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海夏花
作品:《师兄今日也压力过载》 这太过于矛盾。
与朝廷的那群人不同,羽城的人,十分友善,若不是他们的调查几乎难以察觉他们的不对劲,他们善良热情,甚至慷慨……
“不,有一个不同,最大的不同,他们都是魔王的活死尸,而姜青拥有的特殊体质让她躲过一劫,无法为魔道圣王所用……”
年年猛地抬眸说道,也许根本不是前后矛盾——如果说他们本就是不一样的呢。
“那个黑衣人将笛子交给了她,没有想到她竟不能操控。之前我们认为羽城继位之乱与妖僧相关,现在想来并非如此。”
盛惜时忽而说道。
“妖僧的手记中,记录的都是他亲自屠杀鲛人全族,出现在羽城中的人却一点也不同,他只杀了两个人,通过和姜青的交易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那个身穿斗篷的人和妖僧所求相同,也就是说,他也需要鲛人的血,心脏,如此以来,就都说得通了……
明明可以自己杀却偏偏将姜青拖入局中,与她做交易,造访羽城之人,谋略在妖僧之上。
他们并不知道魔道圣王向外派遣了多少使徒,而这些使徒的任务却一般,一边在所行之处建起羲和教的庙宇,传播羲和教的交易,让更多的人成为圣王的活死尸,一边收集鲛人血和心脏送往圣地。
仅仅是他们二人就已经抓到了两例,而暗流之下,整片大陆又有多少使徒在流窜着散播着疾病一般的思想,完成着他们的大业。
“他们将我们扔到此处,绝不是为了让我们解开羽城继位之乱真相的吧,那个所谓的城郊夺人鱼获的怪物,大约就是鲛人。”
“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们也得把他们找到,他们是我们证词的唯一证人。”
余年年捏着拳头说道,她的眼神中沉浮的是热忱。
“既然我们来了,就得让他们的阴谋曝光。”
饮下圣水,成为羲和‘神’的信徒,即是生命的终结、死亡,往后余生都是被蛊虫控制的躯壳,为魔道圣王控制的活死人。
传说中的魔道圣王复活,不仅大张旗鼓的创立教派,还四处挑起战事,民众背井离乡,征粮征兵不断,还屠戮妖族引起族群矛盾,这些背后的始作俑者都是那个众人眼中早就泯灭在时代尘沙中的魔道圣王。
他们没有办法公之于众,没有铁证如何取信于他们,只会让自己背上疯子的骂名,倒让魔道圣王称心如意。
圣王像泥鳅一般,假借着信徒的皮囊,四处行走,他们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我,绝对做不到,坐着等待一切发生。”
无论前方是悬崖还是柳暗花明,她都会继续走下去,这才是余年年的方式,勇往直前,永不停歇。
“我也不会等待。”
盛惜时看着年年的眼睛专注地说道。
他好像已经等待太久了,看着眼前的人,似乎获得了继续向前的勇气。
他知道,如果再迟钝下去,就会永远的失去年年,他唯独不想。
余年年听到盛惜时的承诺心中压抑的情绪才松懈了下来,也许,她已经习惯了这条路上,盛惜时相伴的身影。
不仅仅是饥饿的时候递上来的汤面,口渴时递上的清茶,难过时捧上的蜜饯,还是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无论何时都温暖的眼神,无论身在何种险境时都默契配合可以交付后背的可信。
有时候,年年觉得,这不过是因为师兄性格使然,那温柔的性格天然这般体贴入微,这当然是好的,可是,那种不知名的酸涩,也许,来自于猜测,这般的温柔,是每一个人都有吗?
好像不是的。
那枚高悬的圆日,也有独照一人的时候。
她好像喜欢这种温暖。
!
