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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成为死对头的情劫之后》 第81章 看不破
金黄色的大阵不断闪烁, 幻化出一道道锁链,将兰霁牢牢地绑在原地,动弹不得。
而萧远洲怀抱着长赢, 目光缱绻,似乎在看着自己深爱的人。
不远处,院中的莲花池突然出现了响动, 像是有什么怪物在水底急切的想要钻出来一般。
萧远洲抱着长赢一步一步向那水池走去, 他还亲声安抚道:“莫急, 你很快就能醒来了。”
随着萧远洲启动了水池中的阵法, 一个巨大的水晶棺材自水滴浮了上来。
打开那水晶棺材,里面赫然躺着一位女子,面容和长赢有七八分相似。只是隔着老远也能看见那女子面色苍白, 气息全无, 看上去已经死了很久,只是由于低温,所以尸体被保存得很好。
看样子那女子便是他口中所说的芜儿了。
兰霁看着眼前的场景,心中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超出他的掌握了。兰霁大声说道:“你要干什么?你住手!!!”
萧远洲虚空之处挥挥手,那名女子就和长赢一同并肩悬在了半空中, 远远看去两人就像一对双胞胎一样。
萧远洲望着眼前的一双人, 眼角微红, 闪烁着泪光, 神情激动地说:“ 七年了,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老天还是眷顾我的, 总算将我的芜儿还给了我。”
兰霁拼尽全力想要挣脱身上的束缚, 那锁链却将他紧紧拴住, 锁链入骨, 滴滴鲜血溅在地上,仿佛开出了一朵朵小花?
萧远洲:“别白费力气了,这困灵阵就是专门为你打造的牢笼,纵然你是天上神仙,落入此中,也绝无可能逃出生天。不如省省力气,祝福我们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兰霁嘴角流血,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说:“你做梦!”
萧远洲挥了挥手不再多说,因为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时辰要到了,他要将一颗承载着芜儿神魂的鲛珠放入长赢的体内,芜儿便可以借尸还魂,在长赢身上活过来。
他从芜儿胸前召唤出了一颗闪着蓝光的珠子,那颗珠子从芜儿身体里出来之后,她的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一样迅速塌陷,变成一具干尸,再无半点美女的样子。
萧远洲像是着了魔一样看着手中的珠子,喃喃自语地说:“我知道我对不起芜儿,如果是因为我,芜儿也不会死。从前我的心里装了太多人太多事,家国天下百姓同袍,样样都排在她前面。可她没有丝毫怨言,始终对我不离不弃。我曾以为,我还有一生可以弥补对她的亏欠,可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兰霁劝慰道:“斯人已逝,你不该再沉溺于过往之中。若是你夫人还活着,想必也不愿见到你现在的样子。”
萧远洲笑了笑说:“是吗?那就等她醒过来再说吧,到那时,要杀要剐,我都随她。“
这人是彻底疯了,已经完全无法沟通。
兰霁不再执着于劝诫,而是将身体里的灵力都集中在左手,试图先挣开困住他的锁链。
那厢兰霁还在努力,这厢萧远洲已经将那颗散发着蓝光的鲛珠送进了长赢的身体里。按道理说,鲛人属水,长赢属火,两者应该无法相融,可这颗鲛珠却完好无损毫无阻碍地进入了长赢的身体里。
看到此情此景,挣扎着的兰霁停下了动静。
那颗鲛珠有问题,但却似乎对长赢没有坏处。
萧远洲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一点,他惊喜的说:“果然如此。”
兰霁不可置信的说:“阿莹是活了数万年的灵兽,纵使你有些鬼魅伎俩让她暂时失去意识。可她的护体灵力也绝不可能这般轻易的就让一颗来历不明的珠子进入她的身体里。除非,这珠子原本就与她有关·······”
萧远洲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长赢,眼含热泪,心怀期待。
兰霁继续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鲛珠中似乎是存在着一缕残魂。那是你心爱之人?即便你想要用阿莹的躯壳让你心爱之人复生,你也应该知道,一体双魂,强大的那个会吞噬弱小的魂魄,以阿莹的灵力修为,你的心爱之人会和她融为一体,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之中。到那时,她才是真正的会不来了!”
萧远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大喊道:“你撒谎!”
兰霁反驳道:“我何必要撒谎!阿莹是我心爱之人,我难道会害她?你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萧远洲苦涩的摇了摇头说:“来不及了,阵法一旦启动,便没有回头的可能。而且芜儿已经没有第二次机会了,若是这次不成,我便再也找不到她了。”
兰霁痛斥道:“你既然这般爱重她,生前为何不保护好她,等人死了之后再来寻一线生机?虚伪!”
萧远洲反击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可若是她的性命和你的坚持、你的原则、你的立场相比呢?你会选她吗?你敢抛下一切坚定不移的选她吗?你敢吗?”
兰霁坚定的说:“我敢!若没有她,这世间一切有何意义!”
兰霁这番话说的极狠,咬牙切实,眼角通红,看上去哪里有半分仙风道骨的样子,眉间一抹鲜红色的纹饰若隐若现,看上去多了几分邪气。
萧远洲看到了他眉间的额纹,苦涩的笑出了声:“我不如你。”
萧远洲像是脱力一般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喃喃自语的说:“我不如你。”
兰霁实在不想多看他一眼,但为了长赢的安危,还是忍着不耐烦问道:“你究竟做了什么?我瞧着那珠子上似乎有你的气息,你用了什么密法将人的魂魄封印在鲛珠里的?你可知人的生死是天道,强改天命是要遭天谴的。你就算是强留你的心爱之人在这世间,她也不会为世间所容。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不人不鬼的沉睡在湖水之下,不如放她去轮回。你这不是爱她,是在满足你自己的执念和愧疚。”
萧远洲掩面低着头,痛苦的说:“我知道我强留她在身边对她来说不公平,她那边潇洒的人,爱恨都放下的彻底,是我看不看,是我放不下!明知道一切已经结束了,可还妄想着能回到最初。你没有失去过心爱之人,不会懂的。那种绝望和遗憾,会在你每一个平静的日子里反复的折磨你,像一场场淋漓的大雨,将你困在其中,不见天日。”
兰霁继续问:“你这般后悔,究竟是做了什么事?”
