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七则笼鲛(四)
作品:《黑月光她从地狱爬出来后》 祁夜依冷笑道:“你家地动山摇你不去瞧瞧缘由,倒来寻我们麻烦。当真是有意思。”
鲛人王面色一沉,就待要打上去,却听殿外传来一阵呼声。
“王,羽人族在海面之上公然叫嚣,说是海巫大人违背两族契约,私入羽族领地,要讨个说法!”一虾兵落地,喊道。
鲛人王眯眼,看向白染,“白染,怎么回事?”
白染当然知晓是怎么回事,他们初来此地的落地之处就是羽人族的领地。他揶揄着没法说话。
鲛人王见他这反应,眼中的怒火都要喷出来了,咬牙道:“你若与我鲛人族还有些同族情谊,就同羽人再此洽谈恢复两族和平。”
景熙挡在了白染身前,“我们的确是不小心踏足了羽人领土,本不欲生事,他们却强行攻击,依依不饶。他们或许根本就不想要和平,这一战是迟早会发生的。白染不可能劝动。”
鲛人王听她所言,眉头越拧越深。鲛羽两族从诞生以来为争夺这片领土一直争斗不休,直到海巫白染一力降十会,恩威并施,羽人族与鲛人族才能达到长久的和平,可羽人族休养生息多年,那颗好战之心怕是早已经按耐不住了。他们想吃鲛人。
鱼可以不吃鸟,可鸟想吃鱼,几千年的时间,如同鱼类已经满足不了羽人的胃口了。
鲛人王目光在景熙面上流连,愈发凝重,可是相比于羽人,人或许更危险。
就像这个人,年纪不大,却将羽人族的想法摸得一清二楚,当真是可怕。
整片海域再次震颤起来,这次比上一次更为猛烈,像巨人的心脏被一只强劲有力的大手攥住,在“噗嗤”“噗嗤”地拼命挣扎跳动。
外面嘈杂的呼叫声此起彼伏,鲛人王冷哼一声,道:“等会再来收拾你们!”说完,带着一众虾兵蟹将和鲛人往海面上游去。
白染同景熙道:“主人,我和他们同去。”
景熙抓住他的手腕,白染回头瞧她,只听她认真道:“一起。”
这两人都去,祁夜依自然也要去了。他捋捋鬓角发丝,眸中带上几分邪气,好戏要开场了。
领路的虾兵用小爪挠挠头,它那小脑仁实在是容量不大,思考起来显得有些笨拙,心道:“海巫大人不是在海面上同羽人对峙吗,怎么这里还有一个海巫大人?”
一个接一个的鲛人、虾兵蟹将像雨后春笋一般浮上水面,为首的鲛人王手持三刃看向羽人族首领:“羽巍,你今日行事是什么目的!”
羽巍被这般质问不怒反笑,胳膊一挽,言语中满是挑衅,“拂紫,我看你是毛都没长齐就开始咬人了,我们只是在空中飞一会儿,怎么就碍着你们的事了。”
她视线转向白染:“再说了,不是海巫大人先踏足我族领土的吗?你们这破水池请我去我都嫌弃。”说着她抖抖身后翅膀,几片灰雀色羽毛落下。
“你,”拂紫冷哼一声,“真是欺人太甚。说什么飞一会,你分明是动了狂风卷动海水让我鲛海震动!”他手中蓄力便想上前攻去,只是被一条赤白的胳膊挡住了。
拂紫忽地反应过来身旁人是谁,眉头一皱道:“你……在这儿?”那刚才那个……
海巫对拂紫语气中的疑惑反应平平,只是淡漠地瞧着羽巍,道:“我未曾踏足过羽族领土。”
羽巍危险地眼一眯,“想不到堂堂海巫大人也会抵赖。”
海巫:“并非抵赖,事实如此。”
“好,好一个事实!既然如此……”
羽巍的话突然卡壳了,整个人依旧是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却明显地呆滞了不少,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里一只鲛人刚冲出海面,理着湿漉漉的头发。
清发染雪,眉目稠浓,纤细修长的脖颈沾着条条海水,在阳光下像层层薄纱,似有似无。
“总算是重见天日了。”祁夜依兴高采烈地从海水中冒出头来,景熙没他这么大的雅兴,抬手微微遮挡住耀眼的阳光,看向眼前一幕。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响起。
“怎么有两个海巫啊?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羽人用了什么术法派来迷惑我们的?”
