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高烧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路聿琛这一夜竟睡沉了。


    醒来时，已是下午。卧室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帘缝隙透进一线薄光。


    他撑起身，头晕得厉害，伤口随着动作泛起闷痛。


    屋里静得过分。


    他走出去。客厅没开灯，窗帘紧闭，空气里还残留着半锅梨汤温润的甜，却静得没有一丝人气。


    “郁燃？”


    声音沙哑地散在寂静里，无人应答。


    他快步走向客卧，门开着，床铺整齐，没有人。转身推开卫生间的门，里面空荡荡。厨房更是一览无余。


    他有些慌了，动作开始急促，甚至拉开每一个储物柜的门。明知不可能，却像要抓住一点荒诞的希望。


    最后，他站在客厅中央，环视着这片被昏暗笼罩，毫无生气的安静。


    郁燃离开了。


    支撑着他的那股劲儿猝然卸去，他腿一软，跌坐在地板上。伤口被震得一阵剧痛，但他仿佛感觉不到，只是盯着眼前那片空茫的灰暗。


    她走了。连句话都没留。


    也是，他有什么资格要求她留下？他们没有关系了。昨夜她做得已经够多了，多到早已超出任何旁观者该做的界限。


    他靠在墙边，屈起腿，将脸埋进臂弯里。发过烧的身体一阵阵发冷，心口像堵着石块，沉得喘不过气。


    在瀚海林苑的那种绝望又出现了，这次他还是无能为力。


    寂静放大了所有细微的声响，自己的呼吸，还有某种近乎耳鸣的空洞回音。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细碎的响动。


    走廊的光切进来一道，描出一个纤细的轮廓。


    郁燃推门而入，手里提着两个超市购物袋，正用肩膀抵着门，低头换鞋。她打开灯，看见跌坐在客厅角落的路聿琛，动作顿住了。


    四目相对。


    他僵在那里，脸上来不及收回的落寞，毫无遮掩地落进她眼中。


    郁燃什么都没问。她回身关上门，将购物袋放在玄关柜上：“你这安保真是严，我……”


    路聿琛不知哪来的力气，撑着地面踉跄起身，几乎是跌撞着扑向她。


    他冲得又急又猛，带着伤的身体根本维持不了平衡，整个人直直撞进她怀里。


    郁燃被撞得后退半步，她下意识抬手，接住了他压过来的重量。


    他抱得很紧，手臂死死箍着她的腰，脸深深埋在她颈窝。整个身体都在发抖，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别的什么。滚烫的呼吸喷在她皮肤上，急切而混乱。


    “我以为……”他只挤出几个字就哽住了，剩下的话都埋在颤抖的呼吸里。


    她僵了片刻，抬起的手顿了顿，没推开他。


    “只是去拿了趟外卖。”


    而他只是将她抱得更紧，紧得像要把自己嵌进去，仿佛一松手，眼前这一切就会像晨雾一样散掉。


    过了好一会儿，郁燃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后背：“你抱够没有？”


    “没。”


    “松手。”


    “不松。”路聿琛的声音闷在她肩头，手臂又缠紧了些，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我错了，姐姐。”


    这话郁燃听得耳朵快起茧，但她还是顺着问：“错哪儿了？”


    “没一处对的。”他声音像从喉咙里艰难磨出来的，“我怕你在意徐呦呦的存在，不该对你撒谎，我怕你知道我是投资人之后会疏远我，不让我靠近你……更怕你看见我家这些不堪，觉得我和他是一样的人。”


    “还有呢？”


    “……我还怕你嫌弃我的出身。”这句话说得极轻，几乎埋在衣料里。


    他终于松开了些力道，却仍垂着头不敢看她，“我不知道路兴国之前对你做过那样的事，他罪该万死。但是……你能不能别因为这个，讨厌我？”


    最后几个字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又裹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委屈又狼狈。


    郁燃没立刻回答。


    她抬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然后她伸手从袋子里掏出一盒退烧贴，拆开，撕掉背胶，动作利落地贴在他汗涔涔的额头上。


    “先去沙发上坐着，你还在低烧。”