“是他杀了王芜。”
伴随着长赢冷咧的声音传来,兰霁和萧远洲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束缚她的锁链像是草绳一样,被她挥手便斩断了。
她如九天神女一般轻轻落在了地上,嫌脏的拍了拍刚才被萧远洲碰过的地方。
萧远洲愣愣的看着长赢,不可置信的说:“芜儿,你回来了?”
长赢看着他的脸,十分不屑的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说:“王芜死了,还是你杀的呢。你忘了吗?”
萧远洲喃喃道:“可我留住了她的魂魄,为什么她没能在你的肉身上醒过来?她应该醒过来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长赢长叹了一声说:“你没想过,是她不想醒来吗?”
萧远洲震惊的抬头问:“为何?”
长赢捏住了萧远洲的脖子,几乎稍稍用力,萧远洲就要喘不上来气了。长赢威胁道:“那你倒是说说,这王芜和我又何渊源,你又是如何得知,我们两人肉身相合的?”
萧远洲梗着脖子,一副你要杀便杀的表情说:“那你先告诉我,我的芜儿呢,她被你搞到哪里去了?”
长赢指了指自己的眉间说:“她在这,我看到了她所有的记忆。”
萧远洲一脸惊喜的看着长赢,希望从她脸上看到王芜的痕迹,可长赢那副冰冷的表情和他记忆中王芜的神奇大相径庭,萧远洲迷茫的说:“你有芜儿的记忆,那为何?”
“为何我没有变成她是吗?”长赢淡定的接过了萧远洲的疑问,看着他那张像是走上了绝路的囚徒一般的脸说:“就算我继承了她全部的记忆和情绪,可她短暂的二十几年对我来说,实在是不足一提。我活了三万四千六百八十二年了,她的爱恨情仇对我来说,没那么深刻。我还是我,你明白吗?”
萧远洲不信邪的说:“不可能的!我看到过,你的心被你的师傅剜掉了。他将你的心炼成了神器,就是那枚鲛珠!那鲛珠和芜儿的神魂相连。芜儿会变成你!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长赢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说:“你错了,那鲛珠留下的不是她的魂魄,只是她的一缕执念而已。她早就死了。”
萧远洲通红的眼眶掉下一滴泪,那滴泪进入大阵,大阵产生了一丝丝裂缝。
“只是一缕执念?”萧远洲不可置信的说:“她再也回不来了。”
长赢避而不答,眉间蓝光流转之间,她的眼神瞬间变的缱绻,声线也好似换了一个人一般,轻柔的说:“远洲。”
萧远洲倏尔抬头,几乎是一眼,辨认出来了眼前的人就是他爱的人。萧远洲的情绪决堤而出,他颤抖的将人揽入怀中,哽咽的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真的走了太久了,你知道吗?我很想你。”
“王芜”回抱住他,安抚的说:“我知道。远洲,我不怪你的。不是你的错,你别怪自己了。”
萧远洲的眼眶微微泛红,正在强忍着不让泪水滑落。眼神空洞而迷茫,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透露出内心的痛苦和哀伤。他试图冷静的说:“那日山崖之上,我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心话。我从未想过要你的命,当时情况紧急,我刻意避开了要害,那一刀不该致命的。我没想到······都是我的错······”
“王芜”安抚他说:“远洲,你听我说,我时间不多。都过去了,我不怪你。是我骗你在先,你我走到如今这般田地,我们都有责任。但我从来不后悔,爱过你。哪怕我不得善终,但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也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远洲,如果有来世,我们重新开始好吗?下辈子,我不当王家女,不做你的仇人,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萧远洲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他几乎哭到昏厥,断断续续的说:“不要,芜儿,你别离开我。”
“王芜”笑了笑说:“只要你还记得我,我就永远在你身边。远洲,哪怕是为了我,你也要好好活着。”
说完,长赢眼中的蓝光渐渐退去,她又恢复到从前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看着瘫倒在地上的萧远洲淡淡的说:“她走了,她已经没有遗憾了。”
萧远洲一时接受不了,昏了过去。他倒下之后,大阵无人维持,束缚兰霁的锁链也消失不见,一切恢复了平静。
兰霁连忙上前,关切的问:“阿莹,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长赢伸手扶上了他的眉间,那抹艳红的印记出现在她眼中。长赢眼神中充满了怜惜,说:“我没事,倒是你为何从没告诉我,你的情劫根本没过?”
兰霁笑了笑说:“如果非要放下对你的爱才能渡过情劫,那我宁愿渡不过。”
长赢:“傻子。”
世间多少痴儿女,勘不破这情之一字。
第82章 圆满
兰霁不关心别人的爱恨情仇, 他关心的只有长赢。
兰霁焦急的问道:“那颗鲛珠是否就是你的心?”
长赢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是也不是。玉隐似乎是将我的心分成了几部分,分别炼成了法器, 这个鲛珠只是其中一部分。”
兰霁问:“玉隐是你的师傅,他到底为什么要杀你?他有告诉过你吗?”
长赢笑了笑:“说起来也是好笑,他剜掉我的心居然是为了让我修炼太上无情道。可他难道没想过, 我无情道成的第一天便会杀了他吗?”
兰霁也是皱着眉头不解的说:“是啊, 他为何要亲手制造出一个敌人呢?这不合逻辑呀。”
长赢耸了耸肩说:“谁知道呢, 我从来都不懂他。”
兰霁接着问道:“那你现在得到了一部分心脏, 有什么异常的感觉吗?”
长赢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淡定地说:“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
兰霁长叹了一口气说:“不管怎样,找到心脏总归是一件好事。心乃五藏之主, 饶是你法力强大, 可心脏流落在外,总归是个祸患。”
长赢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正在一步步靠近所谓的真相,我万年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也许能在这里找到答案。兰霁,你说我们两个同时来到这个世界, 真的是巧合吗?”
兰霁:“你怀疑什么?”
长赢:“你曾经说过, 无量佛主和我的师傅玉隐是知己。”
兰霁:“你怀疑这次清谈会是个阴谋?他就是故意打开了时空通道, 将你传送到这个世界来的?”
