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作品:《岁有所安(重生)》 自那日过后,沈云溪又恢复了平日里无所顾忌的模样,虽然他偶尔会在姜绾受伤的时候以不教她武功威胁她收下源源不断的生肌膏,但还是依旧不肯教她些像模像样的招式和技能。
眼下四月已然过半,院里树叶的颜色由初萌时的嫩黄绿逐渐过渡到成熟的深绿色,而她每日除了劈柴就是扫地,再这样下去,焉知她何时能拥有自保能力。
姜绾知道,她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握着斧子的手一停,少女侧着耳朵、屏息凝神,目光涣散的盯着手底下半砍的木柴,远处二人嘈杂的交谈声渐渐变得清晰。
“沈兄,听说京中今日新开了个书坊,叫什么‘墨香楼’,它还设了个劳什子诗谜,说是十日内猜出的人可得书坊苑牌一张和松石先生的亲笔字画一副。”
松石先生?
姜绾知道,他是前朝有名的书法家,目前存世的作品寥寥无几,听说时至今日,已然到了千金难求的地步。
虽说当今皇上重武轻文,但对于爱好文字的达官贵人而言,一手举世难见的好字仍然是值得吹捧的存在。
李均眯着眼,说的绘声绘色:“而且那书坊主人甚是嚣张,断言三日之内,京中无人可破这无头诗谜。今日难得休沐,不如……”
他挑了下眉:“你和我一起去凑个热闹?”
沈云溪素手执棋,伴随着黑子落于玉盘上的一声清脆声响,漫不经心开口。
“哦?堂堂安国公世子,何时对自己口中所谓的‘附庸风雅’之事有了兴趣?”
听见沈云溪的反讽,李均眨了眨眼,眼底一闪而过一瞬微不可察的心虚。
还记得去年上元节,十里红灯缀满长街,万人空巷。
一辆安国公府的马车在路过一个小摊时,被围得水泄不通,等的不耐烦的李均一把掀开车帘,气势汹汹地扫了几眼后,径直将目光投向左前方那个人声鼎沸的小摊。
这才发现,这个格外火爆的摊子原来只是京中无数花灯贩子中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只不过那摊主取巧,设了个猜灯谜的游戏,规定猜对灯谜者可免费获得一盏指定花灯,而猜中全场最难灯谜的,可以将本摊最精致漂亮的蝴蝶花灯带走。
只见一众乌泱泱的人群中心,一盏长约半人高,宽约一尺的巨型蝴蝶花灯正在空中随风振翅,它通体蓝色,翅膀薄如蝉翼,从只有身体的主灯部分来看,制作者显然十分用心,但由于材料的限制,某些细节的地方难免显得粗制滥造。
有一说一,虽然李均现在正在他堂堂安国公世子居然被堵在官道上的气头上,但这盏花灯确实做的不错,往年他在宫里见过的漂亮花灯只多不少,材质技艺皆属上等,如此胆大创新的,倒是只有眼前这一个,从周围人密集的谈话中,他大致知道这盏花灯耗费了大约十五天制作完成。
李均耐着性子,等眼前这群叽叽喳喳的人群散开,可半个时辰过去了,眼前的人头反而不减反增,他这才从一群嗡嗡的人声中知道,也不知是哪个情痴率先将赢得的花灯得意地赠予身边的心上人,引得一旁的姑娘艳羡不已。众男子不甘示弱,纷纷昂首挺胸踏入灯群,一副势要为自己心上人摘下那最大花灯的模样。
然而不管是衣裳发白的文雅书生,还是锦衣华服的翩翩公子,都在一个接一个胸有成竹地上前报出自己的答案时被老板惋惜的表情挫败。
只见那摊主满脸高深莫测,连连摇头,发出一声又一声叹息,但周围的人反而只增不减,随着周围的男男女女愈来愈多,一群正值青春年少的男人们更加越挫越勇。
整个气氛空前高涨,彻底将这小摊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始终猜不出答案,众男子脸上挂不住,便大手一挥,对着身旁的姑娘说,想要哪个,随便挑。
这场名为灯谜实为开屏的小小活动,让摊子里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也让那表面叹气心里却乐开了花的老板挣得盆满钵满。
李小公子看见这幅场景,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见一时半会儿确实过不去,当即便将帘子愤力一甩,岔开腿,一屁股坐在马车内的软垫上,一手撑着右脸,一手搭着膝盖,嘴里含怨出声。
“切~一群附庸风雅的凡夫俗子。”
等了半天没见身旁人回话,刚想问他接下来怎么办,就见身旁轻轻把窗帘放下的沈云溪毫无预兆地轻身飞踏出马车,他披着银白大氅,脚步沉稳,越过重重人群,彻底消失在李均眼中,下一瞬,伴随着人群的惊呼声,一盏精巧巨大的蓝色蝴蝶花灯震翅而飞。
方才还在质疑轻蔑的众书生和公子哥见自己输给了一个约摸十岁的男童,看了看摊主,又看了看那个摘得桂冠镇静自若的年轻贵公子,面上挂不住,纷纷拉着自己的女伴去逛其他摊子。
原本拥挤的人群彼此心照不宣,倏地四下散开,一条宽阔的大道豁然开朗。
沈·附庸风雅·云·凡夫俗子·溪面无表情回到马车,沉声吐出一个字:“走。”
李均:“……”这下尴尬了。
当时没见沈云溪有多大反应,没想到他现如今还记得这事,不过,他又没指名道姓,再说,他怎么知道沈云溪能解出来。
想到这,李均立马调整好心态,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对上他的眼神面不改色地灿笑说,“我这不是看沈兄你天赋异禀,你一出马,定能挫一挫那书坊主人的锐气吗。”
沈云溪掀开眼皮:“你认识他?”
