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萨仁, 你主动参与我们的婚宴安排,我太高兴了,你尽管说, 我一定满足。”仲绝抬手欲轻轻搭在林淮舟肩上。


    林淮舟面不改色自然站起来, 那手顺道落了个空: “一个陪嫁丫鬟。”


    仲绝欣然答应,道:“这还不简单?我这就去给萨仁挑一个来。”


    “不劳烦。”还未等对方回应, 林淮舟兀自离去, 头也不回:“带路。”


    地牢于地下三层,一踏进去, 潮湿的味道黏稠至极,又长又黑的通道如迷宫般回环往绕, 只有寥寥无几的灯火勉强照亮脚下的路, 两边伫立高而密集的石柱, 围成一座座窒息的牢笼。


    每个逼仄的笼子关押不下十人, 皆是仙门大会上意气风发的晋级者,而如今, 一个个垂头丧气, 颓然等死。


    林淮舟脚步沉沉地往前走,趁仲绝和守卫说话之时,他悄悄从胸口里掏出裹在帕子里的老鼠,不着痕迹地放了他去。


    看了半日,女修大概有二十来个,林淮舟脚步显然放慢了许多, 却并未多言。


    他眼皮微微下压,眸光不定,若身边的人是祝珩之,定然会通过这些常人观察不到的细节而发现, 此时的他,心有不安。


    说起那放走的老鼠,它一路飞奔回到原来的地牢,奈何进去太急,一时忘记吸肚子,再次被死死卡在石柱缝里。


    “来人啊!救驾!”祝珩之被塞得快呼吸不上来。


    耳边却响起粘腻的湿濡声,断断续续,时轻时重。


    “楚姑娘……别……你冷静点……啊……嗯……有人……”


    这对狗男男……


    祝珩之翻了个大白眼。


    “祝兄,祝兄,不好意思,我来帮你。”木青慌忙擦了擦嘴赶紧拉他一把。


    一旁的楚司司尚在回味抿了抿红唇,满脸了无生趣地写着“又是你”。


    祝珩之简直没眼看木青满脸花似的的红唇印,径自捏诀召出魂魄,钻回肉身,鲤鱼打挺而起,三步并两步走向楚司司:“快,把你衣服脱下来!”


    “啊!流氓啊你!”楚司司娇嗔一声躲在木青身后:“木公子……”


    “祝兄,你……你过分了啊!”木青自知打不过他,但还是鼓起男子气概,凶巴巴瞪道。


    “不是,事情是这样的。”祝珩之抓了抓头发,言简意赅解释了一番,“明白了吗?我也是没办法。”


    楚司司盈盈一笑:“早说嘛,交给人家就好啦,保证手到擒来。”


    不知为何,祝珩之头皮有点发麻。


    但听咔哒一声,楚司司居然徒手打开了那把琵琶,里面有一个隔层,一边叠满了各种花样的粉色衣裳,一边是叮铃哐啷响的首饰盒。


    木青突然点头道:“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的琵琶这么沉了。”


    适时,不远处传来仲绝耐心将尽的声音:“萨仁,那陪嫁丫鬟随意挑挑便是了,重要的,是我和你。”


    祝珩之顾不了这么多了,视死如归一闭眼:“来吧!”


    那厢,林淮舟一路对仲绝爱搭不理,后者毫不知趣,还想自己指定女修硬是凑数,林淮舟眼皮掀也不掀,兀自往前走。


    忽而,他眉头微动,驻足,返程数步,上下打量一个双手抱胸、倚在石柱边吹口哨的粉衣女修。


    林淮舟脸色瞬间难以言喻。


    难得见林淮舟停下来,仲绝本想一口咬定就她了,可抬眸一看,他选择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那女修长得实在过于高大,还有点壮实,至于脸,因为两侧用头发挡着,看不大清楚五官,猜测大概还不错,可侧脸太过棱角分明,鼻梁高挺得不像话,甚至还有一种深不可测的攻击性,看上去没半点福气。


    总之,和他身上的粉色衣裳极其违和,怪恶心人的。


    “萨仁,你确定要她?”仲绝不可置信问。


    林淮舟眼里好像只容得下对方一人,慢慢溢出一点不可言说的光亮,嘴角似扬非扬:“嗯。”


    仲绝从未见过他这般柔和的神情,宛若千年冰雪融化时的第一滴水,奇异而美好。


    然而,仲绝越看那奇怪的女修,越是有点难以入眼,反而指了指角落的同是粉衣的姑娘:“本王看,那个,倒是比她好很多。”


    “那你去寻别人成亲,也好多了。”林淮舟转身即走。


    “好吧好吧,”仲绝还是妥协,抬手示意守卫放出那女修,威严道:“王后看中你,是你的福分,以后,你好好伺候,不得有误,否则,本王砍了你的脑袋。”


    “好的,大王。”那女修娇娇然答毕,扭着腰臀踩着俏步去到林淮舟跟前,借额前遮挡的头发抛了个“美不死你”的媚眼。


    林淮舟:“……”


    回到殿中,夜已深,祝珩之忙上前把石头人手上的婚服接过来,转身便把想要跟进门的仲绝关在门外,捏着嗓子道:“王后要休息了,还请大王自便。”


    仲绝的影子透过门缝被拉长,久久没有离去。


    林淮舟淡然道:“按人间习俗,从今夜起直至新婚之夜,你我不能相见。”


    便听那仲绝轻叹道:“本王迫不及待想见到你穿婚服的样子,一定美得比月光还耀眼,既如此,萨仁好生休息。”


    片刻,那被挤长的影子慢慢变短、消散,脚步声渐行渐远。


    长廊尽处,一个人恭恭敬敬低头走来,腰间别着一个玉蟾烟斗:“启禀大王,这是明日婚事所需的酒菜清单,已准备妥当,每桌十一个菜,两坛佳酿,寓意着大王和王后一生一世,长长久久。”


    那张脸抬起,月色下,布满蜂蛰般的红疹,不是容潘又是谁?


    仲绝眯了眯眼道:“地牢已经空了,你其实可以跟着那些人一起离开,可你却主动请求留下来,替本王张罗婚事,你,想要什么?”


    容潘脸上堆笑道:“还是逃不过大王的法眼,不满大王,我与林兄旧识一场,如今他要出嫁,身旁却无一亲朋挚友,我实在过意不去,不管怎么说,结束后,大王还是会把我送出画的,不是吗?”


    仲绝微微颌首,走过他身边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肩膀。


    月色的另一边,祝珩之咬破手指,以血在门后画了一道极其强劲的锁门符,阴阳怪气扁着嘴道:“萨仁萨仁萨仁,萨你个头,什么狗屁东西,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他一转身,就见林淮舟已经脱了外衣,修长的手指正解腰带。


    “你还真要试穿啊?我不同意!”


    林淮舟兀自把腰带扔在一旁,脱了第二层,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灯火恰好映在他身后,透过洁白无瑕的布料,勾勒出令人浮想联翩的姣好腰线与蜜桃般的臀部。


    “引诱我?没门儿!”祝珩之坚定而不舍地移开视线。


    淡淡的芙蓉冷香渐近,只觉涂满脂粉的太阳穴被一根冰凉的手指一戳:“备水,沐浴。”


    “凭什么?”


    “这不是陪嫁丫鬟该做的事吗?”林淮舟歪歪头道。


    一生都逃不过被命令的祝珩之:“……”


    未多时,侧室水汽氤氲,繁缛妖异花纹的金色琉璃屏风后,传来时有时无的衣料摩挲声,那琉璃实在太薄,像猎犬一样守门的祝珩之一不小心瞥见那隐隐绰绰的曲线。


    只见他把又浓又密的长发捋到肩前,修长的颈线如天鹅,肩膀如挺拔的鹅身,看起来没有往常那样冷硬刀削般锋锐,而是多了几丝流水般的温柔,与薄薄的背恰到好处融合,往下延伸至凹陷的腰窝,还未到尽头,便骤然鼓起如圆润饱满的峰峦。


    他稍稍侧身,祝珩之的眼睛没再往下看。


    墨瞳沉沉地而盯着那处软腰,像均匀切片的饵块般窄而韧,原本平坦如镜的肚皮微微隆起如小丘,里面不可思议地孕育着


    ——一个他和林淮舟共同的结晶。


    说来也奇,明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意料之外的事实,可当亲眼看见孩子真真切切的存在后,他心头莫名涌起一股十分奇妙的暖流,甚至浮现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身下不由得一紧。


    祝珩之慌忙转过身去,胸口突然滚烫,大口呼吸几下才一点点缓过来。


    屏风后传来轻轻的入水声,只听林淮舟不冷不热喊道:“祝珩之。”


    “喂。”他又叫了一遍。


    “啊?什么?”


    “你耳聋了吗?”听得出,林淮舟耐心将尽,“进来。”


    一想到等会儿要切切实实看见林淮舟出水芙蓉般的模样以及性感的肌肤,即便重要部位都隐没在水中,他心跳也情不自禁加快,鼻子率先流出两行腥腥的温热。


    “……”祝珩之简直怀疑自己被林淮舟偷偷下了蛊毒。


    “祝珩之!”


    祝珩之急匆匆清理干净那没出息的鼻血,佯装一副淡定而不在乎的模样:“干嘛干嘛,叫魂呢,是要搓澡啊还是要陪洗啊公主大人?”


    水雾缭绕之中,林淮舟修长的脖子仰卧在浴桶边缘,如玉藕般的双臂随意搭着,凸起的喉结缀满细细密密的小水珠,在烛火下,水光潋滟。


    祝珩之抿了抿唇。


    “手给我。”林淮舟摊开洇粉的掌心。


    祝珩之喉结不自控地滑动,他笑了两声掩盖暗暗变粗的嗓音,可他从不愿被林淮舟压过一头,便硬着头皮向前走两步。


    微微俯身,深情脉脉看着对方,勾起唇角揶揄道:“师哥,你知道你现在有多诱人吗?就连我这个从不近男色的真男人看了,都心痒难耐,我完全不介意和你做一对戏水鸳鸯。”


    说着,他宽厚的手完完全全裹住对方的,还十指相扣,轻佻地挠了挠对方的手心。


    林淮舟难得没有抽出来甩他一大耳光,而是回握得更紧了。


    祝珩之心里瞬间一咯噔,一脸诧异且遗憾问道:“你不打我?”


    “我为什么要打你?新、娘、子。”林淮舟莞尔道。


    “???”


    顷刻间,祝珩之浑身一颤,一股无法拒绝的力量夹杂强大的寒霜之气,从交握处强势冲进他经脉,迅疾而至整只手臂,好似有源源不断的寒冰悍然斩裂他一切自主防备,强行占据主导地位。


    “你在干什么?!”


    第32章


    林淮舟先前和他说过, 整座宫殿都布满了限制水系内力的阵法,他根本无法也不能这样强行运行灵力……


    果然,他突然要求沐浴, 是为了这一刻。


    水, 乃水系术法修炼之根基,有了它的加持, 林淮舟怎么也能挤出一丁点可怜的灵力, 再强行冒险运转。


    可仲绝作为三大妖王之一,阵法力度可不是开玩笑的, 更何况他肚子里的胎儿早已死死盘踞他的灵脉之根,这样把某种灵力脱离出来传给自己, 后果……


    祝珩之严肃喝道:“停下!听见没有!”


    对方秀冷的脸上已经布满细密汗水, 几乎白到透明, 唇色比死人的还浅, 连轻轻说起话来都三下一喘:“祝珩之,你听好, 这个虚空爪, 我送你了,你必须替我,和仲绝成婚,然后,将其灌醉,趁机掏取, 他体内的梵珠。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你给我住手,林淮舟, 谁让你这么自作主张的?你不要命了?老子答应你了吗!!!”


    祝珩之本想使劲浑身解数中止他现在近乎自杀的举动,可太晚了,他一旦率先抽离出来,不仅虚空爪会毁于一旦,且林淮舟会受到怎样的反噬,他完全不敢去想。


    他从小就是他老爹口中的逆子、竖子、臭崽子,绝对是京城千家万户中挨过最多棍子的顽童,可他即便被打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腿都折了,也不影响他爬墙溜出去斗蛐蛐。


    长大后,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就没有失败过的,即便比别人修炼时间短之又短,即便许多人说他要做天下第一简直痴心妄想,白日做梦,可他只花了五年时间,便赶上了别人几十年如一日的功夫,一朝坐稳天下第二的宝座,离林淮舟只有一步之遥。


    可能一路太过顺风顺水,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天道好轮回,从来不怕天不怕地的他,第一次,唯一的一次,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是害怕失去的感觉、崩溃而无助的感觉。


    林淮舟置之不理,一昧咬牙皱眉隐忍着巨大的痛楚,接着,他抬起另一只手,双指并拢点于眉心,莹莹蓝光聚于指尖,以指为笔,搭于臂部,颤抖着缓缓往腕部削去。


    祝珩之只觉一股强劲的力量倾囊而出,不停逼迫他打开灵脉,不停逼迫他做最后的吸收。


    随着林淮舟紧握他的那只手一松,祝珩之只觉右手充沛了不可思议的灵力。


    “好……了,你……”


    话未完,林淮舟沉重的眼皮一盖,整个人一软,身子往下滑入水中。


    说时迟那时快,祝珩之大臂一捞,由于过于急切,一下子没控好力气,对方顺势撞进胸膛,头一歪,微凉的鼻尖蹭过他喉结,浅浅的呼吸拂过他脖侧跳动处,宛若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在轻轻拨弄他的心弦。


    冷芙蓉香伴随温暖的水汽萦绕着祝珩之,他登时放大瞳孔,征然之际,只觉脑子一片空白,心口好像轰隆一声,突然塌下一块什么东西。


    窗外夜色寂静,潮湿温热的空间里,有心跳声在扑通——扑通——扑通……


    许是太吵了,林淮舟眼皮微动,迷迷糊糊之间,他只觉所倚之处格外温暖而安全,便再也没有力气了,一动未动。


    好像还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他唇上摩挲。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一股股温暖的气流从嘴里灌入,那气息随着对方发抖的躯体而颤栗,可就是不停地泄闸般涌来。


    他后来只记得,被那无比霸道的元气呛了两下,连连咳嗽,模模糊糊间,对方把他抱得死死的,加深了这个别有意味的吻,他微喘着拽紧祝珩之的衣领,嘴唇贴着嘴唇,不由自主动了两下。


    好像……叫了一个字。


    但具体说了什么,醒来后,他已经记不得。


    身下是柔软的床,身上衣着完备,他蹭的一下诈尸般坐起来。


    金色纱帘后,一人穿着大红婚服逆光而坐在妆奁前,对着铜镜,一下一下地梳理披散的长发。


    窗外,夕阳漫天,已至黄昏,璀璨光线映在其浓密的发根上,溢出深红色的霞辉。


    许是感觉到林淮舟的目光,那人窃羞地转头过来,朱唇轻笑,抬袖掩了掩,对方走过来,捏着兰花指掀开纱帘,眨了眨眼,涂满红金配色的上眼皮好像蝴蝶般扑朔了一下。


    不得不说,好像,弄得还真可以。


    转念一想,祝珩之在倚香楼里混了那么多年,一日不去,那些姑娘全都茶饭不思,就盼着他来讨欢心,怎会不懂胭脂水粉?


    想着,林淮舟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不怎么样。”


    “夫君~~”


    “……”


    “你闭嘴吧。”林淮舟揉了揉额角。


    祝珩之嘴巴一撅,不满地戳他胸口:“讨厌啦~”


    “……”


    林淮舟深呼吸一口气:“我还是把你毒哑算了。”


    祝珩之将手里的红帕子一挥,像闺中怨妇般委屈道:“真是的,无聊,一点情趣都没有,你还是不是男人?人家这么美,夫君难道没有一丝丝心动的感觉?”


    听似随口揶揄,他说着最后一句话靠过来时,林淮舟却看见,他眼里却藏着一丝顾左右而言他的……认真。


    那是什么?


    林淮舟对这个死对头的尿性完全了如指掌,但对方才一刹那而过的眼神,陌生得猜不透。


    可不是当下要思考的问题,他转而问道:“昨夜我是不是说了什么?”


    祝珩之显然迟疑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嘴角不由自主上扬:“没有啊,你想什么呢?做噩梦啦?”