长赢:“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兰霁脸色阴沉的说:“不管怎样,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你的心脏。至于其他阴谋诡计, 你也不必想得太多。既然他们算计了我们, 等寻回你的心脏之后, 一切真相也就水落石出了。”
长赢同意他的说法点了点头。
*****
萧远洲晕倒的事情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免得出什么大乱子。
于是兰霁幻化成了他的样子出去走了一圈, 又将大夫叫进了院子。
杜老是为数不多知道萧远洲心中执念的人,他看到长赢的第一眼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刻发生。
杜老看着面如死灰躺在床上的萧远洲说:“老夫早就知道一天二行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也劝过这小子许多次了。可他执念太重,愧疚太深,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原本想着,那活死人的妖术虚无缥缈,根本不可能实现。就让远洲用着渺茫的希望活下去也不是一件坏事,可没想到,希望到底还是破灭了。”
长赢没有丝毫愧疚的说:“你们这些人都是一副鬼样子,人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珍惜,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觉得人家是间谍,不管人家做什么都觉得人家别有用心。可人一旦死了,就又想起了从前的好来,开始后悔,开始愧疚,开始想要弥补从前的过错。可你们难道不知道覆水难收的道理?”
老杜长叹了一口气说:“先夫人的事一直是主公心里的刺,她的死,是个意外。旁人都不知道,可小老儿我确实最明白的。主公这个人面冷心热,许多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可你看他做的事就会明白,他对先夫人的爱,绝对不是假的。先夫人当时也年轻,脾气也倔强,两个不肯服输的人呆在一起,若没有人后退一步,就会这样两败俱伤。你们两个看上去也年轻的紧,千万不要步他们的后尘啊。”
长赢默不作声,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反而是兰霁开口说:“你放心,我们俩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们俩是天定姻缘,注定会白头偕老的。”
杜老看着长赢的脸,语气苦涩的说:“好啊,好啊,白头偕老好啊。还是你们有福气,不像我家主公,注定要追悔一生了。”
长赢不愿意多说,告辞道:“那萧远洲就交给您了,我们先走了。”
老杜看着长赢说:“小老儿有个请求,姑娘若是答应了,我便告诉姑娘那鲛珠的来处。”
长赢静静的回头看了一眼老杜的脸,她好像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这个脾气暴躁的老人,花白的头发,脸上满是皱纹,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全是对萧远洲的担心。
好像一个在为自己不成器的子孙求人的老人,好像生怕被人拒绝,看上去可怜的紧。
长赢从前好像从没有在别人脸上读到过这种情绪,也没有遇到过什么让她感觉到怜悯的人。也许是多了这一小部分心脏吧,长赢居然也有几分柔软的情绪,推动着她答应了下来。
听到长赢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之后,老杜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他神经放松了几分,脸上带着浅薄的笑意对她说:“我家主公是萧家幼子,年少时一位云游的高人路过此地,观我家主公面相,说他命格贵重,但会连累身边亲近之人。破解之法便是远离红尘,潜心修道。于是先主公将他托付给了上清派掌教,主公便一直在山上休行。”
“直到羌人大军压境,朝廷派先主公出兵。萧家男丁几乎全死在了战场上,萧家眼看就要塌了。就在这时,主公返回萧家,扛起了萧家军的大旗,将羌人赶出了北郡,这才有了北郡的和平。”
“可主公军功赫赫,却逐渐成了潮州那些人的心结。这样一个手握重兵的节度使,怎么会不受猜忌呢?于是朝廷的指婚随之而来,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个新娘便是朝廷派来的眼线。是朝廷对北郡的牵制。这个新娘就是王芜,琅琊王氏的嫡女。”
“为了大局,主公娶了她。平心而论,抛开身份地位和立场而言,他们二人确实是十分相配的。认谁看了都要说一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可惜,再美的姻缘一开始便都是错的。”
听到这里,长赢忍无可忍的打断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杜絮絮叨叨的回忆突然被长赢打断,他长了张嘴瞬间失声,楞了片刻才说:“看着姑娘这张脸,老头子我总是不由自主的回想到当年。您多见谅,人老了就是这样。过去的事记得很清楚,现在的事却总是记不得。”
听到老人这般说话,长赢到底是没再多说什么,妥协的说:“你继续。”
老杜看出来了长赢的不耐烦,于是也不多废话,直接的说:“主公出身上清派,传说中上清派在东海之上,蓬莱仙岛。若两位有兴趣,可以亲自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你们想要的东西。”
长赢抬手做了一礼感谢的说:“多谢了。”
老杜:“不用谢我,你只要记得你身上那颗鲛珠是我主公的,若是可以,请你宽慰他一二,让他不至于彻底失去希望。让他能够活下去,小老儿就这么一点心愿,姑娘,你能否看在得了这颗鲛珠的份上,帮帮我家主公。”
长赢叹了一口气说:“知道了,得了这颗鲛珠,我自然也会全了这段因果。你放心,你家主公定能够长命百岁。”
老杜:“那便多谢姑娘了。”
*****
长赢和兰霁带着两个孩子告辞回家去了,老杜也没有多留。
回家的路上,两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说着吃到的好吃的,见过的新鲜玩意。盘算着下一次再来玩耍。两个大人却一言不发,一路沉默。
兰霁安顿好两个小孩之后,终于开口问道:“萧远洲和王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萧远洲怎么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心爱之人呢?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吗?”
长赢感慨的说:“他们两人的故事说起来倒也短暂,两人的开始就是一场权利的阳谋,是地方军权和中央皇权的一次博弈,两人只不过是棋盘上比较重要的棋子罢了。若是两人都能够站在各自的立场上,做自己该做的事,收好自己的心,在这场较量之中或许就不会输得这么惨。可坏就坏在,两人都对对方动了心,权力厮杀之中真心就是负累,明明有了真心却还要猜忌就更是可悲。”
“王芜背后的琅琊王氏和萧家军覆灭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皇帝嫁王氏女原本是牵制也是试探。想验证萧远洲心中是否对朝廷不满。”
“日久生情,可两人谁也不敢赌,谁也不敢相信对方真的爱自己。于是只能两相折磨,其中再有小人挑唆两句,那原本就脆弱的信任顷刻间便分崩离析。”
“也许萧远洲是真的没想杀了王芜,只是他在那个位置上,于公于私总要有个交代。可王芜不知道萧远洲没想杀她,她不敢赌,也不敢相信他们之间的感情能够抵得过萧家的血海深仇。王芜以为萧远洲要杀她,而她也心甘情愿死在萧远洲的手上。”
长赢最后言简意赅的总结道:“总之就是一场虐恋情深。”
兰霁感慨道:“看来爱人之间真的要相互信任,哪怕立场不同,哪怕有着许多误会,也始终要相信对方,否则就会落得如此下场。”
长赢:“若有一日,你我之间……罢了,当我没问。”
兰霁却抢着说:“你放心,你我绝对不会像他们一样,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
圆满吗?
