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凯接完电话回来时，郁燃正捧着一个纸杯，表情复杂地苦笑。


    “困了？喝点咖啡再撑一会儿，还有一场拍完就能收了。”


    郁燃神色微妙地看了他一眼，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人真的不该撒谎，更不该逞强。”说完还叹了口气摇摇头，一脸懊恼。


    张凯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人生感悟搞得有点懵，但也没多问，郁燃偶尔跳脱的发言他早就习惯了。


    他蹲到她旁边，说起刚才电话里的事。


    她晚上的直播冲上了热搜第一。有冯连推波助澜，更因为她处理得足够漂亮，尤其踩中了“女性黄|谣”这条红线。在当下的舆论环境里，这种话题自带爆点。


    直播结束后，已经有好几位女艺人转发声援，热度始终居高不下。


    大多是她熟悉的，包括温婉宁在内，都是合作过的演员。她们这一次站出来，不单是支持郁燃，更像是以女性身份为整个群体发声。


    最让郁燃意外的，是冷翎。


    那位圈内最年轻的金巷影后，平时除了电影宣传几乎神隐，微博从不分享私人生活，这一回，却破天荒地发声了。


    她这一下，声势最猛，直接把热度推上顶峰。


    郁燃看着张凯手机上的截图：


    ［冷翎的微博：同为女性，我不能沉默。］


    张凯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这好像是陈导夫人？”


    郁燃点点头。张凯能这么快摸清这层关系，八成又是唐一乐科普的。


    想起之前在消防通道，陈振一脸讨好地跟老婆打电话，再三保证不喝酒的妻管严模样，再对照今天这事……看来冷翎并不像传闻中那么冷淡，反而外冷内热。


    “你有她联系方式吗？我想私下谢谢她。”


    张凯摇头：“完全没交集。”


    冷翎团队极少应酬，咖位又太高，实在很难接触。


    “那先微博回复感谢吧。”


    只能这样，以后有机会再正式道谢。


    正说着，贺垣回来了，看起来心情不错，想必刚才聊得挺愉快，就是一身烟味熏得郁燃忍不住蹙眉。


    要不是正在拍戏两人得挨着坐，她真想离远点。


    幸好《朱砂画魂》没有吻戏，不然她得申请工伤了。


    张凯退出镜头前，郁燃把那杯冒牌咖啡塞回他手里，让他帮忙拿着。


    她本来想说，要是他不介意就换根吸管喝掉别浪费，反正张凯也好这口。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还是别了，路聿琛特意准备的，这么处理不太尊重。


    而且万一被他看见，估计又得暗自小心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郁燃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路聿琛的情绪。


    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总觉得……他有点可怜。她看不得他脸上露出半点失落，那会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罪大恶极的坏人。


    陈振的喇叭这时候超大声喊了句“各部门准备！”


    郁燃收起心思，认真调整状态，拿出小镜子检查好妆容，进入工作模式。


    最后一场拍得很顺利，不到三点就提前收工。


    郁燃卸完妆出来，唐一乐早已等在门口，说两个粉丝都安顿好了，给她们订了山脚下的一家酒店，干净卫生，关键是门口有24小时保安，很安全。


    张凯手里提着剧组发的夜宵，感叹这福利真是没话说。


    请大厨来片场现烤，这待遇，绝了。


    郁燃笑他赚那么多还贪这种小便宜，张凯满脸自豪，说自己是持家有方，没他这么精打细算，工作室早倒闭了。


    这么说倒也没错。唐一乐花钱大手大脚，郁燃耳根子软，劝两句就顺着她，两人一块儿潇洒，那劲头，简直比过年的猪都难摁。


    三个人说说笑笑进了房车，门刚要关上，就被一只手挡住。


    那人一身休闲装，戴着口罩，乍一看还以为是组里哪个工作人员，闷头就往里钻。


    张凯下意识要拦：“哎，哪位啊？我们已经收工了——”


    话没说完，对方已经关上门，摘了口罩。


    是路聿琛。


    “我现在是郁老师助理，来送夜宵的。”说着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这番话更像是说给片场外的代拍听的，也让郁燃安心。他们一行人一同进入，路聿琛还全副武装，没人能察觉。