    林淮舟一言未发,只是平静如水地盯着他。


    “真的没有,我发誓!要是骗你,我就……我就亲你一口!不,两口!好吧,三口!”


    “……”这毒誓,害的人到底是谁?


    “昨晚,你给我穿的衣服?”林淮舟问道。


    祝珩之耸耸肩摊手:“不然呢?我可是你的陪嫁丫鬟,当牛做马,自然在所不辞啦。”


    一想到对方把自己全身上下一览无遗,穿衣服难免会碰到摸到,他浑身就极其不自在,虽然都是男人,有的都有,可他和祝珩之是上过床的关系,肚子里还揣着一个不停提醒他这个事实的警钟,总感觉……格外羞耻。


    祝珩之忽而凑近,好看的桃花眼如一对高悬的明镜,毫无保留侦察出他微微泛红的脸庞。


    林淮舟倒眉警告:“再看,我挖了你狗眼。”


    “无所谓,反正我已经……看完了。”祝珩之说着的时候,墨瞳自上而下缓缓打量,饶有趣味的目光好似能穿过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料,化作流氓的一双大手,愉悦而陶醉地抚摸他每一寸肌肤。


    林淮舟双指成爪,直捣他滴溜溜的眼珠。


    可他仅剩的一点点灵力已在昨夜耗尽,这招在祝珩之看来,堪比三岁小孩抓鱼的龟速,啪的一声,祝珩之无比精准抓住他瘦白的手腕。


    须臾,在腕骨和手指的对抗挤压下,淡淡的血粉色如涨潮般溢出。


    祝珩之笑了一声:“师哥,你怎么所有地方都是粉色的?”


    所?有?


    林淮舟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祝珩之挑挑眉,又出现方才那种格外冒犯的打量他的眼神,意有所指道:“前面、后面、上面、下面——所、有、哦。”


    “祝!珩!之!”


    彼时,林淮舟的长腿刚要扫到对方耳侧,便有人不爽地拍门,语气自大狂妄:“林淮舟,仲绝已在正殿等候,还不快出来?”


    那条腿堪堪停在半空,二人面面相觑,祝珩之头也不回按下他的腿,还下意识揉按了小腿两下,塞进温暖的被子里,掖好被角。


    林淮舟无声蠕动嘴唇:“容潘?”


    “他怎么没跟着一起离开?”祝珩之低声疑惑。


    “还磨蹭什么?快出来啊,那死妖怪不在这里盯着,本少爷可不伺候你。”


    砰的一声,容潘一举推开门,与此同时,林淮舟滚进厚厚的被褥里,祝珩之盖起红盖头,双手交叠端坐床沿。


    被子翘起一个角,里面藏着一双淡蓝如海的眸子。


    只见那满脸红疹的容潘,眼睛蓦然一亮,大概难以想象,盖头下的林淮舟是怎样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美貌。


    静可闻针的房间里,都能听到容潘喉结滑动的声音,林淮舟眸子微眯,下一刻,他做贼似的左顾右盼,十分猥琐地搓了搓手,俯身闭眼嗅了嗅祝珩之的体香,长长而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林淮舟啊林淮舟,说你活该吧,你当年要不是拒绝本少爷,怎会沦落到嫁给一个石头做的妖怪,呵,你若是现在后悔了,哭着求两句,兴许出去后,本少爷便不计前嫌,纳你为妾。”


    说着,容潘柔情蜜意地牵起祝珩之的手,准备往撅起的臭嘴贴去。


    那手瞬间抽出来,握拳如铁球,出拳如疾风,咚的一声正击中他脸,他双眼冒星,当即昏死过去。


    祝珩之掀开盖头,又狠狠补了一拳,可还不解气,又扬起拳头,彼时,手腕一凉,从被子里钻出来的林淮舟制止了他:“行了,你该去拜堂了。”


    而后,他们一个抬肩一个抬腿,将容潘硬是塞进柜子里五花大绑,祝珩之趁机踩了几脚。


    林淮舟帮他正了正歪斜的金冠。


    祝珩之难得立定站好,墨瞳沉沉看着对方,唤道:“师哥。”


    “嗯。”


    “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这么乖?


    林淮舟狐疑道:“我昨晚到底说了什么?给你灌迷魂药似的。”


    “你猜?”祝珩之挑起一边的眉毛,“走啦,你快躲起来,对了,师哥,如果我拿到了梵珠,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何事?”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你先答应,绝对是你举手之劳的事。”


    林淮舟怀疑此中有诈,片刻,道:“再说吧。”


    “师哥,我的好师哥,真的,我不骗你,如果你不帮我,就没人能帮我了,我只有你。你放心,骗你的话,我就一辈子都做你的狗!”祝珩之坚定道。


    “你不已经是了吗?”


    “……林淮舟!我好声好气求你了,还为了你赌上名节跟一个妖怪拜堂成亲,保不定还要洞房!要是传出去,哪还有姑娘愿意嫁给我?”


    说着,祝珩之一脸悲哀,“老祝家的香火就要亲自断送在我手里了,清明回家我如何面对祠堂里的列祖列宗,爹,娘,孩儿不孝啊……”


    “眼泪给我憋回去。”林淮舟一声令下。


    孰料,祝珩之表现得更加悲恸,如丧考妣。


    “……我答应。”


    “真的?”


    “……嗯。”


    “不许反悔啊,拉钩!”祝珩之的情绪简直像放风筝似的,收放自如,不去唱戏可真是太屈才。


    “你幼不幼稚?”


    话虽如此,林淮舟还是红着脸伸出小拇指,勉强碰了碰他的,而就在碰到的那一刻,祝珩之一举用力勾过来,还强制摁了大拇指手印。


    祝珩之放下盖头,学着楚司司的模样,亦步亦趋,欢快地扭着腰肢和屁股,骚里骚气地离去。


    黄昏缓逝,夜幕渐来,正殿那边的方向时不时传来吹锣打鼓的热闹声,掌声欢呼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未多时,觥筹交错,碗筷交响,一切进展极其顺利。


    不知,祝珩之到底能不能灌醉仲绝,这才是计划中最为重要的一步。


    要知道,仲绝那到处都能开裂缝的招式实在太快,快得难以防御,总是差那么一丁点,所以,在其昏迷的情况下掏取梵珠,是目前最佳的法子。


    即便他有所知觉,反应能力也会因为酒的作用,而稍稍变慢,趁此,只要和祝珩之联手,他绝对有信心速速点燃启明香,携着梵珠,一起安全离开。


    久之,有陆陆续续的脚步声靠近,时轻,时重,不止一个人。


    和容潘一起藏在柜子里的林淮舟缓缓睁眼,悄无声息推开一条缝隙。


    吱呀一声门推开,月色倾泻,顶着红盖头的祝珩之搀扶着满身酒气的仲绝进来。


    身后有三五木讷的石头人欲跟上,祝珩之没出声,只是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可他们无动于衷。


    只见祝珩之拉着仲绝的一小角衣袖,晃了晃,同时跺了跺脚,还拉长地发出猫儿似的嗯嗯声。


    一看就是从倚香楼姑娘身上学来的,不知为何,林淮舟心里莫名嫌弃,还隐隐泛酸,不过,有一说一,确实学得惟妙惟肖。


    仲绝笑了,显然很受用,拍了拍祝珩之的手,对那些石头人道:“你们都退下,没有本王的命令,谁也不能进来。”


    果然,那些石头才僵硬地点头退下,带上门。


    仲绝凑近祝珩之耳边吹了一口气,暧昧不清道:“现在,只剩我们了。”


    祝珩之点点头,任由仲绝拉着他的手走去婚床,趁其往前走时,他怕是被酒气恶心到了,不由得抖了个机灵,无声扬起拳头作势要锤死对方。


    突然,仲绝回过头,祝珩之那手没来得及收,顺势一绕,极其贤惠地替对方理了理肩侧的辫子和脖子上的繁缛银链。


    “王后,你可真讨人喜欢。”


    仲绝抓住他的手,在掌心里温柔摩挲,深邃的眼眸浸着男人波涛汹涌的兽性。


    显然,还不够醉。


    祝珩之稍稍低头,胸脯一起一伏深呼吸了几下,捶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暗暗握拳,估计心里恨不得把仲绝连同其祖宗十八代通通揍个稀巴烂。


    俄而,他反手握住对方的手,牵着他,婀娜多姿移步到桌前,摁住他肩膀让其坐下,斟了两杯酒,一杯递到仲绝嘴边。


    后者顺势含住杯沿,一饮而尽,那妖异的竖瞳再也拦不住呼之欲出的情愫,大手一举搂住祝珩之的腰,往自己身前狠狠一送,低头作势,欲掀起盖头吻去。


    林淮舟心尖莫名一跳。


    祝珩之却不慌不忙往后仰,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定在仲绝胸前,将其缓缓推开,这一欲擒故纵的举动,对于此时此刻的男人来说,比一大碗迷情药还要销魂数倍。


    但见他又斟满一杯酒,递给仲绝。


    后者爽朗一笑:“王后这是要考验本王的酒量?”


    祝珩之轻轻颌首,率先把一杯酒放进盖头里,自己先饮为敬,杯口倒盖,一滴不漏。


    “王后好酒量!好!本王奉陪到底!”


    仲绝一而再再而三仰头饮尽,祝珩之倒多少,他就喝多少,孰不知,盖头下,祝珩之的婚服颜色深了好几层,几乎被酒浇透。


    烛火燃了过半,砰的一声,仲绝才堪堪倒在桌子上,祝珩之轻手轻脚起来,拍了几下他的脸,然后又试着加重力气扇了两回,他还是像座大山,一动未动。


    祝珩之猛然掀开盖头,狂呼吸新鲜空气:“呼——闷死老子了!小样儿,跟老子比酒量,你还太嫩了些。”


    话罢,他二指并拢,指腹有力地短暂封住仲绝的五感,这样一来,仲绝便感知不到梵珠离体的痛楚。


    祝珩之和那柜子缝隙后的淡蓝眸子对视了一眼,虚空爪灵光大作,小臂以下的部位仿佛有另一只手的重影,接着,缓缓伸入仲绝的丹田之处,不一会儿,摸到两个个圆而滚烫的东西。


    未等祝珩之判断哪个是梵珠,虚空爪自然而然拉着他的手,往右侧一摘,褐光缓缓溢出。


    登时,仲绝好似感受到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眉头微微皱起,眼皮欲掀不掀。


    祝珩之眸光一压,林淮舟骤然从衣柜飞出,站在仲绝身后,隔着毫厘之差,一剑悬在仲绝脖子上,一手化出启明香。


    二人四目相对,祝珩之接收到什么信号似的,赫然握紧虚空爪,一摘梵珠!


    手还未离开,他就被一股自我防御的强大力量反噬弹飞,后背猛然撞到柜子上,又整个人弹回地面,袖口里的安胎药摔了出来,瓶身碎裂,药丸弹飞。


    他脸色从未有过地发白,喉间猝不及防涌起腥甜,侧身吐出一口又一口鲜血。


    “祝珩之!”


    这一阴招,差点要了他的命。


    林淮舟顾不得药,甫一迈出半步,同一时候,那柜门大开,一人旋翻而出,动作极其利落,抢过半昏迷状态的祝珩之手上的梵珠。


    孰不知,混乱之际,一粒药丸恰好弹进他烟斗里。


    “功夫不负苦心人啊,这梵珠,还是被本少爷拿到了!”


    那人满脸疹子且鼻孔下粘着两行干涸的鲜血,笑得让人忍不住犯恶心,除了容潘,还有谁?


    若非殿内有限制水系灵力的阵法,林淮舟绝对会比这个垃圾东西快多了。


    容潘不知按了玉蟾烟斗的哪个地方,一个飞镖直直钉穿祝珩之红紫的手掌,他抬脚踩在飞镖上,尽情旋转碾压,仿佛能听到骨肉碾碎的声音。


    “容潘,别太过分。”林淮舟一侧的脸被烛火打了阴影,表情未明。


    “哟,这就心疼啦?还以为,你林淮舟是没有心的,劝你识相点,把启明香交出来,说不定,本少爷还能大发慈悲,给你一个伺候本少爷的机会。”


    林淮舟冷笑一声,沉着冷静道:“你当真以为,祝珩之就这样败给你了?”


    “什么?”


    说迟迟那时快,身后一阵阴恻恻的风带过,低头一看,脚下还哪有人?


    “你他娘的找死,老子便送你一程,不谢。”祝珩之的声音如鬼魅般在耳边响起。


    “啊!”


    烟嘴不知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放出暗器,手中梵珠一空,后背就受了重重一拳,宛若去年对战的仙门大会上。


    那拳头同样带着滚烫的火焰,透过衣料和脊骨,直直穿进去,五脏六腑像被撕碎了一般,扔进熊熊熔岩,里外煎熬。


    痛到模糊的视线中,林淮舟和祝珩之并肩站在一起,后者身形一歪,前者立马凑过去搀扶,他从未见林淮舟露出那般专属于人的关切表情。


    他明明宛若天上的谪仙,飘飘而来,飘飘而去,从不正眼看别人,朗朗如月的美貌下,也从不露出面无表情之外的波动。


    明明……那才是他。


    容潘几乎死寂一般倒在地上抽搐,可不知哪里憋出来的力气,他爬去抓住落在一旁的玉蟾烟斗,拇指一按,咻的一声,一把飞刀闪着寒光飞了过去!


    “小心!”


    林淮舟下意识把祝珩之拉在身后,欲拔剑撩开。


    然而,那飞刀却拐了一个方向,声东击西,径自刺中还趴在桌上昏迷的仲绝的头颅。


    容潘却狰狞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们死定了!都给我去死吧!”


    话音未落,那飞刀渐渐变得透明,像溶解成空中灰尘一般。


    那些星星点点的东西瞬间涌入仲绝体内,还拿着酒杯的赤褐色右手,动了动——


    作者有话说:到四百营养液加更,感谢大家支持,希望阅读愉快[亲亲][亲亲][亲亲]


    第33章


    “先出去!”


    电光火石之际, 祝珩之抬起右掌,对准前方,数丈高的凤凰仰天长鸣, 随着一声高亢尖啸, 轰——


    整面黄金砌成的墙壁被爆破成齑粉。


    火舌缭绕与烟雾石灰之间,祝珩之拉着林淮舟的手大步跨出, 此时, 数以千计的石头人举着各自张牙舞爪的武器,气势汹汹, 包围而来。


    祝珩之当即召出五火七禽扇,抛之于空, 扇叶瞬间化作银色旋风般的利刃, 眨眼间, 割飞无数石头人的头颅。


    可一瞬间功夫, 那些地上的头自动拼回身体,咯吱扭两下, 又恢复如初。


    完全是打不死的怪物!


    过招好几十回合, 原本受重伤的祝珩之开始微微喘息起来,可他另一只手依然紧紧握住林淮舟的。


    “这些鬼玩意实在是太烦人了!相比之下,我突然发现,你比他们可爱多了。”他回眸轻佻一笑。


    “笨蛋,有什么好比的?你抓着我的手,我怎么结印点香!”


    “哈哈, 对不起啦,不过,师哥,你手还真挺软乎的, 一直牵下去,我完全没意见。”


    祝珩之这才意识到林淮舟的灵力也恢复得差不多。


    确实,一踏出那布了阵法的宫殿,林淮舟感觉到浑身一松,好似解绑一般,生生不息的灵力复归原位,每处经脉都迸发着强劲的力量。


    林淮舟脱开对方的手,阖眼凝神,手指翻转结印,一团蓝白色的灵光像漩涡似的缠绕着启明香。


    祝珩之以林淮舟为中心,一手火焰黑刀,一手捏诀操控空中旋飞的五火七禽扇,近攻远攻,双管齐下,很快,成千上万的石头人几乎被碾成粉末,祝珩之大刀一挥,轰的一声火焰四起,连石灰都不剩。


    这时,火影重重之中,仲绝捂着变成血洞的丹田处,脸色铁黑,扶着残垣的手一把捏碎一块金砖:“萨仁……你……欺骗本王!”


    躺在地上的容潘不知何时爬到仲绝脚边,指着他们告状道:“大王,我亲眼所见,就是他们拿走了你的梵珠!我本想阻止他们,奈何实在有心无力,伤成这样,大王快杀了他们!他们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你!”


