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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明君和他的小妖妃

    第181章 黄昏饮马


    ◎娇妻难养◎


    烈日当空, 长风猎猎。


    赵匡胤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辛云的尸身上,和将士一起送他回大营。


    青云台上,萧念念冲出来抱住杨小九, 此番铁了心要同生共死。


    萧后冷笑,“别忘了本后手里还握着那个孽种!”


    萧念念亦冷笑道:“女儿是生是死, 我管不了那么多, 她爹活着就行!”


    虽然心底很是担忧女儿,可眼下只能先救护丈夫,于是死死抱住他,不打算再分开。


    萧后尚未利用完她, 只得冷哼一声:“把他们两个都关起来!”


    宋军大营这边,石守信和刘廷让也快马加鞭赶来,他们和皇帝一样,都是听说小九被辽人在青云台斩首之事聚在了一起。


    那具无头尸和辛云的尸身一起停在大帐,一百多支鬼箭都已拔出, 躯体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为国捐躯的禁军将士皆是着铠甲下葬, 衣服是赵匡胤亲手穿的, 辛云的才刚穿好。


    他对辛云的记忆多停留在儿时, 此刻抱着他的头, 也像是十几岁的自己抱着六七岁的幼弟。


    幼时辛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二哥跟我回家吃饭, 吃完了我们一起玩弹弓——”


    阿云知道他经常被母亲责骂,被骂了可能就不给饭吃, 所以养成了一个习惯, 一听见隔壁的骂声就从自家饭桌上拿馒头烧饼之类的,偷偷送给他。


    那时候的他们是最亲密的玩伴, 经常在洛阳的大街小巷疯跑着玩闹。


    可是现在这个从小就分东西给他吃的幼弟没了, 若非周围站着那么多将士, 赵匡胤真的很想大哭一场,哭成一个手足无措的孩童,眼下只能忍着。


    石守信冲进来,扑到无头尸身上,握住那只冰冷的手抽泣:“小九……二哥来了……小九……”


    刘廷让亦跪在尸体旁悲愤落泪,握着另一只冰冷的手。


    赵匡胤擦干眼泪突然道:“这个不是小九,是冯熙!”


    杨小九幼时喜欢黏着赵匡胤,两个人在一个脚盆里洗过脚,还盖过同一床被子。赵匡胤早上醒来经常看到小九的脚露在外面,会给他盖上,自然也知道他的右脚掌心有一颗明显的黑痣。


    “冯熙的身形虽然和小九相似,可他脚上没有那颗痣。”赵匡胤冷静地道:“我想小九现在多半还困在青云台上!”


    石守信二人听罢忧喜参半,就算小九还活着,他下得了青云台吗?


    去了十二个人,已经丢下来十一具尸体,发丧之前,赵匡胤把那天从廊檐上掉下来的牡丹花纹铃铛放到周游手里,满心悲怆地道:“周兄,来世再赴牡丹之约!”


    丧仪结束后,已至黄昏。


    赵匡胤独自骑着马到了河边,在浅滩的芦苇荡里拍着马脖子看它喝水。


    残阳把人影拉的很长,又孤寂又苍凉。


    不多时石守信二人追过来,问道:“大哥,你可是在想小九的事?”


    赵匡胤沉默片刻回道:“我打算今晚上青云台,把小九带回来!”


    二人听罢对视一眼跪倒在地颤声道:“皇上,万万不可——青云台无异于龙潭虎穴,你怎可以身犯险?不如让我和廷让去吧,我们去救小九!”


    赵匡胤叹息道:“小九身上的功夫可不比你们两个人弱,眼下他尚且生死未卜,你们两个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不能拿你们冒险。”


    二人也知此话说的委婉了些,小九的功夫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对手。


    石守信皱眉道:“可是大哥难道就能拿大宋冒险么?还有你最放心不下的周娘娘和小皇子,难道连他们你也不顾忌了?”


    “若我回不来,就不要把嘉敏和德芳再送回宫里,找一个地方隐姓埋名,保护她们平平安安度过此生。”赵匡胤扶起二人,“二弟,六弟,大哥把家小托付给你们了。还有雪蕊,她是小九的孩子,也就是你们的女儿,千万不能放着她不管!”


    “历来大哥决定的事谁也劝不动,不过那个陈抟老神仙一直在宫里,多半是知道你要上青云台,若他肯让你去,应该有惊无险。”刘廷让心思颇为细腻,想到那陈抟老祖乃是守护在大哥身侧的神人,此行他们必定之前已经讨论过,就不再阻拦,叹息道:“大哥说的话兄弟都记住了,周娘娘、德芳和雪蕊以后就是我和二哥的命,兄弟向你保证,只要我们活着,就算是晋王也动不了他们!”


    石守信也知劝不动,“大哥莫有后顾之忧,六弟所言就是我想说的。”


    “多谢!”赵匡胤拍拍二人肩膀,牵马回营。


    看着他的背影,石守信大喊,“大哥,我们这些兄弟不能就这么散了,一定要把小九带回来!”


    “嗯!”赵匡胤点头,心下却没底,也不知道小九在青云台上究竟经历了什么,会不会已经身受重伤还在被辽人捕杀,又是否能撑到自己前去搭救?


    忧心忡忡等到入夜,召集麒麟卫汇集于青云台下。


    十余名麒麟卫打开随身携带的金刚伞贴着墙叠罗汉,搭建成一座人梯。


    穿一身夜行衣的赵匡胤踏伞而上,避开了那些能够在夜间暴露行迹的洞冥草粉末。


    琢磨着如果小九还没有丧失行动力,有可能采取的行动,第一个应该还是火烧军械库,第二个则会是去刺杀萧后和辽帝。


    据麒麟卫最新传递的消息,除却周游烧掉的那个,青云台上的军械库还有三个,今晚他打算全部光顾一遍,当然若是找到了小九,则以救人为要。


    他并未随身携带火药,好在早潜伏上来的麒麟卫提前在那里放置了火油,只需要浇在弓弩上,再放把火就行了。


    比起周游等人,他的行动要顺利的多,因为在那段十二人制造混乱的时间,麒麟卫乘机隐藏,把青云台的底摸了个十之六七。


    这就解释了杨小九为何以统帅的身份亲上青云台,他是拿自己当饵,和麒麟卫首领暗中配合,想要由内而外破了敌军堡垒。


    如此大胆的行事风格与当年尚在周世宗柴荣手下当大将的赵匡胤一脉相承,只是辽人不比北汉或者是中原的其它割据政权,他所冒的风险要大的多,这才损失惨重。


    上青云台以后,赵匡胤直接选了最大的军械库,麒麟卫先冲出去与辽国守卫大战。


    镇守此处的乃是萧后之兄萧挞凛,此人外号“急先锋”,在辽国亦是数一数二的悍将,眼见宋人又来偷袭,大吼一声:“破空斩——”


    一招杀退了攻上来的十余名麒麟卫,可那些暗卫退几步之后威声赫赫地站立不动,倏忽间一个黑衣健将踏着众人肩膀,长刀对长刀砍在萧挞凛刀锋之上。


    萧挞凛竟被他压制,连退几步,挑眉道:“宋人军中何时出现这么一个用刀高手?本将军刀下不留无名之辈,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黑衣健将振衣朗声道:“大宋皇城司麒麟卫统领燕秦桑,今晚特来领教萧将军的高招。萧将军,请吧——”


    麒麟卫统领可不是一般人,若杀了他,战功仅次于诛杀杨琰。


    如此香的饵萧挞凛哪里会不动心,“废话少说,纳命来——”


    双方登时打的不可开交,赵匡胤趁无人阻拦一脚踢开军械库大门,找到藏火油之地,听着外面的刀兵声把火油浇透,扔下火折子转身而去。


    大火噼里啪啦很快成势,而辽人自打上次被烧了武库,本已留了心眼,只是白天抓住了杨小九,就以为青云台上已无宋人,是以今晚有所懈怠,偏偏又被放了火。


    一时间萧挞凛也顾不得杀燕秦桑立功,慌忙组织士兵救火。


    而麒麟卫人手很少,本就无心恋战,当下便各自隐去,赵匡胤则开始在重重敌军的包围下小心寻找藏身之所。


    现在想来嘉敏她们那些女儿家的小心机还真的颇有意思,特别容易勾男人。


    他时常觉得自己在江湖上是豪杰义士,在朝堂上是明君圣主,可在嘉敏面前却是个好色之徒。


    那天晚上在紫云楼,他追在嘉敏身后学她如何在陌生的地方隐藏行迹,见她跑了很久,才在角落里选了一个很不起眼的屋子推门进去。


    那屋子阴暗潮湿又小又窄,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竟是放置扫帚簸箕的地方。


    赵匡胤恍然大悟,这等地方想来也只有在后宅理事的一家主母可能会知道,如他这样的男人平时就算路过,怕也从来没注意过。


    嘉敏在逼仄的屋中找了个角落容身,四下漆黑一片,难免胆怯。


    好在不过片刻夫君推门进来,嘉敏立时投怀送抱。


    “别怕——”赵匡胤立时安抚,暗夜中二人的呼吸胶在一起,闭上眼又吻在一起。


    虽说此刻有些情意缠绵,却并没有昏头,是以浅尝辄止。


    嘉敏亦有些慌乱,羞于抬头看他,低绵柔婉的嗓音道:“应该不是这里……”


    赵匡胤不明所以,“什么?”


    嘉敏小声道:“那个……萧后和心上人偷会……应该不是在这里。”


    虽说男女偷会自然以隐蔽为要,可萧燕燕身为太后,怕是多少会有些挑剔,让她在下人也会嫌弃的污浊之地与心爱的男人翻云覆雨,怕是不大可能。


    “嗯!”赵匡胤按捺下紊乱的气息,又亲了她一下,才准她离开。


    嘉敏琢磨着自己今晚也算身负重任,更是不敢耽于享乐,跑出去又开始一层一层寻找。


    一般楼阁之中,主人的卧房陈设华丽,就算无人居住也会锁着或者派护卫巡守。客房则不然,陈设简单,显的无足轻重,但也会舒适。


    照汉人的习惯,东边为主人卧,客房多在西厢,而且大多连在一起。若无客人居住时,选择其中一间作为偷会之所则更隐蔽,问题在于萧后会在一连排的客房中间选择哪一间?