这种事她从不奢求。
第83章 东寻
既然得到了线索, 那么他们便没有停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兰霁打算立刻启程,去上清派寻找长赢心脏的下落。可长赢却一反常态的说:“等一等吧,等萧远洲醒过来, 我还有些事要办。”?
兰霁警觉地说:“有什么事要等他醒过来?现在不可以做吗?”
长赢一看兰霁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吃醋,这个小心眼的男人,真的是什么醋都吃啊。
长赢无语的说:“我答应了王芜和老杜, 总得给萧远洲个希望, 让他能活下去吧。萧远洲在感情里虽然是个犹豫不决的渣男, 平心而论, 他是个不错的好人,如果就这样死了也是太可惜了。”
兰霁也感慨地说:“是啊,不知怎么的。看着他们的结局, 我总有些后怕。如果能帮他们一把, 倒也是一件好事。”
*****
几日后,传来了萧远洲醒来的消息。
那是个日暮昏黄的午后,还是上次那棵青松树下,葳蕤生香的湖畔旁。
几日不见, 萧远洲轻减了许多,原本就喜欢穿素色的他, 看上去显得越发冷清, 没有人味儿了。
他如同枯井一般的双眼在看到长赢的一瞬间亮了几分, 可转瞬之间, 光亮迅速熄灭, 又变回从前那了无生机的眼。
失去了复活王芜的希望, 萧远洲彻底碎了。
曾经的意气风发, 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 就那么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远方渐渐昏暗的天色。
那场景,就连一向喜欢吃醋的兰霁都忍不住在长赢身边叹了一口气。
长赢缓缓走到他身边,淡定地开口说:“你可知王芜最初对你动心是在何时?”
听到王芜的名字,旁边如同枯木一般的人瞬间鲜活了几分,眼神中的空洞一扫而光,将疑问递给了长赢。
见勾起了他的兴趣,长赢便继续往下说:“她嫁过来的第一个中秋节,你对她说,世事如满月,过满则亏。你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天下太平,海晏河清,这就是你们做将军的最想要看到的场景,也是你们打仗的动力。”
萧远洲似乎也想到了曾经说过这么一番冠冕堂皇的话,他当时对王芜有戒心,说这些也只是为了让她明白,他没有谋逆之心,表个衷心罢了。那些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也不过是他演戏的一部分而已。
她居然就因为这个爱上了他?
萧远洲脸上写满了不解与困惑,还带着几分惆怅与回忆。
长赢解释说:“王芜自小长在京都,她见过太多权力的算计与争夺,台上那些人说的再怎么好听,为的也只不过是自己而已。可你不同,你是真的在为着天下的太平而高兴。这种情绪是做不了假的,就算你的体贴都是作戏,可你的行为却彰显了你的真心。她那时便知道了你是个好人,是和京都那些人完全不同的好人。”
萧远洲苦笑着说:“我没有她想得那么好………她错看我了。”
长赢继续说:“你当日期盼山河平安,天下太平,黎明百姓安居乐业不是作假。那么你现在要放弃从前的志向吗?”
萧远洲沉默着缓缓说道:“我已经没有力气拿起刀剑来守护身边的人了……”
长赢:“那你曾经许的承诺,都不做数了吗?你如果如此轻易的就放弃,那么王芜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你难道真的甘愿她的生命变成彻底的权力斗争的牺牲品吗?你明知道她和你一样都想看到天下大同的那一日,她已经看不到了,你不能代她去看吗?”
萧远洲长叹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了,谢谢你,长赢姑娘。”
萧远洲终于不再叫她兰夫人了,他看上去也正常了许多。
长赢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是第一次劝慰一个人,好在没有辜负王芜的嘱托。
长赢向萧远洲辞别说:“过几日我们便要离开了,望你珍重。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有缘再见。”
萧远洲笑了笑,对着长赢说:“你也要珍重,你要记得,你不是一个人在活着。你身上有一部分属于我的芜儿,你要幸福快乐,要将她没有过的好日子全都过一遍。”
这一番话说的着实是孩子气,长赢都忍不住弯了弯眼角,笑着说:“好。”
此一别,今生的缘分便到此为止了。
长赢看着萧远洲那张酷似玉隐的脸,没忍住说了句:“你也要好好过。”
萧远洲没想到长赢居然对他有这种祝福,愣了片刻之后说:“我知道了。”
******
辞别萧远洲之后,长赢和兰霁带着孩子踏上了向东走的路。
他们没有选择直接用法术飞到大陆的另一边,而是觉得机会难得,于是想体验一把普通人的日子。
反正对于长赢来说,她的心脏都已经丢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两天。
要说这一趟旅行,最激动的就是两个小孩子了。
他们租了一辆很大的马车,兰霁用法术变了一个小人出去驾车,两个孩子好奇地坐在马车顶上,看着周遭掠过的风景。嘻嘻哈哈的声音随着风渐渐飘远,冲散了一些临别之际的惆怅之感。
兰霁看着性质不高的长赢,亲自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说:“别愁眉苦脸的啦,出来玩,开心一点。”
长赢摸着自己的胸口说:“不知为何,自从寻回了一部分心脏之后,我便时常觉得胸口有些发堵,今日见过萧远洲之后便更觉得心情低落,难道是因为如同萧远洲所说,我的身体里存在着一部分王芜?”
