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猫俱乐部的喇叭里，响起主持人带着电流杂音的、充满煽动性的嘶吼：


    “女士们！先生们！下一场！惊喜登场！！我们非常荣幸请来一位女士，一位年轻的貌美的女士来对战我们的老朋友——疯狗比利！赔率，1：10！看好谁就赶紧下注！看看我们的疯狗能不能啃下这块硬骨头！”主持人的声音充满了恶意的调侃。


    巨大的嘘声和口哨声瞬间淹没了赵元青。


    赔率1：10，她是那个1。


    赵元青面无表情，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低头钻过铁丝网，踏上了沾满不明污渍的擂台地面。她的目光很平静地迎向对面的大块头。


    台下有喝彩声，有些不太文明的词汇，也有对面男人看猎物一般的眼神。


    赵元青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重心，她不能赢得很轻松，要先挨揍，要在绝境中才能反击，才有噱头，吊足观众胃口，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就像……像鹿比曾经跟她说的什么练习生比赛，要有养成感，要让看客们觉得自己见证了她的挣扎，为她揪心，为她呐喊，甚至为她掏钱下注。


    这钱才能赚的长久些。


    没办法，真的找不到工作。


    “叮——”


    一声刺耳的敲击声响起，比赛开始！


    比利低吼着猛冲过来，沙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直捣赵元青的面门！速度与力量兼具，毫无花哨，就是要一击KO！


    赵元青没有硬接，甚至没有完全闪避，身体的本能试图闪避被她硬生生压住。她没有选择最能保护自己的大幅度后撤或侧移，只是在那铁拳即将触及鼻尖的瞬间，猛地一偏头。


    拳风擦着她的鬓角呼啸而过，她动作幅度很小，甚至显得有些笨拙和狼狈，踉跄着后退了半步，仿佛被拳风带倒，后背嘭地一声撞在身后的铁丝网上，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恰到好处地闪过一丝震惊，望向比利的目光充满了力不从心的挣扎。


    “吁——”台下爆发出混合着失望和兴奋的嘘声。


    比利一击未中，更是被赵元青那狼狈的样子激起了凶性。他狞笑着，毫无章法却势大力沉的拳头如同雨点般砸落！左勾拳！右摆拳！直拳！


    赵元青的身影在拳影中晃动、格挡、闪避。她的动作刻意放慢了半拍，每一次格挡都显得沉重而勉强，每一次闪避都伴随着踉跄和身体的失衡。


    时候差不多了，一记沉重的勾拳她终于没能完全躲开，狠狠砸在她的左肩胛骨上，赵元青佯装气血反应，不能自持，噗噗地吐了两口血，身体被砸得猛地向侧面扑倒，只能勉强用手撑住地面，挣扎着想站起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摇晃，脸上瞬间褪尽了血色，汗珠混着尘土滚落。


    “打得好！疯狗！”


    “撕了她！”


    “起来啊小娘们！别装死！”


    台下的狂热被点燃了。鲜血是最好的兴奋剂。


    下注在比利身上的人疯狂叫嚣，而少数抱着侥幸心理押了赵元青的人则发出懊恼的叹息。


    比利得意地大吼一声，大步上前，抬起穿着厚重工装靴的脚，狠狠踹向跪在地上的赵元青的腰腹。


    她几乎是贴着地面狼狈地向侧后方翻滚，动作仓促难看，像一只被踢翻的乌龟。比利的靴底擦着她的腰侧掠过，带起一阵火辣的刺痛。


    因为躲避背脊再次撞上冰冷的铁丝网，让她不得不蜷缩在那里，大口喘着粗气，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已经到了极限，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二人一个主动出击一个被迫躲避，在擂台上足足打了十来回合后，赵元青看观众情绪大概无法再吊起来更多的时候，咬牙站起身，开始吃力地还击。


    在比利弯腰伸手、重心前移、胸腹空门大开的瞬间，赵元青蜷缩的身体迅速弯腰，一拳揍到他胃部，比利被打退两步，他眼神有些惊愕。


    整个野猫俱乐部陡然一静！


    观众席上，无数张脸孔瞬间凝固。嘲笑僵在嘴角，兴奋卡在喉咙，懊恼变成了茫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台上那个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却奇迹般挥出了反击一拳的女人！


    发生了什么？


    那个被打得吐血、满地打滚的女人……反击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太过震撼，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大脑一片空白。


    赵元青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她捂着剧痛的左肩和肋下，身体痛苦地佝偻着，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摇晃晃地、极其艰难地重新站了起来。她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嘶鸣，汗水和尘土糊满了脸，嘴角还残留着血迹，狼狈到了极点。但她的眼神，在射灯惨白的光线下，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不屈的意志。赵元青捂着左肩和肋下，慢慢爬起身，脑海中回忆鹿比说的那些练习生的演讲。