    青云台建立之始,除了是军事堡垒以外,还是萧后为辽国百官建立的庆功台,也曾扬言南下攻宋立功者上青云台受封,故而上面有一层安排大臣休息的寝室。


    嘉敏在紫云楼上徘徊一阵,跑过去推开其中一间房门。


    果如她所料,的确是一间陈设简单,却还称得上舒适的寝室。


    床榻上铺着锦褥,嘉敏跑了一个多时辰,累的全身酸疼,此刻看见床便只想躺下休息。


    而赵匡胤也走了进来自背后抱住她,低头吻她,火舌卷过她的耳际脸颊柔唇,与她的丁香软舌紧紧纠缠在一起,手掌挫磨她娇柔的胸·脯。


    因隔着衣裳,便没有那么害怕掌上厚茧割伤她的肌肤,力气难免大一些。


    嘉敏瞬间投降,根本没有半分力气拒绝夫君的求欢,甚至从来都不想拒绝。


    每一次的碰触都好像是给她灌了满满一壶醉仙酿,令她筋骨松软,像在盛夏吹一股清风,隆冬拥一床锦被,只想紧紧贴在一起,不愿有一丝一毫的距离。


    赵匡胤抱她躺下,褪下她肩头的衣裳吻下来,可嘉敏却突然惊叫一声避开,还哭出来。


    “怎么了?”赵匡胤摸着她的脸很是诧异,这么多年他还不曾被拒绝过,而且二人欢愉之时一直都很快乐,除了第一次,嘉敏从未哭过。


    嘉敏又羞惭又可怜,小声道:“腿疼……”


    赵匡胤慌忙闪开,这才想到她今晚跑了那么远的路,定然会双腿疼痛,自己突然欺身上来,她承受不住才会如此。


    纵然此刻想要享受偷欢的乐趣,却也只能无奈地克制住,抱着她柔声道:“我先抱你回去,用热水沐浴过后会好一些!”


    嘉敏点点头,搂紧他的脖颈,任他把自己一路抱回蕊珠宫。


    已经到了后半夜,沐浴毕又起了困意,平躺着不愿意挪动。


    赵匡胤将她的裙子拉起来,露出双腿按摩,好纾解疼痛。


    她的腿纤丽莹白,欺霜压雪,只是看一眼便直如烈火焚身般难以抑制,更何况是这样给她仔细按摩。


    嘉敏亦涨红了脸,他的手法很妙,自她的双腿上寸寸捏过,又捉住了她的脚。


    赵匡胤低着眉,只觉嘉敏的脚玲珑纤婉,比自己手掌大不了许多,轻轻揉捏着,已经很难不再去胡思乱想,深吸一口气道:“嘉敏,我可不可以……”


    疼痛纾解至筋软骨酥,可嘉敏已经舒服的睡着了。


    哎……娇妻难养,今晚几次三番动念却只能强行压制,可真是被折腾惨了!


    赵匡胤无奈,只能在黑暗中吻一下她的唇当做补偿,而后拥着她入眠。


    眼下在青云台上,他也面临着一个抉择。


    回想起嘉敏当晚的举动,学着她的样子从左首边数过去,数到第七间停下。


    “为什么会选第七间?”


    “话本上说萧后是在七岁那年认识的韩德让,刚好韩德让的生日在七月,萧后入宫的时间也在七月,连他们私会的时间也多定在七月,会不会七对萧后而言是一个很特殊的数字呢?”


    赵匡胤凝眉,动手推开房门——


    “谁?”黑暗中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而床榻之上还有另外一个人。


    “……”赵匡胤沉默。


    不得不说女儿家的心思实在神奇,耶律贤没办到的事嘉敏帮他给办到了——他捉了辽国太后和将军的奸!


    第182章 行人刁斗


    ◎打断别人床笫之欢◎


    生平第一次打断别人的床笫之欢, 而且看起来太后占据高位,幸好天黑,不然这等画面还真是一言难尽。


    赵匡胤也是个见过世面的, 直接上前把萧后抓起来捏住脖子,威胁道:“韩将军, 可别乱动, 不然朕就让太后光着走出去!”


    突来的变故令二人手足无措,虽说辽人不像汉人一样重视名节,可若太后一丝。不挂被数十万辽兵围观,也着实不成体统。


    韩德让哪里会教自己心爱之人受这等屈辱, 颤声道:“赵匡胤,你一向自诩英雄豪杰,岂可如此欺凌女子?”


    赵匡胤挖苦道:“又不是朕和太后睡,如何能叫欺凌?”


    他与耶律贤交往不深,可站在私人的立场上, 难免有几分同情对方。


    不过也并没有因此就看低萧燕燕, 这太后年纪不大, 却是雷霆手段, 男女之事也不过是她的手段之一。从古至今那么多帝王有多少没有用过这种手段?既然男人能用, 女人拿来用又有什么可议论的?


    至于口出放荡之言倒无可辩驳, 就是想挖苦,对于身处权利漩涡中的女人, 他一律不当女人看。更何况这女人杀了那么多大宋将士, 今晚就算是自己无耻,羞辱她便羞辱她了。


    韩德让知宋主不是个能被糊弄的主, 裹好衣服跪倒在他脚下哀求道:“皇上, 你想要什么尽管提出来, 韩某无不遵从,只求你不要伤害太后!”


    赵匡胤也不客气,丢一把弯刀过去道:“既然韩将军这么有诚意,就先捅自己一刀,可别下手太轻了,捅完了朕就准太后裹件衣裳再出去!”


    顾忌到对方也是一员悍将,先让他自残,再拿来换小九会更妥当。


    萧后怒道:“来日本后若是抓了那姓周的妇人,必定好好折辱,以报今日之仇!”


    赵匡胤厉吼:“你做梦!我赵匡胤的女人绝不会再次落入辽狗手中,太后若是个明白人,最好朕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不然一刀下去,难保太后不会变成一具艳尸,朕可没那么好心,还给你盖上一块遮羞布!”


    宋主向来说一不二,韩德让深恐他伤害心爱之人,慌忙举起刀绕开要害捅穿了身体。


    “德让——”萧后又急又怒,可被擒拿手制住,半点也动弹不得。


    韩德让把刀抽出来,又爬到床边拿起衣袍递过来。


    准萧后随便把衣袍裹好,赵匡胤才慢悠悠地道:“太后,麻烦你放了小九,朕就放了韩将军如何?”


    萧后毫不犹豫地道:“好,我们出去再说——”


    虽知出去以后对方可能会反悔,可此刻这地方根本无人靠近,自然也无法找到小九。


    赵匡胤遂驱赶着二人在前面开路,眼见太后被抓,辽兵慌忙去禀告皇帝。


    耶律隆绪尚未穿戴整齐就带着亲兵跑出来,举着弯刀喝骂:“姓赵的,快放了我母后,不然朕让你下不了青云台!”


    “是吗?”赵匡胤斜睨他一眼淡淡道:“听说辽国眼下是唯太后马首是瞻,若朕把你母后杀了,不知道你那颗脑袋还能在脖子上挂多久!”


    此话倒不完全是威胁,耶律隆绪年不过二十,若非母后压阵,辽国那些虎狼之臣如何能服他?


    况且他继位时日尚短,在帝王心术之上自然无法与赵匡胤相提并论,三两句话就被直戳要害,惊吓到开始发抖,看的萧后直皱眉头,厉喝:“隆绪吾儿,别忘了你是大辽的皇帝,任何时候都当以大辽的利益为重,眼下宋主就在青云台上,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岂能错过?快下令杀了他,不必顾忌母后!”


    赵匡胤暗吃一惊,心想:“这辽国太后还真是个人物,照眼下的形势看,以命换命这笔生意未必做不得。”


    正低眉想着对策,忽听得燕秦桑高喊道:“太后的命不值钱,那么便拿辽主的命换我宋主如何?”


    见他一身劲装袭来,直取耶律隆绪,辽国护卫瞬间齐齐转头来对付他。


    只耶律隆绪察觉到背后一阵罡风,尚未回头,已被人用长枪抵住腰眼,冷冷威胁道:“你最好别动,六合霸王枪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竟是杨小九和燕秦桑一明一暗的配合,把辽帝也给抓了。


    作为大宋皇城司麒麟暗卫之王,燕秦桑有着超出常人的非凡智慧,几乎熟知世间一切奇门遁甲之术和机关暗道之类的设计,而况如青云台如此宏大的工程,单凭辽人哪里能建造成功?借鉴的全是汉人工艺,故而他没费多少力气就估算出暗道密室抑或是地牢的位置,顺利把杨小九救出来。


    眼下他们手上有辽国太后和皇帝,麒麟卫又火烧了另外两处军械库,再加上大宋的禁军也已陈兵青云台下,辽人这边混乱不堪,如今有资格主持大局的就只剩下萧后之兄萧挞凛了。


    他看向妹妹朗声道:“太后,大辽不能同时失去你和皇上,不如就答应宋帝的要求,放他们下青云台,两国到战场上再一决雌雄如何?”


    耶律隆绪亦道:“是啊!母后,就算宋帝下了青云台,也不一定胜得过我大辽勇士,何必定要玉石俱焚?”


    萧后气极反笑,冷冷道:“好!本后同意交换人质,宋帝和杨琰等人可以离开青云台,可是她不能走——”说罢抬手指向萧念念。


    杨小九的手臂狠狠颤抖,把耶律隆绪捅的一阵吃痛,念念如今无依无靠,他岂能丢下她不管?