言下之意:你和他有仇?
李均挠了挠头,眼神闪躲,“害!怎么可能,我就是看不惯这京中竟然有人比镇国公府的世子还嚣张罢了。
“欸,说真的,你到底去不去?”
“去。”
一道清脆的女声从右侧方传来,二人齐齐回头。
“我去。”姜绾迎着二人目光,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
一个时辰后,墨香楼。
楼外阁宇巍峨,恢宏大气;楼内书香浓郁,装潢精致。进入书坊,两幅潇洒飘逸的墨色书法自二楼横挂而下,引人注目,书坊四周书画满墙,成圆柱形一一排开,分类整齐,易于查找,可能是松石先生的名声太过响亮,他们到时,一楼台上那副需要答出诗谜的画作已被人群围的不可见半分,必须亲自挤到最前方才能一睹神秘。
此刻楼内人满为患,李均偷摸把沈云溪拉至一边,小声问:“沈兄,沈兄,之前院子里她和你咬耳说了什么?”
沈云溪眼也不眨,平静出声:“不知道。”
见套不出话,李均佯装生气,小声质问:“好你个沈云溪,我好说歹说你不来,这小骗子一说要来,你就二话不说来这墨香楼,你!你……”
沈云溪无所谓地戳了戳耳朵,懒洋洋道:“我什么?”
李均头一横,咬牙道:“你重色轻友!”
沈云溪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呵。我重色?”
他眯起眼,轻飘飘道:“她说她能帮你挫一挫那书坊主人的锐气。”
李均亮起眼:“什么!”那感情好啊。
沈云溪轻勾唇角,喉间吐出一句“呵”声,撩开眼皮,问他:“谁轻友?”
幸好此时坊中人都专注于另一件事,李均偏头往左右扫了眼,确保没什么人注意这边,随后脸上挂起不值钱的笑容,轻拍了下左脸,脑袋象征性地向右撇,讪笑出声:“我轻友。”
“谁重色?”
李均又轻拍了下右脸,脑袋顺着力道往左撇,继续笑道:“我重色。”
末了,还要自己给自己找点面子,昂首挺胸,挠头暗示道,“哈哈,差不多行了,那小姑娘一个人在里面挤,怪可怜的。”说完,他还吸了下鼻子,缓解自己的尴尬。
沈云溪同意地点点头,刚要转身回去,脑海里忽地闪过那节雪白细腻的皓腕,迈出去的腿猛的刹住,李均刚松了口气,就见一张俊脸突然闪现在自己眼前,神色认真道:“轻友可以,重色不行。”
李均:“?”
重点是这个吗?
姜绾挤在人群中,想起方才院子里沈云溪仿佛心有灵犀似的走向她,低头,弯腰,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懂的话问:“这次梦到的是什么?”
她踮脚,心情忐忑,咬耳道:“墨香楼,诗谜答案。”
少女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所到之处皆引起一阵不轻不重的痒意,沈云溪侧头,有意识地避开那张粉嫩柔软的嘴唇,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开口道。
“知道了。”也不知信了没信。
倏地,身旁有个一身粗布衣裳,身材肥大的青年男子扬起手中纸笔,兴奋地大喊:“我解出来了!诗谜我解出来了!”
似乎是太过兴奋,他往前走的步子似乎有些不稳,先是往前猛的趔趄了一下,然后骤然往后一倒,周围拥挤的男男女女反应迅速,下意识地空出一小片地方,以确保自己不会受伤。
而这之中,姜绾离的最近,眼看那壮硕的身躯就要压下,她躲闪不及,只能闭眼,下意识抬手格挡,祈求自己最好别被压出个好歹来。
一息,两息。
鼻尖传来一阵熟悉的香味,意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睁眼,入目一只冷白有力的手掌,用力把人往前一推,将那人扶好,同时有只手虚环住她的脑袋,将她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安全范围内。
姜绾回头,柔软的鼻子撞进一个有力的臂弯。
“嘶~”
她有些吃痛,眼里蒙上一层水雾,抬起眼,盯着来人。
是他。
沈云溪皱着眉,眉宇里隐隐有些怒气,对上她的眼睛开口训斥道:“你没长眼睛吗?这里这么多人,那么大块头你还敢往他身边站,脑子进水了?”