    见他不动，郁燃把外套脱下来，扔进他怀里。“帮我放好。”


    路聿琛沉默地抱着衣服走到沙发边坐下，眼睛却紧跟着郁燃的身影。看她开火，似乎是要做饭，他立刻起身：“我来吧。”


    郁燃一个抬眼皱眉，他便不敢再动了。


    “我还不想死在这儿。不管是被你的厨艺毒死还是煤气爆炸烧死，我都想活着出去。”


    路聿琛知道这是说他做饭难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会去学的。我保证，下次一定突飞猛进。”


    郁燃自顾自笑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画面。


    路聿琛正襟危坐时，身旁郁燃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郁燃也听见了，朝他扬扬下巴：“帮我看一眼谁发的。”


    “好。”路聿琛拿出来，看了眼屏幕上的发送人信息，干巴巴的说了句，“是沈酌。”


    “他说什么了？”


    路聿琛给她念了出来：「我进不去，你跟门卫说一声。」


    “嗯。”郁燃应了声，转头看他，“你不介意他上来给我送个东西吧？”


    是他家地址？他介意，他巴不得沈酌被门卫用大棍子赶走，最好永远别在他面前出现。


    但他只能说不介意，还主动用家里通讯给门卫打了招呼，让他把人放进来。


    没多久，门铃响了。


    郁燃开的门。


    沈酌站在门外把文件袋递给她，刚要开口，就看见郁燃身后闪现的路聿琛。


    那人满脸敌意和防备，活像只被侵占地盘的野兽。


    就是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怪精彩的。


    郁燃全然没察觉两人之间火花带闪电的视线交锋，仔细检查了一遍文件，满意地抬头。


    沈酌余光瞥见，立刻扯出个温柔的笑：“够全吧？”


    “不错，该在的都在了。”郁燃看他冻得通红的手，顺口问了句，“要进来喝口热水吗？”


    话音刚落，路聿琛脊背挺得更直了，眼神锐利得像要活剐了他。


    沈酌上次挨揍的阴影还没散，自然不敢进。


    “郁燃，这儿不太方便。我们要不去楼下咖啡厅聊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郁燃语气很淡，“你也知道我性格，不会因为别人一两句话就改主意。”


    沈酌无奈点头。临走前，他又仔细看了眼路聿琛的脸。


    还想说什么，门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动作快得他来不及后退，差点撞到鼻尖。


    沈酌被关在门外，一口气堵在胸口，愤愤地朝门板方向无声唾了一口。


    活该。难怪被郁燃家暴。


    打死你打死你！


    一门之隔——


    突如其来的吻像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滚烫的体温和混乱的呼吸将她全然笼罩。


    郁燃被抵在冰凉的门板上，路聿琛的嘴唇近乎凶狠地碾了过来。他吻得很急，力道也重，像要把心里那些无处可去的恐慌、嫉妒与痛楚，都通过这个吻碾碎渡给她。


    那不是试探，不是温柔，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掠夺。


    他的舌尖近乎蛮横地闯入和交缠，卷走她所有迟疑的余地。


    郁燃被他压得微微向后，后脑在即将触到门板的前一瞬，被一只手稳稳托住。路聿琛的手掌垫在中间，指尖带着未消的力道，将她按向自己。另一只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不让她逃走。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久到空气都变得稀薄，久到路聿琛自己都开始缺氧般头晕目眩，才终于稍微松开了些许。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眼眶通红，带着哭腔，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呜咽：“我不在意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能不走，你把我当什么我都接受。”


    时至今日，他没有别的所求，他只希望郁燃还愿意接受他。


    曾经在意的要死的沈酌，曾经千方百计的求名分。


    现在都不重要了。


    郁燃和沈酌复合了又怎么样，他当第三者了又怎么样？


    他都不在乎了。


    他早就想通了那个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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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都清楚，这几个月无数次后悔的事实。


    没有郁燃，他会死的。


    郁燃还未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滚烫的唇舌便再次重重压了下来，堵回了她所有可能出口的决绝。


    这一次的吻比之前更甚，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他一边吻着她，一边手臂用力，将她整个人微微提起，带着她踉跄地朝卧室方向挪动。


