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夏油杰翻来覆去睡不着。


    窗外月色如水，风里有若隐若现的香味。夏油杰盯着敞开的窗户，心绪混乱。


    想很多关于五条悟的事情，但又觉得也许只是自己做了一个梦。


    一个漫长又美丽的梦，一个不断结束又开始的梦。


    “悟，是我的梦。”夏油杰喃喃，表情淡然，心里万顷波涛骇浪。


    他其实很想睡一觉，第二天醒来一切都结束了。正常上学、正常生活，一切还是原本的样子。


    但无法入睡，心乱，脑子里装满了一个又一个的梦。


    空气中飘散着的香味越来越浓，夏油杰伸长鼻子嗅了嗅，觉得奇怪。


    他起床、站到窗边，想看看是不是外面开了什么花。


    身后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紧紧抱住了他。


    是香味的来源。夏油杰很快确认。可是很奇怪，不是熟悉的苍月草香。


    “杰，为什么不睡觉。”身后的人贴着他的耳朵，声音低沉又沙哑。


    夏油杰慢半拍回头，看到月色下五条悟的脸。


    “我分不清了。”夏油杰说，“分不清悟是不是我的梦。”


    五条悟突然笑起来，“啊，笨蛋。”


    他昨天才被夏油杰这么骂过，现在就学会骂回去。


    夏油杰眨眨眼，又眨眨眼，“悟身上又不是苍月草的香味了。”


    所以到底是他在做梦还是画里的猫妖给他下了幻术？


    “不能有其他的香味吗？”五条悟疑惑，“我偷偷吃了夏目包里的白雾花。”


    “诶？”夏油杰立马清醒了几分，“是那个时候？”


    因为夏目被路边的小妖怪恶作剧吓了一跳，不小心崴了脚，夏油杰搀扶他走了一段。


    只有那个时候夏油杰和夏目贵志有过亲密接触。


    “嗯。是中级妖怪送给夏目的。”五条悟边说着，边放开夏油杰，走到人身边。


    夏油杰没看到什么白雾花，也没听夏目提到过，不过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夏油杰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你吃了中级送给夏目的花！”


    这才是重点！怎么可以吃掉中级们的心意呢？不对，怎么可以吃花呢！


    吃掉的话，那花不就死了？


    五条悟不知道夏油杰内心活动这么丰富，他一脸平淡道：“只是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夏油杰：“......”


    什么味道还不错啊喂！简直就是大坏蛋了嘛！


    “吐、吐出来！快吐出来还给夏目！”天真的夏油杰一把抓住五条悟的领口，使劲摇晃。


    五条悟摇头晃脑地说：“吐、不、出、来、了。”


    “你太坏了。”夏油杰松开他，“这么做是不对的，悟。”


    五条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这个世界上的花我都可以吃。”


    “为什么要吃花？”夏油杰奇道。


    “不知道。”五条悟回答，“想吃就吃了。”


    夏油杰：“......”


    他完全无法理解！


    但经过这一闹，夏油杰整个人都有了精神。


    “所以，悟吃了夏目的白雾花，就可以散发出白雾花的香味？”


    五条悟点头。夏油杰觉得神奇，“吃什么花就能散发出那种花的香味？”


    五条悟再次点头。


    夏油杰陷入了沉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五条悟不就是一个行走的香薰吗？


    好......好厉害啊！


    “杰，不睡觉吗？”以往这个时候，夏油杰早就睡了。


    五条悟跟他待在一起七年，早已熟知夏油杰的作息。


    “啊，是啊，该睡觉了的。”夏油杰点点头，朝床走去，又很快转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五条悟。


    “明早醒来，悟又会消失的吧？”夏油杰语气很平淡，但眼里却有某种隐忍的情绪。


    五条悟却道：“不会消失。”


    夏油杰愣了下，声音极低：“骗子。”


    “我只是会重新回到杰的身体里而已。”五条悟道，“我和杰一直在一起。”


    “为什么？”夏油杰想不明白。


    为什么晚上出来白天又回去？这种情况让他分不清诅咒到底有没有被解除。


    “杰不想我用这个样子见你、和你待在一起吗？”五条悟反问。


    夏油杰摇头，“我只是不明白。这样的话，我对你的诅咒岂不是根本就没有解开？


    我希望悟是自由的，不被我束缚。不该被我束缚。”


    “可我没觉得自己被杰束缚。”五条悟向前靠近一步，低头很认真地看向夏油杰。


    从窗外泻进来的月光照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银光。


    “没关系的杰。”五条悟伸手抚摸上夏油杰的脸，“我喜欢这样。喜欢看杰的各种表情，感受杰的心跳、皮肤的颤栗还有身体的各种反应。喜欢和杰一起经历各种各样的事。”


    “我们是一体，不可分割。”五条悟一脸严肃，手不知什么时候抚上了夏油杰的脖子。五指用力，就扼住了他的咽喉。“如果杰要离开，我会毫不留情地动用妖力将杰抓回来。”