    “胆真肥。”郁燃说，但没半点责怪。


    路聿琛笑了下没反驳。自从郁燃开始拍夜戏睡房车，两人有七八天没好好说过话了。


    每天在手机上聊不了几句，偶尔视线撞上，还得按她的意思立刻移开，不能让人看出端倪。


    所以他提前换好衣服，趁着夜色，紧跟郁燃的小团队溜了进来。


    路聿琛从善如流地上了车，十分自然地坐到郁燃对面。


    房车空间本就不大，他这一坐，两人膝盖相抵。


    尹明涵还在角落的床上睡觉，所以他们说话的声音放得很轻，拆包装也尽量不发出声响。


    他压低声音，朝郁燃手边的杯子扬了扬下巴：“好喝吗？”


    郁燃瞪他一眼，用气声回：“大骗子。”


    路聿琛照单全收：“总比你半夜灌咖啡强。”


    张凯和唐一乐在一旁拆着夜宵，假装没看见两人之间那腻乎的氛围，嘴上闲聊着热搜和冷影后的事。


    路聿琛听了几句，看向郁燃：“冷翎老师那边，要是想谢她，我可以问问陈振。”


    “不用，”郁燃摇摇头，“我已经微博回复了，这种事还是正式一点比较好。”


    她不想通过别人的关系去道谢，尤其是通过他。


    那份感谢，应该纯粹出自于她。


    郁燃一开始没找陈振或路聿琛要联系方式，就是因为在她看来，冷翎首先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不管她是出于和陈振的关系，还是作为《朱砂画魂》的利益相关方，冷翎最先是以女性身份站出来说话的，而不是谁的妻子。


    路聿琛看了她两秒，像是明白她的心思，点点头没再坚持。


    郁燃没吃烧烤，连轴转本来就容易水肿，这大半夜再吃重油重盐，明天上镜更没法看了。


    自觉不代表心里没怨气。她从唐一乐包里翻出根牛肉干啃着，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大快朵颐。


    路聿琛拿着串玉米粒在她面前晃，明知道她不会吃，还偏要逗她，装好心地说这是优质碳水，不胖人。


    郁燃推开他的手，说上面刷了糖浆，不胖才怪。


    两人在旁边克制地打情骂俏，张凯和唐一乐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没眼看”的眼神。


    郁燃察觉到桌上又被楚河结界无形隔开，碍于旁边还有人，脸上有点挂不住，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下，示意他收敛。


    路聿琛被踢了反而笑得更深，又拿了串韭菜逗她。


    郁燃气得想站起来打他，结果膝盖被路聿琛用腿夹住，动弹不得。


    表面不动声色，桌底下禁锢得死死的，他还冲郁燃挑眉，一副“姐姐不会怪我吧”的样子。


    又来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路聿琛这么蔫坏，偏偏拿他没办法。


    唐一乐终于忍不住咳嗽一声：“那个……路老师，您自己也吃，别光顾着我们燃姐……”说完自己先憋不住笑，赶紧低头啃鸡翅。


    张凯闷头啃肋排，其实余光一直留意旁边。


    郁燃没吃一口，路聿琛更是没动，光拿着串儿在那逗郁燃。


    看来在恋爱面前，烧烤都不香了，拿食物调情，简直岂有此理！


    张凯不理解，张凯鄙夷，所以张凯吃得更快了。


    反观郁燃，被路聿琛那副无辜又得意的样子气得牙痒，膝盖被他用腿夹着，动弹不得。


    她瞪着他，眼里噼里啪啦冒火星。


    路聿琛见她敢怒不能言，脸颊微鼓的样子，觉得可爱得要命。


    回以更无辜的眼神，用口型无声地说：“姐姐，怎么了？”


    怎么了？还问怎么了！


    士可忍，女士不可忍！


    郁燃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吃一晚上瘪，这次非得扳回一城。


    她面上忽然收敛怒容，甚至对路聿琛露了个和善的微笑。


    路聿琛被她这突然的转变弄得一怔。


    就在他愣神的刹那，郁燃被夹住的腿不再挣扎，反而放松下来，错开角度，抬高一只穿着袜子的脚带着试探的意味，轻轻蹭了下路聿琛的小腿。


    路聿琛身体瞬间僵住，夹着她膝盖的力道不自觉松了。


    郁燃心中暗笑，乘胜追击。


    脚踝灵活地微动，脚尖顺着他的小腿线条，若即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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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缓慢向上滑，掠过裤管布料，朝大腿方向去。


