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那时睡眼惺忪，可却听得很清楚，秋风说秋无意是在外出时误食了一种类似于牵机毒的灵草，发现之时秋无意正倒在山门前，身体僵硬冰冷，若寒冬冷石，了无生机。


    秋山派率先发现的弟子叫人把人抬了进去，经过几日的救治，最终还是药石无医。


    “秋风这个名字我此前未听过，秋无意好歹算李若酌半个徒弟，怎么会蠢到误食毒草？”她虽厌恶李若酌，但这个人的毒术乃是世间少有，万俟亥与秋无意曾与其关系密切，自然也能习得一招半式的，如此草草死去，着实令人很难费解。


    温衡看向远处出现异样的山头，道：“秋无意死有余辜，秋风来得蹊跷，昨夜他并未参会，却能准确无误地寻到我们的踪迹，知道我们何时离开。我的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魔音箫的反应告诉我，这个所谓的秋掌门曾与我同出一脉。”


    玉箫随着凌霄的灵力注入而得到净化，但始终是魔物，对于相似的气息还是会有所感应。


    这些都温衡有过猜测，他刚才是在尝试套话。不知为何，他越看秋风越有股莫名的熟悉感，论长相绝非他记忆中相识过的人，只凭感觉，这股熟悉莫名直涌心头。


    苏晚清一下便明白了他语中之意，继续道：“你是怀疑，秋风与陆竟渊他们是一伙的？”手中的牵丝引忽然散发出异样的红光乍现，她阖上眼睛感知传来的异动。


    她的怀疑并非没有可能，当时逢青带着五种法宝离开，浮沉珠并未被完全淬炼成功。


    “不确定。我能断定，他给我们下了毒。但毒对我们几个都没用。”温衡娴熟地点中自己的穴道，逼出毒素，她亦如此。


    他沉默了会儿，道，“季雨轩负责山麓，此时也没有消息。三个时辰已过，燕寒舟追了这么久竟一点动静也没有。”


    依照计划，仙门百家在各自领地筑起结界，带领的几个大门派分别驻守四方，全力搜寻两人下落，至于昆仑山巅则由清风明月各个长老把守。


    女子未答复他的话。


    “温衡。”苏晚清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色，她猛地睁开双眼，抓着身旁的男子就往结界那边冲去，不忘问他，“燕寒舟说，魔域中的怨灵正在重生，有冲破结界之势，你可知除了这一处，还有何处能够直抵魔域？”


    “我们在此守了如此久，也无人前来，我本以为他们是去了无尽海，不曾想到他们竟会寻到暗道入了魔域。”


    他们刚至入口，身后便爆发出强大的灵流，无数飞刀夹杂在雪花中，不断飞袭而来，黎明时的昆仑山唯有它划破天际的痕迹。


    两人默契地退到一旁，翻身而起，躲过了这次攻击，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温衡迅速地回答她的问题：“好像有，你可还记得青岩村的地脉灵芝？那里怨气冲天，能通幽冥，而魔域此前正是幽冥胜地。”


    “你怎么不早说！”地面的积雪逐渐松动，脚踏之地隐隐震动，不消半刻便开始下陷裂开，苏晚清也只能移到安全之所，但暗处的攻击仍在持续着，半点也没有停止的意味。


    温衡跟着她的动作，与她一齐落在了靠近魔域的小山丘，抬手化出一道屏障抵挡接连不断的飞刃，话语说得极快：“情况危急，你没问，我哪能想起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要阻止这些复生的妖孽逃出来。”


    话音刚落，两人所处的山丘很快就被一道灵力击中，几乎是在刹那之间山丘由内向外迸发出强烈的暴动，溅出的厚雪覆在两人之上，静默了半晌，仍不见他们的踪影。


    唯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落在雪山，再无其他人声响过。


    藏在暗处的秋风带着秋山派的弟子自隐匿之地缓缓步至结界前，他冷笑了几声，微微伸手去探查积雪之下是否还有生息，侧身对着身旁的弟子们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与魔尊大人作对的下场，快随我一起破开结界！”


    秋风好不容易才除掉了秋无意，成为新任的掌门，也不枉他筹谋多年，他曾经偷偷潜入昆仑山巅，费了半年才得到眷顾。只要他替陆竟渊拦住这些人，那么日后便有他的一席之地。


    怎料秋风一迈出一步，便有道快影掠来，看都没有看清楚胸膛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反手撑地抵抗那刻，他的小腿被划了好几剑，随之被踢到了地上，剑悬于颈侧，他只能被迫跪在地上。


    温衡见人心有不服，又将剑凑近了几分，这么一近就难免遗留了较浅的伤痕，他忍不住嘲讽道：“还以为你很厉害，现在来看，草包、绣花枕头一个。”