    这样的悟有点可怕，但夏油杰怎么可能示弱，他伸手抓住那只握住他脖颈的手，“是悟别想逃才对。梦也好，什么都好，如果悟离开了我，我会很伤心。”


    五条悟笑起来，松开夏油杰的脖子，又去摸他的脸。“嗯。这样的杰，才是杰啊。”


    夏油杰却撇了下嘴，“狠的话我还没说呢。”


    很伤心，然后呢？然后会再次诅咒五条悟。


    夏油杰也不知道那种伤心愤怒后的诅咒，会严重到什么程度。


    “唔痛！”


    五条悟突然捏了夏油杰的脸，夏油杰吃痛出声。


    “软。”五条悟笑，又去揉一揉被自己捏痛的脸。


    夏油杰制止他，“别弄我了。”


    “嗯，那睡觉了吗？”五条悟想了想说，“我可以哄杰睡觉。”


    听到这话，夏油杰倒是好奇起来，他真想看看一个妖怪要怎么哄人类睡觉。


    躺上床后，五条悟隔着被子轻拍夏油杰，“睡吧。”


    夏油杰：“......”


    “这就是你的哄睡？”


    “嗯。”五条悟还一本正经地点头，“人类不都是这样的？”


    夏油杰一下子噎住了，又好笑又好气，最后还是无奈笑道：“我不是小孩子了，悟。”


    “杰就是小孩。”五条悟道。


    夏油杰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五条悟解释，一个十五岁上高中的少年，已经不需要这种儿童式的哄睡了。


    就算有其他人例外，但他从两岁开始，就被要求学着独自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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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了。


    不过五条悟终于又从他身体里出来，陪在他身边了。


    这让夏油杰很安心。


    周身萦绕着五条悟切换回来的苍月草香味，夏油杰突然就想明白了。


    是梦不是梦都不重要了，诅咒不诅咒也不重要了。


    只要五条悟陪着他，怎样都好。不管是以眼睛的形式，还是现在这副样子。


    “悟，晚安。”夏油杰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覆在那只不停轻拍他的手上。


    五条悟扬起嘴角，“晚安。”


    夏油杰又凑过去，在五条悟脸上亲了一下，“晚安吻。”


    瞳孔兀地变大，五条悟一下愣住了。他回味了好久，才眨巴着眼，看向已经闭眼睡着的夏油杰。


    而后在夏油杰额头印下一个吻，“晚安。”


    啾啾~啾啾~


    被鸟叫声吵醒，夏油杰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边。


    没人，但还是温暖的。


    他抬起手来，看向正移动到他手心的眼睛。


    “早安，悟。”夏油杰露出柔软的笑，一双狐狸眼在清晨的光里魅力四射。


    眼睛眨了眨，爬上夏油杰的手背。


    夏油杰起床洗漱吃早饭，背上书包去跟夏目汇合。


    夏目贵志打着哈欠，看到夏油杰后愣了下，一脸放心道：“早啊，夏油。看来你昨晚睡得很好。”


    “还不错。”夏油杰笑道，“我想清楚了，不管诅咒有没有解除，只要悟愿意一直陪着我就好。”


    但很快眼眸暗淡下去，“当然了，如果能找到解除诅咒的办法最好了。”


    虽然他已经不再那么纠结，但内心深处还是想要解除自己下的诅咒。


    那样不仅能让悟自由，也可以让其他被自己诅咒的式神自由。


    “一定会找到的。”夏目贵志由衷道。


    “嗯！”


    夏油杰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那里是眼睛刚刚爬过的痕迹。


    “哎呀闷死我了！”突然，猫咪老师从夏目贵志的书包里钻了出来，大口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还心情愉悦地哼起歌来。


    夏目贵志大吃一惊，“猫咪老师！你什么时候进到我包里的？明明出门的时候我有检查......”


    “哼，是你太笨了。”猫咪老师倒反天罡。


    夏目伸手去抓猫：“我可不能带你去学校，快给我出来！”


    猫咪老师敏捷地蹦到夏油杰肩上，炸毛道：“臭小子，我才不是要跟你去学校！我是闻到了很厉害的妖怪味道，不放心才跟来的！”


    说到这个，夏目贵志立马担忧起来：“很厉害的妖怪？猫咪老师，它在哪里？”


    猫咪老师眯眼邪恶地笑了笑，肉垫在夏油杰肩上踩来踩去。“可不就是在这里。”


    夏油杰：“......”


    夏目贵志：“......”


    “啊啊你快给我回去！”


    “不要！我得看着点这只大妖。”


    “不是说再来十个夏油身上的大妖你都能打赢吗？”


    “那、那当然！可我还是得看着！”


    ......


    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一路吵吵闹闹，夏油杰没参与进去，只是一脸温柔地笑着。


    并握紧手掌，用指腹轻轻挠了挠手心里的眼睛。


    “悟，今后也请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