这混乱的夜,无数的繁杂的事件交错在她的心中缠绕打上了死结,她唯独解开了这唯一的谜底。
她不再需要任务,便会去关心师兄,开不开心,在想什么,和他一起承担一切的奋不顾身,猜测那般温柔是不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等待他答案时候的紧张,一向的独行者也有了与人同行的依赖,警惕的人放下了戒心,从从容容地将所有的所有,最脆弱的过去都倾注:
余年年喜欢盛惜时。
啊,原来,她是喜欢的时候会产生强烈独占欲的类型,好在,师兄也是。
等等,在等等,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她就会告诉师兄,她的喜欢。
年年抬眸,落日将天边染成似血的橙红,耀眼的金光从层层云卷中射出,灼得人眼生疼。
风云诡谲,变幻莫测,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冉冉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昼夜更替,他们再次隐身于夜色中完成最后一次潜行。
向着最后的谜面,姜青拼命想要隐藏的秘密,不惜派出了重兵镇守其外,将东林围成了铁桶。
那纯白的花圃再次出现在年年的脑海,在月光之下圣洁无比的样子,花朵转而被那个孩子摘下,他走在那条街上,众人闻之色变,如同白日撞鬼。
年年传音道:“先去东林白花花圃。”
盛惜时只是点了点头,转头将两个小纸人再次抛掷而出,灌注了灵力之后,他们便有了生命,一颦一笑像极了两人,打了转便各自回了房间。
此夜沉寂,无人夜行,他们略过一个又一个屋檐,风越吹越是萧瑟。
他们越过背街的屋檐,星罗棋布的白泥塑身的邪神像,在月光之下竟然闪烁着光,赤红色的笔迹记叙着塑身的年月,此刻来看,却在妖风吹拂下像是邪神的诅咒。
那一双双眼睛,一直在这个街巷的巷口,下一个巷子的转角不断不断地出现,就像,如影随形……
两人不知不觉间加快了步伐,向着东林而去。
远远便看到了火光,他们站在东林之外,手持着火炬:每隔一段距离站着一名卫兵,而每隔五息时间,便会有一队的巡逻队过去。
他们的确有想把整个东林围成一个铁桶的决心。
可惜遇上了他们,再用心装备的兵甲遇上仙法,也是毫无招架之力。
年年和盛惜时施上了隐身诀就向内走去,手举火把的一列士兵正从他们身侧踏步擦剑而过却毫无觉察。
兵甲碰撞的声音和踏步时带起泥土的颤动,都在他们身后渐渐远去。
东林的夜晚,依旧像一只会吃人的怪兽,吞吃下所有的声音和人烟。
这里原本便人迹罕至,在被重兵围守之后更是寂静的可怕。
缺乏裁剪的树木恣意生长,月光之下,便映出魑魅魍魉模样,无孔不入的夜风恻恻阴寒向着两人卷来,今夜再至,只觉得那种渗人的恐怖再次加重。
循着记忆继续向前走着在东林的最深之处,藏着一片花圃。
新翻的泥土上生长着美丽纤细的花朵,拥有着月光一般纯净高洁的花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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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和盛惜时向前走了几步,却听到了渺远空灵的歌声,猛然停下,寻找着歌声的方向,那歌谣飘荡在寒冷的夜空中,被风吹散,就像梦一般美好捉摸不住。
他们再一次走近。
纯白的花朵沐浴着月光,就像蒙上了一层圣洁的白纱,随着风动而掀起层层波涛。
歌声再一次传来,年年却听得更清楚了,空灵的歌声唱着哀婉的曲调,她听不懂词句,独独能听懂的,是歌谣中的哽咽和几近破碎的美好。
这样的美好的歌声,不知道,这般纯洁空灵的声音让她想起鲛人,都说鲛人声清越如歌,可摄人魂魄。
单纯没有杂质,让人恍然愣神。
“你,慢慢走;不痛了,不痛了,我们马上就回家……”
盛惜时不可置信一般转头看着年年,说道:“这是歌谣中所说的……”
“像是家长安慰孩子的歌谣,可是究竟是谁在唱歌?”
年年说道,抬眸四处释放出灵力搜寻着,当灵力感受到了微弱的另一股力量之时,那股力量便瞬间消失了,一同消失的是凄丽的歌谣。
“跑了,那大约就是在城郊抢鱼获的鲛人,”年年盯着鲛人消失的方向良久,言道:“依照计划探查花田。”
盛惜时点了点头,转身蹲下看着那朵花朵,眉头紧紧皱着,手指轻抚上那纯白的花瓣,看了良久而后缓缓开口道:“我想起来了……”
他说完,却用双手挖着花下的土壤,那双白玉似的手狠狠扎进土壤之中再向两侧扒开,余年年见了也走了过来挖着土。
不用他解释,年年就轻言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那纯白的花朵就这样从那个眼睛紧闭的尸身空空的心口生长出来。
年年的心脏咚咚,咚咚的跳着,恐怖美丽,极具冲击。
这诡异苍白中生长出的美丽。
斯人长逝,但余流芳。
“我也仅仅是在一个游记中见过,笔者称其为海夏花,常于海中沉沉浮浮,花瓣薄如蝉翼,洁白胜雪,姿态曼妙,笔者认为是水生植物从未言说过此花曾生长于陆地,原是鲛人离世以后生长出来的……”
盛惜时轻柔地解释着,两人抬起头,风儿缓缓地略过花丛,花海起起伏伏。
耳畔又再次传来了那首歌谣:
“你,慢慢走吧——”
每一朵白花下都长眠着一位鲛人。
一朵接着一朵的白花,汇集成了一片花海。
刨开的土壤中安眠的尸体,枯槁干瘦,却还没有完全腐化,海夏花也正是花期,应当是刚被下葬不久。
尸身手臂上是交缠的绑带,那完全被血层层浸染的绷带下是深深浅浅的伤口,前一个还未好,后一个却已经割下。
“不痛了,不痛了——”
羽城在一次次的巡察中都没有被查探出异常,掠夺妖族领地,甚至藏匿在人族领地中被压榨着割血输送给圣地。
“我们马上就回家——”
鲛人被攻城略地,永远的失去了家园,被偷走了文明、财富,甚至被奴役,献祭。
他们哪里还有家呢?
天地阔大,何以为家?
年年捏紧了拳头,看着鲛人逃走的方向,开口说道:“怪不得在看到白花的时候,脸都变得煞白。”
“找到他,我们要找到他。”
然后将这座城中发生的一切罪恶,昭告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