    郁燃被他半抱着移动，后背几次险些撞在走廊的墙壁上。路聿琛的呼吸越来越重，脚步虚浮，却异常执拗。他推开卧室的门，带着她一起跌入昏暗的房间。


    他的膝盖撞到床沿，两人失去平衡，一起摔进柔软的被褥里。


    他一丝停顿都没有，借着倒下的力道顺势将她牢牢禁锢在身下，掌心捧住她的脸，指尖几乎要嵌进她的肌肤。


    “别不要我……”


    湿热的唇齿厮磨间，他破碎的哀求混着灼人的气息，一次次碾过她的唇缝，固执而呢喃重复，“求你了……郁燃，求你……”


    衣物在混乱的撕扯与摩擦间褪去，熟悉的贴近，引爆了压抑太久的渴望。


    路聿琛固定住她的腰，向后退去，直到高热的脸颊蹭过她的腿根，带起一阵阵细密难耐的战栗。


    他轻车熟路的吻上她的「唇瓣」，却不再是狂风暴雨，而是带着献祭般的虔诚与讨好，沿着边缘细致描摹，将彼此交润的湿濡尽数吞下。


    感受到她身体的细微变化，他立刻变换了方式。舌尖精准找到藏在唇瓣里最脆弱的某点，先是重重碾压，继而转为高频的拨弄。


    郁燃猛地倒抽一口气，手指收紧，身下的床单被攥出凌乱的褶皱。


    她无助地仰起脖颈，仿佛离水的鱼，所有的感知都被那一点席卷而来的尖锐快感掌控，泣音被堵在喉头，化为无助的喘息。


    她的脚无意识地抬起，踩在了他宽阔的肩上，光滑的脚踝蹭过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廓。


    路聿琛立刻伸手握住，抬高，将她引向更彻底的交付。


    随后，他再次低下头，使尽浑身解数去取悦。


    那些他曾暗自研究过的理论知识，那些他和她之间曾有过的亲密实践，此刻全部化为近乎本能的动作。


    郁燃在他制造的漩涡里沉浮，强烈的快意像带有倒刺的藤蔓，顺着血液攀爬，缠绕五脏六腑，越收越紧。此刻的进和退，都只会是沉沦的指引。


    她颤抖得如同秋风中摇摇欲坠的落叶，濒临极限。就在她绷紧的弦即将断裂的刹那，他对着那被亲到肿胀不堪的唇心，极轻地吹了一口气。


    凉意拂过极致滚烫的内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堤坝，让本就四处漏水的船面，彻底被击溃，跌入深海。


    郁燃的呼吸陡然停滞，喉间溢出一声短促失控的尖叫。


    她感觉自己被猛地抛向高空，又在下一秒失重般急剧下坠，整个世界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和灵魂深处持续不断灭顶的震颤。


    极致的绚烂之后，是漫长空白的寂静。这一方天地，只剩两人交错未平的呼吸，和久久未散的余韵。


    路聿琛将脸深深埋进她汗湿的颈窝，以一种全然依赖的姿势蜷在她怀里，贪婪地呼吸着属于郁燃特有的香气。


    他在那令人安心的气息里停留了许久，躁动与不安被一丝丝抚平，紧绷的身体也终于松懈下来。


    他侧过头，把脸贴在她胸口，感受着她心跳逐渐平稳，餍足地闭上眼，几乎要沉入这虚幻的安宁。


    直到，一只温软的手抚上他的脸颊。


    路聿琛本能地眷恋蹭了蹭那掌心，像只终于得到抚慰的的困兽。


    就在他愿时间停留在这一刻时，他听到郁燃轻声和他说：“沈酌送来的文件，你收好，那东西会帮到你。”


    一股甜意混着希冀，瞬间在他胸腔化开。他弯起唇角，酒窝深陷，哑声应道：“好。”


    下一秒，她的声音化作最锋利的冰刃，刺入他刚刚回暖的心脏。


    “这段关系，就停在这吧。”


    “我和你……互不相欠了。”


    卧室里未散的旖旎温度，顷刻间降至冰点。


    他蹭着她掌心的动作，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