兰霁安抚一般的拍了拍长赢的肩膀说:“我觉得倒不是因为王芜,也许你触景生情有几分感慨。但你有察觉到吗?你对情绪的感知比从前好了很多。”
有吗?
长赢不解的看向兰霁。
兰霁接着说到:“如果是从前,你绝对不会答应老杜帮他去劝诫萧远洲,更不会安慰萧远洲,说那些鼓励他活下去的话。你从前定然会觉得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唯一关心的就只有你自己的心脏。一旦你得到你心脏的下落,这里所有人所有事你都不会再管。阿莹,你比从前更有人情味了。”
更有人情味了?
这是个什么评价?
长赢有些无奈的说:“我是个魔,有人情味算怎么回事?”
兰霁打趣说:“你就是最有人情味的魔。”
……
长赢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不想理会兰霁这个脑筋时好时坏的男人。
兰霁问:“阿莹,你修的是太上无情道对吧?如果你找回了心脏,那么你的道怎么办?”
长赢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我天纵奇才,难道不修这劳什子太上无情道我就不厉害了吗?不过是一个道统而已,修不了就换呗。”
兰霁拍手称赞道:“不愧是你,我就知道这天上地下没有什么的难的住你!”
长赢瞥了一眼,戳穿了他的小心思:“你不会是以为我不修无情道之后就会和你两情相悦吧?”
兰霁坦荡的说:“难道不是吗?阿莹现在不就对我动心了?只不过你碍于情面,碍于立场,不好开口而已。我都懂得,女子嘛,矜持一点也没什么,我主动就好啦。”?
长赢直接的说:“你真的好不要脸。”
兰霁:“讨老婆呢?要脸做什么?”
……
长赢咬牙切齿的说:“谁要做你老婆?!我才不会嫁给别人!就算成亲,也必须是男方入赘。”
兰霁立刻说:“那说好了,阿莹你可得考虑我,我是最适合入赘的人选了!”
……
长赢被气笑了,无语的说:“兰霁,你好歹也是个神君吧,能不能有点骨气?说入赘就入赘吗?”
兰霁:“阿莹,这就是你不对了。入赘有什么不好的?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长赢感慨的说:“你就这么喜欢我?此生非我不娶?哪怕要你入赘也愿意?为什么?我到底有哪里好?我承认我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肤白貌美,才华横溢,武功高强,权倾六界,人品高洁,气质脱俗。嗯……这样说来,你喜欢我确实很正常。”
………
兰霁干脆利落的说:“我们这不要脸的劲确实挺般配的。”
长赢:“切~~~”
兰霁收回了打趣的眼神正色说:“说真的,阿莹,我隐约有点预感。玉隐执意要你修太上无情道肯定有他的考量,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个人心思缜密,城府极深,做事向来草灰蛇线伏脉千里,我怕这背后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存在着。”
长赢长叹了一声说:“我又何尝不了解他呢?这么多年了,每每想到这件事,我都百思不得其解。希望这一趟我能找到答案吧。”
兰霁安慰的握住了长赢的手说:“不管如何,我始终在你身边。”
长赢深深的看了一眼兰霁,只见兰霁幽深的眼眸中满是认真,像是在承诺一生一世一般郑重。
这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眼神,就连从来对人都没有多少信任的长赢都忍不住沦陷了,她缓缓开口说:“好,我信你。”
第84章 云来客栈
马车吱吱呀呀, 就这么缓缓的向东走着,越过一个一个小村庄,一个个大城池。长赢从没有这么接近过寻常人类的生活, 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
他们长着不同的脸、说着不同的腔调、吃着不同的饭、住着不一样的房子,可这些看似不同的人的愿望居然出奇的一致,就是希望自己和家人以及自己心中重要的人过的好。
多么简单而朴素的愿望啊。
可在这兵戈将起、乱世群雄逐鹿的时代, 却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及。
他们的命就像地上一茬茬的草, 被命运和时代的洪流碾压过去。等待来年开春的时候, 再长出新的嫩芽。
长赢感慨的说:“人真的是一种神奇的物种, 如此的脆弱、不堪一击,却又这般坚韧、如野草一般蕴含着极大的生命力。”
兰霁听着长赢这番感慨,静静的看了一会她, 说:“阿莹, 你和从前不同了。”
长赢反问:“哪里不同?”
兰霁:“你的眼睛不再高高在上于云端之上,你看的到他们这些站在地上的人了。”
长赢忍俊不禁,笑着问:“你这是什么话?他们就在那里,我怎么会看不到?”
兰霁意有所指的说:“是啊, 他们就在那里,怎么会有人看不到呢?是看不到?还是不想看?”
自然是不想看了, 想看怎么会看不到呢?
这话他们都明白, 于是谁也没有说出来。
兰霁看了看地图, 对比了一下他们现在的位置才说:“前方就是幽州城了, 这是附近最大的城池了。我们入城歇息几天, 休整休整。我们虽然不累, 但这马看着要受不了了。”
长赢看着已经比出发时瘦了一圈的马说:“确实, 马儿也改歇歇了。这两个小的也该放出去撒欢儿了, 不然圈久了, 又吵又闹,搞得我头疼。”
小阳和小玉同长赢相处久了,居然也不怎么怕她了。也许是两个小的都发现长赢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而且和看似和善却腹黑的兰霁不同,是个不把事情往心里去的人。于是两个小家伙想要什么东西都来缠着她,想去玩也用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她,可怜巴巴的让她去开口和兰霁求情。
兰霁也是没什么原则,只要长赢开了口,就无有不应的时候。这让两个小的更加确信了,求长赢是有用的,于是大事小事都来找她。
长赢也是过了把无痛当妈的瘾。
小阳又偷偷跑过来,蹲在长赢脚下,扯了扯她的袖子,可怜兮兮的说:“姨姨,我的糖吃完了。”
兰霁严厉的说:“上次买了一兜子糖,这才三天,你就都吃完了???怪不得我最近做饭你吃这么少,看来是光吃糖了是不是?不是和你说了,你还小,不能一次性吃糖吃太多,否则会坏牙,你忘了吗?”
