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璀璨夺目，四周人声鼎沸。铲过雪的长安街仍带着些潮湿，一行人到了京中繁华地段后陆续下车，四周阁楼装潢精致，弯曲盘桓向上，顶部围栏几缕彩色丝带尾部翻飞，猎猎作响。


    四人一路说说笑笑，向着热闹的街道深处走去。


    李嫣穿着一身艳红衣裳，外披白狐大氅，没有一根杂毛，一张吹弹可破的小脸娇艳明媚，红唇张扬，领着他们在街道横冲直撞。路过冰糖葫芦想吃，路过新奇玩意儿想看，甚至路过秦楼楚馆，也想带着他们冲进去一饱眼福。


    李均被迫充当苦力，跟在自家阿姐后面一边小声吐槽，一边卖力往自己身上源源不断挂着李嫣买的的奇怪玩意儿和首饰衣裳。


    没想到李嫣看着冷冷的模样，行事竟是如此爽快潇洒，姜绾和她熟悉之后才发现，这一行人里，其实她最是温热不过，永远勇往直前，身上烟火气十足，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格外吸睛的程度。


    四人前后不一走着，无意路过一个面具小贩，老板高声嘹亮吆喝“卖面具了，卖面具了，精美好看的面具。”


    见停下脚步驻足的是个大户人家子弟，姿态气度不凡，他笑得谄媚：“欸，客官，要不要来个面具？”


    他一边说着一边介绍，热情得有些过分，手里拿着的面具都快怼到沈云溪脸上，长身玉立的少年退开两步，不经意侧开，耳边还在嗡嗡响着贩主吵嚷的声音。


    他指着上头的青面獠牙的画式，张口就开：“您瞧，这色泽，这样式，与您出尘不凡的气质简直就是一绝，我保证，您戴上它之后，这长街十里，公子你绝对是回头率最高的一个。”


    原本姜绾专心看着前头热热闹闹打闹的李家姐弟，眼底染上一层浅浅的笑意。察觉到沈云溪停下，被这夸张的说法吸引了注意，回头看一眼面具，额角轻抽。


    “……”


    沈云溪浅浅听着，对于贩主这一番及其缺德的自卖自夸没表示任何不满，他抽神，看了眼不远处打打闹闹的二人。


    “阿姐，你买的这都什么玩意儿，又不是只有今天能买，干嘛像个进城打劫的土匪一样。你再买，我都快变成巨人观了。”


    李嫣听见李均抱怨，压着怒气举起拳头，不多言语，直接朝他脑门一撞，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闭嘴！”然后一把扯过他挂在腰间的银两。


    愤愤道：“你这月的月钱归我了。”


    没有多余的手抢回锦袋的李均急得跳脚：“凭什么！”


    沈云溪默默收回眼，看也没看摊主手上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


    “我要了。”


    贩主笑得眉开眼笑“哎！好，这顶面具五两银子。客官可还要再买一顶，您瞧您这举世无双的容貌，怎么着也要戴两……”


    “不用。”沈云溪接过那顶面具，冷声打断，长指往前一伸，便在摊前留下整整齐齐的五两银子，随后大手覆住那顶面具，不过瞬息，两只冷白有力的手便将面具轻巧戴好，唯余一片鹤氅衣角落在贩主眼里。


    姜绾站在原地，等着不远处的沈云溪走近，待细看见那顶青面獠牙、丑陋骇人的面具时，认真问了句：“你真的觉得它好看吗？”


    她本来想问你真的觉得老板说的是真心的吗？但转念一想，戴着这顶嗯……清新脱俗的面具，确实能吸引不少目光。


    “嗯。”


    姜绾到了嘴边的劝慰绕了一圈，刚张开的嘴卡在半空，呆了好一阵子，然后默默合上，选择维护一下沈世子的自尊和审美，却看见他像是突然被戳中了什么笑点，竟开始低低沉沉地笑起来，胸腔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嗡鸣。


    姜绾微睁眼睛，一双杏眼里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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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分不解，却引得他笑意更甚，两只圆圆面具眼睛底下的眼里仿佛盛着万千笑意。


    他伸出带着些凉意的手掌，轻巧将她的脑袋转了个向，声音低沉好听。


    “别看了，不是你想得那样。”


    “买来遮丑的。”


    姜绾挑眉：遮丑？


    她不敢再问，怕又闹出什么笑话，便乖乖闭了嘴，走在他前面，跟上前头李家姐弟的步伐。


    刚好路过秦楼楚馆，满楼红袖招。


    她忽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姜承峻，脸色明显一僵，不愿再往前走，正犹豫着要不要折头返回。


    忽然有个冰凉的东西被人轻轻覆在她脸上，姜绾透过两个圆圆的孔洞看见他漆黑的眼和短促浓密的长睫。


    她听见沈云溪柔声道：“带上。”


    姜绾伸出带着薄茧的纤纤细指尖扶了扶面具，低低应了一声。


    “谢谢。”


    沈云溪落在最后面，眼神不经意看见姜绾，


    忽然一个人影从她身旁穿过，肩膀被他猛地一撞，姜绾在原地顿了一下，摸了摸空空的腰间，她的钱袋不见了。


    原是她不打算去追的，但手上摸上一个熟悉的东西，眼神一变，立马跟着他的方向追了出去。


    沈云溪眯眼，眼疾手快先她一步抓住那人，一回头，却发现她不见了，他微皱眉。


    是夜，京中沈府。


    “你说，她见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可有探清身份。”


    “回主子，她原是江州陈氏女陈云，搬来京城没多久，此前和姜家小姐并无接触。”


    明暗烛火中，沈云溪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几个时辰前，姜绾来到纸条上写的地方。


    “小姐还记得我吗？”


    “阿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