    而萧念念心里明白,今夜之情形不容犹豫,也不愿夫君再在她和大哥之间做什么选择,一个字也没说,自动退后几步。


    赵匡胤一心想拿太后和韩德让换杨小九,小九则想拿耶律隆绪换大哥,而对自己和念念的生路尚无打算,此刻不由有几分茫然。


    可他也明白大哥在青云台多留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故而只能笑着道:“那就麻烦辽主给我们大宋皇帝开路!”说罢又稍用力捅过去。


    耶律隆绪不敢造次,被他推着往前走,所到之处辽兵纷纷闪开。


    暗夜之中却突然窜出了耶律休哥,一刀砍在杨小九背上。


    那天晚上他虽被杨小九砍了一刀,可天生底子好,是以并未殒命,如今也算是报了仇。


    而耶律隆绪趁机脱身,局势再变。


    萧念念眼见小九又受创,慌忙上前挡在他身前。


    耶律休哥下一刀便砍不下去,她则趁机一掌把小九推到赵匡胤面前。


    赵匡胤遂把萧后和韩德让全都砸向辽兵,抓起小九自墙头飞身而下,踩着麒麟卫的铁伞直至大宋禁军阵前。


    燕秦桑见皇帝已成功脱险,遂杀退辽兵,带着属下一帮人甩出飞爪百练索,亦自墙头飞掠而下。


    主上得救,青云台上的局面也暂时稳住,只不过被烧的军械库尚冒着浓烟。


    赵匡胤命人带小九回去疗伤,自己则接过石守信递来的弓箭,朝着烧着的军械库处连射三箭,竟把坚硬的墙壁射的裂开,进而塌了几块砖。


    战事打响,然而青云台因军械不足,暂时难以发挥作用,可辽人所能仰仗者何止区区一座堡垒?


    重甲骑兵对上大宋禁军,又是在开阔地带作战,即使皇帝御驾亲征,一时之间也占不到上风,从天黑打到天亮,双方依旧胶着,精锐不停地往战场上投送,各自都十分吃力。


    黎明破晓,杨小九听着震天杀声苏醒过来,简单从裨将口里了解了一下眼下的形势,一口把药喝光,大声道:“取我的铠甲和长枪来——”见裨将犹豫不决,遂厉声呵斥:“快去呀!”


    不多时,铠甲取来,他挣扎着起身披上,连伤口往外渗血也顾不得,将腰带扣好,拿着枪便要跨马上阵。


    郭子安心急火燎地跑来阻止,“九儿啊,我的乖孙,你全身都是伤,还要上阵打仗,真不要命了么?”


    裨将和四下守卫的将士纷纷下跪恳求:“将军,请莫要冲动行事,养好身体再说!”


    杨小九看着他们,悲怆道:“当晚与我在这帐中议事的共有十一个兄弟,十一个全都死了,你们教我如何安心躺在这里疗伤?若不出去杀几个辽狗,我如何对得起惨死的兄弟?我还有什么脸当大宋的将军?子安爷爷,你若真当我是你孙子,就让我去!”


    “这……”郭子安心疼的不行,可看到小九哀痛又倔强的眼神,不得不擦着眼泪让开。


    杨小九披风一扬提着长枪冲出去,一堆禁军兄弟追着道:“我们和将军一起去!”


    策马到了前线才知道辽人这边之所以如此强悍,乃是因为出动了萧后座下最神勇的三驾马车——国舅萧挞凛、北院大王耶律斜轸以及剔隐耶律休哥。


    此三人原本就一个比一个悍勇,且皆擅长指挥骑兵作战,故而大宋这边就算有赵匡胤这样的军事天才压阵,一时之间也难以取得突破。


    杨小九粗略观摩一下阵势,发觉大哥一个人对上了萧挞凛和耶律斜轸,立时前去增援。


    旭日升起之时,杨小九策马上一路冲杀到大哥身边,二人对了一眼,不约而同使出杀招。


    本来赵匡胤一对二就略占上风,现在来了助力,打一个萧挞凛更是十分轻松。


    而耶律斜轸还是第一次对上杨小九,他早研究过如何对付六合霸王枪,故而一开始即成压制之势。


    杨小九则瞬间明白了大哥为何迟迟未曾取胜,当下银枪旋转如风,已不再用六合霸王枪的招式,改成了另一套威力强劲的枪法。


    “杨家枪——”耶律斜轸大惊失色,被一招击退。


    其实赵匡胤的六合霸王枪博采众长,已是当世一等一的武术,可辽国大将这些年一直在苦心钻研破解路数,故而多少还是会受制。


    杨家枪则不然,它就是杨业为了诛杀这些年跟北汉交战的辽国大将,不停改进创新的招式,某种意义上来说,辽人怕杨业比怕宋主更甚。


    眼下来了个会使杨家枪的,而萧挞凛又被宋主打落下马,再战下去必要吃亏。


    耶律斜轸拉起萧挞凛策马而去,朗声道:“鸣金收兵,明日再战!”


    其实他此举完全是被杨家枪吓的,若知道杨小九是带着重伤上阵,怕不会这么轻易撤退。


    而赵匡胤看到小九的血已经从铠甲里渗出来,人也摇摇欲坠张口吐血不止,立时上前抱住他道:“小九,你若还是个听大哥话的,就一定要撑下去,大哥不准你死知不知道?”


    杨小九答不出话,抬眼看着天边,一直重复喊着:“念念……念念……”


    剧痛模糊了真实和虚幻的边界,他好像看到了两人最初相恋的望月谷,看到念念从水里钻出来,看到她强吻自己,还有那一个个令他赔上一辈子心伤的缠绵夜晚。


    然后她出现在青云台,看着他悲哀地道:“小九,我死了——”


    说着便有一把刀从背后飞过来刺中她的心脏,她整个人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从城头跌落下去。


    他大惊失色扑上前去抓她的手,却只看见寂静又陌生的眼神,好像在诉说着无尽的痛悔。


    “念念——”


    看着他把手伸向天边嘶吼,赵匡胤沉声道:“小九,你一定要好起来,大哥陪你去救念念!”


    杨小九却是苦笑,大哥和念念能够一起活在世上么?


    为何定要让他二选一?


    第183章 公主琵琶


    ◎带着念念离开这里◎


    接连昏睡数个日夜, 杨小九经常在梦里大哭,哭的嘉敏也跟着掉眼泪,守在床边不停地安慰他。


    终于有一天他退了烧, 人也清醒过来,却见自己眼下并非身在军中, 而是住在一间宽敞的寝室里。


    “嫂嫂——”杨小九颇感羞赧, 捂着胸膛的伤口坐起来。


    他失血过多,又连续几日没吃东西,难免虚弱,幸得嘉敏伸手扶着, 柔声道:“十弟,你伤势太重,不要乱动!”


    杨小九诧异地看着四周问道:“这是哪儿?”


    嘉敏道:“这里是易州城,你大哥深恐把你留在大营你又不好好养伤,所以干脆送来这里, 叮嘱我好好照顾你。”


    “易州?”杨小九微惊诧, 五代时石敬瑭割幽云十六州给契丹人, 到了前朝周世宗时期, 大周军队与契丹大战, 夺回瀛、莫、易三州。


    易州城距离青云台有三十余里, 又有重兵把守,的确算得上是安全的大后方, 只不过比起皇宫来风险还是有的, 遂皱眉问道:“行军打仗不比其他,大哥这次怎把嫂嫂也带来了?”


    嘉敏缓缓道:“你大哥这次御驾亲征, 本来没打算带着我, 可临行前却说不放心把我和德芳留在宫里, 还有雪蕊,我猜大概是为了防备晋王趁他不在时施予加害……”


    杨小九低声咕哝:“那也不能让嫂嫂日夜照顾我,嫂嫂身边还带着两个孩子,怎能如此受累?”


    嘉敏温婉笑道:“十弟,这些年我们一直生活在一起,就像家人一样。更别说你大哥一直把你当作是亲弟弟,你伤成这样,不把你交给我,他如何安心?你也不必觉得有什么不便,这里这么多人,我也不是不能休息,并没有如何受累。”


    杨小九腼腆地道:“如此,多谢嫂嫂!”


    说起来不管是哪一家的嫂嫂都对他十分照顾,嘉敏心思最细腻,厨艺也最好,不管是南北菜式还是糕点小吃,都做的色香味俱全,单只想想就肚子咕咕叫。


    想着不自觉摸一下肚子,的确是饿了。


    “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嫂嫂煮了鸡丝粥,还有白菜炖豆腐和千层馒头,你先梳洗一下,我去拿过来。”嘉敏说罢起身去了厨房。


    她很快就回来了,身边还跟着雪蕊和德芳,一个端着一碗粥,一个捧着盘千层馒头,挤挤挨挨跑进来围着他,又是问他痛不痛,又是喂饭。


    杨小九抱着女儿和侄子,这才露出久违的笑容,可心里还想着那被他遗弃在青云台上的妻子,不知不觉又皱起了眉。


    又休养一月,伤口大部分都已愈合,只要不多用力,已无甚大碍。


    前线战事依旧如火如荼,辽国铁骑倾巢而出,大宋这边枢密使曹彬奉诏前来支援,与曹翰一起指挥作战,双方伤亡损失没有明显差别,暂时谁也无法取胜。


    期间他几次想要重返沙场,皆被燕秦桑阻拦,这个大宋的暗卫之王尽忠职守保护皇帝家小,自然不容他有闪失。


    杨小九无奈,只能一天天等下去。


    郭子安抽空赶来看他,诊脉之后放心道:“恢复的不错,就是心火太旺,需再吃几服药调理一下。”


    而杨小九也终于找到机会向他打听,急切问道:“子安爷爷,你有没有听说过牵机毒?”


    郭子安瞬间脸色大变,抓住他的手颤声问道:“你告诉爷爷,辽国要拿谁来炼牵机毒?是不是念念?是不是她?”


    杨小九点头,那天在青云台的密室里,念念和观音奴大吵大闹,所说的话十之八九都进了他的耳朵,这些天心神不宁也正是为此,“念念她……真的会害死我大哥吗?”


    郭子安却是老泪纵横,“傻孩子,那邪药若是真的炼成,你大哥有没有事我不知道,你肯定会遭殃啊!”


    杨小九虽然诧异,片刻苦笑道:“我死不足惜,爷爷,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救我大哥还有念念?我不想他们任何人有事!”