虽然是训斥,但姜绾却莫名听出些关心的意味,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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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没什么脾气:“我知道了。”
沈云溪望进她雾蒙蒙的眼睛里,见她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还以为她是被吓哭了,本想再骂她两句,可一看见她这幅什么话都听的乖巧模样,早就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来由的,刚才那股莫名的怒气一下子烟消云散,再也聚不起来,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闭上,默默虚环住她的肩膀,转移话题,问她。
“你梦见的具体是什么?”
其实只是有些疲累,刚打了个哈欠的姜绾:“我梦见三日后李嫣报出正确答案的场景。”
见身前人好像并没被自己吓到,沈云溪这才开始思考她方才说了什么。
三日后?那就是第四日,看来,这书坊主人并非徒有虚名。
他抬头,护着姜绾一路来到一楼最中心,台上那副黑白色彩的水墨画逐渐在眼里清晰。
而方才那个惊呼的肥大青年盯着二楼一个渐渐清晰的男人身影道:“是不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二楼,一名身着雪色素雅长袍、长发未绾的男人轻笑了声,声音如玉,悦耳动听。
“不是。”
他身姿笔挺,皮肤冰白,眉眼深邃,目光幽远沉静,脸部轮廓柔和清晰,额间一点红痣平添几分艳色,却不显女相,只添俊朗。
想来……他便是那书坊主人。
众人见肥胖男子一脸自信,还真以为他才识过人,纷纷提了一口气,生怕那名家书法落入他人手中,可听清他的答案后,又满脸鄙夷。
“切~我当是什么答案,这不是早就被否定的诗句吗,还在这里哗众取宠。”
“蠢死了,这都被否定多少次了,还有人上赶着自取其辱,真是丢脸。”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我的‘千金’要花落他家了呢,原来只是虚惊一场。”
当然也有认同那男人的:“这书坊主人才是哗众取宠吧,这小舟,这荷花,这女子,任谁看画的都李清照的‘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吧。依我看,这书坊主人就是故意吊着我们,好让他这新开的墨香楼在京中打出名名声,他日后好飞黄腾达!”
有人愤愤附和:“就是!纵观古今诗词,也就只有这句最为符合了,我看啊,这书坊主人就是想沽名钓誉,好为他这书坊捞点油水。”
一楼角落里,一个头戴幕篱的蓝衣女子在心里轻嗤。
捞油水?单就那副松石先生的真迹,就够买好几个墨香楼了,还用的着在这沽名钓誉。
她摇了摇头,匆白指尖捏起一盏清茶,放至唇边轻抿了口,而后抬眼,绕有兴致地望向二楼那位容貌出尘的书坊主人,却没发现,角落里,同样有个眼神灼热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身莺黄锦衣的李均从自家姐姐身上收回视线,不满地撇了撇嘴,目光在二楼那个气质不凡的男人和李嫣身上来来回回,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忽而,那肥大臃肿的青年男人又道:“那是‘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而那如玉的声音这次同样不带感情地重复:“不是。”
语毕,见无人出声,雪衣男人转身,步履轻柔稳健,重新隐入二楼。
一时,人群寂静,纷纷表示这诗谜实在是太难,有人抱怨画的范围太广,有人抱怨这谜语不公平,答案全凭出题人一张巧嘴,这样的话根本没人能说出正确答案,因为正确答案一直可变。
这样下去十日后只需说一个没人说过的有关荷花小舟美人的诗句,便可轻松糊弄过去。
沈云溪站在人群前方,长眸微眯,对他们的话不可置否。
虽然他目前也猜不出那句诗到底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幅画一定有个准确答案,因为画里蕴含的情绪,实在太浓。
姜绾昂首,同大家一样,盯着那副黑白的水墨画,脑子里想起的,却是前世有关这时的记忆。
前世,她是第一个进入这书坊的客人,一进门,便有人介绍这个诗谜,她抬头,只看了一眼,脑中一下便浮现出一句对应的诗句。
店内侍女问她要不要试试,她收回眼,苦笑了下,直到要走了时也只是深深看了眼,最后什么也没说,默默走出了书坊。
说实话,她赢了那些东西又如何,只会给姜淮安白白送些平步青云的垫脚石罢了,不如让给其他更有才识的人。
果然,四日后京中热闹非凡,说是有人解了那墨香楼奇难无比的诗谜。彼时姜绾正在府中日复一日地练琴,趁着中间休息的功夫,姜绾望着窗外绿树,杏月则在一边叽叽喳喳地给她说着京中趣事,为她解闷,从她口中,姜绾得知,那人,是安国公府小姐——李嫣。
而答案,正是当初她一眼看见那画时,脑中浮现的诗句。
所以,哪有什么梦,不过是她为了取信于沈云溪,再次撒的小谎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