    彼时,那启明香的顶部开始亮起星星之火,烟雾有序地在半空中结成一个玄妙的阵法,一道光柱射了下来,笼罩着林淮舟,他脚步开始悬空着仿佛要把他吸到哪里去,与此同时,他朝祝珩之伸出手,喊道:“快过来!”


    “想跑?哼。”仲绝一脸阴沉。


    眼看着祝珩之的手就要被林淮舟拉住,千钧一发之际,仲绝高举造裂锤,砰的一声砸在地上,两道弯曲如毒藤的裂缝迅速蔓延到祝珩之脚下!


    “小心!”


    林淮舟一举推开祝珩之,才得以免其掉进缝里,同时他捏诀化去启明香,那传送的光柱瞬间熄灭。


    “一孕傻三年啊你!干嘛不走!”祝珩之难得横眉倒竖。


    “走不走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林淮舟不冷不热道。


    话音未落,林淮舟咻的一下原地消失!


    紧接着,身侧一股势不可挡的冷风带过,似有柔软的发丝轻抚他耳朵,淡香袭来,哐啷一声,武器交叠擦出火花。


    他一转头,才发现仲绝的铁锤不知什么时候悬在他头顶,而一把瘦削的清冷寒剑正交叉横住它。


    林淮舟精致柔美的侧脸稍稍侧来,弯起唇角讥讽道:“没了我,你打得过他吗?”


    夜色无垠,残垣之中透出昏黄的烛火,深深拉长了林淮舟纤瘦的身姿,那光影中的他,脊背笔直,即便拖着微沉的小腹,也丝毫不减半分肃杀之气。


    仲绝恼羞成怒吼道:“萨仁,你负我!”


    “从未喜欢过,何来负你之说?仲绝,送你一个人间的成语,叫——自、作、多、情。”


    “啊啊啊!!!”


    见仲绝完全崩溃,林淮舟眼皮一压,趁机挑开他的铁锤,身形往后一闪,站在祝珩之旁边,低声道:“我引开他的注意,你必须把他的造裂锤毁掉,这样,才能终止那该死的裂缝。”


    祝珩之爽口答应:“行,听你的。干什么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不跟我吵两句?”


    祝珩之:“……”


    “你们两个在那里眉来眼去给谁看?!”


    仲绝气急败坏,使劲浑身气力又要锤裂地面,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红色身影不怕死地主动飞到锤子正下方,好整以暇,施施然掏出怀里的小镜子整理头发:“呀,好像又变英俊了些!”


    “送死的来了。”


    仲绝笑了笑,又继续往手臂处运送了一波灵力,那双锤子噌噌噌增大数倍,宛若两座泰山从天而降。


    “真是乖孩子,还你一个盛大的礼物,不用谢啦。”


    话音未落,祝珩之阖眼捏诀,掌心运转一团诡异的黑色火焰,就在头顶的惊天巨锤将要挤扁他脑袋时,他大喝一声:“罗刹门!开!”


    顷刻间,祝珩之脚下那片昏暗的大地,从深处传来野兽般的嚎鸣声,地面像被烤得又干又脆的萝卜似的,嗞啦啦,蔓延出细细密密的皲裂!


    下一刻,轰然坍塌,露出的不是无边无垠的深谷,而是热滚滚的的熔岩,像海浪般一波又一波荡漾着。


    就像烤到融化的红薯那般,黢黑的脆皮掉落后,爆出红澄澄甜滋滋的蜜汁儿。


    熔岩的红光映出仲绝绝望狰狞的面孔,可已经来不及了,那双造裂锤已经收不回来了。


    只见祝珩之脚尖一跃,长臂一揽林淮舟的腰,站在神庙的最高处,他贱兮兮哇一声:“这个角度不错啊,好壮观!”


    但见那堪比山大的铁锤一碰到熔浆,便开始像猪肉遇到炭火那般卷曲、变小、融化,而仲绝则在一旁如何施法也拔不出来,只能瞠目欲裂,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武器泡在热浪里翻涌起舞。


    锤头没了,锤柄也没了,全都没了。


    “呐呐呐,自作孽,不可活,这就是你强行抢别人老婆的下场,没人告诉你吗?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从来没有好结果。”


    祝珩之顶着半脸血还在轻飘飘地风凉话,本来想让林淮舟在此专心结印点香,他去拖延时间,可一侧头便看见,林淮舟已经盘腿肃穆,灵光缠手,身前悬着顶部开始冒烟的启明香。


    不知为何,祝珩之乍然一想,似乎很多时候,他和林淮舟之间,即便双方都没有了嘴,就凭一个眼神或一种神奇的默契,便可了然对方所想,抑或是提前预知对方的下一步棋。


    仿佛,从未出过差池。


    突然,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整座神庙从底部开始簌簌坍塌,祝珩之瞬间牵住林淮舟手腕,转眼间瞬移到唯一没有动静的地方


    ——堆满各种死相修士的祭台。


    那些拆出来的硕大石砖并未摔在地上,而是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托起,顺着一条条褐色灵波,飞至仲绝周身,像一群海鸥不停盘旋成某种不祥的形状。


    “祝珩之!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我跟你没完!!!”


    那仲绝完全怒红了眼,撕心裂肺吼震天地,顷刻间,巍峨的神庙赫然夷为平地,所有石砖悉数吸附在他身上,转眼,拼凑出一个顶天立地、状如赤豹,九尾,头顶一角的奇兽。


    “他居然是狰!”林淮舟仰头如望星月,瞳孔微缩。


    “不就是一只多了八条尾巴一只牛角的大猫咪吗?不过,我还真没见过这么丑的猫,真是有辱猫族一贯的美丽与可爱啊。”祝珩之夹枪带棒戏谑道。


    “白痴,狰乃上古神兽,任何攻击都对他没用,他能无穷无尽复生,且古籍有载,古往今来,遇狰者,无人生还。”


    林淮舟一边朝启明香灌输更多灵力,可那香还是只冒烟不发亮,他额角已冒出细汗,严肃道:“启明香只能完全点燃一次,方才中途掐断,导致现在很难点燃,我需要更多的时间。”


    祝珩之活动筋骨,跃跃欲试道:“行,那我就再陪他玩一玩,说起来,我亲自发明的那套天下无敌缱绻炽热情意绵绵拳,也好久没练了。”


    林淮舟提醒道:“记住,我们只需拖延时间,保命为上,无需恋战,绝不可大意,你……小心点。”


    “师哥,你这是……在关心我嘛?”祝珩之凑过去眨眨眼。


    林淮舟被噎了一下,神色冷漠:“还不滚?”


    明明没说什么,对方却了然一笑:“我知道了,师哥,你对我真好。”


    林淮舟:“……”


    嘭——嘭——嘭——


    那九尾一角的狰迈着又大又深的步伐朝祭台扑来,嘶吼长啸。


    皎洁的圆月下,祝珩之准备足尖一跃迎战,可却突然停在边缘,回头一笑:“师哥,要不要亲一下?现在还来得及哦,我若是回不来,你可就没机会了。”


    林淮舟胸口陡然有种闷闷涩涩的感觉,撇开浸满月光的眼眸:“……闭嘴吧你。”


    “行吧。”


    “等等……”


    祝珩之静静看着他,月色下的墨瞳犹如一江荡漾的春水。


    “你若是敢死,我就转头让你孩子管别人叫爹。”林淮舟咬咬牙道,脸颊莫名微烫。


    晚风拂过,祝珩之眸色颤了颤。


    须臾,他眉眼弯弯,一个箭步上前,从侧方抱住他,把头埋进他又软又香的如锻银发中,轻轻嗅了嗅,一声正经又不正经的轻笑似羽毛般,挠着他的耳垂。


    不知为何,林淮舟感觉自己的脸莫名其妙越来越烫。


    趁对方还没看见,林淮舟偏了偏头,埋进阴影里。


    此时,一个数十丈宽的黑色梅花脚影遮天蔽月,如天狗食月,从头顶杀气腾腾盖下来。


    林淮舟却坐怀不乱,冷声道:“再抱下去,我们三个,就要被踩成一颗三叶草了。”


    祝珩之不慌不忙又笑了一声:“师哥,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巨响,那只如盘古般无比硕大的脚堪堪停在半空,一团刺眼的红色火焰正顶在其下,黑烟滚滚,石灰簌簌,焦味四溢。


    “老子的火拳烤过地瓜、鸡腿、鹅掌、猪蹄儿,如今还烤上了猫爪子,还真是新鲜,不过这味儿实在太难闻了,你他娘的几百年没洗过脚!”


    朦胧中,祝珩之高举右臂,拳头窜火,施施然勾唇一笑,此情此景之下,原本英俊正气的长相,却给人一种难以形容的邪魅。


    “往后闪!”林淮舟陡然喊道。


    话音未落,一根长而尖锐的地刺拔地而起,即便祝珩之听令极快闪开,可已经来不及,嚓——地刺生生贯穿他肩胛骨!


    下一刻,轰隆隆,地刺如荆棘丛生,长势比林淮舟提醒的声音来得还要快,嚓嚓嚓——


    祝珩之根本避无可避,往哪躲,地刺就会立即追过去,那一根挨着一根,连风都钻不进去,顷刻间,一股又一股鲜血染红土黄色大地。


    “祝珩之!!!”


    林淮舟骤缩的瞳孔里倒映着被几十根地刺当肉串的祝珩之,后者面朝下,浑身被血浸透,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祝珩之!没死就出个声!听见没有!”


    启明香即将燃起,阵法已成,林淮舟必须坐镇阵眼,根本无法挪动半步,他继续喊道:“别让我瞧不起你!混账东西。”


    可其实喊到最后几个字时,他声音莫名被什么东西堵住,似乎被断断续续地抽空了所有的气力。


    呼的一声,祝珩之千疮百孔的身体莫名起了一团火,烧得啪啪作响,肉焦四溢。


    “祝珩之……”林淮舟几乎不知道该露出什么神色——


    作者有话说:仲绝:我就是你们play的一环?


    《祝狗的自我攻略手册》


    林淮舟:滚。


    祝珩之os:他在关心我!


    林淮舟:白痴!


    祝珩之os:他喜欢我!


    林淮舟:蠢货!!


    祝珩之os:他好爱我!


    林淮舟:混账东西!!!


    祝珩之os:他不能没了我!


    第34章


    仲绝肆意狂笑, 宽厚的爪子在地上兴奋摩擦出白烟,粗大的尾巴躁动摇摆:“萨仁,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连本王的一招都挡不住, 他根本就配不上你!”


    林淮舟眼前突然被什么打湿, 视线模糊之际,仲绝身后传来一声熟悉轻挑的曼笑:“嘿, 说你爹呢你?”


    砰——


    仲绝如豹似虎的脸登时被一个火焰拳头砸扁, 庞大如山的躯体也压根抵不住那股强悍到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轰然倒下,在地面砸出一个惊天巨坑, 眼珠完全爆裂,鼻梁断成两截, 整个五官完全歪七扭, 就像还未干涸的兽脸粘土突然被一屁股坐扁。


    嘴角流出来的血, 涡成一条汩汩溪流, 粗重而濒死的呼吸从满口血牙缝隙中呼出,狼狈至极。


    灰烟弥漫之中, 一道红色光芒如神者降世从天而降。


    来者红衣飘飘, 即使衣料严严谨谨裹着颀长的身材,也依然看得清蓬勃生长的肌肉线条,昏暗天地之间一抹绮丽亮色,格外引人注目。


    “抱歉啊,狰儿,让你白高兴一场了, 不过,你也太没有常识了吧,不知道吗?火,是毁灭, 亦是——新生。”


    那人嘴角弯起一抹邪魅狂狷老子最厉害的笑容,除了祝珩之还有谁?


    同样忘记了这个常识的林淮舟恍然醒悟,这时,祝珩之恰好看见他身子忽然一松,好像重新获得了新鲜的呼吸。


    林淮舟握紧的手慢慢松开,懊悔似的暗暗咬牙,脸颊泛上淡红,大概在羞耻自己作为天留山大弟子,却因情绪波动而忘记火灵根的绝招之一


    ——涅槃。


    适时,仲绝缓缓爬起来,极度扭曲的五官渐渐回正,因皮肉凹陷形成的大窟窿也变得平整如初,身上所有的伤口在眨眼间愈合。


    满目疮痍的兽体变回焕然一新的人体。


    仲绝震天长啸,面目狰狞道:“本王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双宿双飞的!”


    电光火石之际,仲绝一跃而起,双爪虚空一握,周围的废墟团着褐色旋风,被吸上天,形成他手里两柄大如梁柱的石锤,朝祝珩之左右一夹!


    若非祝珩之闪躲的速度快了一点,他早就被扁成一个立形人肉大饼。


    祝珩之反身一刀劈去,火焰轰隆在空中蔓延出一只雄鹰,尖啸袭去!


    林淮舟深知,这一招足足花了他七成功力,仲绝根本避无可避。


    可即便后者实打实中招了,半个身子被烧成灰烬,可那该死的自愈能力转眼间就将其修复完好,不仅是□□上,且消耗的灵力也一样复原。


    根本就是一个超级巨大无敌版的小强中的小强之王啊!


    此时一旁观战的林淮舟提醒道:“祝珩之,保持体力!防为上!”


    祝珩之偏头啐了一口血沫,继续挥刀砍去,刀影千层,火光漫天,与仲绝紧紧胶着如漆。


    石锤每一次挥去都堪堪擦过他衣料或皮肤,这般极其危险的情景下,他竟然还有空揶揄一笑:“师哥,我体力如何,你不是已经试过一次了吗?要打便打,老子就是看他不爽!”


    话罢,他墨瞳一眯,右手放在身后比划了奇奇怪怪的手势,不知传递什么信息给林淮舟,后者微微一愣,亦不知明白与否。


    仲绝仗着有神乎其技的自愈能力,干脆把身体当作摧不毁打不烂的盾牌,什么招数都不躲不怕,直接迎上去,甚至一点都不还手。


    这种挑衅般的打法,使得祝珩之越打越毛,越打越急。


    未多时,仲绝开始一边以肉盾挡招,一边还击,祝珩之越打越没有章法,刀法简直说得上一锅乱炖,能砍就砍。


    因为不管什么绝世招数,对这种怪物来讲,都和菜刀杀牛没什么区别。


    最后,祝珩之实在累得稍微喘一小口气时,仲绝歪嘴一笑,纵使只有心脏的刀口还在慢慢蠕动愈合,他也一锤便把他撂上天去了,口喷三丈血。


    林淮舟似乎观察到什么,眸色刹那微动:“破绽在心脏!攻他妖核!”


    话音未落,祝珩之弯了弯沾血的薄唇,右手将黑刀往上一抛,刀刃反射着月亮的白光而旋舞。


    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化作一团鲜红烈火,如流星般轰鸣跃入那还未愈合的心脏!


    林淮舟迅速唤出饮霜剑:“缠住他!”


    那团红光一进去,仲绝就被犹如软绸的饮霜剑五花大绑定在原地,一点都挣扎不得,甚至越动越紧,绞得皮肉嘎吱响。


    他只能满脸惊骇地看着自己黑褐色皮毛下闪烁着一团妖娆的烈火,扭来扭去地沿着他血管经脉,游至心口。


    “不……不,不!!!”


    随着仲绝声嘶力竭的痛苦呐喊,心头的火光像火花一样炸开,变大、变亮、晕染、模糊,强劲到无法想象的两股灵波交织着毁灭。


    天地一煞白,光芒刺眼到极致,乍然盲目所有人的视线。


    突然,不知何时挣脱剑束的仲绝一脸决然,自毁式把手直直钻进体内,发出穿过皮肉的恶心声。


    林淮舟心下不好:“祝珩之!快出来!”


    他双指一挥,改变饮霜剑的形状去缠出仲绝的手。


    可还是晚了那么一点点。


    但见那鲜血淋漓的爪子里掏出一团挣扎跳跃的火光,与此同时,饮霜剑爆开,如冰柱般碎成一段段,像被欺负似的,拼回原样,飞回剑鞘,哆哆嗦嗦。


    眼见启明香烟雾弥漫,似要点燃,可祝珩之还被困在仲绝手里,林淮舟面容淡定,可额角已经蒙上细汗,几缕银发贴在冰冷苍白的下颌。


    仲绝身形已经挺拔不起来,喘着不多的粗气怒斥:“你毁我妖核,坏我复生能力,本王定要你比先死!”