兰霁噼里啪啦的输出搞得小阳更加往长赢身后缩。
长赢不甚在意的说:“小孩子嘛,爱吃甜食也正常。我们又不是没有钱,他喜欢就买给他,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东西,两块糖而已。”
兰霁无语的说:“阿莹,小阳他是狐狸,吃多了糖他会掉毛的!他还小,万一之后秃了怎么办?”
长赢想象了一下小阳年纪轻轻秃头的模样,那画面太诡异,长赢不自觉打了一个寒战。于是她义正词严的将小阳从身后拎出来说:“听姨姨的,最近不许吃糖了。”
小阳一听不能吃糖,立刻就要哭。
长赢一看他落下泪来,有点不忍心的和兰霁商量说:“秃头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你炼制一点治疗秃头的丹药?孩子难得有个喜欢的东西。”
兰霁没好气的说:“阿莹,孩子不能这样惯!从小就要养成良好的习惯,你这样不是为他好,你是在害他,你知不知道!”
兰霁一把将躲在长赢身后的小阳揪了出来,严厉的说:“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躲在你姨姨后面,要是再被我看到,就罚你一个月不能吃糖!”
小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兰霁:“闭嘴!”
小阳哭泣的声音被他自己憋了回去,但眼泪仍然吧唧吧唧的掉,孩子看上去哭的像打嗝了一样。
长赢有些不忍的想开口,被兰霁一个严肃的眼神制止了。
兰霁见长赢实在不争气,于是单独把小阳拎出去训话。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等再回来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恢复了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长赢忍不住开口问:“兰叔叔和你说了什么啊?”
小阳看了一眼兰霁,坚决的对长赢摇头说:“姨姨,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我和兰叔叔的秘密。”
秘密?
才多大的人,哪里来的秘密?
长赢看了一眼兰霁,兰霁也是一副鬼样子,学着小阳说:“我也不能告诉你,这是我和小阳之间的秘密。”
幼稚!
长赢翻了个白眼说:“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长赢不在理会这两个幼稚鬼,自己拿了个话本子坐在位置上看了起来。
*****
赶着午时他们就到了幽州城,正好可以在城中的好馆子里解决了午膳,慰藉一下在马车上被颠坏的肠胃。
兰霁在城门口叫卖的小贩附近转了一圈,便打听好了消息,回来说:“我们先去城中的云来客栈落脚,这是城中最好的客栈,正好可以喂喂我们的马。洗漱一下午膳可以叫到房中来吃,吃完休息休息就可以去城里逛逛。”
这些小事一向都是兰霁决定,长赢和两个小的都没有什么意见。
于是他们几人就朝着云来客栈驶去,客栈外观古朴典雅,青砖黛瓦,飞檐翘角,在阳光下更显岁月的沉静与沧桑。
步入客栈,一股淡淡的松香与茶香交织,令人心旷神怡。大堂中央摆放着一张雕花圆桌,几把竹椅围绕着,墙上挂着几幅描绘山水田园的画卷,笔墨间流露出文人墨客的风雅。
“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几乎是他们一进门,小二便迎接了上来。
兰霁递过去一两银子,小二掂了掂,脸上的笑容更深。兰霁淡淡的说:“要一间上房,备些好酒好菜,再打四桶水来,我们一家要沐浴。”
小二笑着说:“公子夫人里面请,您要的东西稍后送到。”
他们跟着小二往客栈里走,云来客栈的后院,是一片精心打理的小园林,有假山流水,小桥回廊,还有几株老梅与修竹,四季皆有景,时时可入画。
兰霁赞道:“这云来客栈确实不凡。”
小二骄傲的说:“我们客栈可是石公的产业,那是用大价钱从帝都请了工匠来修的客栈,就是比起帝都的客栈,那也是不输的。”
石公?
兰霁问:“你说的东家可是石琼?”
小二惊疑不定的说:“公子认识我们东家?”
兰霁微笑着说:“听过石公子大名而已,算不得认识。”
小二这才放心的说:“东家的大名确实宇内皆知,您听过也正常。只是东家交友比较慎重,若是有那些招摇撞骗的找上门,可是要被打板子的。”
兰霁惊讶的说:“竟然有这种事?”
小二叹了口气说:“主公年少时家贫,没发迹前日子过的艰难,主公的亲妹妹被拍花子的拐走了,主公动用了许多关系也没找到人,但这些年总有些招摇撞骗的人跑上门想要认亲,却都是骗子。久而久之,主公便不许不想干的人上门了。”
兰霁附和说:“可以理解,一次次充满希望的去,却带着失望离开。次数多了,谁都受不了。这些骗子也是可恶,居然连别人的丧亲之痛都要利用,确实该打。”?
小二:“谁说不是呢。”
正说着,小二将他们领到一处院落前说:“公子,您的听雨阁到了,阁中有一处温泉,您和夫人可以在其中沐浴,饭菜稍后我派人送来。”
小二走后,他们进入听雨阁,只见客房沿着木质长廊分布,每一间都透露着古色古香的气息。窗棂雕花精细,透过纸糊的窗户,可以窥见窗外的翠竹摇曳或是远山的朦胧轮廓。
推房而入,床铺铺设得整洁而舒适,棉被上似乎还残留着阳光的味道,能让人一夜好梦。
长赢感慨说:“院子不错。”
兰霁放下行李,问道:“要不要去看看温泉?”
长赢:“好啊,正好泡泡,松快松快。”
两人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慢慢地走,路旁,野花烂漫,古木参天,偶尔几声鸟鸣清脆,更添了几分生机与灵动。步入别院大门,一股淡淡的硫磺香气扑鼻而来,那是温泉独有的韵味,瞬间让人心旷神怡,忘却尘世烦恼。
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皆以原木和青石构建,既显古朴典雅,又不失温馨雅致。飞檐翘角上挂着精致的铜铃,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悦耳的声响,如同天籁之音,让人的心灵得到了净化。
最令人瞩目的便是那一泓清泉,热气腾腾,看上去舒服极了。长赢率先开口:“我先洗!”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兰霁居然没有和她争,反而笑着说:“好啊,你先。”
第85章 鸳鸯戏水
兰霁的语气怪怪的, 但长赢也没有多想,毕竟兰霁这个人相处下来总有那么几天感觉他有些让人看不懂的抽象时刻。
客栈的菜上的很快,不多时便摆满了整个桌子。餐桌上, 各色佳肴琳琅满目,色彩斑斓,宛如一幅精心布置的画卷。
热气腾腾的主菜中, 有肥美多汁的烤鸭, 金黄色的外皮酥脆可口, 内里肉质鲜嫩, 每一口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也有精心烹制的清蒸海鲜,保留了食材最原始的鲜美,让人仿佛能听到海浪轻拍岸边的声音。
小阳和小玉像是饿了三年一样, 疯狂地往嘴里塞着饭菜, 就连不多食五谷的兰霁,见了这般不俗的菜色,也不由得食指大动。
餐桌上静悄悄的,没人说话, 都在专心致志的吃饭。
酒足饭饱之后,一向话少的小玉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感慨的说:“这日子, 真爽啊~~~”
长赢扑哧一笑, 说:“你好歹也是凤族的小公主, 怎么像是没过过好日子一般?你从前都吃什么啊?”