    郭子安看着他却不敢再对他说实话,其实赵匡胤之所以不准他重返沙场,命燕秦桑死死拦着,不完全是因为他重伤在身,乃是因为萧后那个无耻的女人一直不遗余力在折辱念念,居然下令让她走千帐灯——


    那是辽人对付敌方女眷的手段,即把女俘当作是营妓,让军营里的士兵肆意凌辱。


    消息传到宋军营中,赵匡胤立刻下了国书给萧后,言明念念乃是自己弟妹,恳求对方莫要行如此偏激之事,以免令两国关系走向极端。


    然而萧后竟毫不客气扬言,等到小九重现沙场之时,要在两军阵前教他见识一下真正的千帐灯!


    赵匡胤惊怒,五代混战时,这等下流手段在中原都很常见,说到底就是把女俘带上沙场,让她身处成千上万男人之中被扒光衣服凌辱至死。


    若是让小九亲眼看到念念遭受这般痛楚,怕是两个人都会活不下去。


    原本众人以为萧后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小九不能出战,郭子安而今却是想明白了她更多是想炼出牵机毒——牵机药要变成剧毒,被炼毒之人在服下它之前必须遭受巨大折磨,肝肠寸断生不如死,偏偏还不能去死,才有机会成功。


    如此阴毒的招数世所罕见,可怜念念竟然招来如此厄运,以萧后之心狠手辣,此事怕是没有转圜余地,自然也就无人敢向杨小九透露消息,只能让他避开战场。


    然而萧后也不是个有耐心的,不会一直等下去,终于下令明日就要把念念带到两军阵前。


    “明日……”宋军大营中,眼见交涉无果,赵匡胤不得不作出决定,“派人去易州,把事情告诉小九。”


    石守信不同意,“大哥,此事难道不该瞒着小九吗?让他在场……对他和念念都太残忍了吧!”


    赵匡胤闭目叹息:“那是他的妻子,他有知情权,就算会因此而痛不欲生,那也只好让他受着,总好过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不顾他的想法替他做决定!人生在世万千磨难,受不住的受得住的,全都得受!”


    话虽如此说,却也觉得小九和念念的命也太苦了些。


    众人默然,纷纷低下头。


    幽云之地九月天霜气已重,风沙也大,天亮后两军又整齐地列阵准备开战。


    约定的时间已到,萧念念披一身红装从辽军营中走出来,杨小九自大宋禁军中步行而出,夫妻二人站在阵前遥遥相望。


    千军万马的沙场不比单打独斗,就算不要命的冲杀过去,他也无法保证念念不受辱。


    风沙打在脸上,吹的人心头乱纷纷。


    萧挞凛策马上前道:“传我大辽太后旨意,西平郡主萧念念叛国投敌罪无可恕,加之已嫁作汉人妇,便不再是辽国人。今日两军阵前,便将她当作俘虏,随意享用吧!”


    杨小九握紧拳头,骨节咯咯作响,一旁的赵匡胤担忧地拍他的肩膀。


    萧挞凛斜睨他一眼道:“不过太后还有另外一个指示,只要杨琰将军肯答应下来,现在就可以把郡主带走!”


    眼见事情有转机,赵匡胤朗声道:“讲——”


    萧挞凛笑道:“太后说了,她对当年宋主单枪匹马上系舟山解救心上人一事一直甚为神往,如今想看看大宋还能不能出现第二个这样的人物将旧事重演?杨将军眼下有两个选择,第一便是留在战场,用你的杨家枪继续和我大辽作战,不过这样的话郡主可就遭殃了;第二,现在就带着郡主离开,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想要再回到沙场上可就难了!”


    两国交战旷日持久,对大宋而言,失去一位有可能左右战局的将军,难免前景堪忧。且小九就算带着念念离开,也是遭猎杀的份,可总好过让念念受辱。


    不待杨小九作出决定,身为统帅的赵匡胤沉声道:“小九,去吧,带着念念离开这里,此事没什么好犹豫的!”


    杨小九皱眉道:“我怎能抛下大宋,抛下兄弟们?”


    “那么你就能抛下念念吗?”赵匡胤淡淡道:“这些年你为大宋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你不欠大宋,也不欠兄弟们,今日离去,更不必心怀愧疚。多年前大哥初入天下之时,陈抟老祖对我说过一句话,至今记忆犹新,他说:’心怀天下者,一人亦是一天下‘。身为大宋将军,你的天下是大宋江山;可身为念念的丈夫,她就是你的天下。男儿保家卫国,责任挑在肩头就不能逃避,何况念念今日遭受之磨难都是为你,若你选择弃她于不顾,那以后’大哥‘二字便也不必再叫了,我赵匡胤没有这等无情无义的兄弟!”


    “大哥——”杨小九红着眼,却并不想在两军阵前给大宋丢脸,按捺下心绪,咬牙道:“我大宋泱泱大国,将士们个个舍生忘死,少一个微不足道的杨琰又如何?辽人也忒把我们小瞧了!”


    一时宋军士气大震,威声赫赫,直干云霄。


    萧念念心绪复杂地松了一口气,见他朝自己走来,慌忙跑过去。


    两人拉着手在沙场中间对视片刻,杨小九一声胡哨召来战马,携着妻子翻上马背疾驰离去。


    在沙场之外等着二人的乃是萧后和韩德让,照旧带了八百精兵前来猎杀。


    萧念念的脸贴着他的后背,将他越抱越紧。


    杨小九拍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慰道:“别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萧念念不语,暗暗皱紧眉头。


    其实情况和杨小九知道的全然不相同……


    昨日在青云台上,听闻太后所下之命令,国舅萧挞凛直接闯入寝宫质问道:“妹妹,你要让念念走千帐灯,不会是真的吧?”


    萧后对哥哥素来敬重,皱眉道:“哥哥对此有何异议?”


    “当然有!”萧挞凛直言不讳,“念念的身份你也清楚,她在萧家长大,又是皇族血脉,若说她罪犯滔天,你大可一刀杀了她,哥哥也没什么可说的。可若执意如此凌辱她,莫说哥哥不答应,连皇上也打算拼死阻拦,那是他的亲姑姑,他如何能让耶律家的女人遭此奇耻大辱?”


    萧后毫不动容,“还有么?”


    萧挞凛挑眉道:“念念乃是大辽第一美人,你知道自己手下有多少将军对她心存爱慕之意?这样对她,就不怕那些将军们会对你暗中怀恨在心么?”


    萧后揶揄道:“这些将军里是不是也包括哥哥你?”


    萧挞凛也不客气:“哥哥如今年岁渐长,若是像夷堇那般大,早就跟你翻脸了。”


    耶律休哥悍勇,虽说此前与宋军对战并未讨得半点好处,可毕竟年岁尚轻,需多磨砺。


    听兄长明里暗里在提醒自己莫要因此事失了军心,萧后大笑道:“哥哥所言妹妹都清楚了,其实妹妹也没打算真的让她走千帐灯,只不过是想威胁杨琰,让对方不要轻举妄动,毕竟咱大辽营中眼下还没有出现一个能够打败杨家枪的人物。这场战争要想不失利,就必须对付杨琰!”


    “是么?”萧挞凛松了一口气,“若真只是虚晃一枪,倒也无妨,不过至少要向萧家和耶律家的人解释清楚才是啊!”


    萧后冷冷道:“本后可没有向任何人解释的习惯,此事就劳烦哥哥了!”


    虽说兄妹之间一直亲厚,可萧挞凛清楚妹妹的个性,她杀伐果断,就算是对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也不会手软。自己方才的直言虽称不上冒犯,毕竟也是在反对她的决策,遂恭敬道:“臣谨遵旨意!”


    话虽如此说,可萧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萧念念,立时便去关押之地召见,语重心长地规劝:“念念,好歹姐妹一场,本后也不想看着你走向绝路,只要你肯为大辽效命,那么一切好商量!”


    萧念念冷笑着挖苦道:“太后娘娘的姐妹不是都被你杀光了么?”


    萧后挑眉朗声道:“那是她们咎由自取,胆敢犯上作乱,就必须付出代价!”


    萧念念冷冷道:“那我的代价如何?太后不会是想大发慈悲给我个痛快吧!”


    萧后身子微向前倾,“本后给你两个选择,千帐灯还是牵机毒?”


    “太后想要牵机毒需要我配合吧!”萧念念抬眸瞥了她一眼道:“那等剧毒若非我心甘情愿,你也不必等到现在不是么?”


    萧后掩饰着慌张问道:“既然你都知道,是愿意配合本后喽?”


    萧念念淡淡道:“太后想要的不过是赵匡胤一条命,我不是小九,没有理由为了保护宋帝而不顾一切。如果太后能够答应我的条件,我不介意跟太后合作!”


    萧后对她亦了若指掌,“如果你是要保住杨琰和你女儿的命,这件事情简单!”


    萧念念背对着她缓缓道:“还有,若宋主殒命,你放我自由,我想和小九还有雪蕊一家团聚。故而此事断不可告诉小九知道,不然他是不会原谅我的。”


    萧后半是胜券在握半是讥讽地笑道:“你放心,本后自会命人守口如瓶,不走漏半点风声。不过为了配合本后的行动,明日你必须去走千帐灯!”


    而所谓千帐灯只是个幌子,萧后不过是要逼小九选她而已!


    萧念念眼泪骨碌碌往下掉,她曾承诺过不会再伤害小九在意的人,可世事变幻莫测,往往不能尽如人意,如今连这个誓言也要打破了。


    就算日后他至死都不能原谅自己,也只有认命!


    犹疑间她抬起手,将指间夹着的一根银针缓缓刺向小九脖颈……


    沙场上宋辽双方打的难分难解,辽国几乎投入了全部兵力,隐隐成压倒之势。


    就在萧挞凛以为胜券在握之时,由耶律斜轸率领的右翼骑兵竟突然被打垮。


    赵匡胤又惊又喜,他看出了冲击敌人右翼的军阵乃是朔月大阵,且也知道除了小九,没有人能把此阵运用的如此纯熟。


    对上他的耶律斜轸则更是惊诧,“想不到你的杨家枪造诣竟然如此之高,与杨业本人也相差无几!今日败在你手上,我无话可说。可如果你出现在这里的话,那又是谁带走了西平郡主?”


