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程，张凯从上车就开始念叨。


    先怪唐一乐没看好艺人，自己一不在就出事；再说郁燃不懂量力而行，只知道逞强；最后干脆搜起滨海附近有没有灵验的寺庙，说是最近心脏突突跳不安生，得去拜拜。


    他就像个背景音一样，一边开车一边嘟囔，连音乐都省了。


    郁燃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和唐一乐俩人自知理亏难得没还嘴。


    最后他们没去吃那些奇怪东西，选了家药膳给郁燃补身体。


    车开到半路，张凯频频看向后视镜，车速也是越来越快，在车流里钻来拐去，连坐在后面的郁燃都觉出不对。


    “怎么了？”


    “靠，又有人跟车。”


    开机这段时间，出工收工常有人跟，甚至有粉丝彻夜蹲在酒店楼下。起初只是一两辆车，没太在意，后来跟的车越来越多，简直像组了个车队，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结婚。


    眼下这几辆更是嚣张，七拐八拐地想别她们的车，好几次擦边而过，险些撞上。


    唐一乐也在回头观察情况，仔细看过后惊声喊道：“姐，你看那辆幻影，是不是路编剧？”


    郁燃偏头看了一眼车牌，还真是。


    “能把他们都甩掉吗？”


    “我试试。”


    张凯猛打方向盘，从晚高峰的车流里脱身，拐进一条僻静小路。


    刚松一口气，谁知一回到主干道，那几辆车不知怎么又冒了出来，重新围了上来。


    郁燃看着那辆幻影突然加速，左一个急刹右一个加速，试图把那堆车隔开。


    混乱中，张凯越来越急，方向盘握得死紧，车身斜了一下，跟得最紧也是最久的那辆一个没留神，追尾撞在了郁燃她们车屁股上。


    “咚”的一声响，车子一震，好在都系了安全带，只是副驾的唐一乐身子没控制住，额头磕到了前挡玻璃。


    还没等她喊痛，就听见郁燃骂了一句，直接开门下车了。


    张凯连喊几声“祖宗你冷静点”都没用，只好赶紧跟上。


    郁燃大步走到后车驾驶座旁，插着兜站在窗边，眼睛冷冷盯着司机。


    不认识，一张很陌生的脸。


    透过玻璃，能看到面包车里挤满了人。郁燃绕到副驾窗边，抬手敲了敲窗。


    没人应。


    张凯和唐一乐在后面拉她衣袖：“我来处理，你先回车上去。”


    郁燃没应，敲窗的力道更重了：“下来！”


    车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听不真切。


    里面人不开窗，就这么躲着，郁燃就站在寒风里等。


    没多久交警来了，张凯上前说明情况。司机被叫下车问话，车门还没关严，郁燃一个闪身，直接坐了进去。


    不出她所料，副驾的女孩是老熟人。


    是来线下追过她很多次的那个波波头女生。


    郁燃侧身往后扫了一眼，一辆七座面包车，后排硬是挤了十几个人。


    波波头女生从郁燃进来就一直低头捂脸，不敢吭声。


    郁燃深吸口气，放柔了声线：“别遮了，我认得你。你考上滨大了，对不对？”


    波波头女孩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感动，又想起自己做错了事，迅速把头低了回去。


    “这样很危险，知道吗？如果出事了，我怎么跟你们家里人交代？”


    “姐姐，我就是想看看你，看一眼就好。”


    “那你们自己说，这算不算私生行为？”


    “……算。”后排传来几声低低的应答。


    “下次别这样了。我们可以在正式的场合见面，而不是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方式，并且这很吓人。”


    波波头女生像是被戳中了命脉，情绪激动起来：“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我们就是太想你了！你知不知道从你火了以后，我多少次跟在你周围，接机，跟组，我没有一次落下！我就是想跟你说说话！像之前那样聊天而已，现在我连这个都做不到了，这种落差，你让我怎么接受？我追星还有什么意义？”


    “你活着只是为了追星吗？你父母知道你现在因为这种行为出了车祸他们会不会担心？！”郁燃语气严厉起来。


    波波头女孩呆愣在那，开始抹眼泪，看见前方交警后，哭得更凶了。


    “我……我就是太喜欢你了……”


    这副模样，这些话，郁燃不久前才听过类似的。同样的偏执，甚至同样的浓烈。


    她换了语气，语重心长道：“我一直说，希望你们先过好自己的生活，再来看我。别把我看得太重，我不过是你们闲暇时的一个消遣。”


    “我希望我们一起变好，而不是你们只仰着头看我，把全部期待压在我身上。保持适当的距离，感情才能长久，不然只会适得其反，明白吗？”


    波波头女生还在抽泣，点了点头。


    郁燃下车后，指着那个司机就是一顿输出，言辞激烈，话里没带一个脏字，愣是把人臊得满脸通红。


    这下何止给张凯和唐一乐听楞了，连交警都看蒙了。


    好在没出什么大事，司机掏钱赔偿这事就算完了。但交警临走前看了眼面包车里，发现超载，于是那群女生被叫下来训了一顿，司机则被带走罚款。


    那些女孩走之前保证不会再干这种事。


    等她们各自打车离开后，郁燃才重新上路。这一回，后面干干净净，一辆跟车的都没了。


    除了那辆显眼的幻影。


    追尾时路聿琛的车并没参与，事故发生后，他就停在不远处，观看状况。


    张凯从车内后视镜里瞥了眼郁燃的脸色，小心开口：“你说你何必骂那司机，他也是收钱办事。”


    郁燃抱臂冷笑：“赚这种脏钱，出了事他责任最大。那一车人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得上法治新闻。”


    “是这么个理，但我看周围有人录像了，你这人设啊，指不定被人添油加醋成什么样。”