“你们看海巫大人身后那两个奇装异服的是什么东西。”
“确实怪异,两个海巫的出现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羽人族这边也有不小的波动,一人靠近羽巍,压低声音道:“首领,我们还要不要开战。”
两族当年签订的是天道契,最先违背的一方会受到神罚,后代子孙难以孕育,直到整个族群灭亡,所以他们才会畏畏缩缩了几千年不敢进攻鲛人族。
若是真白染根本没有踏足他们的领土,就代表着天道契仍存,神罚依旧会降下。
他们都不敢冒险。
羽巍没她这般忧虑,兴致昂扬地盯着海上一幕,道:“静观其变。”
海面上,白染露着半个身子,显得有些懵,他盯着那海巫左瞧右瞧,神色愈发严肃。
拂紫也对着两人看一眼再看一眼,惊疑不定道:“你们……到底谁是我的海巫?”
白染自然没想着占着人的身份不还给人家,积极地指指海巫:“他是,他是。”
海巫的目光扫过来,落在白染身上:“嗯。”
“嗯”是个什么意思?
虽说两人都说他身旁的是真海巫,可拂紫对此依旧觉得十分诡异。
他干脆先将此事放在一旁,对着羽巍道:“喂,你确定你们能受得住神罚?”
天上的羽巍也是听明白了,看明白了,那日闯他们领土的并非真的海巫,而是个来历不明的,所以他们……
羽巍轻声笑笑,眼底不自觉溢出几分狠厉:“你们真该感谢当时动手的不是这位假白染,如果是,你们这群鲛人免不了一死!”
拂紫听她放狠话,也知道她没这个胆子了,扯了扯嘴角,嘲讽回去,道:“不是我说你,不敢就不敢,说什么大话。”
羽巍不听他挑衅,羽翅一挥,原路返回了。
拂紫嫌弃地躲开漫天飘落的羽毛,将众人都遣散了,才开始处理两位白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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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看热闹的鲛人们自然不想离开,拂紫只得强力威压才一个个不情不愿的走了。
海面上只剩下五人。
白染围着海巫转了两圈,对比一下手腕,对比一下尾巴,变出个小镜子来对比一下脸,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都对比了一下,他得出一个结论,这家伙连头发丝都和他一模一样!
“你到底是谁!冒充我干什么!”
海巫不瞧他,只垂着眸子淡漠道:“白染。”
“你?你白染?”白染忍不住问道,“你是白染那我是谁?”
海巫抬眸看他,“白染。”
白染:“……我当然知道我是白染,可是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白染吧。”
拂紫也来来回回地看他们,不对劲,十分地不对劲。他问海巫:“白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白染:“你先别叫白染,我也想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拂紫:“我又不是叫你。”
白染:“你叫白染了就是叫我了,你先别叫。”
拂紫:“……”幸亏这是假海巫,真想踹死他。
三人互相观察之时,景熙小声同祁夜依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个状况的?”
祁夜依挑眉,满目骄矜:“千秋图是我的,我来去自如自然知晓这位鼎鼎大名的海巫。”
景熙若有所思颔首,“你为何不早说?”
祁夜依拿出一把瓜子,又嗑了起来,道:“早说了不就不好玩了。这出长达万年的戏已经接近尾声了。”
景熙磕着他手里的瓜子,看向几人。长达万年……与当初白染被昧收进九层灵塔那一身伤痕有关吗?
拂紫看向吃瓜二人组,面色不虞地游过去,“你二人当看戏呢,我问你们这个假白染怎么一回事?”
白染一听他说自己是假的登时不乐意了,追过去,怒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假的!”
拂紫:“不凭什么,你单看看你那暴躁样,哪一点比得上我们真海巫了。”
他耀武扬威地向众人炫耀的海巫正淡淡地向他们游过来,随即淡然道:“他是白染。”
啊?拂紫看向海巫,有些不理解:“什,什么意思?你是假的?”
海巫颔首:“嗯。”
白染高兴了,翘着尾巴走过来走过去,得意忘形道:“我就说吧,我怎么可能是假的,他都承认了,他才是假的,是个赝品。”
拂紫瞅他一眼,看着海巫道:“白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千万不能让那个该死的家伙趾高气扬!
海巫并不瞧他,只是将目光放在白染身上,道:“你想知晓自己的过去吗?”
白染疑惑,停了动作,束寒玉曾和他说过,人不能忘了来处,不然就会像她一样连家在何处都不知道。
可他也是一早便忘了来处,如今被这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提起来,不免有些疑惑:“你知道?”
他知道,她知道,她当然知道,她在海螺中留下的寸寸思念,成了丈丈执念,将她缚在这副躯壳中,等一人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