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淮瑾知道季清奕还对他弟弟念念不忘。


    虽然季清奕一直嘴上否认，找上他的时候还特意强调了只是互惠双方的联姻而已，没有任何感情可言。


    但他俩也算是认识多年，季清奕的那点小心思，他不至于看不懂。


    在外人眼里，季清奕青年才俊，年少有为，不少人想给他介绍对象或者联姻，季清奕只说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没有明说喜欢人的名字，但尹淮瑾觉得就是尹澄。


    开玩笑，他弟弟长得漂亮好看，性格又好，天之骄子，才华横溢，善良可爱，有爱心定期慈善捐款，还会给流浪猫狗基地捐猫粮狗粮，出钱绝育，简直就是顶级善良白富美艺术家。


    季清奕这种底层打拼上来的穷小子爱他爱到不能自拔，一直惦记着怎么了？


    季清奕就该对他弟弟求而不得，神魂颠倒，刻骨铭心，守身如玉，望穿秋水很多年。


    就算因此孤独终老都很正常。


    尹淮瑾这样认为，所以每次在季清奕那儿吃瘪后，才总是用尹澄去刺激他，百试不爽。


    这次也一样。


    听到这话后，季清奕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大跨步地走上楼梯，来到拐角处的长廊。


    空荡荡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尹澄应该是回房间了，没有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


    季清奕松了一口气，紧皱的眉头也随之舒展，但转身时，他的神情变得更加冷峻，面无表情地看向楼下的尹淮瑾。


    尹淮瑾此刻正吊儿郎当趴在旋转楼梯上，眉眼间是很明显的调侃。


    他完全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没准刚刚听到后气呼呼地走了也说不定。”


    “你绝对完了。”


    “惨咯~”


    “你很闲？”季清奕语气冰冷，眉眼间阴沉沉的，很是渗人：“看来你工作强度不算大，还有空在我家里干这种无聊的事。”


    “这很无聊吗？我不觉得啊。”耍了季清奕一通，尹淮瑾还挺得意：“喂，小澄吃软不吃硬，反正你们以后都要结婚，我也懒得针对你了。”


    他讨厌季清奕，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个傻逼拱了他家嫩生生的小白菜。


    但现在他们要结婚了，那就另当别论。


    虽然是联姻，但尹淮瑾还是希望弟弟的婚姻里有爱，丈夫也能够疼爱他，不要相敬如宾，而是要把他当作手心上捧着的宝贝。


    “要是真的还喜欢小澄，就对他好一点吧。”


    “别以为是我家求着你要联姻，小澄本身就是无价之宝。”尹淮瑾说着站直了身，表情和语气都是难得的认真：“礼服换成定制的，今天的事情，你再买个礼物给小澄赔罪道歉，这事就算完了。”


    “我走了，下次要是再惹小澄生气，我真的会来揍你一顿，别以为我能次次给你说客。”


    “嘁。”季清奕冷嗤一声，丝毫没把尹淮瑾的警告和话放在心上。


    商业联姻，只要面子过得去就行了，凭什么他还要给尹澄买礼物道歉？


    彼此有个台阶下就不错了。


    他们又没有在谈恋爱。


    -


    第二天，季清奕早早地去公司，尹澄则是睡到了自然醒。


    昨天尹淮瑾和季清奕在楼下谈论了什么他一概不知，单单只是一个简单的对视，他就心虚到自己溜回房间，完全不知道哥哥有没有把事情处理好，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


    早知道昨天就在走廊偷听了呀。


    一个晚上的时间，爸妈的电话以及哥哥为难的表情，已经完全让尹澄恢复了冷静。这会儿回想起来，他才意识到他昨天闹着要退婚，是多么的任性。


    不该这样做的。


    下次不要跟季清奕生气了。


    完全没有必要生气呀。


    尹澄看着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后，转头去拿枕头旁的手机。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他先给哥哥发了条信息，问他昨天的情况，和季清奕都说了些什么。


    等了五分钟，尹淮瑾没有回复，尹澄掀开被子起床，洗漱完毕后再次拿起手机，才看见哥哥的信息。


    可尹淮瑾没有告诉他两人说了什么，反倒是发了张得意的表情，让尹澄等着就行。


    尹澄一头雾水，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想要问得更清楚点，但尹淮瑾已经不回复了。


    好吧。


    尹澄没再继续纠结，换好衣服后来到楼下吃早餐。


    今天好像又降温了，空中开始飘起小雪花，尹澄捧着一杯黑咖啡坐在温暖的大厅里，对着落地窗发了一会儿呆，思考事情。


    十几分钟后，他忽然起身，拿起玄关衣架上的外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后准备出门。


    “少爷，这是要去哪里呀。”王妈正好在院子里，看见尹澄出门，下意识问了句。


    “我去一趟小区里的超市，买点食材。”尹澄回答她。


    “嗯？”王妈不解。


    尹澄吃的东西，食材都是从固定的地方送来。


    肉海鲜和水果是空运，蔬菜之类，是农场每天早上送来的有机蔬菜，怎么也用不着他亲自去买，这是……


    “要买什么？家里没有吗？”王妈问。


    “家里没有的。”尹澄说。


    他现在要去买的是烘焙类的材料，家里有些东西不全，他需要去一趟超市。


    尹澄着急出门，回答了两句很快跑开。


    再回来时，他手上拎了些类似于奥利奥饼干，棉花糖，以及白凉粉之类的东西。


    王妈更迷茫了，他不知道尹澄买这些东西是要干嘛，小零食吗？


    尹澄将买来的东西放进冰箱，回到大厅，懒散地窝在沙发里，看看手机，翻翻漫画。


    他今天没有躲去画室。


    因为追更的漫画今天更新，再加上他今天在特意等季清奕下班，所以……就算是给自己放个假吧。


    艺术家偶尔也是需要休息的。


    尹澄知道季清奕大概会在晚上七点左右到家，所以专门定了个四点的闹钟，准备临近他回家时再做甜品。


    他的想法很简单很单纯。


    做点自己觉得好吃的东西，邀请季清奕一块儿品尝，季清奕接受了，也算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说不上是谁哄谁，谁向谁低头，谁又在这场争吵中获得了胜利，就是互相各退一步而已。