    “随便吧，我就这德行，大家迟早会知道的。”


    当晚那顿饭，吃得心气不顺。而路聿琛只是安静等在店外，她们吃完，他又开车跟在后面，一路护送到住处才离开。


    张凯还说要不要叫他过来一起吃点。


    郁燃：“我不跟动物一桌吃饭。”


    张凯没懂，唐一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路编剧有新外号了，狐狸精。”


    追尾这事郁燃根本没在意，没多久就给忘了。


    工作室当晚发了微博，呼吁大家理智追星，杜绝私生行为。


    可接下来几天，事情不知怎么越闹越大，而且渐渐变了味。


    郁燃在车里教育粉丝、车下训斥司机的视频被传得到处都是，有营销号下场，痛批她耍大牌。


    #郁燃脾气差#被顶上热搜，只是互动量不大，评论里水军明显，一看就是买的。


    郁燃的粉丝，以波波头女生为首，开始发长文说明原委，道歉反省。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澄清被压了下去，没几个人看见。


    后援会见风向不好，便转发那篇长文，结果当天就被举报禁言了。


    事情到这一步，郁燃要是还看不出其中有猫腻，那真是白混了，这明显是有人趁机要整她。


    一开始她还没锁定是谁，直到有人开始以爆料姿态提起她和前公司景逸的陈年往事，郁燃才终于确定目标。


    不是邵文芳，就是路兴国。只有他俩会拿这事来刺她。


    粉丝和路人吃了一圈瓜，反倒觉得莫名其妙。


    ［谁脾气差？郁燃？别逗了。］


    ［说不定是装的，演员在镜头前都会演。你看她指着司机骂的样子，多吓人，不就是看不起底层人员吗！］


    ［人上人就是了不起，刚开始火就有脾气了，忘了自己也是草根出身，指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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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私下对粉丝怎么编排，长得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少胡说八道！我姐对粉丝特别好！之前拍戏空隙经常来找我们聊天、发吃的。我去片场看她，她还怕不安全，送我下山还订了酒店，超暖的好吗！］附上好几个视频。


    ［私生行为本来就不对，郁燃是怕我们出事才这么生气的！］


    ［有句话我憋好久了……以前郁燃……（捂嘴笑）］


    ［那个瓜我知道，早听说过了，锤得不能再锤。］


    ［楼上那俩，你们最好拿出证据，别放文字料在这胡扯，更别拿出什么Ai的视频和语音，小心郁燃再把她那软件掏出来，直播辟谣打脸。］


    这两个账号一唱一和，在各个评论区活跃，吊足胃口后，什么也没说，只发了一张照片出来。


    照片很模糊，看得出是在KTV之类的场合。郁燃和几个男的坐在一起，其他人都被打码，只有她是红圈特意标出。她被人搭着肩膀，照片是偷拍角度，看不清她脸上是乐意还是抵触。


    冲锋陷阵的粉丝一下子哑了火，不知该如何反驳。路人却嗅到了大瓜的味道，一时间猜测四起。


    有人说郁燃得罪人了，有人说她黑历史捂不住了，更有人说她抢了别人角色，背后是同一个金主，俩人这是在争宠。


    两天后，郁燃上线，在万众瞩目下发了条微博：


    「行，行，行，搞我是吧。等我收工，咱好好掰扯这件事。」


    这话不像辟谣，倒像宣战，于是争宠的猜测听起来更真了。


    郁燃把手机丢给唐一乐让她收好。


    张凯：“你真要这么干？”


    他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确定郁燃这么做的决心。


    “躲了这么多年，该有个了断了。”


    张凯从兜里掏出几个暖宝宝递过去：“好，我陪你一起扛。”


    唐一乐挺起胸脯举手：“我也是！姐指哪儿我打哪儿！”


    “这么乖呀小宝贝。”郁燃揉揉她的脑袋，转头对张凯说，“给路聿琛发消息，让他什么都别做，这事我不用他管。”


    “你自己发呗。”


    郁燃瞥他一眼。


    “发，我发。”张凯面露难色，“但他能听我的吗？”


    路聿琛这几天一直给他发消息轰炸，给出了很多解决方式，倒真比他这个经纪人想得还全乎，但他没敢应，毕竟郁燃还没发话，谁敢瞎操作。


    在这次舆论刚开始时，那些粉丝的澄清散不出去的时候，左昼比后援会转发的还快，配字：“保持距离。”


    加上之前《朱砂画魂》拍摄期间他的种种维护，已经有人开始猜左昼和郁燃的关系。


    翻来翻去没实锤，最后只能猜测他是不是暗恋人家。


    郁燃：“你就说是我说的，不听话，死。”


    扔下这句话，她就拍戏去了。


    就在这个下午，郁燃那条宣战微博发出后不久，又有人爆料，自称是《缘尽之夏》的工作人员，说沈酌和郁燃是恋爱关系。


    附上的视频，正是之前剧宣时来探班，后来被删掉的那段沈酌的真情告白。


    他那暧昧的眼神和郁燃少见的不悦神色，加上直播里沈酌频频cue郁燃，冷落温婉宁的表现，一下子把温婉宁粉丝也点燃了，义愤填膺加入辱骂郁燃大军。


    温婉宁当即发微博，晒出两人私下去游乐场的合照，配文：“我和郁燃关系很好，特别好，非常好！”


    粉丝虽然消停了些，但仍有不服气的，想看看郁燃怎么解释这一连串的事。


    热搜榜上乱成一锅粥，牵扯进好几家。


    郁燃下戏后，唐一乐简单给她说了下现在的局面。


    她拿过手机，又发了一条微博。


    这次，直接点名了。


    「邵文芳，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