    那触感轻得像羽毛，撩起惊人的热度，穿透薄薄休闲裤，烫得路聿琛喉结一滚。


    他脸上的笑意彻底凝固，转而是难以置信和迅速蔓延的慌乱。


    他能感觉到那只作乱的脚像条滑溜的小鱼，带着故意磨人的节奏，在他大腿外侧轻轻勾蹭、画圈，还有继续往上的趋势。


    “！”路聿琛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他想躲，可空间就这么大，旁边两人正埋头苦吃，保不齐下一秒就会抬头，动作稍大就会暴露。


    他只能下意识并拢双腿，想困住那只无法无天的脚。


    可郁燃早有预料，在他动作前就灵活地缩回脚，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路聿琛彻底尝到了被反将一军的滋味。那股撩人的触感消失了，但留下的酥麻痒意却挥之不去，直往心里钻。


    他抬头，对上郁燃带着狡黠和报复得逞笑意的眼睛，她甚至还若无其事地拿起牛肉干，小小咬了一口。


    润红的嘴唇和若隐若现的舌尖看得路聿琛浑身一紧，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窜了上来。


    他赶紧低头，不敢再看。


    郁燃学着他刚才的样子，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了，路老师？是空调太热了吗？你脸好红。”


    路聿琛被她噎得说不出话，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又是好笑又是无奈，还有一股被撩拨后的躁动无处发泄。


    他终于败下阵来，默默松开夹着她的腿，甚至往后稍挪，试图避开那令人心跳失衡的触碰。


    郁燃将他这罕见的窘态尽收眼底，心里那点被逗弄的怨气总算烟消云散，甚至有点想笑。


    酒足饭饱，张凯和唐一乐动作迅速地收拾好残局，拎着垃圾袋，默契地一前一后溜下房车。临走前唐一乐还冲郁燃挤挤眼睛，一脸揶揄。


    这顿夜宵的后半程，路聿琛一直顶着张红脸坐在那儿一言不发，显然已经老实了。


    这副样子要是被陈振看见，准会狠狠嘲笑他，说你路聿琛也有今天，能被人捉弄成这样。


    车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狭小空间里只剩下角落里熟睡的尹明涵，以及面对面坐着的郁燃和路聿琛。


    空气似乎骤然变得粘稠安静，只剩空调运作的微弱声响。


    路聿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他不自然地抬手摸了摸后颈，眼神飘忽，不太敢直视郁燃带笑的眼睛。


    “……姐姐学坏了。”


    郁燃心情大好，故意往前倾了倾，手肘支在桌上，托腮看他：“还敢逗我吗？”


    路聿琛被她看得愈发不自在，下意识并了并腿，这细微动作没逃过郁燃的眼睛。


    她视线往下，落在他今天穿的烟灰色休闲裤上。


    刚才在桌下，她就是用脚尖感受过这布料下的温度和紧实肌理。


    一个带着点恶劣的玩笑念头突然冒出来。


    郁燃眨了眨眼，脸上笑容变得玩味，忽然没头没尾地轻声说：“下次别穿灰裤子了。”


    路聿琛正试图平复心跳，闻言一怔，下意识抬头问：“为什么？”


    问完他才觉得这问题有点傻，好像被她牵着鼻子走了。


    郁燃嘴角弯起狡黠的弧度，眼睛亮晶晶的，像只成功偷到腥的小猫。她压低声，用气声一字一句清晰地送进他耳朵：


    “因为，那是你们男人的比基尼。”


    “……”


    郁燃甚至还补了一句：“超级明显。”


    几秒后，那股刚刚勉强压下去的热意“轰”地一下再次涌上头顶，比刚才更汹涌。


    他整张脸，连同脖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漫上一层绯红。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干得厉害，一个字都吐不出，所有表达能力在这句话面前都失了效。


    最终，他只能挫败到近乎狼狈地低下头，抬手捂住发烫的额头，无奈笑骂了一句：“郁燃，你真是……”


    真是什么，他却说不出来了。


    角落里的尹明涵翻了个身，发出一点模糊呓语。


    郁燃看着对面那个从耳根红到脖颈，几乎要冒烟的男人，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闷闷地笑了起来，肩膀一抖一抖。


    赢了。


    这次可是彻彻底底地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