    “等等!”林淮舟阻道。


    仲绝狞笑一声:“萨仁,你越是心疼他,本王越是恨他!他更是必死无疑!”


    “我不走,我留下,你放他出画,我便心甘情愿嫁与你。”


    仲绝气息渐渐放缓,似乎有听进去,他眯了眯鬼火盏盏的竖瞳:“可你还是这么爱他?!本王留着他就是一个隐患!”


    林淮舟淡淡道:“他死不死,其实跟我毫无关系,只是,他若真死了,便会永远活在我心里,要知道,一个曾经爱过的死人,是永远都无法被代替、被遗忘的,你即使得到我,也不能得到一个完整的我。话已至此,你自己选吧。”


    仲绝焦躁得直跺脚,黝黑的皮肤怒得像被火烧红的炭,片刻,他粗声粗气道:“除非,你把那破香彻底毁了!本王自会允诺!”


    林淮舟冷白的下巴微微昂起,缓缓吐出一个字:“不。”


    “若是本王不应?你又如何……啊!!!”


    仲绝猛地一挥爪子,连连后退,痛苦地捂着冒着黑烟被烫出一个血洞的掌心,他龇牙咧嘴恨意横生:“祝珩之!”


    那团烈火粘着腥血,得瑟地在空中划出一个接一个优雅的弧度,水灵灵地飞到林淮舟身边蹭来蹭去,像极了求主人夸夸摸摸的小狗。


    仲绝被攻了妖核,气息本就弱下一大部分,而今又被强大邪异的灼火所伤,那黑焦的伤口不停从掌心扩大,延至手腕一路向上。


    转眼功夫,他整只手臂像被酸水腐蚀了一般,坑坑洼洼,鲜血滴滴答答,犹如长期被暴风雨侵蚀的怪石嶙峋。


    他锋利的犬牙颤得咯咯响:“拥有美貌的男人才是最毒辣的!本王就不应该和你废话,误了时间,中了你们的计!”


    薄薄如雾的光柱里,已经化回原型的祝珩之大大方方揽过林淮舟的肩膀,宛若强大雄性竞争配偶的胜利者:“你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额头比脚先出门,峥嵘的骨角简直都能直飞云天,还有你那一排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大獠牙,啧啧,比粪坑还臭百倍,我美丽高贵又香又软的师哥,眼光比天还高,怎么可能会看上你这种毫不入流的货色?”


    “住口!住口!!”


    仲绝整只手臂已经被腐蚀成腥臭的血水,任他如何施法自救,也完全无用。


    刹那间,启明香的光缓缓托着林祝二人离地,仲绝单手奋力挥锤砸来,可那光柱是堂堂妄静仙尊铸就的,仲绝如今微乎其微的法力像拳头打在棉花上。


    “再见咯,丑八怪。”祝珩之挑眉挥手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仲绝绝望大叫,“林淮舟,你不仁,别怪本王不义!”


    片刻,他神情变得有点古怪,桀桀一笑。


    但见其巨大的嘴巴低声蠕动,仿佛在召唤什么。


    林淮舟眯了眯眼,眼皮跳一下。


    祝珩之则漫不经心掏掏耳朵。


    轰隆隆——


    一阵坍塌的巨响从祭台传来,只见那一个个诡异死相的石化修士居然像尸体爬出坟墓那般,鬼哭狼嚎地动了起来!


    “救救我。”


    “救救我们。”


    “求你,清也君。”


    ……


    他们如行尸走肉般歪扭着畸形的身子,爬的,挪的,滚的,嚎啕哀泣,纷纷朝林之二人颤抖地伸出僵硬青紫的手。


    祝珩之敛眉抬臂,火光团于掌心,瞄准那堆乱吼乱叫走起路来歪七八扭的怪异石像。


    一触即发之时,林淮舟阻道:“别杀他们!他们……还活着。”


    仲绝如同指点江山的恶鬼将军,表情似疯不疯,惋惜而哀伤道:“萨仁啊,这是本王特意为你准备的新婚惊喜,原本他们如同温顺的仆人一般,陪你就在这里,永远听你的话,可你非要跟别的男人跑!那你就跑吧,跑啊,你一旦离开,他们就给本王一个个陪葬!”


    话罢,他右爪虚空一握,一个石像迅速梗住脖子,爪子一转,咔嚓一声,那石像还没来得及惊呼便当场头身分离,气绝人亡。


    启明香已经完全燃起来了,笼罩他们的圣洁白色光柱如烟似雾,已经亮到极致。


    此时他们离地升空不久,清清楚楚看着仲绝又一爪子,直接拦腰折断第二个石像。


    第三个,对半劈开。


    第四个,拆解四肢。


    第五个,掏空胸腹。


    祝珩之自然垂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啪指节啦作响,低骂一声,身子堪堪往前一点,余光便掠过一条带着霜意的雪亮灵光。


    下一刻,一道凌厉剑光劈向仲绝,后者一闪,那踩住第六个石像头盖骨的黑脚连连后退。


    紧接着,林淮舟足尖轻点,挥剑成影,同时修长双腿如强有力的鼓槌,不停踢飞围攻上来的石像。


    可林淮舟到底还是留情了,那些石像只是后退了一点,又被什么控制似的,如狼似虎扑上来。


    不管那些石像怎么毫不留情地使绊子,林淮舟还是没有卯足气力对付,毕竟那些清一色仙门修士,甚至有部分眼熟的道友。


    启明香已经燃到一半,祝珩之脚下的光雾开始变淡,变薄,褪去,而他感觉到耳边风声呼呼,视线越发高旷,头顶离苍穹越发靠近


    ——出画速度快了许多!


    “林淮舟!”


    祝珩之欲下去相助,正与仲绝纠缠的林淮舟闻声回头,如雪银发扬起,贴在瓷白脸侧:“别过来!守住阵!接好!”


    话音未落,掌风如暴雪成浪,二十来个即将要围攻他的石像如炮弹似的,夹着纷飞雪花和水波,转眼间就被发射到半空!


    祝珩之顿时心领神悟,两团灵火化为红色绳索,延伸而去,将其牢牢捆住好几圈,像绑粽子似的,单臂一把拽进光圈!


    “萨仁,本王陪你玩玩吧,至于那颗梵珠,当是本王下的聘礼,你注定是本王的人。”


    仲绝块头大,但不傻,他深知林淮舟是来救人的,话罢,他一下子改了攻势,石锤并未使出实劲,而像过家家似的,糊弄两下即将入门的妻子,他的巧劲儿全用来阻止林淮舟救石像。


    只要这般拖延下去,直到启明香燃尽,林淮舟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一番不上不下的周旋过后,林淮舟淡蓝眸子里织满焦灼的红线,下颌滑出一颗颗珍珠般的汗水。


    启明香,只剩三分之一了。


    唯剩半刻钟。


    可剩下的石像没有八十个,也有五六十个。


    祝珩之很清楚,林淮舟之所以会被仲绝死死缠住,一来,腹中胎儿紧紧攀住灵根,他不肯大动干戈,顶多使出五六成功力,多一点都会伤及孩子。


    二来,他心太软,不愿对攻击他的石像下狠手,陷入分身乏术、进退两难的境地。


    按这样的情况,还没等救完那些石头,林淮舟自己也极有可能跑不了。


    突然,祝珩之眼睛瞪大,喊道:“小心后面!”


    可他现在离太远了,声音穿过夜空几乎消散得差不多,下一刻,他眼睁睁看着林淮舟腹部穿出一截带血的剑刃!——


    作者有话说:到四百营养液加更,这个副本下一章就结束啦~然后会进入超甜的感情升温期哦,面包会有的,肉会有的[三花猫头]


    第35章


    那个偷袭的石像眼珠子翻进去只剩眼白, 嘴巴大张,七窍不停流出黑血,呜呜咽咽, 似在哭又在笑:“清也君……清也君, 救我……”


    “废物!谁让你真动手的!”


    仲绝怒然挥手,那石像当场飞出, 啪一声碎在地上, 四分五裂。


    “仲绝!不许你害人!”


    他一咬牙,赫然拔出血剑, 右手泛起灵光抚上伤口,汩汩血流才堪堪止住, 不过已经染红了半边白衣。


    幸好, 千钧一发之际他及时侧身, 剑刃只穿过肋骨没有伤及孩子, 他另一手悄无声息摸上隆起的小腹,惨白的大拇指轻轻摩挲安抚。


    湿润微红的嘴角衔着几丝凌乱的银发, 他眼神倔强且微微喘息的样子, 简直美得动人心魄。


    “萨仁,你没事吧?跟本王回去。”仲绝不由自主被美色吸引上前,伸出手,语气也轻柔了不少。


    “休想。”林淮舟冷脸扬手,拍掉他黢黑的爪子。


    仲绝手里沾上他的血腥味,他鼻翼突然翕动, 一开一合急得如坠火的飞蛾,似乎嗅到了什么极其危险而熟悉的东西,登时,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这血的味道……你……你到底是谁?!”


    不错, 就是野兽遇到天敌的那种惊慌与惧怕,他伊始向后退。


    林淮舟:“?”


    仲绝瞠目欲裂,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与疑惑不解,他颤抖着手去接住林淮舟衣角滴下来的血珠。


    孰料,那血一碰到他皮肤,立刻爆发出一股强大邪异的灵力,把他振飞三里之外。


    林淮舟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迹,眸底闪过一丝疑虑。


    仲绝几乎崩溃疯叫:“和她的血一模一样,简直一模一样,你究竟是谁?妖神是你的谁?!”


    “???”


    时间紧迫,林淮舟自觉没必要回答他,索性趁机捏诀结印,平地卷起一场暴风雪,包住所有扭曲的石像!


    他这一招需要强行扯开盘住胎儿的灵脉,既要运转充足的灵力,又要保证胎儿的安全,他夹在两者之间很难平衡。


    眨眼间,浑身冷汗湿透,身体像被掏空一般,如同风雨飘零中的一颗浮萍,随时随地都会被暴雨吞没、被狂风撕碎。


    多年修炼以来,他并非第一次以一个人的力量支撑起极限境地,以往他都是两只脚快踏入鬼门关也一声不吭,死也咬紧牙关挺过去。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跟别人示弱过,也没有人教过他,脆弱,是可以被允许的。


    一群石像在暴风雪席卷之下越升越高,他额间的碎发全然湿透,鬓角滴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肋骨的伤口被挤压得越发鲜红,血液已经渗过衣料往下流。


    此时此刻,他看着远方天际坐镇启明香的人,干燥得裂开锯齿的嘴唇轻轻蠕动:“祝珩之……”


    他眼皮越来越沉,忽然,腰间缠上一道火焰化做的腰封,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


    同时一股股温热的灵流就像一个个亲昵的吻,透过他的肚皮,浸入五脏六腑,延至四肢,被胎儿盘踞的灵脉登时像泡完温泉似的,瞬间被打通。


    一时之间,他浑身充满了久违的力量,属于他的十成灵力,清一色回来了!


    他抬一看,高处的光罩里,祝珩之正双手交叉于前,一道道饱和的红色灵光或深或浅,如彩虹般穿过沉沉夜色,像一只大手轻柔揽住他腰腹。


    身体由内而外地发热、发烫。


    站在对面的仲绝一跃而起,愤然撂起两个大石锤,褐色光芒大作,欲一举捶碎正冲向天空雪花中的石像群。


    林淮舟好看的眉眼微微一压,脚下再现朵朵白莲,冲出惊人寒气,白衣在空中如蝶翅展开,腰封闪烁火纹,剑身一抬,轻易挡住那两个即将碰到石像的大锤。


    “仲绝,忏悔吧。”


    话罢,他剑一挑,和仲绝真正决斗起来,蓝色与褐色的两道灵光如绣花针的两根线,交织来,穿梭去,劈里哐啷,火花四射,好不精彩。


    “林淮舟,没时间了!”祝珩之通过灵术传来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他当即跳开,平展一扫,身后漆黑虚空腾跃出一条蜿蜒咆哮的水龙,他又如炮弹似的发起攻击!


    快如闪电,势若猛雷,天地震啸,万物嘶鸣。


    若说林淮舟像之前只能使出六成功力,仲绝还能勉强打得过,可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


    仲绝两个锤子快抡出火花,即便他长出十根手臂握住十双锤子,也根本挡不住强劲得令他不禁心生佩服的攻击力。


    不消片刻,仲绝浑身血红剑伤,懂行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压根一剑都没挡住。


    空中的林淮舟飘然欲仙,手腕一翻,平扫而去,势不可挡的剑风与水龙融为一体!


    一个大爪盖下,将仲绝的石锤悉数拍烂,巨大而健壮的尾巴在纷飞石屑中击中仲绝心口,后者狼狈地惨叫一声,从空中坠落,砸出一个又宽又深的地坑,不停抽搐着吐血,灵息微弱近无。


    林淮舟轻盈落地,饮霜入鞘,抬步走到他身侧。


    “你叫什么……名字?”不曾想,仲绝被打得这么惨,濒死前夕,还在莫名其妙纠结“他是谁”。


    林淮舟微微蹙眉,因为仲绝看向他的眼神,好像透过他的脸在看着另一个人,他并未过多在意,权当对方神志不清。


    干瘪的锁妖囊应势而开,灵光照耀下,仲绝化作一只猫儿大小的妖兽,很快被吸进去,袋子像塞满了棉花,鼓鼓囊囊。


    轰隆隆——


    脚下一阵剧烈晃动,大地从四周尽头伊始塌陷!仲绝作为此处的力量支柱,他一旦消失,这里就会跟着消逝!


    那厢,祝珩之又快速捏诀,将彩虹般灵桥另一端的林淮舟拉回来,后者也顺势足尖一点,由下而上渐渐靠近他。


    无垠昏暗中,地表在他身后不停坍塌,犹如浪潮侵蚀海岸。


    风舞起林淮舟海藻般的银发,凌乱而唯美,火色腰封更衬他的腰一折即断,白衣虽然染血,可却让人第一眼关注的不是脏乱,而是那瓷白的皮肤与清冷的气质,简直与其相得益彰,神清骨秀,给人一种不可言喻亦不可冒犯的神性美。


    “等等!等等我!求你们了!!”


    适时,一个人影在松弛如沙的地表上疯狂奔来嘶吼,手上不停挥着一个玉蟾烟斗。


    他每每步伐刚迈出去,足跟下的土石就像被猛兽一口咬掉,他但凡稍微慢一丁点,就会被拉住脚,拖入黑渊。


    “容潘?”林淮舟突然定在高空,腰间蓦然被一个霸道的气力拽进堆满石像的光罩里。


    燃着猩红的启明香还剩一根指节长,黑蓝的苍穹被烟雾熏开,缓缓裂开一条缝隙,绽放出昼光


    ——那是出口。


    容潘拼命伸长双手,被祝珩之打断的鼻子下还挂着两行干涸的血,眼里满是焦虑与恐惧:“我要出去,我要出去,等我一下!”


    祝珩之双手抱胸,眸色微暗,似乎不想做出任何回应,林淮舟面沉如水,不知在想什么。


    或许面临死亡之时能激发人最大的潜力,容潘奋力一跃而飞,居然一下子就挂在光圈边缘,同时,他脚下的世界完全崩塌,尘土如云扬满天。


    他重重松了一口气,可方才那一招已经使光了他所有的气力,扒着的手无力得可怕,像摸了油似的,身体慢慢滑落,底下是无尽的黑洞。


    就在指尖脱落边缘之际,一只微凉的手及时拉住他!紧接着整个身体被带了上去,可算落到实处。


    林淮舟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手,面无表情,肤白胜雪,羽睫浓黑,容潘看得两眼发直,心跳加速得几乎要炸。


    未多时,他眉头微皱,目光停留在林淮舟圆润的肚子上,孕味十足。


    祝珩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沉声威胁道:“再看,就挖了你的眼珠子,把你轰下去。”


    “你……祝珩之,本少爷记住你了!出去之后,你走在路上都要给本少爷小心点!”容潘愤然道。


    祝珩之懒得回应,直接略过他走到林淮舟身后,手掌隔空抚上后者胸口的剑伤,柔和的灵光若红浪起伏,自臂端往尽头送去。


    容潘从未见林淮舟虚成这般脸色,要知道,林淮舟外表伤口不多,不至于弱成现在的样子,除非,他体内有东西在不间断吸收他的灵力……


    他又把目光狐疑地转到那奇怪的肚子上,某些不可能的猜测似乎越发可能了。


    “祝珩之,你能不能别总这样?”


