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


    谁在喘息?


    “哈..”


    谁在哭泣?


    意识的回笼需要时间,她从一片空茫的精神之海跌落,撞进模糊视野里带笑的眼睛。


    喀嚓、喀嚓


    暴动的怨气破开魂魄中本就密布的裂隙,风交缠起两人的发,脸颊上是向下流淌的冰凉。


    萧潇看见聂莫黎涨红的脸色,和自己青筋暴起的手掌


    ——不是、仿生人


    不是


    所有向外发泄的力道在那一瞬间诉诸己身,喘息声愈发大了,她想要那声音停下来,想问家人受伤没有,张口时却发现喉咙紧的发痛,完整的话也没有,只剩几声破碎的呜咽,克制不住地流淌出来。


    挣脱了束缚的雷咒点亮视野,萧潇盯着聂莫黎的眼睛,在那片灰色的倒影里恍然:是我在喘息


    ..是我在哭泣


    “为.什么?”


    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生出的荆棘,一词一句吐出时勾连住沿途的所有脏器,撕裂心脏划伤咽喉才艰难地探出头,也没有花


    聂莫黎:“嗯..”


    事发突然理由还没想好下次一定


    她稍稍抬了头,看进那双被怨气烧得通红的眼睛


    讨厌的多余的人与物件都不见了,只留下自己的影子


    ‘真漂亮啊’


    保持着反派的神情思索片刻,目光总是不由自主沉进这双只有自己的红宝石于是什么也没想出来的聂某在萧潇的注视里顿了顿,干脆顺着自己的心意抬手,拭去她眼下流淌的泪痕,高深地笑起来:


    “真是傻得可爱——”


    是个失去神智也不会下重手的笨蛋呢


    是我的


    可爱


    干涩的咽喉艰难地滚动一下,打潜意识里就信任着家人的一切的厉鬼在被雷霆与咒文一层层放大的情绪里惶然地找寻眼前人玩笑的痕迹,甚至忘了该如何组织语言,只能一遍遍悲哀地、求助似的去唤仇人的名姓:


    “莫黎、莫黎..”


    “嗯,嗯”


    竟然从这般的悲切里得到奇异的满足,胸中愈发铺开的冰凉根系贪婪地转化着随那满足生出的心绪,用不再滞后的贪念筑起将行动也一路包裹的巢穴。


    聂莫黎一遍遍应着,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笑起来:


    “只是个女人而已,仪式差个人牲,随手祭了就是”


    喀


    她轻声讲着,余光里瞥见耳坠轻晃,就愈发多了一股悠游的笑意:“还得多谢你呢——不然想骗个人来还没那么容易”


    喀嚓喀嚓


    扬起的发都坠下来,搭在肩头,黏住两个交叠的影子


    跃动的雷光渐渐熄了,随着魂魄散落的碎片离开平静的风眼,悄无声息地消弭于混杂着怨气的狂暴空气:


    “莫黎”


    似乎源源不绝,新的液珠自眼眶滚落。萧潇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面孔,近乎是祈求的:


    “莫黎、她也是你的家人”


    “家人?”聂莫黎嗤笑一声,“你不会以为你死后我还会去照顾她们吧?”


    那肯定不行,她现在每天接触的不是阴曹地府就是各种小鬼,肯定不能总去见这几个普通人


    为人拭泪的手也收回来,她毫不在意萧潇没有收回的僵硬手掌,嘲讽地吐出一句:“天真”


    最多背地里看着点


    祭品的胸膛剧烈起伏起来,想必是怒魄将要牵挂上她了吧?


    思维在沾染上萧潇时只余下成仙的念想,聂莫黎赏玩着眼前只映出自己的殷红眼眸,觉得先前自己的软弱手段简直是不可理喻:


    玩什么包容引导的恋爱游戏?


    只要确定的是我,恨我厌我又有何不可?


    这祭品的牵绊太多,爱的人也太多,沾染上恨的反而才少


    新的情魄在耳坠中凝聚,她勾起唇角,向前侵略似的压了压,轻声道:


    “别说诺澜,你也只是我的祭品而已”


    喀嚓


    幻觉一样的轻响里,耳坠震颤起来


    扣在脖颈的手掌青筋毕露,鬼化中逐渐锋锐的指甲抵上皮肤,却依旧没有带来窒息的触感


    聂莫黎意外地偏偏头:“这样都不敢对我动手?”


    “哈”


    她蓦地笑了,充满恶意地笑:


    “废物”


    颤抖的瞳孔骤然缩至针尖大小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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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伤害】【报仇】【不能】【伤害】【报仇】【家人】【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报仇】【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不能】——


    乒


    维系着魂魄稳定的支柱终于彻底崩碎,长久纠缠于魂魄的幽深暗色长驱直入,卷进每一缕风的脉络


    “呼...”


    膨胀到将房间撕裂的风暴中心,信念崩解的祭品缓缓吐出一口气


    【家人】【伤害】【家人】


    【我】【伤害】【家人】


    【我】【背弃】【承诺】


    我...放弃这份执念


    承托魂魄的枷锁轻飘飘散去,萧潇凝望着眼前人熟悉又陌生的面容,缓缓松开了聂莫黎脖颈上紧贴动脉的手掌。


    不再被束缚的怨气愈发磅礴,被轻盈流转的精神一引就缩回魂魄,连四面躁动的风也安定下来。


    聂莫黎终于开始感觉有点不妙


    按照她的推演,萧潇现在应该——


    “聂莫黎”


    眼前人的声音也是轻柔的,腕间血色的长蛇一点点染粗了新的一圈,随着手掌抚摸的动作,轻轻蹭过她的唇角


    幽深的墨瞳望不见底,只有那目光好像也化作安静的蛇,紧紧地、病态地缠住她的一切


    从未有过的寒意自尾椎骨一路腾起,聂莫黎反射性退开一步,脸色变了又变,将将维持在惯有的强势姿态:“别拿这种眼神看我!”


    萧潇却不回应,甚至一点点勾起了唇角。忠实工作的泪腺向外倾倒着液体,湿润空洞的温柔笑意。纯黑虹膜内她的影子也散去了,只有悬空的手向下垂了些,握住一缕她被风吹起的发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湿润的发梢在虎口牵连出浅淡的红痕,厉鬼放下手,指尖是自己的血。


    “现实世界再见的活,”


    “一起下地狱吧”


    ——一起?


    耳朵忠实地将预想里关键的词句送进大脑,可以称得上是惊怒的空白思绪才算是重新踏上了可堪运行的轨道。


    什么也没去想,聂莫黎浅浅的笑起来: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