    山影重重,风高天远。


    坐在“丈夫”背后的萧念念丝毫未察觉异样,咬牙将银针刺入他脖颈……


    第184章 野云万里


    ◎美人的朱唇越尝越销魂◎


    昨日, 易州城。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雪蕊突然跑到听风长廊里, 闪着乌灵的眼眸问道:“燕叔叔,我和德芳哥哥打赌, 你的名字是化名, 你告诉我是不是好不好?”说罢咬着嘴唇,拉起对方的衣袖摇呀摇的,满脸期待。


    在皇城司任职多年,燕秦桑一直不苟言笑, 只不过这些时日一直保护皇帝一家老小,总是看着孩子嬉戏玩闹,当家主母安排一日三餐,还经常命小皇子和雪蕊送酒食到他房中,不由令他很是想念家中的父母妻儿。


    而况雪蕊这般玉雪可爱的小女娃娃本就容易招人疼, 再冰冷的脸也挂上了几分笑意, 问道:“你先告诉叔叔, 为何管皇上叫父皇, 又管杨将军叫爹爹?他们谁是你爹?”


    雪蕊天真无邪地道:“父皇是养父, 爹爹是又生又养, 不过我不知道生母是谁,爹爹说她离开我们了!”


    “那以后你管我叫四叔吧!”燕秦桑捏着她娇俏的小鼻子道:“四叔的名字是假的, 我姓杨, 是你本家。”


    “我赢喽!”雪蕊兴高采烈地跑开,“还赢了一个叔叔回来, 我要去告诉德芳哥哥!”


    可她没跑多远就摔了一跤, 燕秦桑慌忙上前想要抱起她, 却被一个身穿黑衣戴斗笠遮面之人抢了先。


    “四郎,是爹——”来人嗓音低沉,却很亲切。


    竟是杨业偷偷自北汉而来,专程来寻自己的侄儿。


    伯侄二人仓促相见,也没有多寒暄,只说是要传授杨家枪的绝招。


    二人遂关进一处僻静院子里专心教学,杨四郎守在外面不许人打扰,偏偏皇帝派的信使又跑来告知萧后明日要让萧念念走千帐灯之事。


    究极武学传授期间不能出丝毫纰漏,这消息若是被杨小九听了去,怕他会急火攻心走火入魔,是以只能焦急地等着。


    只是等到傍晚也不见结束,一筹莫展之际,杨四郎突然下了个决定,要易容改装成杨小九的模样代替他前往。


    身为暗卫之王,易容术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莫说是嘉敏等人,连皇帝也走了眼,没有将他认出来。


    阴差阳错他带着萧念念开始亡命于沙场之外,而杨小九在领悟到杨家枪的精髓以后再次跨马奔赴战场,带着三千骑兵以朔月大阵奇袭敌军右翼,又大败耶律斜轸,逼得辽军退守青云台。


    黄昏之时,大宋的战线向前推进十里,获取了出征以来的首次大捷,可此时带着萧念念奔逃至白虎涧的杨四郎却已命在旦夕。


    之前萧念念以银针刺他颈项,因为下手甚轻,宛若被蚊虫叮咬,故而他也不曾在意,后来才发觉自己竟中了剧毒。


    白虎涧中萧后正牵着韩德让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命令属下围杀,待“杨小九”失去抵抗能力,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将他生擒。


    只是众人全都失了算,连赵匡胤也不例外。


    他不知“杨小九”和萧念念会被逼去白虎涧,更加想不到郭子安为了采到克制牵机毒的药把嘉敏也带去了那里。


    当大军失利的消息传来,萧后大怒,下令一定要抓到大宋的皇妃,让宋主的女人在自己手下受尽折辱。


    好在有麒麟卫拼死抵抗,后来又会合了同样被围杀的杨四郎和萧念念,众人合力且战且逃。


    郭子安曾多次入白虎涧采过药,带着众人抄小路躲进一处隐秘山洞,才暂时逃过追捕。


    只是刚一进山洞杨四郎就吐血不止,众人慌忙扶他坐好。


    郭子安一搭他的脉,瞬间脸色剧变,“弱水千流——”惊怒之下抓住萧念念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你这个女人还有没有半点良心?九儿屡次为了救你不顾性命,你怎么下得了手?”


    众人皆怔住,嘉敏恐是误会,慌忙道:“是不是弄错了,郡主怎么会下毒害小九呢?”


    “哼,她体内鸩羽千夜的剧毒加上弱水三千混合在一起,就成了弱水千流,涂在兵器上,只肖刺破一丁点儿皮,哪怕是针眼大小也会毒发身亡。”郭子安冷冷道:“原本九儿身上就带着你过给他的毒,弱水千流不会要了他的命,却会令他武功全失,变的无比脆弱。可你大概不知道救你出来的这个不是九儿,而是他的堂弟杨家四郎。倘若四郎被你毒死,看你怎么向九儿交待!”


    萧念念呆住,定了定神,上前揭开杨四郎戴的假面具,惊恐后退。


    上一次她给晋王下蛊毒,造成对方侵犯嘉敏的假象,结果致使赵匡胤抱着嘉敏投河,小九几乎与她决裂。如今若是毒死了杨四郎,他们之间又会闹到什么地步?


    她不敢深想,低下头哭起来。


    嘉敏也闹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种地步,慌忙道:“郭太医,快想想办法,先给杨护卫解毒啊!”


    郭子安小声嘀咕:“幸好今天捉到了’璃月银环‘,不然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


    他之所以带着嘉敏前来,乃是听说她当初为了替夫君解白羽丁香之毒,被一条白花蝮蛇咬过。


    那蝮蛇可不是普通毒物,俗称百步,中此毒者行不过百步必死无疑。好在那个陈抟老祖另有灵丹妙药,在她被咬之前做了充足准备,才侥幸保住一条性命。


    不过这蛇毒有明目之功效,是以他才想到带嘉敏来捉’璃月银环‘,那其实也是一种毒蛇,不过爱盘在雪地里,又几乎与雪同色,一般人很难察觉。


    之前杨小九向他打听解牵机毒的办法,他就想到了这种专在雪天出没的毒蛇的毒液或可做药引,碰巧白虎涧中这两日飘雪,遂带着嘉敏来碰运气,还真给抓着了。


    只是还没解牵机毒,先要解弱水千流,可他药材不够,只有药引也没用。


    如今杨四郎命在旦夕,而众人又正在遭遇辽人猎杀,搞不好全都要死在这里,郭子安一筹莫展又开始大骂萧念念,声音太大,把辽兵也引来了。


    好在不止来了辽兵,还来了赵匡胤,六合霸王枪挥舞,立时护住众人。


    郭子安大喜,“好好……这下不用死了……”


    赵匡胤抓住嘉敏的手招呼众人,“走——”


    由他开路,再加上武艺精湛的麒麟卫,众人很快冲杀出来,只是在谷口与萧后和韩德让迎面撞上。


    眼见这场布局又是一团糟,萧后隐忍着怒气冷哼一声道:“十年前你在系舟山突围,本后不信,难道十年后你还有此等本领?”


    “那太后就好好看着!”赵匡胤银枪过处雪花与鲜血狂飙,威力竟比当年犹胜一筹,三下五除二就从包围中冲杀出去。


    偏在此时萧念念摔倒在地,赵匡胤回头想要拉她起身,被郭子安阻拦,“皇上,别管这个有毒的女人,她在把四郎当成九儿的情况下尚要下毒手加害,眼下四郎这条命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带她回去万一她又下毒手害九儿怎么办?”


    赵匡胤诧异,看一眼印堂发黑的杨四郎,遂知郭子安所言非虚,犹疑片刻收手不再相救。


    出谷没多远,皇帝带来的人马赶来断后,一行人这才脱身策马赶回易州。


    郭子安忙着给杨四郎解毒,而赵匡胤因为疲累,洗去一身血腥,饱食一顿便躺下入睡。


    嘉敏坐在床上给他按摩四肢,好令他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待他睡熟后才又去照看孩子。


    德芳和雪蕊想来看父皇,被她拦住,生恐小孩子把夫君吵醒。


    忙到入夜,待孩子都睡下才返回寝室,却也只是守在床边照看,恐夫君半夜醒来又会腹中饥饿,早做好饭食放在厨房热着。


    三更天,赵匡胤果然醒了,一下坐起来。


    嘉敏柔声问道:“是不是饿了?”


    却见他笑着摇头,“只是有点渴!”


    嘉敏遂起身倒了一盏茶水端来,他犹疑片刻还是摇头,“我想喝酒!”


    水对他而言味道实在太寡淡,尤其是这些时日天天在沙场上搏命,好不容易休息一晚,便只想饮些酒来补元气。


    嘉敏素来体贴丈夫,自然不忍拒绝,柔声道:“先把这碗水喝了解渴,我这就去拿酒来。”


    赵匡胤微笑,接过杯盏一饮而尽。


    嘉敏则去把酒取来,依旧是他最爱喝的蒲州酒,还有两盘下酒菜。


    想着自己这几年把夫君管的厉害,今晚干脆让他喝尽兴,遂道:“我去沐浴更衣,待会儿回来。”


    “嗯!”