    “别动。”


    林淮舟拖着孕体对抗仲绝,虽有祝珩之卖力相助,可还是消耗了不少灵力,方才拉容潘那一把,撕开了剑伤,险些疼得出声。


    他习惯隐藏自己柔弱的一面,可还是被祝珩之一眼洞穿,好似后者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


    感激定然是有的,可林淮舟更多的是羞耻,在自己落魄之时,对方作为死对头,不应该幸灾乐祸?不应该拍腿讥笑吗?


    多次这种过于贴近的行为,到底算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真有除了互掐互怼之外……别的情愫。


    天幕的光缝缓缓撕开一人宽。


    咻咻——


    两个飞镖风驰电掣般偷袭祝珩之后面!


    “小心!”林淮舟抓住他肩膀将其护在身后,劈出两道交叉的剑光,当啷——飞镖四分五裂碎在脚下。


    原本从出口铺下来的大片白光,一抬眼便只剩一掌宽!


    “哈哈!只要门关上了你们就得死在这里,本少爷就是天下第一啦!哈哈哈哈哈!”


    容潘一脸奸笑,已侧站在出口处,脚踩成群石像,同时他指灵光尖绑着无数根细细的灵绳,像蜘蛛织网似的迅速拉起两侧。


    同时,启明香最后一小段香灰,折颈似的化风而去,出路将在顷刻间被封死!


    另一边,木青楚司司等人只见《万里乾坤图》突然冒烟,中间烧出一个小拇指宽的空洞,而后渐渐扩大、蔓延,嗷一声震地兽啸!


    一条威武庞大的火翅水龙蜿蜒而出,盘旋于天!


    “他们平安回来啦!”


    “是二师哥,还有大师哥!”


    “谢天谢地,他们真是太强啦!”


    ……


    但见那火翅水龙噗的一下吐出一口黑红岩浆,吧嗒黏在地上,木青上前一看,那红浆之中还有一个黑乎乎的长条东西,还有点眼熟。


    骨碌碌——一根不知什么东西滚了出来,上面好像刻着一个歪七八牛的蟾蜍?


    “少爷!真是少爷!”容山堂的人立马惊呼着围上去,有人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儿,医修呢!这里有没有医修?我们少爷快不行了!”


    木青看看天看看地,然后径自越过兵荒马乱的容山堂弟子,小跑迎接扶着祝珩之手跃下龙头的林淮舟。


    他古怪地看了一眼那交握相缠的两只手,就发现林淮舟浑身是血,他赶忙道:“你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林淮舟立即抽出手,摇头道:“无碍,你先去看看那些石像,他们都还活着。”


    祝珩之就着手中的余温,含进唇里,吹了一声口哨,那火翅水龙瞬间盘踞于地,龙须飘飘擦过地面,庞大的身躯微微一侧,将背上的近百个石像悉数倒下来,而后洒水似的抖了抖。


    仲绝已收,梵珠已拿,人能救则救。


    这一场仙门大会的闹剧几乎落下帷幕。


    可也正是这么一闹,修士大伤,第二关与第三关的比试也无法进行下去,长老们决定暂且休养生息,他日再做定论。


    妄静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两个弟子澳,捋须点头,欣然道:“你们没事就好。”


    宋竞等寒水涧弟子也涌上来,对林淮舟嘘寒问暖,抑或是好奇画中惊险,愣是把祝珩之当外人一下子嘣了出去。


    不知谁疑惑地咦了一声,闲聊道:“大师哥,你在里面吃什么好吃的?好像变胖了点。”


    “是啊,尤其是这肚子……”


    “欸欸欸,打住,”祝珩之三步并两步挤了进去,结结实实挡在林淮舟面前,“大师哥累了,需要休息,你们一个个有没有点孝心?都挤在这里,不怕把大师哥热晕?”


    宋竞撇撇嘴道:“如今是六月天,自然热了。”


    “什么?”林淮舟蹙起乌黑的眉毛:“六月?我们不就进去一天吗?”


    宋竞换上笑脸答道:“是这样的,大师哥,师尊说,画中世界与外界截然不同,时间流逝速度亦然不同,这段时日,我们可是在画外日夜轮值,守了一个多月呢。”


    怪不得,在画中的日子,他能显然感受到腰带变紧了,小腹鼓得更明显。


    “离中元节还有几日?”他问道。


    这个问题实在太跳脱了,宋竞虽面露疑惑,可还是认真回道:“还有二十日,今已是六月二十四,大师哥,有什么事儿吗?”


    有事,还是大事。


    为期三个月的流胎时间意外缩短,终于可以拿掉这个盘踞他灵脉的寄生之物,终于可以和祝珩之斩断莫名其妙的瓜葛,终于可以专注自己的登仙大业,他应该无比高兴才对。


    可不知为何,他的心,却顷刻间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到四百营养液加更[可怜],下一章就开始进入接吻的下一步啦~[闭嘴]会是什么呢?A 脱衣服接吻 B 脱衣服单方面帮助 C 脱衣服互帮互助 D 以上都有[闭嘴]


    第36章


    事毕人散去, 天留山恢复一片和谐。


    偌大的云光殿偏室内,光影将地面切分成一明一暗,妄静仙尊站在昏暗处, 道骨仙风, 长须飘飘,满面慈爱。


    光亮处, 林淮舟一袭胜雪白衣, 长身玉立,恭敬弯腰, 叠手奉上光彩流转的梵珠。


    妄静欣慰捋须,颌首道:“淮舟啊, 为师果然没有看错你。”


    话罢, 他捻起梵珠, 右掌一推, 灵光大作,欲将其像从前那般融入林淮舟体内。


    然, 林淮舟却后退一步, 右手下意识覆在肚子前。


    妄静当即滞住,慈蔼的眉眼闪过一丝惊讶与奇怪。


    要知道,他这位大弟子表面虽然冷漠如冰实则心软如神,自三岁起留在他身边,便从未拒绝过他的任何指令。


    “说吧,有何顾虑?”妄静嘴唇其实有点下压, 含蓄地透露出不容别人有丝毫反抗的强势。


    “禀师尊,弟子身体略有不适,恐无法吸收,待日后好些了, 再请师尊降罚。”林淮舟由衷道。


    须臾,妄静收掌,敛回梵珠,淡淡地嗯了一声:“你大战一场,确实需要休息,是为师思虑不周了。”


    “不,是弟子无能,与师尊无尤。”


    “不管怎么说我们你和珩之功不可没,眼下三位妖王已经收服其二,地渊结界也几乎稳定,为师亦可出关掌事,这段时日,辛苦你了,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去吧,让木青看看。”


    木青收回搭脉的手,神色不太对劲,推了推鼻梁上的琉璃镜,皱眉长嘶了一声,来回看好几次正全神贯注盯着他的孩子爹娘。


    “还好吗?大的小的都没事吧?”祝珩之抢先一步急匆匆问。


    木青又来来回回看他们,再三叹气。


    祝珩之急得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时没忍住臭脾气上前揪住对方衣领:“你倒是说啊。”


    “住手。”林淮舟喝道。


    “你就知道偏袒他。”嘴上这么顶着,可他的手几乎听到指令就立即松开,只能急躁抓抓头发,围着林淮舟踱来踱去。


    木青这时才小心翼翼道:“额,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们……”


    林淮舟冷静截道:“该来的都会来,不该来的就不会来。”


    祝珩之:“别弯弯绕绕的,有屁快放。”


    “好吧,那我说了啊,坏消息是,你近日动用元气过多,真元受损,导致胎儿气息运转不灵,欠缺气之滋补,虽说已经有了三个多月,可他很小,如同足月之胎,即便在中元节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日子,也难以在保住你灵根的前提下成功流掉。”


    林淮舟似乎没有很意外,孩子在他肚子里,母子相连,他大概能感知到一点,他没有多问,问道:“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木青心虚地瞟了一眼祝珩之,“有一个解决办法,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但只要你和祝兄能齐心协力,胎形还是能及时恢复正常的。”


    “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搁这儿慢慢放屁吗?”祝珩之顶了顶后牙槽,耐心磨得比饿狗吃骨头还快。


    林淮舟:“祝珩之。”


    他立马换了一张恭维的笑脸,实则皮笑肉不笑,拳头快窝出火来了:“方才吓到你了,真不好意思,哈——请问木大夫,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呢?”


    “咦惹,你能不能别这样,”木青毛骨悚然地刮了刮手上的鸡毛蒜皮,“主要是,那个法子太……太那个了,我怕说得太快,你们一时没心理准备,会很抗拒,我很有可能会被你俩联合打死。”


    林淮舟深呼吸几下道:“你再不说,我真怕我也忍不住。”


    “好啦好啦,那我说了?说好的,不打人,动我一根头发都不可以!”


    林淮舟:“嗯。”


    祝珩之:“哦。”


    木青悻悻道:“其实就是你俩……上多几次床就好啦。”


    林淮舟眉毛一皱。


    祝珩之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东西?”


    “这这这不是我说的啊,是医书上这么写的,真的!我没骗你们!再说了,你们上一次床跟上一百次床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提及上床这个孽缘,林祝二人齐齐沉默,一人看左边,一人看右边,就是不看对方。


    木青一本正经解释道:“咳咳,总之,这叫灵犀相哺之法,胎儿乃阴阳二气交融所化,如今母体阴气不足,父体阳气更要补上来,二位灵肉合一,气息融合,是所谓采阳补阴,灌注元气,方能滋养胎源。”


    “我拒绝。”林淮舟道。


    “我也拒绝。”祝珩之道。


    “二位爷,真有别的法子,我也不会冒着被打死的风险跟你们说这个吧?你们要是今日不来一次,这个无辜的孩子,可就要气绝了。”


    林淮舟闭了闭眼:“能不能换种别的,接触?比如……比如……”


    木青和祝珩之不约而同微微侧身倾听。


    然而,他老半天都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木青脑子突然开光:“哦——我知道了,如果实在一开始接受不了,那种,也是勉强可以的。”


    “哪种?你们在说什么?”


    此时的祝珩之却显得纯情多了,这让他脸颊更加发烫。


    他一个禁欲禁色之人,从来清心寡欲,居然比这个混迹花街柳巷的死对头更快想到这种难以启齿的替代之法。


    只是在那夜合欢门里,阴差阳错被祝珩之帮过一次,才清楚原来男人之间还能这样做。


    “祝兄,你明知故问吧?大家都是男人,没有不做过的吧?”木青眨眨眼道。


    好一会儿,祝珩之才了然地哦了一声:“那种啊,都没有灌进去也行吗?”


    林淮舟扶额,真的无地自容了。


    “怎么不行?那也是一种交流的法子嘛,只不过,这样肯定没有上床来得效果佳,但也没关系,孩子都能吸收到阴阳交合之气。一天分别在卯时、午时、戌时,三次就好啦,不用多也不能少。”


    那么,问题来了,首先,从未清醒着做过此事的林淮舟,该如何立起来?


    明摆着给祝珩之玩弄,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大概对方的手刚碰到他的裤腰带,就已经被生生折断了。


    祝珩之灵机一动,忍痛割爱,把自己珍藏的春宫图等所有库存献宝似的拿给林淮舟看,后者脸颊泛红,亦然推辞。


    眼下已经没有他法,赶走祝珩之后,他皱着脸看了几页,脸颊烫得可怕,但身下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概是他向来禁欲,身体已经适应了不近男女之色,合欢门那一夜,只是因为有羡情花作祟罢了。


    外力不行,用点内力总行吧。


    可木青叮嘱道:“药倒是可以吃,不过,药力会影响胎儿吸收阴阳之气,倘若每回都要吃药,那一日得六次,才能达到双修一次的效果。”


    林淮舟:“……”


    木青一脸忧虑关心道:“清也,现已是午时,离子时六个时辰。”


    “嗯,我知道。”


    不是要不要这么做,而是已经该试的都试了,除此之外,他已经走到绝路了,小不忍则乱大谋。


    既然下定决心,早晚都一样,林淮舟拿了药,对木青道:“你把他叫到竹苑,立刻。”


    “啊?你不是有他玉牌口令吗?”


    “我不想叫那个乱七八糟的口令。”林淮舟咬牙道。


    “哦哦。”


    木青不理解但还是立即点头如捣蒜,毕竟林淮舟遇到的糟心事着实太多,他能冷静到现在,一句稍微大点声的话都没出口,此等耐力已经远远超乎寻常了。


    未时,祝珩之轻车熟路来到竹苑,却没见到一个人影。


    侧室窗户紧闭,门却留了一掌宽。


    袅袅水雾似仙气缭绕飘然而出,淡淡的冷芙蓉香瞬间填满鼻子,适时,似乎有水波哗啦声。


    今日怎么这么早沐浴?


    祝珩之心中纳闷,脚步刚凑过去,便看见只穿着薄薄里衣的林淮舟往掌心倒出一颗黢黑药丸,欲送进嘴里。


    祝珩之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手腕:“别什么药都吃,这瓶子我从未见过,谁乱喂你的?”


    林淮舟淡漠地看着他,一寸一寸挣脱他的力气,在他惊讶的注视下把药含进唇里,转身脱掉外衫,抬腿坐进热气氤氲的浴桶。


    水面铺满不知哪来的花瓣,一圈一圈的花黏在凸起的锁骨,往两边绕去瘦削修长的肩颈,就像一层密不透风的绣花布,严严实实挡住水下令人浮想连篇的光景。


    祝珩之嗓子像被什么糊住了,老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开口便是异常的低哑:“那……咳咳,我先出去?”


    “过来。”


    林淮舟指尖泛粉向上一勾,瘦白的手指攀在浴桶边缘,他眉头慢慢皱起,宛若忍受着什么奇怪而舒服的感觉,水面因他腰身的动作而此起彼伏,漾起一阵阵吟叫的花浪。


    祝珩之喉结滑动,如同一只训练有素的大犬,主人勾勾手,就鬼使神差靠过去。


    “手伸进来。”林淮舟道。


    “啊?”


    “快点……”


    林淮舟催促道,尾音不受控地扬起,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


    祝珩之只觉脑子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胸腔莫名燃起一团火。


    半晌,他看着对方格外潮红的脸庞,花瓣的粉色缠上他雪白脖子,他蓦然睁大眼睛:“你你你……你……你刚刚……吃吃吃吃吃吃的是什么?!!”


    林淮舟半垂朦胧的眸子,睫羽湿润含在眼睑,淡蓝瞳仁自酡红的眼尾冷冷睨来,宛若一只在祈求垂怜不得而泫然欲泣的火凤凰:“别废话,药效极短,快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烟花][烟花][烟花]祝狗你是不是不行?[柠檬]


    第37章


    祝珩之耳朵还在被成百上千只蜜蜂绕得嗡嗡叫, 根本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他只看得见林淮舟又软又红的嘴唇开开合合,舌头也是粉的, 凤眸旖旎勾人, 半露的香肩嫩得像剥壳的鸡蛋。


    “废物。”


    话音未落,林淮舟腰身往前, 一手探出水面, 花瓣洇湿一地。


    祝珩之回过神来时,他的手已被一股力量钳住, 伸进水里,被迫打开掌心, 一阵比热水还滚烫柔软的暖意登时涌来。


    “开始。”林淮舟声音低哑。


    “……啊?”