    她重新摆出一个极其勉强、摇摇欲坠的拳势，目光死死锁住还在捂着肚子、惊疑不定的比利。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她发出了一声沙哑的、不成调的嘶吼，主动地、踉跄着、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朝着比利扑了过去！


    “砰——”比利来不及反应时，他被打倒在地，随后她向后仰倒。


    整个野猫俱乐部陷入了一种真空般的死寂。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张着嘴，瞪着眼，音乐都不响了。


    擂台上，两个人都倒下了。


    主持人迟了一步才找回自己声音：“倒……倒了！两个人都倒了！我的天！发生了什么？！疯狗比利倒下了！那个……那个女人也倒下了！十秒！开始读秒！十！九！八！……”


    台下的死寂被这声嘶吼打破，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浪！不再是单纯的起哄或谩骂，而是混杂着震惊、狂喜、懊悔、难以置信和极度兴奋的复杂狂潮！


    “起来啊比利！”


    “她赢了？！她打倒比利了？！”


    “快读秒！快！”


    在震耳欲聋的喧嚣中，读秒声冷酷地继续：


    “七！六！五！……”


    比利在擂台上吃力地试图起身，赵元青默默等待。


    “四！三！二！……”


    她开始吃力地动了动手指，似乎在证明自己还能动，机灵的主持人很快发现了这件事，然后……她开始慢慢爬。


    “一！！”


    “叮——！”


    刺耳的终场铃声响起！


    主持人激动得声音都劈叉了：“结束！比赛结束！天哪！难以置信！疯狗比利未能站起！获胜者是……那女人！那个女人赢了！！”


    “噢——！！！”巨大的声浪几乎掀翻屋顶！押中冷门的人狂喜地蹦跳嘶吼，更多的人则是目瞪口呆，完全无法消化这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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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性的结局。


    不知道是谁先喊起来她的名字，他们叫她……


    “野虎。”


    “野虎！”


    “野虎！”


    这个名字就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淹没了整个野猫俱乐部！


    假胡子老板挤开人群冲到铁丝网处，他也高呼着她的名字，冲到擂台前扶起她。


    赵元青没拒绝，艰难地钻出铁丝网。她心中觉得长工这件事大概是有着落了。


    她被扶到一间屋子，老板殷勤地送上来合同。


    条款很简单，五十信用点一场，生死不论，不要求打死，一成分成。


    他又把自己的手表按到她表盘上，赵元青听到滴的一声。


    很多，四百多点。


    “有中间下注的！野虎，你帮我赚了不少！”


    “你……贵姓？”


    “孟多，你叫我孟多。这间俱乐部是我的，每周要打三次拳，这次……这次你被打的有点惨，我给你放三天假，但后期你要补上。”他当然也不是那么好心，是为了可持续发展，另外，也需要给观众们留点念想。


    “请问，哪里可以买到新鲜的菜，肉还有蛋？”


    假胡子男人——孟多有些惊讶：“你未免太过奢侈，现在大家都喝营养剂，简单，快捷高效，你要吃这些？你会做？”


    “我……我家中有人怀孕。需要营养。”


    孟多眼中闪过一抹了然：“用了基因改良剂？你住哪里？”


    “瓦伦街。”


    “啊……那你从前生活还不错，去瓦伦街找这个人，他会提供给你便宜些的食物。”


    孟多拿出名片给她。


    “我的联系方式刚刚存在你的身份手表中，记得，偶尔我喊你救场时，你要来。你叫？”


    “叫我阿青吧。”


    赵元青又查了一遍合同，觉得没问题后签上自己的名字。


    孟多又拉着她聊了些细节，直到天亮时她才从新走出夜猫俱乐部。


    小毛正等在路边，他困得直打哈欠，赵元青分了他一成，四十六点信用点。


    小毛看自己手表时睁大眼睛。


    “你这一场他收了四千六，那五十他没给你。”


    “嗯，好，谢谢。喊得不错。来，交换个联系方式，回头来我家吃饭。”她拍拍小毛肩膀。


    小毛笑了下：“你以为你还能打多久？我常在这里看打拳，按照今天这样子，下次，下下次，你就会死在这里。比利在这里不算差，但他惜命，有不要命的你就完了。”


    “好，谢谢，你是个好孩子。我过两天再来，好好保重自己，对了，这个帮我给比利，别让别人发现。”她递给他那瓶营养剂，是塑料管装着的糊状物，隐约能看得清里面的东西，应该比商店中卖得那两种好一些。


    小毛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手里的营养膏，再抬头时，赵元青已经转身。


    她朝着瓦伦街的方向走去。身影从霓虹闪烁、喧嚣震耳的地下拳场边缘，一步步踏入外围破败、寂静、只有惨淡路灯的街区。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找到那张名片上的地址，一家藏在更深巷子里、门脸破旧的小铺。


    十个鸡蛋，两纸盒大概加一起一升的奶，油，一袋差不多一公斤的面粉，一点面条算送的，简单的调料，三百信用点。


    还剩了114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