    夜间静寂,甚至能听到隔壁浴室里的水声。


    赵匡胤执酒壶自斟自饮,想着嘉敏这等女儿家大约不知酒的妙用,以为喝多了就会倒头大睡。其实以他的酒量,喝完一整壶也不会醉,反而精力益发充沛,连气血也都能养足。


    几杯下肚,五脏六腑宛如苏醒了一般,热气一直上涌,只想等嘉敏回来,好好的抱她亲她,做自己此刻最想做的事。


    而嘉敏却恐回去早了他喝的不痛快,干脆慢慢磨蹭,在香汤中滴上些蔷薇香露,泡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浴,换上袔子和鹅黄单罗衫,习惯地含了一会儿玫瑰水又吐出来。


    回去时见夫君手臂支在桌子上扶着额头像是又睡着了,遂把酒壶拿开,不出意外,已经空了。


    “夫君,我们回床上睡!”嘉敏把他的胳膊绕在自己颈间小心搀扶,生怕动作太大把他弄醒。


    其实那三个多时辰赵匡胤已经睡足,只是等她等的百无聊赖才闭目小憩片刻。


    刚在床上躺好,见嘉敏要离开他怀里,便睁开眼一把将人拉的躺在身上。


    嘉敏轻抬眸,有几分错愕,几分娇羞,可全都抵不过夫君那似要将她揉碎在怀里的眼神,只得任他将手掌按在颈后,迫她低下头唇齿相接。


    赵匡胤虽然嗜酒,却也总觉美酒不若美人唇,酒喝多了烧心,美人的朱唇却是越尝越销魂。


    而况嘉敏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人,虽然好像一直都在被他掌控,可那娇柔的肢体却总是令他深陷其中,甚至连亲她的时候也一样。


    她的口唇清甜如蜜,柔婉的回吻令他难以压制翻涌的气血,好像回到三十岁的年纪,冲动又霸道。


    他揽着嘉敏的腰把她抱起来,褪下单薄罗衫,将头埋在她的颈间,暗暗调匀呼吸,深恐自己太过用力令她透不过气。


    嘉敏双目紧闭仰着头颤声道:“夫君,我好担心你……”


    “嗯……”他动作一滞不知道说什么好,沉沉叹息一声,自来征战生生死死哪里有准数,他又能拿什么话来安慰妻子?


    嘉敏垂首抵住他的额头,“我一直都想做一个坚强的妻子,不让你有后顾之忧,可我好想你,没日没夜的想……好想这样被你抱在怀里,再也不分开……”


    话音未落又被他吻住,胸前一松,袔子的系带被解开,自行褪落到脚边,又被他抱着躺在枕上。


    待他自行解了衣裳,俯下身摸着她的脸颊低声道:“我不会离开你的,不管以后还要打多少场仗,我都会好好的回到你身边来。嘉敏,我也好想你——”


    嘉敏被他灼热男子息压迫的透不过气,伸出手与他十指相扣。他的躯体很有力量,嘉敏只觉自己玲珑的四肢像缠绕着他的藤蔓,纵然贴的很紧,却娇弱无力。


    夫君不喜欢猎奇,连侵占她的时候也很直接,嘉敏瞬间神魂颠倒,千般滋味难以言说,唇齿间低婉的娇吟宛若在滴水尖颤动的露水,时断时续,时轻时重。


    只是今夜她睁开眼的时候多,总是偷偷看他,看他闭目吻自己的模样,看他因为贪欢耗力额头上冒出清晰可见的汗水,还有他好看的躯体。


    只是越来越深的纠缠令她头晕目眩疲累不堪,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小声喊着“夫君”。


    可那缠酥入骨的声音连她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是在迎合还是哀求,直到他乍然停歇,俯下身温柔地亲她。


    “别怕,睡吧!”


    嘉敏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依偎在他怀中沉沉睡过去。


    如此耗损体力,赵匡胤反倒睡不着,问鼎权利巅峰自是能够满足一个男人对世俗权势的极致追求,锦帐之欢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它填补了自己那一份“独立万丈危楼,高处不胜寒”的空虚和无措,嘉敏能给他的无可替代。


    只是如今多事之秋,不能常留此温柔乡,稍歇息片刻就披上征衣,一路风霜载途回到前线大营。


    昨日大捷,军中士气大振,故而打算乘胜追击,好好的布一场局,最好让辽人退出幽州。


    关于战术早已设想过很多遍,今日正式实施:


    “大宋禁军兵分三路,东路军以曹翰将军为主帅,崔彦进为副帅,直取幽州;西路军由曹彬将军率领,石守信、刘廷让两位将军策应,取云、应、朔、寰四州;中路军以杨琰将军为统帅,取飞狐口,攻蔚州。”


    如此布局引人疑惑,原本众人以为皇帝会把最重要的幽州交给杨小九来突破,不然也应该是云州。


    可他心里清楚辽军主力集结在幽州,想要毕其功于一役怕是不易,而云、应等四州辽人守卫不足,不需要小九一样可以;中路军乃是奇兵,就像一把利剑一样直插心脏,在此次对战中亦十分重要。


    开战之时辽人在青云台下看不到杨琰便觉怪异,后来才得知宋军已重新布署,对幽州形成合围之势,忙调遣军队前去各州支援。


    岂料赵匡胤却是又玩了一次调虎离山——他根本没有让小九离开,中路军的统帅另有其他人。


    而辽人那边听说杨琰前去领中路军攻打飞狐口,也不曾详细查探,立时调萧挞凛前去阻截,耶律斜轸则被派去了云州,眼下镇守青云台和幽州的就只剩下耶律休哥和韩德让了。


    青云台经过修缮业已恢复军事堡垒的作用,奈何四座军械库全部被毁,弓弩不足,攻防力量有限。


    九月天雨雪纷纷拍打着城墙,又接连几日霜冻,墙体一片雪白。


    宋军统帅杨琰见此情形突发奇想,用火箭猛攻,火箭上绑着火药,炸了辽兵,也炸了辽人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青云台。


    鏖战十几日,宋军攻下青云台,辽人退守幽州城。


    失去这座堡垒等于扒下幽州的重甲外衣,宋军兵临城下,形势不可谓不危机。


    虽说大宋中路军败在萧挞凛手中而退守定州,西路军也只是小胜,未取得突破性进展,可青云台一役,辽人损失惨重死伤过万,军心已然大动,更有甚者听闻杨琰之名即惊骇到想要弃城逃跑,气的萧后咬牙切齿。


    原本大宋想要接着出师,可偏在此时国中出了岔子,北汉刘继元的军队打败晋王与潘美所率领的大宋禁军,竟至于犯境。


    再加上黄河居然在秋冬之际决堤,灾情严重,民大惶恐,逼得皇帝不得不考虑停战回师。


    而萧后因此战损失惨重,国中又有敌对者想要趁机作乱,考虑再三只能遣使前来议和。


    双方火速订下休战合约,五年之内宋辽边界不兴刀兵。


    大宋所夺回的国土自然半分不让,赵匡胤果断下令拆了青云台。


    毕竟边疆形势多变,若辽人重新夺回青云台,那大宋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再将其攻下?


    面对这样的结果大宋将士无一心服,却又无可奈何,暗地里皆大骂晋王草包,无耻且无能。


    对于错失此次良机,赵匡胤心中之遗憾难以言说,北汉犯境事小,派兵打回去便是。可那些受灾的大宋百姓还等着朝廷救济,实在刻不容缓。


    班师回朝之前,杨小九想办法约见萧念念,对方则直接派人送了封信给他。


    见他看完之后面色大变,摇摇晃晃几乎站不稳,赵匡胤心下暗觉不妙,扶着他皱眉问道:“信上写的什么?”


    杨小九按着心口,半晌才发出声音:“念念让我写一封休书给她,好了断我们之间的夫妻之情。她说……过了这么多年才知道世上最爱她的人是耶律休哥,她想要和对方成婚,要我成全……”说着摇头笑道:“她一定是在恼我没有好好照顾她、陪着她,才这般赌气。我现在就去找她,给她赔不是,哄她消消气,等她原谅我就好了,大哥,你说是不是?”


    见他着急往外跑,赵匡胤抬手点他的穴,眉头藏不住的哀伤,沉声道:“小九,休书给她,别去了!”


    【作者有话说】


    “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出自李白《春思》。


    第185章 雨雪纷纷


    ◎世间最自私之事便是情爱◎


    这些时日一直在前线征战, 也没空详细了解萧念念的事,而今听大哥娓娓道来,才知道杨四郎如今还躺在病床上余毒未清。


    杨小九只觉头像要炸开了一样疼, 可却一点也怪不起妻子,还是想要去见她。


    赵匡胤劝他不住, 眉头紧皱, 可也不好横加阻拦,只能由着他。


    “九儿,你站住——”郭子安突然站出来喝止,抓住他的手腕道:“你不知道其中厉害, 那爷爷说给你听!那郡主当初接近你就没安好心,鸩羽千夜这种毒是辽人取的假名字,它其实叫’九幽离魂散‘,中了这种毒的女人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找一个内功浑厚的男人来续命, 你不过是被他挑中的解药罢了, 她对你能是真心的吗?”


    杨小九摇头辩驳道:“念念当初并不知道自己的毒会害到我, 她不是故意的!”


    郭子安冷笑, “呵……那你知不知道她这种毒根本离不开男人?你们分开七年, 她还能好端端的活着, 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这七年来她身边没有缺过男人。现在不过是挑明了告诉你而已, 偏你还天真的以为她还爱着你, 若她真的爱你,还会对易容成你的四郎下毒手吗?”


    这番说辞连赵匡胤也震惊不已, 在他看来, 世间最自私之事便是情爱, 深爱一个人是无法接受她的身边还有其他男人,就像他对嘉敏,是完全的独占。


    若萧念念真如郭子安所言,是凭借和其他男人在一起才活下来的,纵然情有可原,可小九受得了么?


    见他脸色发白说不出话,郭子安叹息道:“九儿啊,不是爷爷定要坏你姻缘,那个女人非但人不是你的,现在她连心也不是你的,就算你到了她跟前,怕也只会被她愚弄伤害而已!不信的话,现在去看看你的堂弟四郎,如果不是正好抓到一条璃月银环,他早就毒发身亡了,难道四郎在你心里一点份量也没有?”


    三个人在院中说了这么半天,连杨四郎都听到了。


    等到杨小九来屋中看他,两人相对沉默片刻才听他说道:“四弟,对不住……”


    杨四郎皱眉道:“二哥是在替你的妻子向我道歉么?其实在青云台那一阵我看的很清楚,郡主对你一片真心,若非她舍命相救,你也活不到现在。至于白虎涧发生的事,虽说千真万确,但我想郡主一定是逼不得已才下了毒手。”


    杨小九红着眼道:“正是如此,一定是萧后逼念念这么做的!”