小玉摸了摸自己浅棕色的头发, 仔细思考了片刻掰着手指头说:“各种各样的丹药, 奇奇怪怪的药膳, 还有让人作呕的汤药·······”
是了, 这姑娘先天不足, 凤族为了让她长这么大定然也是砸进去不少天材地宝的, 只是药材虽然珍贵,味道却自然是不那么可口了。
长赢怜惜的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说:“没关系,以后跟着姨姨,保管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小玉奶声奶气的说:“嗯!”
午膳用罢,长赢拎着自己的换洗衣服,踩着木屐悠哉悠哉的就往温泉那边走,为了多泡一会不口渴,她还专门找小二买了一坛酒,打算从午后泡到天黑。
温泉池置于青石之上,别有洞天。池水清澈见底,温暖如初春的阳光,轻轻拂过肌肤,带来无尽的舒适与惬意。温泉水色清澈透明,却又似乎蕴含着淡淡的乳白,宛如晨间轻雾缭绕,增添了几分神秘与仙气。水面上偶尔泛起层层细腻的涟漪,宛如轻纱拂过,让人心旷神怡。
深吸几口气,长赢也不再啰嗦,立刻脱去衣物,缓缓步入温泉之中,她只觉一股暖流自脚底升起,缓缓遍布全身,仿佛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柔地驱散了周身的寒意与疲惫。那水温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灼热,也不失其温暖之本质,如同温柔的拥抱,既亲切又安心。
温泉四周被葱郁的林木所环绕,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与远处隐约可闻的溪流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悠扬的自然乐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与硫磺的微妙气息,让人不由自主地深呼吸,仿佛能洗净心灵的尘埃。
长赢不由舒服的长出了一口气,打开了带进来的酒壶,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她舒爽的感慨了一声:“哈········”
汤泉太过舒服,长赢就这般望着蓝蓝的天,喝着酒,吹着微风,惬意的快要睡了过去。
“你是不是泡的太久了?”
兰霁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将酒劲上头的长赢惊醒,长赢下意识的捂住胸口,抬头就要骂兰霁怎么如此无耻,居然偷看她洗澡。一只纸鹤便悄悄的停在了她的肩头,传来了兰霁的声音:“你莫不是晕倒在了里面吧?”
不知道是不是温泉太过舒服,兰霁的声音响在她耳边的时候,她半边身子突然有些酥麻,像是有蚂蚁在爬。
她没有回答,纸鹤里的声音愈发焦急:“阿莹,你怎么了?说话啊!”
长赢刚要说话,那纸鹤便化成了一缕灰烬,掉在了汤池里。看来是法术的时间到了,这种远距离传输到纸鹤原本就只能带三句话,多了就会成灰烬。长赢见状,正要掐个诀回复兰霁,耳后就传来了兰霁急急忙忙的奔跑声。
“阿莹,你没事吧!”
兰霁一踏进来,就被眼前的景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正沉浸在温泉中的长赢,宛如一幅动人的水墨画卷,温柔地铺展在自然的怀抱里。她的长发轻轻垂落在肩头,被氤氲的热气轻轻缭绕,仿佛每一根发丝都蕴含着水的灵动与柔美。她的肌肤在温暖的泉水滋养下,透出淡淡的粉霞,宛如初绽的花瓣,既娇嫩又充满生机。她闭目养神,面容宁静而安详,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似乎所有的烦恼都随着升腾的蒸汽消散无踪。温泉水轻轻拍打着她的身躯,每一次涟漪都像是大自然最细腻的抚摸,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既优雅又不失女性的温婉。
周围的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只有她与这方小小的温泉天地,构成了一幅和谐而宁静的画面。明明他此刻站在这里其实非常失礼,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心生向往,不愿离去。
“你还要看多久?”
长赢懒散的话唤醒了呆滞的兰霁,兰霁像是煮熟的虾米一样,突然面红耳赤的转身,欲盖弥彰的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谁问你这个了?真是个傻子,谎话都不会说。
长赢没好气的说:“你就打算一直站在那里?”
这男人真没有眼力见,都不知道给她搓个背什么的,就站在那里和一只呆鹅一样。害羞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啊?
不站在这里?难道进去一起吗?
兰霁有些羞涩的说:“这······可以吗?”
长赢自然的说:“有什么不可以的?”
既然佳人都如此说了,那也没有推辞的道理。兰霁一咬牙,便迅速的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掉,只穿着里衣一步一步走入水中。
伴随着他的入水,水波泛起的涟漪打在了长赢身上,长赢眯着眼睛使唤起了兰霁说:“搓布在边上,你沾了水好好帮我搓搓。这几日坐马车,我都没有仔细的沐浴过。”?
感情只是找他搓背?
一股无力感顿时涌上兰霁的脑海,兰霁闷声闷气的拿起一旁的搓布,沉默不语的对着面前的美背,心无旁骛的搓了起来。
“左边,对,再往左一点。对对对,就这里!”
“对对对!”
“对了,就是这个力道!”
········
伴随着长赢满意的感慨声,兰霁的脸越来越黑,身体越来越热,不知是不是这泉水太热,他越发觉得口舌干燥。
兰霁:我恨你是块木头!我这么个大帅哥在你面前,你居然让我给你搓背!
