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在震。


    苏砚跪着，手撑在泥土上，掌心的刻印微微发烫。他盯着那只倒下的怪物，黑血从口鼻里慢慢渗出，背部的腺体塌陷了一半，但皮下仍有微弱的波动。


    他没动。


    萧千绝拄着短剑站在右侧，喘得厉害。肩上的伤被腐蚀得更深了，衣服边缘焦黑卷起，露出底下红肿的皮肤。他抬起手，用袖子抹了把脸，指尖沾了血和灰。


    玄月靠在一块石头边，脚踝疼得让她额角冒汗。她低头看了一眼，布条已经染红，但她还是把飞索重新缠回手腕，一圈一圈绕紧。


    洛九璃坐在树根旁，双手放在膝盖上，指尖发白。刚才那一击耗光了她所有灵力，现在连抬手都费劲。她闭着眼，呼吸很浅。


    “还没完。”苏砚说。


    没人回应。


    他知道他们在等他做决定。


    他慢慢爬起来，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他咬牙站稳，走到怪物头前，蹲下身，伸手探向它的眼睛。


    眼皮抽了一下。


    苏砚立刻后撤，匕首横在胸前。可那抽动只是残余神经的反应，眼球已经浑浊，没有聚焦。


    他松了口气。


    但这还不够。


    他转头看向萧千绝：“刺它脊柱断口。”


    萧千绝没问为什么，拖着短剑走过来，单膝压住怪物颈部，刀尖对准之前砍开的位置，用力捅了进去。


    黑血涌出来，顺着刀刃流到地上。


    没有反抗。


    玄月把飞索甩出，套住怪物头部，用力往后拉。它的嘴张开，喉咙里发出咕噜声，但四肢瘫软，动不了。


    洛九璃睁开眼，抬起右手，掌心凝聚出一道极淡的光纹。她挥手，光纹落在怪物身上，像一层薄雾扫过。


    光很快熄灭。


    她低声说：“没有黑暗能量残留。”


    苏砚点点头，终于把匕首插回腰带。


    “死了。”他说。


    四个字落下，空气才像是松了一下。


    萧千绝拔出短剑，刀尖上的黑血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嘶响。他甩了甩刀，收回来抱在怀里。


    玄月解开飞索，坐到地上，开始拆脚踝上的布条。伤口肿得厉害，但她没叫疼，只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些药粉上去，重新包扎。


    洛九璃靠在树干上，闭目调息。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但呼吸渐渐平稳。


    苏砚弯腰捡起自己的卷刃匕首，看了看，扔进背包。他又从里面拿出一块干饼，掰成四份，一人递了一份。


    没人说话。


    他们都清楚，这场战斗结束了，但麻烦没完。


    远处的震动还在继续。


    苏砚嚼着干饼，目光扫过三人。萧千绝低着头，一边吃一边按着肩膀；玄月包扎完脚踝，正把飞索末端打了个死结；洛九璃睁开眼，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他知道她在等他开口。


    他咽下最后一口，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碎屑。


    “我们能停。”他说，“但线索不会等。”


    萧千绝抬头：“我还能走。”


    玄月把药瓶塞回袖中：“我不喜欢原地等死。”


    洛九璃缓缓站起来，扶着树干撑住身体：“前方还有东西在动。不是同类，是别的。”


    苏砚看着她。


    她没多解释，只是点了下头。


    他知道她不会错。


    他转身走向背包，翻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纸面已经被汗水浸过几次，边角破损，但标记的路线还看得清。他对照着方向，又抬头看天。


    树冠太密，阳光只能漏下几点。他记得来时的路，也记得那些怪物出现的位置。


    地图上有个红点，是他之前标下的边界线。现在已经越过那个位置了。


    再往前，就是未知区域。


    他收起地图，插进腰侧。


    “走。”他说。


    萧千绝撑着短剑站起来，脚步有点晃，但他没让人扶。他走到队伍右侧，保持警戒姿势。


    玄月试了试脚踝，走两步，适应了一下。她落后半步，目光扫向两侧林地，手指始终搭在飞索扣环上。


    洛九璃走在中间，一只手扶着树干借力，另一只手垂在身侧。她的灵力还没恢复，短时间内无法施术，但她的眼神一直盯着前方。


    苏砚走在最前面。


    他把手伸进口袋，掌心贴着刻印的位置。那地方一直在发烫，像是有什么在拉他。


    他不知道是什么。


    但他知道方向。


    雾气越来越浓。


    树木扭曲得更厉害，枝干交错，像纠缠的骨头。地面湿滑，踩上去会陷进一层黑色的泥里。他们放慢脚步，一步步往前。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苏砚忽然停下。


    “怎么了？”萧千绝问。


    苏砚没答。


    他蹲下，用手摸了摸地面。震动比刚才强了一些，频率也不一样。


    不是脚步声。


    更像是……心跳。


    他抬头看向林深处。


    雾里什么也看不清。


    但他的刻印突然烫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到了。


    “有东西。”他说。


    三人立刻停住。


    玄月迅速退到一棵树后，飞索绷直。萧千绝把短剑横在身前，挡在洛九璃前面。洛九璃睁开眼，试图感知灵力波动，但她的状态太差，什么都抓不住。


    苏砚站着没动。


    他盯着雾的那边。


    三秒后，震动停了。


    雾也没动。


    一切安静下来。


    他慢慢站直，握紧拳头。


    “继续走。”他说。


    队伍重新移动。


    这一次，他们靠得更近了。


    苏砚走在前，脚步稳定。他的衣服还湿着，沾着怪物的血和泥，但他没管。他的注意力全在掌心的刻印上，那热度一直没有消。


    他们穿过一片倒伏的树林，跨过断裂的树干，踩着湿泥向前。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地势开始上升。


    一条缓坡出现在雾中，通向更高的林地。坡上没有树，只有裸露的岩石和藤蔓缠绕的石堆。


    苏砚踏上第一级台阶似的岩层。


    他的刻印猛地一跳。


    像是回应。


    他回头看了三人一眼。


    萧千绝点头。


    玄月抿着嘴，眼神警惕。


    洛九璃抬了下手，示意她还能撑。


    苏砚转回头，迈步往上。


    风从上面吹下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他爬上坡顶，停下。


    眼前是一片开阔地。


    雾在这里变薄了，能看见更远的地方。


    林地继续延伸，但结构变了。树木排列得更有规律，像是被人种过的。中间有一条模糊的小路，通向深处。


    苏砚站在高处，看着那条路。


    他的刻印还在发烫。


    他知道，那里有东西在等他们。


    他抬起脚，往前走。


    一只乌鸦从枯树上飞起，翅膀拍打的声音划破寂静。


    苏砚的脚步没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