    杨四郎虽说了几句中肯的话,可也并不赞成堂兄接着与萧念念纠缠,劝慰道:“不过即便如此,她总归和你不是一条心,再则照目前的情形看来,你想与她厮守终身几乎不可能。她一个弱女子,就算再刚强也希望能够被人疼爱,而不是日复一日想着一个远在天边的丈夫,一天天的煎熬绝望下去。既然你注定不能陪在她身边,正好又有别的人爱着她,何不放手成全?”


    不能陪伴,不如成全,是这样么?


    杨小九失魂落魄地回房,关上门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出来,连赵匡胤来敲门也不肯开。


    到了傍晚,嘉敏来了,“十弟,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关于念念的……”


    门立时打开,嘉敏把饭食也端进去摆在桌子上道:“你一天没吃饭了,先填饱肚子,我慢慢和你说。”


    见是自己喜欢吃的酱肉、鸡汤白菜和一碗金丝馎饦,杨小九瞬间食指大动,点点头坐下吃饭。


    嘉敏等他吃下半碗馎饦才慢条斯理地道:“其实我一直都觉得念念这几年一定过的很不好,她身世可怜,连唯一能够依靠的兄长也死在仇人手里,一个人在塞北草原受尽磨难,换成是我,怕是早已活不下去。”


    杨小九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端着碗潸潸落泪。


    嘉敏忙道:“嫂嫂说这些不是想惹你伤心,其实我的想法和你大哥不太一样,我不相信念念不爱你了,也不相信她真的想要抛下你另嫁他人,她这么做大概是因为害怕。你还记不记得她当初利用我去对付晋王,后来赵哥哥抱着我去投河,你因此而跟她决裂的事?”


    杨小九点点头,吸着鼻子道:“嫂嫂的意思是念念因为伤了四郎而觉得对不起我,不想再面对我才如此的么?”


    “我想这至少是一个原因,她一定觉得你会因此而恼怒,所以才想要逃避。”嘉敏蹙眉道:“你大哥他们全是因为害怕念念再对你不利,才不想你们再相见,可这件事终归要你自己拿主意。如果你真的想去见她一面的话,你大哥也不反对,他只是说怕你吃亏,要和你一起去。”


    杨小九忙道:“那嫂嫂可不可以也陪着一起去?我怕自己不会说话,哄不好她,心里没底!”


    嘉敏柔声道:“你把东西吃完,我就答应陪你一起去哄她。”


    杨小九点头不止,端起碗把菜和馎饦全都吃完,而后写了一封信约萧念念明日在幽州城外一聚。


    万般煎熬地等到天亮,匆匆赶去约定地点,萧念念倒是按时来了,身旁伴着耶律休哥。


    见二人十指相扣颇有几分亲昵,杨小九心如刀绞,却笑问道:“念念,仗都打完了,我们也可以小聚一段时间。如果你想雪蕊的话,我派人把她接来,让你看看她,她眼下正在易州城,半个时辰就能到。”


    萧念念面无表情淡淡问道:“她不知道我是她娘吧?”


    “……”杨小九摇头,“我还不知道怎么向她解释,不过若你今日想和她相认的话,我一定说清楚。”


    “不必了,让她知道有我这样一个娘,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还是不说的好,我也没养过她,并不如何想念。”萧念念神色依旧疏离,“休书带来了么?”


    杨小九呆呆的又是摇头,“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丈夫,你如何生气都是应该,可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爱的女人,我不想失去你,更加不想了断我们之间的关系。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你告诉我好不好?我是你的丈夫,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萧念念打断他,“我来不是想听你说这些,而是如今我已经找到了真心爱我之人,不想再和你继续纠缠下去。今日当着夷堇的面,你我了断,从此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仅此而已!如果你只是来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那便免开尊口,休书给不给都一样,我大辽没那么多规矩。至于雪蕊,我全当没生过她,等和夷堇成婚以后很快就会生其他孩子,大约也不会很挂念她。”


    杨小九全然不知该如何接她的话,红着眼泪水直往下掉。


    赵匡胤见她如此绝情,怒道:“郡主,你说的轻巧,可婚姻大事岂同儿戏?你想和小九成婚就和他成婚,想抛弃他就抛弃他,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这些年小九爱你何曾不用心,何曾惜过命?你这样三心二意的对他,想过他会有多难受么?”


    耶律休哥亦怒道:“他若真心爱郡主,会把她一个人丢在塞北,像守活寡一样等了七年吗?杨琰,我问你,你是宋人,不想背叛你的国家,这没什么可说的。可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郡主难道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吗?你凭什么认为她应该像那些愚蠢的汉人女子一样,为你守节守到老守到死?”


    此话倒是掷地有声,无可辩驳。


    嘉敏忙道:“郡主,将你留在塞北并非十弟所愿,你自己也一清二楚对不对?这七年来,他何尝不是也对你日思夜想肝肠寸断?若你是害怕四郎之事再令你们之间生出嫌隙,倒是多虑了,十弟只是很自责错过了亲自去救你的机会。你若还爱着他的话,不要着急决定什么,我们慢慢商量好不好?”


    杨小九这才恢复些精神,近乎哀求道:“念念,我知道自己不好,你想要我怎么做,告诉我好不好?我都照办,全都听你的……”


    听他声音低的像是喘不过气,萧念念苦笑道:“我让你杀了你大哥,你也照办么?”


    杨小九瞬间僵住,突然明白了四郎的话,念念和自己真的不是一条心,她所想所做都与他这个夫君有太大的不同,偏偏自己以为两个人之间什么都可以谈。


    见他涕泗横流不住地摇头,萧念念不觉齿冷,“这些年你的心里装着你的大宋和你大哥,究竟把我放在什么位置?若我和你大哥注定只能活一个,你救我还是救他?”


    杨小九低下头啼哭不止,“我救我大哥,然后陪你一起死!”


    萧念念冷笑,“可我不想死,我想活!你是不是从来都不明白,我和你大哥的嘉敏是不一样的女人?我做不到把丈夫的选择当成自己的选择,你的兄弟不是我的兄弟,你的大宋也不是我的大宋。以前我天真的以为自己拥有你,到了现在才知道这是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心里只装着兄弟和大宋的你,何曾让我拥有过?杨将军,你的天真和你的眼泪都和我自己的一样,一文不值,我……爱不起你!”


    嘉敏蹙眉道:“郡主,十弟是大宋的将军,忠君爱国乃是职责所在,与男女之爱并不相干,你也不能把它们混为一谈啊!若你因此就认定他不够爱你的话,就大错特错了,他的心里只装着你一个人,你明明是知道的……”


    “我只知道周娘娘你嫁了个好丈夫,女人最想要的情和爱他统统都给你,全部都给你……他让你能够以胜利者的姿态劝慰和怜悯别人,可你知不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有多刺眼,多教人厌恶?”萧念念冷睨她一眼,“我也想和自己所爱之人朝朝暮暮厮守在一起,这个人就是夷堇,我们下个月十五就会成婚。今日之所以前来赴约,只是想让夷堇了解我的决心,除此之外并无其它。杨将军自来心胸宽大,大概也不会因此事而耿耿于怀,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了,那便后会无期!”说罢牵起耶律休哥的手转身而去。


    她走的那般决绝,好像真的要把所有过往全部埋葬。


    可杨小九自少年时就对她痴心一片,哪里舍得如此放手?


    赵匡胤拍拍他的肩膀想带他回去,却听他大声道:“念念,是不是我跟你走,去塞北,朝朝暮暮厮守在一起,你就不会另选丈夫了?”


    “小九你疯了——”赵匡胤大惊失色,“你去塞北还活得了么?”


    青云台一役,辽人恨他入骨,倘若陷在塞北,后果会如何简直不敢想,能给他一个全尸都算是宽宏大量,可他就这么说出来了,实在鲁莽。


    萧念念背对着他,两颊鼓起来强忍住眼泪道:“好啊,下月十五之前到塞北寻我,说不定我就成不了婚了,过期不候!”


    杨小九一口答应下来,“好,定不失约!”


    萧念念淡淡道:“你大哥也说了,你去了就是一个死,你死了我照样会嫁,不会给你守半天孝。”


    话中隐隐已带着规劝,可杨小九像吃了秤砣一样回道:“若是死了,自然不敢耽误你再嫁,你开开心心的成婚就是!”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实在令人始料未及,可眼下家国事大,只能将儿女私情暂且搁下,快马加鞭赶回汴京。


    阴雨连下两月,黄河在郑州决堤,受灾的百姓不计其数,情势可比北汉犯境严重的多。


    纵然派了数千士兵前去抢修堤坝,可水势凶猛,每天都要冲走几名将士。


    赵匡胤并杨小九赶去时正遇到倾盆大雨,刚抢修的堤坝又被冲垮。


    杨小九慌忙护着大哥后退,一边道:“大哥,此地不宜久留,你又受了风寒,不能再在大雨中淋着,还是先回去歇着,这里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赵匡胤一阵发晕,知道自己就算留下也是添乱的份儿,遂道:“你要小心,知不知道?”


    杨小九点头,“放心吧大哥,我有分寸!”


    送走了皇帝,开始着手治水之事。


    因汴京也在黄河沿岸,宫里有不少治理水患的书,杨小九全都看过,多少有些盘算。


    古之贤者治水第一步便是祭河神,稍加思虑片刻,命人把自己的战马牵来。


    这匹马是五年前他亲自在雄州市场选的,从一匹刚出生没多久的小马驹喂养到两岁,又跟着他上了三年战场,很健壮,也很威风。


    他抬手摸摸它的脖子,低声道:“别怕,我很快就去陪着你!”


    话音落闭上眼一刀砍下去,骏马一声嘶鸣跌落黄河,血珠溅了他满脸。


    待睁开眼,只见浊浪滔天,已经瞧不见马匹的影子。


    不过奇事随之发生,雨势越来越小,没多久天竟然放晴,连日暴涨的水位肉眼可见的一点点下落。


    百姓欢呼雀跃,高声呼喊“杨将军”。


    杨小九眼眸很是清澈,只是没有太大表情,继续指挥军民抢修堤坝。


    雨停了就一直没有再下,皇帝待半日即回返汴京,留小九主持大局。


    黄昏时在蕊珠宫详细听取水患治理的情况,脸色大变,颤声问道:“什么,小九杀了自己的战马祭河神,此事当真?”