    啪的一声, 祝珩之右脸瞬间挂上五根鲜红的指印, 热辣辣的, 他才如梦初醒地意识到林淮舟的意思,立马点头:“哦哦。”


    岑寂而宽敞的侧室, 忽慢忽快的水波如歌声荡漾。


    林淮舟阖眼半仰在浴桶边缘, 脖子向后拉长,弧度优美,银发如藻倾泻一地,他咬着湿嫩的嘴唇,皱眉吞下所有电流般的颤栗。


    他抬起右手,把祝珩之的头强制拧向另一边, 不允许对方看到自己这般情景下的任何表情。


    可不知祝珩之用了什么法子,越到后面,他抖得越厉害,手越没劲。


    祝珩之只觉头顶的力气松了很多, 跟蒲公英落下来的重力没什么区别,他心头不禁涌上一股征服猎物的快感,或许因为这场争斗,他还是赢了林淮舟。


    水声愈发大了起来,淡淡的涟漪摇身变成海浪,放在头上的手忽而无力垂下,抓紧他的臂膀,指甲狠狠抠进衣料。


    终于,在最后,他还是听见了林淮舟的声音。


    又败了一次。


    大概处于雄性胜者的姿态,他转头看了眼完全被他擒获的猎物,可这一看,把他给看得移不开眼。


    只见林淮舟脖子完全往后仰去,喉结覆着薄薄一层反光的汗雾,他两只手往两侧打开,白里透红的胸脯大起大伏,桶里的水很多都被泼到地上,随着他这个动作,浑圆一藏一出,欲盖弥彰。


    林淮舟吞咽了好几下,才稍微润出点声音:“滚吧。”


    因为他脖子实在太柔软了,后仰的时候,会把他整张脸藏起来,祝珩之压根看不清他说话的表情,有点顾虑问道:“还可以吗?如果有什么你不喜欢的,我下次改。”


    林淮舟没吱声,只是虚弱地抬起手,挥了挥。


    “那你好好休息。”


    祝珩之刚一抬起脚步,才发现自己下半身几乎被水打湿,出了门后,他感觉有点黏糊糊的,心虚地往后看了一眼,确切林淮舟还待在浴桶里,便找个角落掀开自己的外衣。


    黑色里裤腿根处,一路蜿蜒到大腿中侧。


    宛若一道惊天轰雷响起,把祝珩之劈得外焦里嫩、兵荒马乱。


    藏书阁,林淮舟端坐案前,风姿绰然,修长秀丽的指尖压着毛笔杆,埋头阅抄时,几缕柔顺的银发垂落肩前。


    “咚——咚——”


    鼓楼钟声悠扬拉长两次,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


    不好。


    林淮舟赶忙放笔,可一站起来便显然感受到身下开始有变化,低头一看,薄薄的衣料下若有若无凸出一块。


    阁内来来回回都是人,他耳尖发烫,赶忙双手拢袖遮住。


    不曾想,木青那药居然这么准时。


    身体越来越热,连呼吸都是滚烫的,不能被人看见他这个羞耻的样子。


    林淮舟深呼吸几下,试图用内力镇压住自下而上沸腾的血液,徉作镇定,穿过藏书阁一个又一个高大整齐的书架。


    途中,每个看见他的弟子都会止步颌首,道一声大师哥好,因此,他也每一次都要放慢脚步,点头回应。


    体内汹涌澎拜的猛兽已经闯到一触即发的境地,可藏书阁极其宽阔,他还远远触及不到门口的亮光。


    忽然,一只大手从暗处伸出,一把将他拽得天昏地暗,砰的一下,门锁上了。


    “祝珩之?”林淮舟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跌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这里整齐堆放十几个书箱、几筐崭新的笔墨纸砚等杂物,剩余的空间不足两平米,两个大男人身高腿长挤在一起,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你怎么在这儿?”林淮舟感觉喉咙快要热得冒火。


    “我一直在啊,只是你学得太认真,没把我放心上罢了。”祝珩之用袖子把就近的箱子擦干净,让他靠上去借力,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完全铺在箱面,再扶着他坐上去。


    “你怎么怪怪的?”林淮舟有气无力道。


    “有吗?”


    “你的眼睛在躲我。”


    “我……我长针眼,看谁传染谁,你想什么呢?”祝珩之心虚道。


    门外脚步声时有时无,还有弟子讨论的声响。


    林淮舟手指掰紧箱缘,咬咬唇站起,面颊泛红道:“还是换个地方吧。”


    祝珩之拉住他,墨瞳因手中异常的软热而微微颤栗,这一回,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身下的细微变化。


    该死,到底是什么原因?他又没吃药。


    “松手。”林淮舟压低声音令道。


    他以为自己太凶了,以至于把祝珩之吓得表情一动不动,便愧怍地垂下眸去。


    实则,在后者眼里看来,原本清冷高高在上的他,现在却是一副被欲海折磨得浑身柔软泛红的样子,美得雌雄莫辨,漂亮又无辜,真真令每个男人看了都不由得身下一紧。


    林淮舟以为对方会像从前那般听话,便大步往前,不想,那手反而抓得更牢,借力一拉,他整个人天旋地转!


    砰的一下,后背抵在冰冷坚硬的墙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乏力的身子被强势转了过去,背对着祝珩之。


    “你……”


    话还未完,他只觉腰带一松,下半身一凉,衣料狼狈堆在脚边,一只手像索取的毒蛇般不容置喙地缠上来:“啊……”


    “好师哥,都这样了,还能忍吗?”


    祝珩之说话的温息吐在他耳边,嘴唇有意无意轻轻剐蹭他耳垂。


    “祝珩之!”


    林淮舟骂道,可尾音完全上不去,全跌下来了,变成另一种缱绻的味道。


    他脑子有点混乱发白,顾不了这么多,如果他看见祝珩之此时的妙不可言的表情,他一定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师哥,叫我什么?”


    林淮舟感觉对方在发狠地威胁他,双腿颤得有点站不住,他一手贴壁,一手往后揪住对方衣服,指节抓得粉中带白:“祝……啊!混蛋!”


    “嘘,小声点,外面有人呢。”祝珩之笑道。


    门下缝隙有半指宽,光影因来回脚步而晃动,甚至还有人恰好停在门口讨论问题。


    “这书上写的这最后一句,是为何意?”


    另一人嘶了一声:“我也读不懂,要不,我们去问问大师哥,他也在这里。”


    “可大师哥好像走了。”


    “没有吧,我都没看见他出门。”


    祝珩之又笑了一声。


    林淮舟狠狠咬住自己的手,拿出最强的自控力也还在小猫似的呜呜咽咽,对方这一回实在太不留情了。


    如果说,第一次的时候,他就像一颗生涩的青梅,小心翼翼以他人为先,那么这第二次,就如一颗熟透的樱桃,任由自己掌控一切。


    很快,林淮舟完全站不住了,不知不觉像一滩水似的软在身后宽敞温暖的胸膛。


    眼眸氤氲之中,那个男人的眼神炽热如火,好似下一刻就要把他生吞活剥吃下去,恍然间,他后面好像顶到什么东西,大家都是男人,不用挑明也知道。


    这家伙也吃药了?


    他忙别过火烧云般的脸不去对视,可一只手又把他的脸强硬拧回去。


    “师哥,舒服吗?”祝珩之把脸埋进他颊侧,热烈的呼吸丝丝缕缕如一个个深情的吻,甚至比肌肤之亲还要令人心跳加速。


    “……慢点……”


    林淮舟惯用高位者冷淡得毫无情绪的语调,可此时的他,根本控制不住内心一腔泄闸的情·欲,说话时不自觉染上卑微者乞求的色彩,就像是一剂浓烈得无法想象的药,让人更加兴奋,更加想彻底征服,想永远这般欺负下去。


    “大点声。”


    “……”林淮舟这回咬破嘴唇也硬起骨头,不再说话。


    “我教过你的,想要我的时候,应该叫什么?”祝珩之继续引诱道。


    “不知道。”林淮舟嘴唇的血珠溢出来,像挂了一颗红玛瑙的坠子,美艳动人。


    祝珩之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味加快速度,林淮舟的手恰好撑在一个书箱上,随着威胁性极强的剧烈动作,那箱子也吱吱呀呀摇晃起来。


    这时,门外有人影站定。


    “里面好像有人。”是方才那个问问题的弟子。


    林淮舟的手立马收回来,像抓住救命稻草的兔子,死死盘住祝珩之的小臂。


    “会不会是大师哥在里面?我们刚刚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他。”另一人道。


    “有可能。”


    叩叩叩——


    他们敲门了!


    林淮舟浑身的弦赫然紧绷,心跳都停了:“快住手……”


    “你叫过两次,再多一次又何妨?我还想再听,嗯?”祝珩之鼻尖拱着他的下巴,几乎用气音吐到他脸上。


    “你先让他们离开。”


    “好。”


    祝珩之清了清嗓子,道:“有事吗?是我。”


    外面的弟子冒昧道:“原来是二师哥,不好意思,请问您有没有看见大师哥?我们有问题想请教他。”


    “他走了,不在藏书阁。”祝珩之挑起一边的眉毛,戏谑地看着怀里软成一滩春水的林淮舟。


    “多谢。我们走吧,试试问一下别人。”那弟子的影子越拉越远,可算是离开了。


    “叫过一次而已。”林淮舟立即反驳道。


    “提醒你一下,那时候,你把虚空爪传给我,晕在我怀里,你醒来后,还一直问我你当时梦呓了什么。”


    方才暴风骤雨一阵,祝珩之忽然变得格外慢吞吞,有一下没一下的,把林淮舟折磨得眼角泛泪花。


    “你……”


    “嗯?”


    “唔……”


    怀里的林淮舟开始不满足地扭动起来,像小猫儿摇尾乞怜,发出细细碎碎的声音,夹着说不出的委屈和痛苦:“祝珩之……”


    “我在。”


    “王八蛋……要……”


    “要什么?叫人。”


    “……哥……”


    “真乖,你要的,哥都给你。”


    接下来,林淮舟洁净的眸子倒映出窗外晃得厉害的梧桐树,树影成群,越来越不清晰。


    突然,祝珩之又慢了下来,策马奔腾瞬间变成老驴拉车,他悠悠道:“我假扮新娘,帮你拿到仲绝的梵珠,你当时答应了我一件事,还记得吗?”


    “不……”


    祝珩之低低一笑,专攻要害。


    林淮舟的腿几乎像面条般软下去,这回,他完全没力气支撑滚烫如火的身体了,全倚着祝珩之,就像一个听话得不像样的绝美傀儡,而线的另一头,都缠在后者指间。


    “我现在就要,”祝珩之朝他染红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再叫两声听听,叫得娇一点。”


    “……”


    “不想?”


    “……哥。”


    林淮舟并没有如他所愿故意造作音色,可正是那种清冷的声调夹杂着一丝丝隐忍的喘息,更令人着迷千倍。


    祝珩之觉得自己要疯了。


    只觉身下如潮水涨岸,须臾,林淮舟低低叫了一声,眼前空白好一阵子,脚下如同踩在柔软的云朵中。


    待缓过来,他的衣裤已经被祝珩之穿好,凌乱的银发也整理好了,微黄的墙壁上挂着一缕淡淡的白,滑出一条湿迹。


    林淮舟闭了闭眼,似乎不想再回顾方才的失态,他抬步即去,同时宽袖一挥,墙壁干净如初。


    他手刚触到门,步履一停,突然微微侧身。


    余光中,祝珩之很慌乱地背过右手:“怎么啦?”


    林淮舟眼睛往下撇,咀嚼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你,也吃药了?”


    “啊?”


    “没有就算了。”


    吱呀一声,光线从门灌进来,林淮舟若无其事走出去,腰脊笔直如松。


    脚步声渐行渐远,日转光移,偌大的树影盖在祝珩之身上,昏暗中,他掏出右手,指缝间水光潋滟,透着淡淡的芙蓉冷香。


    他沉沉看着,墨瞳如渊,片刻,薄唇微扬起邪气的弧度,舌尖情不自禁探去……


    日头逐渐西沉,还剩四个时辰,一个时辰一次,便结束漫长的一轮。


    离开藏书阁后,林淮舟便窝在竹苑,下棋写字,足不出户,祝珩之则在门口狗窝守着,捧着不知名话本,看得拍腿大笑,看着看着就呼呼大睡,睡醒了就去厨房生火,吭吭哐哐捣鼓晚饭,好似故意不让自己闲下来。


    期间,每至一个时辰,药效便会准时发作,这时,林淮舟会喊一下祝珩之的名字,然后躺进被褥里。


    而后者屁颠屁颠跑来,十分自觉转过身去,待林淮舟道一声好了,他才回过头,手指微蜷,略显局促站在床前,等林淮舟下一句指令。


    藏书阁那一次,林淮舟其实事后很不爽。


    他完全被祝珩之玩弄于鼓掌之间,说什么就做什么,就像一个被牵着鼻子走的傀儡,一点都反抗不得。


    后来的几次,林淮舟不准祝珩之瞎弄乱搞,让后者一律按照他的意愿行事,譬如谁上谁下、谁前谁后、快慢如何、先摸哪里等一切都由林淮舟定论,祝珩之顶多抱怨两句,但还是以其为大,听话得不行。


    二人慢慢渐入佳境。


    没多久,祝珩之会偷偷篡改圣意,添砖加瓦,弄得林淮舟浑身瘫软。


    “不,不是这样……”


    林淮舟推开他压下来的胸膛,白净的手指蒙上潮湿的汗水,完全使不上力,他又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瓷娃娃。


    那种极其可怕的失控感又涌上来了。


    “就是这样,不是你教的吗?”祝珩之把手往上揉搓。


    “没有!别……祝珩之!”


    “嘘,师哥,习惯了就好,不舒服吗?”


    “……”


    简直要灭顶。


    可林淮舟自始至终咬紧牙关阻塞掉九成的声音,直至最后一刻,也没有回答那个羞耻得无地自容的问题。


    大地岑寂,浓夜厮缠,子时堪至。


    夏日清幽宁静的竹苑涌动着此起彼伏的春光,向来干净整洁的床褥搅弄得一团糟,一半的被子掉在床外,另一半虚虚搭在林淮舟腰胯间,一双修长玉白的腿还未褪去热潮与颤栗,膝盖粉中透青。


    “你又吃药了?”林淮舟一手放在额前挡住烛光,银发凌乱铺散,胸脯起伏,泛红的眼尾半耷拉着睨来。


    祝珩之正用木盆里的水拧干一块布:“啊?什么药?”


    林淮舟没回应,目光觑了一眼他□□。


    “啊!对,我……我也吃了,不然我怎么可能会对男人有反应?哈哈,我又不喜欢男的,哈哈。”


    “你不难受吗?”


    “还好,忍一忍就下去了。”祝珩之挠头打马虎眼。


    “哦。”


    不知是不是他脑子进水了,这一声淡淡的“哦”,好似藏着一丝丝失落的痕迹。


    他猛然摇摇头晃掉这种比天塌还不可能的想法,细心地帮林淮舟擦手擦脚擦身体,还帮穿好衣服,梳理长发,他一开始还以为对方会不让他碰,得好说歹说连哄带骗。


    可经历了一日六次接触后,林淮舟似乎在慢慢适应他的触碰与气息,整个人软趴趴的,像睡熟的差脾气小猫儿,怎么折腾都乖得不行。


    本来转移注意力能让那处衣料松一点,可现在倒好,反而缩水一般快要爆开。


    作孽。


    翌日,木青提着一个红漆锃亮的食盒,哼小曲儿晃来竹苑。


    “哎哟!”


    忽然,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险些和大地撞脸,他下意识护住食盒,推了推鼻梁上的琉璃镜凑近一看,门口正躺着四仰八叉的祝珩之。


    “祝兄,你脸色不大好啊,还没深入呢这就虚了?”


    “别提了,一晚没睡。”祝珩之顶着两个青枣似的眼睛,把脸埋进香香软软的枕头里。


    “为什么?你们不是子时就结束了吗?现已经太阳晒屁股啦,我都吃午饭啦。”木青道。


    “关你屁事。”


    “你好像有心事?”木青见他脸上大大写着一个“烦”字。


    “嗯。”祝珩之有的没的回应了一下,显然不想提起。


    木青也不是一个喜好窥探别人隐私的人,便随口聊点轻松的话题:“清也是不是特别漂亮?“


    祝珩之不以为然,徉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还……还行吧,就那样。”


    “你们昨晚不会连衣服都没脱吧?可惜了,啧啧。”木青惋惜道。


    祝珩之辩解道:“做那种事儿,哪儿需要脱光?你也是男人,你不知道?”


    木青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悄悄道:“你是不知道,清也的身材有多棒。”


    “你怎么知道!?”祝珩之道,“你个偷窥狂偷看我师哥沐浴!”