    他抬手打晕了秋风，随即朝秋山派弟子那边扬了扬头，喊道：“阿凝，你可以动手了。”


    手握灵剑的秋山派弟子愣了好几刻，等发觉时，周身晃过灵光，没几下他们便觉全身像被扎满了刺，困意席卷，眼皮变得格外沉重。女子倏忽移到他的身侧，那群弟子尽数倒在了地上。


    “灵力恢复得不错。”温衡望向她手中的那把剑，由衷地感到高兴，毕竟她的灵力恢复一成，便能少一分危险。


    她随即就道：“还用你说。我们现在就进去。”


    在雪落之时，苏晚清立即做了一个决定，召出灵剑迅速在雪地下挖出一个洞，连续凿成密道的模样，幸是她的灵力恢复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成功抵达了十里之外。


    这不，就有机会验证秋风的目的了。温衡仔细查过，秋风并非浮沉珠宿主，只是损了魂灵，许是以灵魂与其做过交易罢。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秋风的身体在一夕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苏晚清正想去追时，牵丝引再次散出红色的光芒，大批门派都将身处地界的情况传至其中，这次与前面不尽相同，燕寒舟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惊慌。


    燕寒舟道：“请诸位守好各自领域，派出灵力高强者前来魔域抵抗魔兵，也请清风明月的长老驻守昆仑山，切勿放走魔兵。若非绝境，万杀阵绝不祭出。寒舟敬上！”


    两人相顾无言，徐徐走向结界口。


    清风明月的几位长老也纷纷抵达，其中拢月长老先一步赶到了这里，步步靠近，随即便叫住她，再将凌霄嘱咐之物递交给她：“晚清，这个是你师尊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她接了过去，打开一看，竟是一朵绽放光彩的白色莲花，与此同时，乾坤袋里的沉香木像是感应到了某种联系般不停地震动，直至冲出与其结合。


    沉香木飞至半空，青色余晖闪动不止，散若尘埃，聚为一颗璀璨明珠，与那莲花相互映衬，渐渐地，变成青色莲叶缓缓地错落于纯洁无瑕的莲花之下。


    它若隐若现的微光闪在苍穹之上，随后慢慢地缩小，如有灵性般置在苏晚清的掌心里。


    “这是……净世莲？”苏晚清能够感知掌心传来的灵流在涌动，她惊异地瞥向拢月长老，纵使心知肚明，她也想再确认一次。


    拢月长老轻微点头，眼中藏着几分哀伤，想起凌霄曾经的托付，郑重地道：“正是，净世莲曾为你的原身，如今也是你的法器，它能够彻底销毁千魂灯。晚清，保重。”


    越是在这样的关头，苏晚清沉重的思绪如潮般袭来，她在拢月的注视中重重地点头，如承诺般说：“长老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说罢，苏晚清便与温衡欲从开启的结界缝隙里入内，临走之前，拢月长老再一次唤了她，如祈求般道：“晚清，你若是见到小锦，记得告诉她，我一直在等她回来。”


    裴忆锦自昨日起便没了人影，燕寒舟原本准备安排她入清风明月山的禁地闭门思过，可裴忆锦却趁着在他和长老们与各门派议事时打伤弟子逃下了山。


    至今不知所踪。


    众人无暇顾及裴忆锦，心中也知其会去往何处，但燕寒舟则选择有备无患，在四季山时便在小锦的身上留下了追踪粉，再由崔瑶负责追踪。


    裴忆锦目的止于北海秘境的青岩村，仙门也因此得到了最终的地点连向魔域，也便是轩辕窟。


    “好。晚辈定将长老的话送达。”苏晚清应了拢月的要求，也不再做任何停留，与温衡一道化作流光窜进即将合上缝隙之中。


    ***


    魔域常年幽暗，不见丝毫的光明，滚烫的血色溪流泛着绿光暗自流动，其中的绿光逐渐上浮，生成细小的圆状物体，遂愈来愈大，最终变成了如人般大小的怪异物。


    它们的五官扭曲得厉害，浑身都是玄色魔气，呼出的气带着恶臭，叫人一闻如坠地狱般难受。


    “呕……噗……”


    裴忆锦几乎是呕了出来，她趴在地上一阵又一阵地呕吐，而身旁的男子并未瞧她半分，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有熔炉中飘荡着且即将铸成的千魂灯。


    逢青激动地现了原形，跳来跳去，扑到熔炉上时不小心被焰火灼烧，嘶叫一声后变回人形，渴望地道：“陆竟渊，我们的大计就要成功了！这人族皇帝的鲜血果然能够点燃幽冥火焰，秋风做得好啊。我要号令这些魔兵攻下青丘，助我夺下青丘与人间！”


    在不轻易察觉的角落里，秋风的身躯被一股外来的力量投进了炉鼎之中。


    一丝炫光毫无征兆地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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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陆竟渊的后脑中，不知不觉地渗入其身体里。