    其实，如果是以前的季清奕，尹澄会要求他跟自己道歉，并且要详细清楚自己错在哪里，必须从心底里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尹澄才会原谅，他就是这么较真的一个人。


    可现在不是。


    季清奕不再是他记忆里的男朋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对待方式。


    尹澄很能看清局势。


    所以，就这样吧。


    表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


    今天季清奕回来得比往常要早很多。


    下午三点，他提前到家，尹澄腰间盖着条羊毛毯子正在午睡，均匀的呼吸声，毛绒绒的黑色发丝乖顺地搭在额前，脸颊微微泛着粉红，看上去睡得很香很安稳。


    他似乎还做了什么美梦，表情也不错，唇角上扬些许弧度。


    季清奕站在沙发前，半蹲下身，盯着尹澄看了好一会儿，见他没有醒来的迹象，侧头询问别墅里的工作人员：“他今天出门买了什么？”


    王妈：“……？”


    王妈有些诧异。


    怎么连小少爷出门了都知道？


    别墅里是有安保系统的，自然也有监控……但总不会一直看着监控，观察着小少爷的行踪，才如此了如指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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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妈疑惑，但没仔细想，只老实回答：“去超市买了点零食，棉花糖，奥利奥之类的，应该是自己吃的零嘴吧。”


    季清奕哦了声：“平时看着他点，少让他吃点不健康的，他的肠胃……”


    顿了顿。


    其实尹澄的肠胃也不算不好，就是很娇贵，不乱吃不干净的东西就没事，反之则是会进医院的程度。


    “好的。”王妈连连应下。


    季清奕的话说完，别墅进来了几个工人，正扛着一棵云杉。


    “动作轻点，别吵醒他。”季清奕说。


    “好的季总。”对方应声，放轻放缓了脚步和动作。


    可在客厅里装圣诞树，很难不吵醒正在午睡的人，就在季清奕犹豫要不要把尹澄抱回房间去睡时，尹澄忽然睁开了眼。


    季清奕弯着腰，手刚穿过他的膝弯，尹澄毫无征兆地醒来。四目相对，一个茫然，一个表情僵在脸上——


    尹澄似乎没有发现季清奕的动作，他的目光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然后移开，微微侧头，看向大厅角落的工人门，表情略微有些惊讶：“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季清奕若无其事地收回自己的手，尹澄已经坐起身了。


    “醒了？”季清奕说。


    “嗯……”尹澄的目光只在圣诞树上，看着工人们往上面放彩带挂铃铛，视线再挪到地上，大大小小的，摆了一地的礼物盒子。


    “圣诞节要到了吗？”尹澄这才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平安夜。


    所以，季清奕是打算趁着这个节日，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吗？


    俩人都想到一块儿去了。


    怪不得哥哥让他等着呢。


    尹澄明白了，心情变好，掀开毯子走下去，蹲在地上摸摸这个礼物盒，又摸摸那个礼物盒，看上去非常高兴，清澈的眼瞳里微微闪动着亮光。


    他高兴，季清奕也不自觉地心情变好了，走到他身边。


    “好多礼物盒，这些都是给我的吗？”尹澄询问。


    季清奕又嗯了声：“现在要拆几个吗？”


    “不。”虽然很好奇里面都有些什么，但圣诞节的礼物，当然要圣诞节当天拆开才比较有仪式感。


    所以暂时要忍住。


    装扮圣诞树的最后收尾工作是尹澄和季清奕一起完成的。


    他们将礼物盒子挂在圣诞树上，墨绿色的针尖上点缀着星星灯和彩带，正面是个很大的蝴蝶结，树下堆积着蓬松的人造雪。


    今天傍晚的这段时间，竟然是两人同居以来难得和谐开心的时光。


    季清奕没有给他摸不着头脑的压迫感，尹澄自然也就没有排斥他，收尾的时候，他甚至还指挥起季清奕干活，要他把垃圾都收拾干净。


    季清奕照做。


    圣诞树完成后，尹澄非常满意，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之后站在原地开始修图。


    季清奕站在他身旁，垂眼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心下微动。


    “谢谢你啊，季清奕。”修好后，尹澄抬头，仰着脸对他笑：“我今天很开心。”


    对嘛对嘛，这才像是联姻夫夫的样子。


    就算不道歉，不互相包容，最起码也得表面上过得去啊，这是没有感情的，相敬如宾的联姻最重要的一点。


    虽然对今天的圣诞树很满意，但因为季清奕没有道歉的缘故，所以尹澄将他的行为归结于联姻夫夫在互相给对方台阶下。


    ……


    “嗯。”这个笑容明媚到晃眼，季清奕心跳逐渐，微微错开视线。


    虽然尹淮瑾那人很烦，但他有一点没说错，尹澄确实是要哄着的。


    和以前差不多，没有太大的变化，本质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小朋友。


    季清奕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