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乙弗氏看着自己的儿子元钦，喝了一声。


    “跪下！”


    元钦贵为太子，可在自己母亲的注视下，也不得不跪了下来。


    “你说，甘泉宫之事与你有关否？”


    元钦听了，急了。


    “此事如何能与儿臣有关，母后是听了谁的谗言？”


    乙弗氏很了解自己的孩子，看着他如此模样，也只能微微叹了口气。


    “秦王快要回来了，若此事是你做的，跟母后说，母后还能保你余生为一富家翁。”


    元钦听了这话，火气转瞬间就上来了。


    “秦王、秦王，为何老是说秦王，父皇才是这大魏的天子，儿臣才是这大魏的太子、社稷的储君。”


    元钦这一声怒吼，让乙弗氏面色一变。


    此刻，她有些后悔了。


    或许，当初就不该让他当这个太子，也不该让他迁出皇宫，去东宫居住。


    有了太子的名分，元氏和鲜卑八姓那些不得志的人，天然会向他靠拢。


    如今看来，他已然走的很远了。


    元钦不甘的质问道：


    “这大魏是我元氏的，大野爽若要篡位，儿臣宁死不为汉献帝，当为高贵乡公、北地王。”


    听了元钦的话，乙弗氏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这样的面容，元钦从未见过，甚至让他感觉到畏惧。


    “你是储君，凭什么？”


    乙弗氏的质问声，让元钦愣了。


    什么凭什么？


    他是元氏，他是皇帝长子，成为储君，这不是天生的么？


    “母后何意？”


    “你不过一竖子，有何大功于天下，堪为社稷之储君？”


    “我元氏乃是天下第一等高门，儿臣如何不能为储君！”


    乙弗氏听了这话，面容越冷。


    “秦王麾下那些百战之师会认么，天下之人会认么？”


    元钦张了张口，还没有说什么，乙弗氏便给了他答案。


    “告诉你，不会！”


    乙弗氏居高临下，美丽的面容上带着一股肃然。


    “不然，当年六镇就不会反，尔朱荣也不敢在河阴屠戮洛阳公卿，今日更没有你在这里妄言！”


    “妄言！何为妄言？”元钦站了起来，“是不是只要拂逆秦王之意，那就是妄言！”


    元钦不再理会乙弗氏，挥舞着袖子就要离开。


    可转身，他又看向了乙弗氏，怨毒道：


    “不知母后究竟是谁家之人！”


    元钦的直接离开了，可乙弗氏却是伤心不已，差点站不稳。


    直到元钦离开后，乙弗氏的侍女才走了进来。


    “皇后！”


    “我没事！”


    乙弗氏擦了擦眼泪，看着自己的侍女，也是元明月曾经的心腹侍女，道：


    “小鸢，告诉明月，撮合钦儿和妙真之事，便罢了。妙真是个好孩子，不能拖累了她。”


    ……


    元烈看着返回东宫，一脸怒气的元钦，不禁问道：


    “太子，何以如此？”


    元钦摆了摆手，道：


    “无事，受了些气回来。”


    说着，元钦看向了元烈，问道：


    “你说，我元氏为世间第一等高门，为何六镇、尔朱氏敢反叛？”


    “那是这些逆贼辜负皇恩，贪心不足。若非这帮逆贼作乱天下，大野爽一土匪如何能有今日之势！”


    元烈带着极度的不满与不甘，面容上都是


    十余年前，曾经的元氏位于顶端，享受着众人的羡慕与敬畏，可如今，却溅落成泥。


    这样的落差感，又怎么能让人不发疯呢！


    元钦听了元烈的话，心中的不安与自我怀疑的情绪渐渐平息。


    “说得对，孤不过是要拿回属于我元氏应有之位。”


    “殿下英明！”


    元烈说完，看了看四周，向前一步，声音也变小了许多。


    “殿下放心，甘泉宫之事绝对不会牵连到殿下。”


    说着，元烈略带得意，道：


    “此事之后，大野爽不得不从辽东匆匆归来，足以见其并非无懈可击。如今萧氏诸王不屈于大野爽的淫威，天下将变，我元氏也未必不可卷土重来。”


    “该如何？”


    “殿下当以太子之尊，笼络元欣、元赞这些手握兵权的重臣。此外，臣手中还握有一事，定可让大野爽颜面扫地。”


    ——


    金镛城。


    以斛思椿为首的朝臣早早在城外等待着，不过，他们却只见到李爽的车架从外而来，驶向了金镛城中。


    自始至终，李爽都没有见斛思椿一面。


    如此举动，无疑让斛思椿感受到了不安。


    他是洛阳留守，如今洛阳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自然是责无旁贷。


    正当斛思椿六神无主之时，祖珽笑嘻嘻的走来。


    “丞相！”


    斛思椿见到祖珽，这位官职爵位远比自己低的人，却是很恭敬。


    “大王要见我么？”


    “大王长途归来，甚是疲惫，就不见丞相了，让在下告诉丞相，此事如何，便是如何！”


    斛思椿听了这话，不觉得咳嗽了几声。


    “丞相无恙否？”


    斛思椿挥了挥手，道：


    “无妨！”


    祖珽点了点头，转身进入了金镛城中。


    天宇墨色浓重，眼看就要一场大雨落下。


    斛思椿看着这巍峨高耸的金镛城，寒风吹至，却有些麻木。


    终究，他叹了口气，缓缓离去。


    ……


    金镛宫。


    李爽换了一身便服，坐在王位之上。


    他面前的桌案上，摆放着犹如山丘的文书。


    “天色已晚，风雨将至，尔等早些回去，有事明日再议。”


    宫殿之中，秦王府的一众学士行礼离去。


    只剩下了侯景与祖珽两人。


    李爽看着祖珽，吩咐道：


    “此次征讨辽东所得战获，你整理一份文书。”


    “诺！”


    侯景脸上带着笑容，等到祖珽离开后，才缓缓道：


    “大王，事臣查清楚了。甘泉宫受袭，乃是元钦、元烈里通外敌之故，那帮贼人才能如此轻易混入甘泉宫。”


    “有元欣的事么？”


    “那倒是没有，元欣经营的果园、菜圃之中，有不少元氏子弟当差，被钻了空子。”


    “那就无妨！”


    李爽不甚在意，翻看着手中的文书。


    “你先回去吧！”


    “诺！”


    侯景刚刚走出殿门，殿门缓缓关上，殿宇之中，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凄厉之声。


    “大王！”


    侯景面色一变，匆匆返回殿宇，却见李爽面色苍白，坐在王位之上，衣冠都斜了。


    “大王，您这是？”


    李爽指了指掉在地上的文书，压抑的说不出话来。


    侯景好奇的走上前去捡起了文书，看了一眼，双眼圆睁。


    “怎会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