    相较于逢青，陆竟渊便显得更加稳重，他淡淡地扯开嘴角笑了两下，满眼都写着狡黠二字，但他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总是稳定地说道：“别高兴得太早，仙门百家正在赶往魔域，是输是赢还未可知。何况，她身上有燕寒舟的追踪物，找到我们费不了多少功夫。正好就用我们铸造好的千魂灯沾沾修士的血，说不定能够发挥巨大的力量。”


    世间不需要这么多的修士，逍遥天宫也无须人族飞升，就让人族活在他的统治之下好了！


    就算逢青将魔域与轩辕窟两处的空间重叠在一起，仙门之人难以辨别所处的世界是五百年前的魔域还是五百年后的轩辕窟，有裴忆锦在，也能寻得踪迹。


    逢青一听，愤然露出锋利的爪牙，提起裴忆锦就要咬下去，见陆竟渊眼里并没有慌张的意味，觉得没意思就丢开了她，有些好奇地问：“都怪她，我要吃了她，你竟还能镇定自若？”


    “我的锦儿会为了我的大计做出一切牺牲的。对不对？”陆竟渊扫了一眼地上的裴忆锦与昏迷的司马觉，挑了挑眉，略带笑意，所答非问般地回答了逢青的问题，在他眼里，裴忆锦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好刀。


    随时都可以弃之敝履的利器，他要的是能够与他比肩而立的帮手。


    此等卑劣，逢青都有些自愧不如，忍不住道：“你比墨诩还要阴险，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盟友。”


    裴忆锦如被利剑刺中一般疼痛，她忍着想吐的动作，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抓着陆竟渊的手，眼眶的雾氤氲成泪，不甘地问：“竟渊，在你心中，是不是从未将我当做是你的妻子？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事，我不惜以身藏妖兽，杀了凌霄，还有你知不知道我……”


    “你的脸……”她瞧见了陆竟渊脸上有几个窟窿，愣了一下。


    后面的话随着她被狠狠地甩开而终止，陆竟渊终于忍不住撕开了他的伪装，露出了潜藏很久的真实面目，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庞如爬满了许多蛆虫般令人生厌。


    他攥紧裴忆锦的手，仿佛要揉进自己的骨髓一般，心中的那根线断裂不堪，失了控般诉说：“你看看我这张脸？看看！我这副模样有什么可喜欢的？你替我做事，不就是看上了那张伪装的脸。那是你蠢！我明明都觉得你是个蠢笨如猪的傻女人，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蠢。”


    他的话一针见血地刺痛了裴忆锦的心，击溃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线，她无法挣脱手中桎梏，更不想面对近乎癫狂的陆竟渊。


    她越是逃离，陆竟渊便越是疯狂，他想看这个女子痛苦的表情，他继续道：“裴忆锦，从一开始我就是有意接近你，你的师兄孟世行就死在了我的手里。你知不知道，他死得有多惨。”


    “我不想听，你放开我！”裴忆锦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但陆竟渊就是不松手，反而笑得更加肆意、变态。


    “孟世行临死之前都在求我要好好对你，他凭什么？你是我的人，我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他居然敢命令我。索性，我就将他的灵力吸收了，将他给凌迟处死。你不知道，他的惨叫有多好听。”


    眼前的人突然变得很陌生，或者说是他一直以来掩藏得很好，以至于她从未发现真正的陆竟渊是何模样。


    裴忆锦被他逼到地面，惊慌之际她另外一只手摸到了司马觉身上掉落在地的破魔刃，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短刀刺中了陆竟渊的心脏。


    “陆竟渊，是你逼我的。”


    他没料到裴忆锦会突然给他一刀，错愕的同时身体如同被烈火灼烧，求救般地看向逢青，但其置若罔闻，并不打算救他。


    “你……真的杀我……也好，也好……死了也好……我本来就是怪物……我一点也不甘心啊。”陆竟渊看着刀又刺深了几分，血液溅到了她的脸上，他鬼使神差地想要抚摸她的脸。


    她凑到他的身前，在他的耳畔说了几句话，看着陆竟渊死不瞑目的模样，想要抬手替人阖上眼睛。


    动作未落，逢青一掌击过她的脖颈，看她无力地倒在陆竟渊的身边，露出了得逞的邪笑。


    “愚蠢的女子配恶毒男子，果然天生一对。我就送你们入一起黄泉，做对亡命鸳鸯，这也太省事了，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逢青目光转至地上的司马觉，正准备动手时，熔炉渐起的辉光击退了他。炉中筑好的千魂灯发出光芒，越过逢青依稀地袭向司马觉，紧接着无视着逢青的阻拦，自顾进入了司马觉的体内，与其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