    木青无辜道:“我还至于偷看吗?我和他从小在这天留山长大,小时候都是共用一个浴桶一起洗澡的,不知多少年了都,那叫光明正大!”


    “小时候能看出什么?”祝珩之依旧嘴硬。


    “非也非也,这就是所谓的美人胚子,你不知道,自从清也被妄静仙尊带到天留山,二十几年了,来天留山门口求亲求爱的男女老少不下五六百人,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可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认为。”


    木青眼尖看见祝珩之脸色一闪而过的微愠,突然瞪圆双目:你不会也在肖想清也吧?!咦,你居然是个死断袖?!”


    “你他娘的一大早来送人头的吗?”


    木青往后退了退:“我丑话说在前啊,清也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祝珩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撇撇嘴:“怪胎,那他……喜欢什么”


    “唔……”木青思索好一会儿,摇摇头:“他好像从来没有特别喜欢过什么,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好像什么都很随意。”


    “你、确、定?”


    那老李包子铺的秘制豆沙包算什么?湄清岛的五色鱼脍算什么?先前他一直和那只被仲绝附体的流浪猫同床共枕算什么?都不算喜欢?


    祝珩之抓了抓蓬乱的头发,僵尸打挺坐起来,眼睛还没睁开,就被木青拉着坐饭桌前漱口。


    林淮舟正对镜梳发,瀑布般的银发悉数拨弄到右肩前,木齿缓缓拉顺,铜镜里,他脸腮气色好很多,神情一如既往的疏冷,可不知为何,祝珩之就是知道,他今日心情不错。


    木青照常给他搭脉,欣然大乐道:“元气吸收得很好,胎儿现在稳多了,看来,昨夜疗效起作用啦,照这般下去,肯定能赶得上中元节打掉。”


    木梳陡然滞留在发丝间,正咕噜咕噜漱口的声音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说:到五百营养液加更,呜呜呜存稿告急,我努力,保持更二休一呜呜呜[可怜](作者抱着小猫的头含泪痛苦道)


    第38章


    成群结队的乌鸦从头顶嘎嘎飞过。


    木青不禁后背发毛, 眨眨眼僵笑道:“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我改,我改还不行吗?”


    “哈哈,来来来, 在这个值得庆祝的大好日子, 尝尝我带的好东西。”他拍拍食盒,一脸骄傲道。


    啪嗒一声, 木梳放在桌上, 哐啷一声,茶杯盖上盖子。


    “……我我我又说错什么了吗!?”木青头皮一紧, 浑身上下无不鸡皮疙瘩。


    二人齐齐沉默不语,分别面对面坐在饭桌前, 氛围说不出的古怪。


    木青赶忙打开食盒, 端出两碗乳白鲜甜的汤水, 有几颗软糯的莲子半浮表面:“我们家的银耳莲子羹, 可好吃了,一定要都喝光光哦。”


    林淮舟挑左眉:“我们?”


    祝珩之挑右眉:“家?”


    木青羞中带喜挠挠头道:“实不相瞒, 这是司司一大早起来特意亲手为我熬制的。”


    林淮舟:“司、司?”


    祝珩之:“亲、手?”


    木青真受不了他俩夫唱妇随的阴阳怪气, 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哎啊,行,我坦白,唔那个,自从清也把我们送出画后,司司心中有愧, 说要留下来帮忙。”


    “当时你们还在画里和仲绝周旋,上回司司替我出头,容山堂的人已经盯上他们,她们两个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 留在此地确实很危险,我也没办法,就让她暂时搬到我的草庐住,多个人多个照应嘛。”


    “哦——你们同居了。”祝珩之拉长尾音道。


    “有辱斯文!是照应,照应!”木青急道,“我好歹也是饱读圣贤书之人,哪有那么龌龊,人家黄花大闺女,还等着好人家出嫁呢,传出去多不好,祝兄,咳咳,请注意用词。”


    祝珩之揶揄中带着劝诫道:“你怎么知道人家待字闺中?万一她有婚约在身或是个死了夫君的小寡妇呢?万一她明明武功高强却装得弱不经风,又万一,她根本就不是女人呢?”


    “祝兄,请不要这样污蔑司司,她诚心诚意待我,句句无不肺腑之言,她连杀鸡都不会,毛毛虫都害怕,明明是一个极其格外非常特别美丽善良的姑娘,你为何要这般猜忌她?”


    “你看过她洗澡吗?你摸过她的胸吗?你知道她父母是谁吗?你怎么能保证她的身份不是伪造的?”祝珩之看似不怀好意连连发问。


    “胡说!司司人很好的,怎么可能会骗我!祝兄,我看你就是羡慕嫉妒我,故意污蔑人家这么好一姑娘,清也,你也不管管他?”木青告状道。


    林淮舟两耳不闻窗外事,处变不惊舀了一勺,微红的嘴唇含住三分之一白瓷,嚼嚼嚼。


    “……真是有其妇必有其夫,你不准吃!”


    木青一股脑子把祝珩之面前的银耳莲子羹照单全收,悉数倒在林淮舟碗里,气得脸色通红,挥袖夺门而去。


    祝珩之一转头,便看见林淮舟端着满满当当的一碗甜羹,颇有胃口地嚼嚼嚼,蓝眸如深海宝石般闪耀夺目。


    这一刻,祝珩之好像明白了他为什么不参和解救痴汉兄弟行动。


    银耳的胶很粘稠,乳白的颜色也很正,林淮舟又习惯小口小口地抿,微红的唇此时水光泛滥,上唇和唇角薄薄粘着一点白。


    祝珩之小腹莫名一紧:“你能不能别这样喝?”


    林淮舟不以为意,看着他,只是一昧伸出细细的舌尖舔了舔。


    他的眼睛很漂亮,偏长,但不窄,他瞳仁比较大,近看的时候有点像杏仁状,尤其是心情稍微好一些时,眸子似乎会放大一倍,和结满冰霜的脸产生极大的落差,碰撞出别具一格的可爱。


    祝珩之突然噌的一声站起来,桌面的茶杯都碰倒了,洇开一滩水迹:“我……我出去走走。”


    林淮舟看着他继续嚼嚼嚼,后者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两条腿好像特意往外扒,似乎试图用衣料在遮掩什么。


    一定是疯了。


    他肯定疯了。


    祝珩之真的是没眼看自己身下的动静,他静静蹲在池塘边,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池水清澈见底,无比清晰倒映出他焦躁、茫然的神色。


    他怎么会对一个男人起反应?


    他又不喜欢男的!


    可如果他对男人没兴趣,昨夜种种令人血脉喷张的感受都还鲜活地刻在骨子里,他甚至在藏书阁还做出那种疯狂的举动,还有方才一下子就跃起的反应,都算什么呢?


    难道他有龙阳之好?!


    祝珩之一想到这,吓得脚下一晃,差点扎头掉进池子里。


    可转念一想,他从小到大只调戏漂亮姑娘,从不对男子动手动脚,也没有起过一点想和同性上床的心思,这又如何解释?


    祝珩之第一次觉得自己病了,还是怪病,很严重。


    “这位公子看起来不像生病啊,哪里有不舒服的?”


    熙熙攘攘的医馆里,一个大概四十光景的郎中诚恳轻声问道。


    对面,贴了一整片络腮胡的祝珩之轻咳两声,支支吾吾半天,压粗声音道:“额,就是,那个,这个嘛……我好像病了。”


    郎中噎了一下:“……小伙子有什么直说吧,说得细一点儿,我才好给你诊病,对阵下药,方能好得快。”


    “大夫,你成亲了吗?”祝珩之突然问道。


    “自然,我孩子都两个了,”郎中道,“这与你的病情有何联系?”


    “你是怎么知道你喜欢贵夫人的?或者,你为什么不和男子成亲呢?你又如何确定你不是断袖?”


    郎中面露疑色:“这……”


    “万一,没过多久,你身边就出现一个很神奇的男子,长得还不错,身材也很棒,你突然发现你对他来感觉了呢?那是不是证明,你实则生来就有龙阳之好?只是除他以外的男子你不喜欢而已,对不对!”


    “………………”


    “这位公子,我们这里是医馆,不是皇帝的冷宫,不收疯子,请便,下一位。”


    祝珩之抓着他的手不依不饶道:“大夫,你就说我刚刚一番推理合不合理?也许,你活了几十年,真的就是个断袖呢?”


    郎中脸色铁青,索性唤来两个伙计:“哪来的疯子?颠言颠语!来人,把他轰出去!”


    “真的,欸,你们别动我,大夫大夫,你要听我说啊,我真遇到过,我有个好友,他现在很苦恼很痛苦……诶你们别动我……”


    当着几十个排队看病的人的面,祝珩之被硬生生架着拖出去,华丽丽推出大街。


    祝珩之:“……”


    不来看病还好,这一看,脑子反而更是乱作一团解不开的麻绳。


    街市热闹,人来人往如流水而过,祝珩之已经恍惚到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他耳边嗡嗡嗡,完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他就像一个漫无目的的游尸在人群中晃荡,有路便走,撞了好几个人也没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浓郁醇厚的酒香像一盆冰水泼来,他瞬间抖了个机灵,便鬼使神差走进去,随意坐下点了一大坛酒,用最大的碗,斟满后一口饮尽,旁人都瞠目结舌此人海量。


    “呀,这不是祝公子吗?”一个挎着一篮花的黄衣姑娘当即认出了他。


    祝珩之认识的姑娘太多,爱穿黄衣服的不下百个,酒入喉肠冲上脑子,他打了个嗝,还没搜索出个具体然。


    “嗷!!!”


    嘶啦一声,一整片络腮胡被侧方一只手扯下来,粘着浆糊的皮肤火辣辣地疼得要命,他眼角都快湿润了。


    一截白皙的手腕好生嫌弃地晃着那假胡子,来者毫不客气坐在他对面,一身粉衣,妆容精致,朱唇微启:“这么丑的胡子亏你也戴得出来?丢人现眼。”


    祝珩之撇了一眼他手边装满鸡鸭鱼牛等营养丰富的菜篮,讥讽道:“你这又是哪一出?蝎子毒王从良成温柔体贴的贤妻良母?”


    楚司司优雅撑着下巴道:“我本来就是。不像某人啊,表面上勤勤恳恳照顾妻子孩子,实际上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良心负担罢了,并非出于真心真爱。一旦那个孩子没了,你和他,也就结束了。”


    祝珩之扯了扯嘴角,又仰头饮了一大碗。


    确实,近几个月,他之所以对林淮舟那么细致入微,几乎是从他得知对方怀了他孩子后才显然开始的。


    林淮舟那么清高自傲一个人,本一心修仙,却突然飞来横祸怀了孕,不仅关乎着灵脉存亡,还影响平日降妖除魔的剑速,甚至背负着被有心之人知道后而被废灵根、被赶出师门、被天下人嘲笑的隐患。


    他能不愧疚吗?


    可不知为何,明明是大差不差的实话,祝珩之却听得像针扎一般格外刺耳。


    若自始至终从未出现孩子,他和林淮舟同样去湄清岛、去画中神庙,一起经历惊心动魄的生死,那他还会像有孩子那样,无微不至地带他品尝五色鱼脍、买他喜欢吃的老李豆沙包、给他揉腿按腰、斟茶倒水洗衣做饭?


    没有前因,何来后果?


    然,回顾那些举止背后的主要动机,其实没什么意义,发生的已经发生了,遑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可在发生这一切之前,他对林淮舟真的全是死对头的斗争而没有一点真心实意吗?在这个不可逆改的过程中,他难道没有一点出于某种冲动之下的……喜欢吗?


    “也不全是吧。”祝珩之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


    楚司司一脸看戏地追问:“你,这是喜欢你死对头?”


    喜欢吗?


    还未想到答案,他的胸膛已经开始砰砰响。


    第39章


    “那你呢?”


    “我?什么?”


    “你不是断袖吗?”


    “不是啊, ”楚司司顿了一下,又道:“是的。”


    祝珩之:“???”


    “别的男人我统统没兴趣,我喜欢木青, 我只爱木青, 我可是很忠贞不二的,就是这个意思, 明白吗?”楚司司徐徐道。


    祝珩之皱眉疑惑:“不喜欢男子?却喜欢男子?”


    楚司司撑下巴的手一滑, 嘴角抽搐了一下:“说你是文盲吧,谁让你从小就不好好读书, 功课都是我帮你写的,连这么浅显的话都理解不了。”


    “……你直说会死啊。”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啊, 你还想如何?”楚司司摊手道, 显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祝珩之随口反问道:“如果木兄知道你是男儿身, 他还会这样喜欢你吗?”


    楚思思眯了眯眼, 这个动作令他又细又长的眼睛像两条阴暗爬行的毒蛇:“你信不信,这酒里有毒?”


    祝珩之哈一声, 肆无忌惮大喝两口, 倒扣一滴不剩的酒碗,挑挑眉,再斟。


    片刻,楚司司劈头盖脸问:“你想抱他吗?”


    “……”


    “你想摸他吗?”


    “…………”


    “你想亲他吗?”


    “………………”


    “你想和他上床吗?”


    “……………………”


    楚司司饶有趣味地观摩祝珩之几乎空白的表情,银铃般一笑:“搞定。”


    “喂,我还没回答你。”


    “还不明显吗?答案你已经有了。”


    “什么……什么意思?”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 当听到我那些问题时,你并没有第一时间表现出很讨厌,也没有很激动地反驳我。你的犹豫,就是你的答案。”


    “说实话, 你眼里,甚至还流露出一丝如狼似虎的期待与渴望,饿很久了吧?我也是呢。”


    “……”


    “哈哈哈哈哈,”楚司司大笑,伸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拎走他的菜篮子,同时顺走另一坛没开的好酒:“学费,不谢。”


    祝珩之还保持着斟酒的姿势,酒水哗啦啦溢出碗,弄湿桌面,吧嗒吧嗒滴在地上,渐渐晕深。


    “大哥哥,大哥哥。”


    衣袖被一只勺子大的小手扯了扯,祝珩之才恍然回神,赶忙放下酒坛:“啊?你叫我?”


    那小孩儿点点头,黑葡萄般大的眼睛盯着桌面上的一包东西,颇有礼貌道:“大哥哥,你的豆沙包好香啊,可以给我吃一个吗?”


    哪儿来的豆沙包?


    祝珩之一脸疑惑,结果顺着那只小萝卜似的手一看,他肘边还真有三个热腾腾的包子,垫的纸上还印着“老李家”三个字。


    这不是林淮舟最爱吃的吗?


    不对,他什么时候买的?


    思忖片刻,他忽然记起,方才在街上游荡之时,日头正好,路过这家铺子,还剩最后三个没卖,当时有个人比他抢先一步买下,而他像着了魔似的,像抢劫一样把包子一把抢了,扔下钱就跑。


    “……”


    屋外艳阳高挂,他意识恍惚的情况下,居然还记得,近午时分就是给林淮舟带包子的时辰。


    “大哥哥好不好?我很想吃。”那小孩儿晃着他的衣袖继续撒娇亮晶晶的哈喇子都要溢出嘴角了。


    祝珩之蹲下身子,摸摸他的头:“这包子,是要给大哥哥一个很重要的人吃的,抱歉啦。”


    “他是大哥哥的娘子吗?”孩子眨眨眼。


    金色的阳光洒在祝珩之眸子里,柔波潋滟:“他是……一个在等我回家的人。”


    往日,祝珩之每每买到李记豆沙包,就像花孔雀开屏似的大摇大摆走进门,旋一圈,长腿交叠,潇洒地倚在门框上,自己倒先演起来:“我说你怎么那么没有眼力见?也不知道过来帮忙拎点?我在外奔波养家糊口容易吗我?对了,我换下来的衣服洗了没有?”


    一般来说,林淮舟就静静地看着他绘声绘色地演上瘾,手边有什么就砸去什么:“闭嘴。”


    这回,祝珩之悄悄落在侧院,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侧靠在软榻上假寐的林淮舟。


    这个姿势让肚子的弧形更是一览无遗,他一手支太阳穴,一手已经很习惯地搭在肚子上,哄孩子似的轻轻拍打。


    仔细看,林淮舟眉宇并不舒展,似乎等得有点情绪了。


    祝珩之闭眼深深倒吸一口气,推门而入:“我回来啦!大丰收!”


