货车缓缓驶入园区大门，轮胎碾过新铺的碎石路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围墙上下的防卫组员们放下手中工具，好奇地望向车厢。当他们看到从车上跳下来的不仅是熟悉的同伴，还有八个陌生面孔时，心中不解。


    不是说好出去找食物，怎么还多带了几张嘴回来。


    “何老大回来了！”


    “还带了好多人！”


    “那个背大包的年轻人是谁？”


    何煦率先跳下车厢，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转身对陈明远说什么，一个身影就撞进她怀里。


    “姐姐！”


    谢知微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整张脸埋在她肩头。


    男孩跑得太急，呼吸急促，隔着薄薄的衣物，何煦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


    十二岁的谢知微比她矮半个头，此刻整个人挂在她身上。他现在抱得那么用力，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


    何煦猝不及防被撞得后退半步，手里的茉莉花盆差点脱手。


    她本想推开他，因为当着这么多新成员的面，作为园区协调者，她需要保持一定威严。


    但是从他们的共生契约链接中，她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的不安和思念。


    她心软了。


    “知微，我回来了。”她轻声说，空着的左手迟疑片刻，终于落在男孩背上，轻轻拍了拍，“我没事，你看，好好的。”


    谢知微不说话，只是抱得更紧了些。


    他的异能无意识地波动，周围空气温度下降了几度，地面上凝结出细小的霜花。


    南乐游跟在何煦身后下车，正好看到这一幕。


    哦豁！真是腻歪的一对姐弟呀。


    他挑了挑眉，目光在何煦和谢知微之间来回扫视，最后落在那盆摇摇欲坠的茉莉上。


    “何煦姑娘，”他善解人意地伸出手，“花盆我先帮你拿着？”


    何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将花盆递过去：“谢谢，麻烦你了。”


    南乐游接过花盆时，指尖有意无意擦过何煦的手背。


    那一瞬间，他体内的木系异能微微悸动，居然在跟何煦产生共鸣！


    怎么回事？木系自然系只会跟自然系产生共鸣。


    除非……何煦是双异能者。


    南乐游垂下眼帘，掩去眼中兴味。


    何煦此刻的全部注意力已经到谢知微身上，并没有发现南乐游的异常。


    她稍微拉开距离，双手捧住男孩的脸，强迫他抬起头：“让我看看。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按时休息？”


    谢知微的眼睛有些红，不知道是跑得太急还是别的什么。


    他盯着何煦，仔仔细细看了好几秒，确认她真的完好无损，才小声回答：“吃了。睡了。”


    “撒谎。”何煦戳了戳他的额头，“你眼底有黑眼圈。是不是昨天没睡好，偷偷跑出去练习异能了？”


    谢知微抿紧嘴唇，不说话了。


    这时张医生从人群中出来，笑着打圆场：“何煦姑娘你是不知道，你走这一天，小谢兄弟几乎没离开过围墙。早上八点就上去等着，中午饭都是我硬拉下来吃的。”


    何煦揉揉谢知微的头发：“不用担心，我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我知道。”谢知微终于开口，声音闷闷的，“但我怕。”


    怕你像爸妈一样，走了就不再回来。怕末世里那些突如其来的意外，怕自己还不够强，来不及保护你。


    这些话他没说出口，但何煦听懂了。


    她叹口气，握住谢知微的手：“走，先带新朋友们去食堂。我们慢慢说。”


    陈明远等农业站人员已经全部下车，正局促不安地站在货车旁，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工业园区。


    他们的目光扫过高耸的围墙、加固的瞭望塔、井然有序的巡逻队伍，最后落在何煦和谢知微身上。


    那个强大到仅凭气息就让人心生寒意的小少年，此刻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何煦身后，手还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完全是一副依赖姐姐的弟弟模样。


    这反差让陈明远有些恍惚。


    刘梨已经热情地迎上来：“各位一路辛苦了！我是后勤组的刘梨，负责物资分配和住宿安排。食堂准备了热水和简单食物，大家先休息一下。”


    她顿了顿，看向何煦：“何煦姑娘，宿舍那边已经按你走前的吩咐，腾出了两间大通铺。不过人比预想的多，可能需要再调整。”


    何煦点头：“先让大家去食堂休息。”


    她看向李均，说道：“李叔，麻烦你带防卫组继续巡逻，确保外围安全。


    刘姐，你带几位女研究员先去安顿。


    王叔，请你检查一下货车，看看需不需要维护。”


    条理清晰，安排各自应该做的事情，被她吩咐几个人，都年纪不小。没有物理镇压，却能让所有人信服她。


    何煦这番动作，让原本因新成员到来而有些混乱的场面迅速稳定下来。


    南乐游抱着那盆茉莉站在人群边缘，安静观察。


    他看到何煦如何在安抚谢知微的同时快速布置任务，看到园区成员如何自然而然地执行她的指令，看到新来的农业站人员从最初的紧张逐渐放松。


    他意识到，这个少女，可能是一个天生的领导者。


    “南乐游。”何煦的声音传来。


    “我在。”他下意识回答。


    南乐游抬头，看见何煦已经安抚好她那粘人的弟弟，正朝着自己走来。


    谢知微跟在她身后半步，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安静地打量着他。


    “花还给我吧。”何煦微笑，“谢谢你刚才帮忙。”