    回禀消息的指挥使道:“千真万确,当时属下就在场,杨将军杀的正是他最爱的那匹青骢马。”


    赵匡胤摆手命他退下,以手扶额支着头叹息不止。


    嘉敏宽慰道:“此番实在难为十弟了,等他回来,定要再选一匹好马送给他才行。”


    赵匡胤叹息着摇头,“不是这个话,你也知道小九是个孤儿,别看在战场上杀敌千万眼睛也不眨一下,可他其实心最软,尤其怜惜那些无人在意的牲畜。而战马对武将而言意义又不相同,几乎算得上是自己半条命,若是他因此而难过倒也罢了,可他却是这般心如止水的模样,我瞧着害怕!”


    “你是指十弟打算去塞北的事情么?”嘉敏一时也慌了神,“去塞北一定会死吗?如果是的话,我们拦着不让他去好不好?”


    赵匡胤皱眉不语,正因为他爱护小九,才不想横加干涉他的决定,况且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情爱一事是否比性命重要,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小九痛苦?


    修堤之事平稳推进,北汉的士兵也被石守信带人赶回晋阳,只是救灾之事旷日持久,着实忙碌。


    好在朝中可用之才甚多,忙了半个月就缓过来,杨小九也回宫了。


    小雪日,皇帝在宫中宴请诸兄弟,几人聚在一起喝了个痛快。


    石守信等人并不知小九与萧念念之间发生的事,只是对他在青云台打的胜仗赞不绝口,甚至认为当今天下能征善战之士无人能出其右,怕也只有皇上亲自出马才能胜得过一二。


    赵匡胤摇着头笑道:“这话若是对战江南江北诸国或可说得,若单论打辽人,朕绝计不如小九!”


    石守信斜着眼毫不客气地道:“谁不知道小九是大哥教出来的,大哥这话是夸自己还是夸小九啊!”


    众人仰头哈哈大笑,连小九也是眉梢眼角皆带着笑意,瞧起来全然不像是有事烦心的模样。


    赵匡胤藏起隐忧不动声色,夹起一个鸡腿放到他碗里,好像还当他是那个十来岁的小孩。


    石守信“啧啧”感叹道:“以前小九还不到从军的年纪,大哥每次回去都要带一只烧鸡给他,一晃二十多年了,还给孩子夹鸡腿呢!”


    “说起这个,还记不记得小九偷酒喝的事?”刘廷让也提起了好玩的旧事,“那时也才十岁吧!见大哥经常喝酒就偷了一壶跑出去喝个精光,结果醉的不省人事,教我们一通好找。后来被大哥在树林子里找到,为了让他醒酒,就抱着倒起来想把他的头往河水里浸。结果给孩子吓的一下子就醒了,大叫着’大哥,我再不敢偷喝你的酒了,不要把我丢到河里喂王八‘……”


    一帮人笑的更起劲了,唯杨小九尴尬不已,端起碗卖力吃鸡腿。


    赵匡胤亦是忍俊不禁,“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拿出来取笑,真当咱们十弟还是个娃娃?”


    石守信打着酒嗝道:“这瞧着不就还是个娃娃吗?长的又秀气,一张娃娃脸,不穿铠甲谁瞧得出来是咱大宋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不过这男人还是不要长太俊的好,容易招惹桃花债,前些年是大哥你为了嘉敏妹妹要死要活,现在又是十弟和辽国郡主纠缠不清,没个消停。”说罢摇头不止,“外面那些俊俏男人个个风流,怎么你们两个就全是痴情种?真是教人操碎了心!”


    杨小九依旧在往嘴里塞吃的,速度却很慢,心事似乎已遮掩不住。


    酒宴散后,赵匡胤入麟趾阁翻看一些旧物,兄弟十人在世的不在世的,常用的兵器都放在里面。


    乍听到小九在身后唤他,却是狠狠打了个冷颤,闭目哀哀叹息一声,回头时却带上了笑:“天色已晚,还不回去休息,是想多陪大哥一会儿么?”


    杨小九清澈的眼神看着他缓缓道:“十弟是来向大哥辞行的,与念念约定的时间已经接近,我该去塞北寻她了!”


    赵匡胤僵立半晌,抬了好几次手又放下,而后握紧拳头问道:“倘若大哥不准你去呢?”


    杨小九立时跪在他面前道:“今生能得九位哥哥养育爱护,是十弟最大的幸事,原本十弟想一辈子都和哥哥们一起守卫大宋江山,可是造化弄人,诸事不得圆满,十弟有负哥哥们,有负大宋……”


    赵匡胤扶着他的手臂摇头道:“小九,你快起来,这些年你为国征战出生入死,不曾愧对任何人,更加不曾有负江山社稷。大哥不准你去是恐辽人会加害于你,念念一个无权无势的郡主,她怎么保得住你?难道你让大哥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吗?”


    “去送死也好,能活着也罢,我是念念的丈夫,怎可对她失约?”杨小九涕泗横流,“我知道这一去会让哥哥们承受巨大的痛苦,就连三哥临终前也放心不下,怕我没能落下个好下场……可我终究有自己的路要走,求大哥成全!”


    赵匡胤看着他泪落不止,叹息道:“你二哥说的没错,你虽然长大了,可在哥哥们眼里却还是个十岁的孩子,知不知道你做这个决定让大哥多心疼?”


    杨小九埋头大哭,“是十弟不好,不听哥哥们的话,十弟该死!”


    赵匡胤闭着眼摇头,只觉胸口堵的要命,“当初我也曾为了嘉敏不要命,守信他们都劝我不要冲动,只有你一直站在大哥背后默默支持。今日我若是拦了你,倒显得大哥配不上你的情谊。可是小九,为了所爱之人拼命是一回事,一心求死又是另外一回事,你能不能答应大哥,绝不可求死!若念念当真另嫁他人,你就回来汴京,回来继续当那个十岁的小孩,让哥哥们照顾你好不好?”


    杨小九用力点头,哭的泣不成声,缓了半晌才道:“此去塞北全为一己之私,不宜再用大宋将军的名号,求皇上撤了我的官职,让我以布衣之身入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赵匡胤一眼勘破,“你是怕自己给朝廷惹麻烦吧!好,依你!不过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大哥不会教辽人好过!眼下四郎和麒麟卫尚留守边疆,若有急事,记得寻他们相助。过些时日大哥会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保证你以后就算是在辽国不回来也没人敢动你!”


    其实这件事从回朝那一日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不过礼部官员审批裁定尚需花费些时日。


    “多谢大哥!”杨小九不哭了,站起来吸着鼻子道:“我打算现在就启程,早几日到,或许事情会简单一些!”


    赵匡胤点头,“去吧!雪蕊会被照顾的很好,莫有后顾之忧。”


    杨小九点头跑到门边又回头笑道:“等我哄好了念念,就带她回汴京来小住几天。”


    赵匡胤微笑点头,看他那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可不就还像个孩子!只是他此行能顺利么?


    时已入冬,自汴京出发一路风雪载途,越往北走就越冷,只是着急与妻子见面,倒不在意这些辛苦。


    再入易州城,想起大哥的话,可却没有去见四郎,稍作盘桓即过幽州去往塞北。


    路上并非没有辽兵认出他,只是拔了兵器又收回去,小声道:“上面交待让行,不可轻举妄动!”


    杨小九也不知是辽国哪个权贵交待的,想着能无阻碍赶去上京便是好事,是以并不在意沿途那些虎视眈眈的辽兵。


    彼时辽国都城在上京临潢府,他一路长驱直入,早到了两日,只是在宫城外迎接他的并不是萧念念,而是国舅萧挞凛并一帮皇族护卫。


    青云台一战死了上万辽兵,举国上下无一人不恨杨琰入骨,眼下见他孤身前来,若非太后收到宋帝国书,交待了一句不可闹出人命,只怕众人早已将他乱刀分尸。


    可萧挞凛有两个弟弟都死在小九手上,哪里愿意理会太后的懿旨?这才带人前来,见了面即出言不逊,“杨将军,大老远的单枪匹马跑来送死啊!”


    杨小九淡淡道:“我和念念约好来塞北找她,劳烦萧将军让条路,准我夫妻二人相聚!”


    “呸——”萧挞凛一口口水吐在他脚边嘲讽道:“来了上京还由得你想如何?想见念念,那就给你见一下吧!”说完打了个手势,下属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就有人带着萧念念出现在城楼上,杨小九高喊了一声,上前几步想要相见被萧挞凛的人拦住。


    而萧念念似乎听见了喊声,朝这边望了一眼,却又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萧挞凛冷笑道:“过两日念念就要和夷堇成婚,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见不到她!”


    杨小九知其所言非虚,问道:“你想怎样?”


    萧挞凛一脸阴鸷,“只要你缴械投降,我保证大婚之前会让她见到你!”


    杨小九没过多犹豫把佩刀交出去,他豁出性命前来,就没想过不会被人刁难。


    见他如此爽快,萧挞凛直接命下属拿走兵刃,而后下令:“废了他——”


    众人乃是有备而来,立时一拥而上抓住小九的四肢,将几颗丧门钉穿刺进他的穴位,他一口鲜血喷出,感觉到自己的内力自丹田四处逸散,功体竟然瞬间被破。


    可即便如此,萧挞凛依旧不肯放他入宫门,一把扯下他抵御风雪的寒衣,命人反剪双手将他绑起来吊在树上。


    风呼呼的吹,冷的像刀子,连嘴角的血也瞬间凝成了冰。


    萧挞凛仰头道:“太后不准我们下手杀你,可你若是被冻死了,也就怨不得谁。不过你放心,本将军不会失信于人,只是这塞北的风雪比中原可厉害的多,在这里挂两天,我保证你全身会冻的比冰凌还要脆,等你断气了我就带念念来见你。”


    说着他脸上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笑意:“你知不知道念念眼睛不好,离的那么远,她刚才根本就没看见你,所以别指望她还能来救你。杨琰,你就乖乖的在这儿等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