    林淮舟像一个慵懒的绝美睡瓷置若罔闻,拍打的动作停了一下,又继续。


    他似乎听到祝珩之没有下一步动静,微蜷的双腿稍稍放直,一双光滑洁白的脚从衣摆下露出一半,脚腕骨肉匀称,像深海珍珠白里透粉。


    祝珩之忽而心头一跳,瞪大眼睛,心头有个声音吼道:“他他他他他他……这是在干嘛?!蓄意勾我?!”


    祝珩之喉结滑动,眨眨眼佯装毫不在意,迈着大长腿走去,端出食盒里的热饭热菜。


    然后他像往常一样,自然而然地把豆沙包塞进林淮舟手里,蹲下,把一双白靴弄整齐,后者一边嚼着一口包子,一边把脚伸进已经撑开得刚刚好的靴筒。


    三个多月显孕,林淮舟越来越懒了,不知是不是错觉,昨个儿一日六次后,林淮舟连穿鞋都赖上他了。


    看着林淮舟喉结一上一下吞咽,祝珩之莫名浮想联翩,心头异常烦躁,钻孔撒气道:“我没回来,你就不吃饭了?你不饿,孩子都要饿死了。”


    “你这不已经回来了吗?”林淮舟越过他,兀自坐在饭桌前,等待某人下一步伺候。


    林淮舟居然没有和他针锋相对,反而是理所当然地享受起来,祝珩之更混乱了。


    这这这这不摆明……喜欢他吗?!


    “吃吧,公主。”祝珩之没好气地盛了一大碗饭,吧嗒一声放过去。


    “汤。”林淮舟道。


    “你……你自己没手吗?自己舀。”祝珩之一撂勺子,大爷似的坐下。


    林淮舟没说话,只平静而定定地看着他,淡蓝的眸色忧郁哀伤,像在楚楚可怜地乞求。


    脑海里忽然回响起楚司司露骨的问题:你想摸他吗?


    ……真他娘的要死了。


    祝珩之双手抱胸闭眼不看,硬着头皮道:“你一个大男人别这么看着我,像话吗?我可不会惯坏你!我是不会屈服的!”


    话罢,他偷偷翘起眼尾去看林淮舟,后者一样没说话,眼睛下垂,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口米饭,送进唇角沾着豆沙的嘴里,干巴地一嚼一嚼,然后喝了一口茶,舔了舔唇。


    这家伙哪学来这么多小动作,又勾我!!!


    脑海里楚司司的声音像魔音一般又响起来:你想亲他吗?


    嗞啦一声,椅子骤然往后一拖,祝珩之见鬼似的蹭一下站起来,不敢去看对方:“你慢慢吃,吃饱了,我收碗筷。”


    “站住。”


    祝珩之很不想看见这个狐狸精般的男人,可脚步不知道为什么,在没有任何灵力加持之下,就是很听令地定住了。


    “木青说,他没给你吃药。”


    “啊?”


    “那你怎么会有反应?”


    “额……因为,这个嘛,额,那个……”祝珩之往日的伶牙俐齿全都无影无踪,“哈哈,我……我事先看了那个什么图,我给过你的。”


    “你看那个作甚?”林淮舟表情平淡而正经的,像在念书时讨论问题似的。


    “当然是为了提前进入状态啊哈哈,不然伺候得不到位,白干了一场。”


    “原来如此,”林淮舟像学到了什么知识,颇为认真点点头,“木青说,吃多了药不好,今日未时、酉时、亥时,不准往别处跑。”


    祝珩之耳朵刷的一下烫如灵火,心脏突然就像跑了几十公里似的砰砰然:“你……你不是没法那个……嗯?哈哈,对吧?那怎么……那个,对吧?”


    林淮舟耳朵也红了,放下筷子:“都是男人,你行的,我怎么不行?再者,我也是孩子的爹,怎么就允许你保护?我就不行?”


    祝珩之抓抓头发,他现在特别凌乱,脑子像被麻绳像扎草人似的捆成一团,觉得林淮舟话里有话,可又一下子想不明白。


    直觉告诉他,如果今日林淮舟不吃药的前提下和他亲密接触,他内心某个呼之欲出的东西好像就会被发现,一旦破开这层纱,他和林淮舟的处境将会变得非常糟糕和尴尬。


    “啊,我好像还有点事。”他想打马虎眼先溜为上,找个角落静一静捋一捋。


    “祝珩之,你今日好像一直在躲我。”


    林淮舟又叫他,他的脚步又动不了了。


    “我有吗?哈哈,没有吧,人有三急嘛。”他暗暗气沉丹田,灵力汇聚脚下,准备话音未落就赶紧撤,一点都不给对方叫他名字的时间。


    “哥。”


    “……”祝珩之更走不动了。


    一切好像如梦恍然而逝,日头西斜,未时已至。


    灿烂的阳光铺进来凑热闹,整个屋子皆是亮堂堂的,床帐已早早落下,薄薄的帐面上,人影对立而坐。


    祝珩之一整日晕晕沉沉,恍恍惚惚,楚司司那四连问像咒语似的,不停回荡在他脑中,尽让他不自觉想些男人与男人之间有的没的,以至于他甚至想不起来到底怎么爬上林淮舟的床。


    对方正捧着他之前给的春宫图看,一副钻研经书那般认真学习。


    祝珩之向来没脸没皮,可不知为何,此时的他完全提不起兴致调戏死对头,反而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他一把抢过那荒淫无度的图,胡乱叠起来:“这不是对你没有用吗?你看这么仔细作甚?”


    “不管怎么说,方方面面,我都不会输给你。”


    “……”


    他终于恍然大悟,林淮舟那句“你行的,我怎么不行”的意思了。


    第40章


    “还给我。”林淮舟摊手令道。


    祝珩之眼神瞥去对方那里, 吊儿郎当道:“你研究了大半天也没个显形,不给。”


    “……”


    林淮舟好看的薄唇抿了抿,像只炸毛的猫儿一举扑了上来!


    “喂!”祝珩之反应极快, 就把林淮舟钳在身下, 后者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微妙的喘息。


    祝珩之:“……”


    “松开!”


    祝珩之一只手抵住他顶过来带风的膝盖,俯身附耳道:“既然师哥这么想知道个中奥妙, 那我便不吝赐教。”


    话罢, 他另一只手钻进对方衣料,解开裤腰带。


    “你……啊……”


    大手之下的柔软一颤一僵, 林淮舟发狠的目光顿时擦过一片空白。


    “师哥,这就是秘诀, 最重要的是, 动手能力要强。”祝珩之声音微哑, 如一根根羽毛挑弄着对方的身体。


    “怎么……会……”林淮舟颤抖得格外厉害, 已经完全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软软的嫩芽在生长,晨露沾满每一个角落, 阳光灿烂, 晒得大地发烫,发硬的土壤皲裂出一条条错落沟壑,迸裂的水沿着一路往下,沿途□□土吸收,到尽头只剩一滴一滴泪珠般的水光。


    祝珩之的胸膛一直被林淮舟的手用力推开,可那力气又不是很大, 像在厌恶地反抗,又像身体受到不可思议的触碰后下意识的对抗。


    “师哥,要我停下吗?”


    林淮舟咬着唇,一言不发。


    “师哥, 舒服吗?”祝珩之恶意地一问再问。


    林淮舟忍无可忍:“你把脸给我转过去。”


    “不要。”


    “你敢?”


    “如何不敢?”


    林淮舟瞪了他一眼,可此时此景之下,这一眼蕴含的意味实在是太微妙,更多像一种欲擒故纵的娇嗔。


    祝珩之轻笑一声,松开钳住他大腿的那只手,抬到头顶,一举扯下红色的发带。


    下一刻,柔软的绸带盖下来,覆在眼前,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这样你如愿了吗?”


    林淮舟这回连气息也不敢喘。


    因为看不到祝珩之的脸,对方低沉的声音似乎在耳边萦绕着放大,身体上的触摸也越来越清晰,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掌心的厚茧擦过每一寸肌肤。


    因为看不到祝珩之的表情,他很难推测对方下一步的举动,更不知道对方此时是否有在讥笑自己,种种黑暗中的不安,让他的心跳几乎要跳出胸膛。


    林淮舟感觉更不对劲了。


    “不。”他道。


    然而,祝珩之没有继续戏弄他,空气中弥漫的温流仿佛一下子暂停,林淮舟像是被抛弃在荒郊野岭的孩子一般。


    “祝珩之?”他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在发抖,在恐慌。


    红发带之外,祝珩之支撑在林淮舟身上,眼神复杂得盯着衣裳凌乱的身下人。


    耳垂嫩红如桃花,耳骨在鲜艳发带映衬下白到透明,非常周正漂亮。


    “你想摸他吗?”楚司司的声音如鬼魅般在耳边响起。


    祝珩之伸出食指,带着情欲的味道,像蒲公英那般轻柔落在那如珍宝般美丽的耳朵上,一路往下延至修长薄削的锁骨。


    指腹迂回往上,落在他泛着水光的微微张开的嘴唇。


    “你想亲他吗?”


    祝珩之喉结滑动,鬼使神差俯身靠近,思虑到什么,他指腹轻轻点上去,同时像风一样的吻落在指尖。


    指腹沿着漂亮的薄肌曲线向下,堪堪停在右侧陷进去的腰窝,那里有半颗鲜红的朱砂痣,与他指节上的那半颗,恰好拼成一个缱绻圆月。


    “你想抱他吗?”


    祝珩之伸出后三根手指,贴在他温热紧致的腰侧,那截细腰瞬间裹满整个掌心,劲而软的手感简直精妙绝伦。


    恍惚间,他好像行走在丛林密布的神秘山谷之中,每走几步,便看到奇异的变化,忽而又如置身于白雪皑皑的山川之上,踩着厚而洁净的积雪,软绵的感觉从脚底直达天灵盖,酥酥麻麻。


    “你想和他上床吗?”楚司司问。


    祝珩之整个人炸了一般,耳边嗡嗡叫嚣,早已听不见林淮舟在喝他、喊他、骂他,甚至感觉不到林淮舟在推他、锤他、掐他、扇他。


    他眼里燃烧着无穷无尽的火焰,脑子在确认答案之后,只不断重复着


    ——我想、我想、我想、我想……


    抛开经年争斗的死对头关系,抛开先下手为赢的胜负欲,抛开毫不着调的故作揶揄,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拥有赤裸欲望并跟着欲望前行的人,一个男人,一个想要彻底永远拥有身下男人的男人。


    泉水激石,滋滋作响,莲蓬并蒂,向阳而生。


    林淮舟什么都看不见,耳边满是床板吱呀吱呀声,犹如老人咳嗽般的动静,隐约夹杂着男人满足的低喘和喟叹。


    “祝珩之!”


    到最后,林淮舟唇都咬破了,实在忍不住出声,但他又不愿发出令人羞耻的声响,嘴巴一张,就喊出了死对头的名字。


    孰不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祝珩之眼里渐渐熄下去的灼热又开始轰的一下,火光冲天,堪比即将要张开血盆大口吃人的洪水猛兽。


    林淮舟肩颈一沉,有毛茸茸的东西钻了进来,滚烫的身体交叠着,林淮舟欲推开这只大狗,可一点气力都没有,转而一把扯掉红发带,压抑不住地微微喘息起来。


    窗外太阳只落下一点,可岑寂得只剩下呼吸的屋子,已经填满了潮水般不可说的思绪。


    “你压到你儿子了。”


    林淮舟的手下意识去摸摸微隆的肚子,可只摸到一片粘腻,还在指缝间拉开一条条银丝。


    林淮舟也是从昨日开始才知道,此物产自他体内,可糊得满手都是,一个已经经历了一日六次的人,怎么可能还有这么多?


    “祝珩之!!!”


    林淮舟一下子力气全回来了,猛然抓住对方头发,往后一拉,一掌劈开,一脚狠狠踹下床。


    “哎哟!”这一招实在打得祝珩之猝不及防,砰的一声,他额头刚好重重磕到床脚,登时起了一个鸽子蛋大的红包。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林淮舟已经用净水术洗干净那污秽之物,还穿好衣服形同事前那般整齐,他右手虚空一展,饮霜剑立马亮相:“你竟敢把东西弄我身上,找死?”


    祝珩之被饮霜剑追得满地打滚,一边解释道:“好师哥,我真不是故意的,大家都是男人,你有的我也有,我还用手帮你了呢,我都不嫌弃,彼此理解一下好不好?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别气着身子,孩子都看着呢。”


    剑身凌空戛然而止。


    “下不为例。”林淮舟一手抚上肚子,化去剑,冷冷道。


    “遵命遵命,嘻嘻。”


    “不许笑!”


    祝珩之立马识相地闭紧嘴巴。


    “把衣服穿好。”


    “好嘞。”


    祝珩之整理好自己之后,还屁颠屁颠地收走弄脏的被褥,从柜子里拿下新的一套,勤勤恳恳换上,捋好每一个角落,铺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见林淮舟提壶倒茶,他指尖燃起一团灵火,丢去壶底烫了一下,倒出来的茶水水汽很薄,温度恰好符合林淮舟喜欢的七分烫。


    “能找到像我一样又强又能干的男人过日子,好像也不赖吧?”祝珩之把平整的被褥抚平十几遍,有的没的聊起来。


    “还行。”林淮舟呷了一口清茶。


    祝珩之忙活不停的手一顿。


    什么意思?他说还行?还行是指不错?不错……不就是喜欢的意思?喜欢……不就是喜欢我?!?!


    他他他他他他……爱我!!!!!!!!


    “那我下次可以……”


    林淮舟晃着茶杯截道:“不可亲,不可摸,不可抱,不可弄我身上。”


    祝珩之失落道:“那还可以什么?!”


    “你只需做好你的分内事。”林淮舟不冷不热道。


    “……”


    敢情只当他是一根行走的千年人参?除了滋补,一无是处。


    祝珩之有些委屈又有点气愤,做了这么多事结果一点点都没有打动林淮舟,当然,对方怀孕很辛苦,他活该鞍前马后围着林淮舟转,着实理所当然,但他就是胸口闷闷得快要炸掉。


    他干脆撕开窗户纸,劈头盖脸问:“那你刚刚叫得那么欢做什么?还喊我名字那么大声,不是……故意勾我,那是什么?”


    送到嘴前的茶杯一滞,林淮舟平静的面孔露出一点疑惑,似乎听不懂叫名字和勾人有什么联系,而且,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叫欢,只是呼吸声粗了点,急了点,怎么就和祝珩之理解的那种意思搭上边了?


    “那我下次不叫你名字,免得你多想。”他淡淡道。


    “……”


    这家伙到底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他?他感觉自己快要分裂了。


    “这还用说?当然是不喜欢呀,”楚司司在木青家的厨房翘着兰花指优雅地切猪肉,一脸嫌弃道:“谁会喜欢你这种从小就趾高气扬,也不知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是世上任何方面都最强的男人?”


    祝珩之坐在厨房窗棂上,摊手无辜道:“难道不是吗?”


    楚司司白了他一眼:“你现在呢,就像这一块猪肉,吃了补了,也就没用了。”


    “……好歹老子的脸比猪好看百倍不止!”


    “先不说好看不好看,他在床上愿意看吗?”


    红色发带随风飘到肩前,他手指若有若无摩挲着丝滑的绸面。


    好像还真不愿意。


    “他……那是情趣!你懂什么?他就是爱我,爱到无法自拔才这么害羞的,我没事跟你在这瞎扯什么,浪费的时间还不如陪我老婆孩子去。”


    话罢,祝珩之一举顺走楚司司手里的鸡,兀自跳下窗。


    楚司司:“……”


    一路上,祝珩之抱着鸡手舞足蹈,神经兮兮地重复着林淮舟说的“四不可”。


    不知道念到几百遍的时候,他脚步一顿,眼睛大睁:“不对。”


    他拿出有史以来最认真背书的状态一字一句又重复一遍:“不可亲,不可摸,不可抱,不可弄我身上,那……意思不就是,可以弄里面?!”


    “林淮舟……在暗示我!!!”——


    作者有话说:作者骑着小电鸡潇洒压弯:“嘟嘟嘟—公主请上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