    南乐游将花盆递还，在交接的瞬间，他状似无意地问：“在农业站冰封地面的时候，是你在使用他的能力吗？”


    何煦动作一顿。


    谢知微猛地抬头，眼神锐利。


    “木系对能量的流动很敏感。”南乐游坦然道，“当时地面结冰的方式很特别，不像李叔口中的远程支援，更像是有人站在尸群中央，亲手施展的异能。”


    “而当时，拥有异能的，只有你和我。”南乐游直视何煦的眼睛，期待面前的少女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所以我猜，何煦姑娘的契约系异能，恐怕不只是和动物交流这么简单吧？”


    空气安静了几秒。


    何煦接过花盆，茉莉在她掌心微微摇曳。她看着南乐游，这个年轻人眼中没有恶意，只有纯粹的好奇。


    “你猜对了。”何煦说：“我的异能确实有特殊之处。但具体是什么，我还在摸索。”


    不能具体透露，契约系的衍生能力太过bug了。


    契约后会有获取对方的部分能力，如果契约的异能者够多够强大，何煦完全可以让城西，不对是整个城区成为她的一言堂。


    南乐游也猜到她的回答，试探道：“很厉害。双重异能者即使在黎明基地也是凤毛麟角。”


    “我不是双重异能者。”何煦纠正。


    南乐游：“那你是什么？”


    “呃——，不好说。”何煦：“那你就当我是个魔法少女，专门喜欢挑着年轻的男孩子进行契约。”


    南乐游：“……？”


    被她契约的年轻男孩子谢知微：“……？”


    何煦觉得他们的呆愣表情好好笑：“走吧，去食堂。南乐游，你也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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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大家认识一下。”


    ——


    食堂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原本的三十七名成员已经全部到齐，坐在了平常的位置。但没有人对农业站的人打招呼，用自己的行为发散着他们不欢迎的态度。


    没有人会喜欢在吃食不多的情况下，再多的那几张嘴。


    新来的八个人挤在食堂门口，靴子上还沾着农田的泥，神情局促。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何煦进食堂后扫了一眼。


    老成员们下意识按小团体坐着：防卫组几个年轻人在最里面说笑，后勤组的妇女们带着孩子占了一侧，技术组的王叔、张医生单独坐一桌正讨论什么。


    空位有，但分散。


    她没说话，走到长桌最前端。那是李均常坐的位置旁边，拉出一张空凳，坐下。


    谢知微也跟着她坐在了她的旁边。


    然后何煦抬头，对门口招招手：“陈站长，坐这儿。李叔，往里面挪一个？陈站长对围墙防御有些建议想请教你。”


    李均一愣，随即爽快起身：“成！陈站长，来，坐这儿说话方便。”


    陈明远迟疑地走过来，在李均让出的位置坐下。两个中年男人的肩膀碰在一起，距离一下子拉近。


    何煦又看向农业站里最年轻的女研究员，那姑娘抱着背包，手指绞得发白。


    “简玲是吗？”何煦记得每个人的名字，“刘姨那边有空位，她女儿以前也爱搞些瓶瓶罐罐做实验，你们应该有话说。”


    刘梨闻言立刻笑着招手：“来，姑娘，坐我边上。哟，这手怎么刮伤了？等会儿让张医生给看看。”


    一个口子，一个座位，一句关心。


    年轻研究员简铃眼眶微红，挨着刘梨坐下。


    何煦继续点名，声音不高，但清晰：


    “赵工，王叔那边聊电路呢，您不是懂太阳能板维修？来聊来聊。”


    “孙姐，带孩子坐里边吧，那儿避风。”


    “大周，你们几个小伙子别挤门口了，往里走，跟防卫组的兄弟拼个桌。“


    “李浩，往里挪挪，给新兄弟腾个地儿。”


    她每说一句，就有人动。


    不到两分钟，八个新人全坐下了，分散在五处，每处都挨着至少一个老成员。


    南乐游看得他目瞪口呆，他算是见识到了何为端水，怪不得大家信服她呢。


    不仅会端水，而且端的好，端的平。


    此时，刘梨端出早就准备好的食物：稀粥、烤土豆、还有几罐昨天刚开的腌菜。


    在末世里，这已经算得上丰盛的一餐。


    农业站的人盯着食物，眼神发直。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热食了。


    “按规矩，新成员头三天可以享受基础配给，不扣积分。”何煦对陈明远解释，“三天后，根据各位选择的岗位和工作量，按积分制分配食物和物资。具体的规则，晚点刘姐会详细说明。”


    陈明远郑重地点头：“我们明白。谢谢你们的收留。”


    “不是收留，是合作。”何煦纠正，“你们带来种子和知识，我们提供安全的住所和劳动力。这是互惠互利。”


    她说这话时，谢知微已经默默盛好一碗粥，放在何煦面前，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在她身边坐下。


    何煦：“谢谢。”


    谢知微轻笑：“不客气。”


    南乐游坐在他们对面的长凳上，一边小口喝着粥，一边继续观察。


    就在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陈明远终于忍不住，推了推眼镜，身体微微前倾：


    “何姑娘，关于东南角那块地，我有些担心。”


    何煦放下勺子：“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