兰霁越想越气,手中的布一时没有控制好力道,搓出了一道红印子。
长赢吃痛的说:“你干嘛?谋杀啊?”
兰霁气不打一出来的将布摔到长赢身上,没好气的说:“你自己搓吧!”
此时长赢就是再迟钝也看出来了兰霁这是生气了,至于兰霁为什么会生气,长赢理所当然的觉得兰霁这是因为自己使唤他搓背却没有给他搓背,所以兰霁感觉到不公平,这才罢工了!
想通了的长赢拿起搓布,笑了笑说:“多大点事啊,你不就是想让我给你搓吗?来来来,我给你搓!”
兰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长赢一把抓住,翻了个面按在了池子边。
兰霁无力的解释:“不是,我不想搓······”
他话还没说完,长赢就扒了他的上衣,将粗糙的搓布按在了他的背上,力度十足的搓了起来。显然长赢并没有多少给人搓背的经验,下手没轻没重,可偏偏池子比较滑,为了更好的受力,长赢半边身子都贴在他的背上。
兰霁感受到背部的温软,拒绝的话在嘴边突然说不出来。
长赢没有明白男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她心无旁骛的搓着背,专心的看着搓下来的泥说:“是这里吗?搓下来了好多,啧啧,你可得多洗澡啊!你这有点埋汰了······”
长赢的手从背擦到腰椎,兰霁隐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喉头的呻吟终于变了调:“别······”???
长赢停下手说:“我下手重了吗?不应该啊?不是这个力道吗?”
兰霁乘机抓住了长赢作乱的手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若是在这样,我可不会再忍了!”
长赢不解的问:“你再忍什么?”
兰霁的眼神向下瞥了瞥,长赢随着他的目光而去,看到了水中的东西,长赢秒懂。这小子,不正经啊!
长赢脸上扬起一抹坏笑,胳膊一撑,将兰霁壁咚在了池子的边缘。她勾住兰霁的下巴,坏笑着说:“怎么这么急啊?叫声姐姐,姐姐帮帮你。”
这声姐姐彻底惹恼了兰霁,他愤愤不平的转守为攻,将人咚在了池边说:“闭嘴!”
长赢笑着向下指了指说:“真的不用我帮你?看起来········啧啧·······可怜呐······”
兰霁低头吻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将那些恼人的话都吞了下去。长赢笑着回吻了上去,摸着兰霁滚烫的耳垂心想,这家伙居然这么容易害羞?
池中鸳鸯戏水,月亮不知何时,悄悄挂上了柳梢头。
第86章 逛街
温泉中激烈纠缠的两人, 自然没有发现,远处的假山之中,两个小孩正在观看这场少儿不易的画面。
小玉犹豫地说:“我们要不要去提醒叔叔和姨姨, 之前约好一起去逛街的时间已经到了呀?”
小阳人小鬼大的说:“我觉得最好不要,之前我的阿爹阿娘像他们这样打架的时候,总是让我滚一边去。打扰了他们, 他们会不开心的。”
小玉:“可是……就让他们俩这样打架, 是不是不太好啊?不管怎么样, 打架是不对的呀?而且兰叔叔也太过分了吧, 你看长赢姨姨都哭了!”
小阳伸手捂住了小玉的眼睛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看了,按照我的经验,没一会儿他们就会自己和好的。我们先去找点吃的吧。”
小玉半信半疑的说:“好吧。听你的。”
两个小孩悄悄地走了, 正如他们悄悄地来。
*****
泉水中的两人结束战斗之后, 已是月儿挂在了柳梢头,星星眨着眼睛看着地上的人儿,害羞的移开了目光。
温存完了兰霁还舍不得放手,将长赢拥在怀中, 用下巴蹭她的头顶,长赢懒得管他, 就随他去了。
兰霁撒娇一般说:“阿莹…”
长赢懒洋洋回复:“嗯?”
“阿莹……”
“干嘛?”
“阿莹。”
“干嘛?!”
兰霁满足的说:“没什么, 只是想叫你。”
长赢不满的用头顶了顶兰霁的下巴, 兰霁笑了, 解释说:“我只是想确认你在我身旁。”
……
长赢不满的抬起头, 说:“干嘛说的这么可怜?好像我对不起你一样。”
兰霁笑着说:“你没有对不起我, 我只是患得患失罢了。眼下这一刻幸福, 就害怕日后失去。我想要一直如此幸福下去, 可总有声音告诉我我所求只是奢望。”
长赢认真的转过身说:“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 至少眼下的快乐是真实的。”
兰霁握住长赢的手摩挲,患得患失的说:“可我想和你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这个承诺……
兰霁难过的问:“你不愿吗?”
长赢有些无力的解释道:“我不是不愿,只是……你也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连光明正大的在一起都很难做到,更别说天长地久了。”
兰霁立刻赌咒发誓说:“只要你愿意,就没什么能阻挡我。哪怕是永堕轮回,天雷加身,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长赢起身堵住了他的嘴,这一吻带着愧疚和难过,吻的越来越深。
就连长赢自己都没发现,她的眼角轻轻落下一滴泪珠,融入了温泉之中。
自她修无情道之来,几万年间,这是她第一次落泪。
******
自温泉中做了那等事,二人也不再分床睡,那股黏糊劲儿,就连两个孩子都看出了端倪。
小玉:“兰叔叔和长赢姨姨打过架之后,好像感情更好了。”
小阳附和说:“我也觉得,你说我现在告诉兰叔叔我想买些糖他会不会答应我?”
小玉想了想说:“我觉得他最近心情好,说不定会答应你,你试试看呢?”
小阳觉得她说的对,于是鼓起勇气去找兰霁说他的小心思。
而兰霁此刻正和长赢两人甜甜蜜蜜的在院子中的凉亭里抚琴,长赢在一旁吹着笛子。
小阳虽然听不懂这首曲子,但莫名的觉得此刻不该上去打扰。
悠扬的笛声与琴声交融,缠绵悱恻,悠然自得。两者相互交织,时而和谐共鸣,如同晨曦中的第一缕阳光与微风轻拂的树叶相互映衬,展现出大自然无尽的韵味;时而你追我赶,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动人的故事。
哪怕是完全不懂乐理的小阳,也从心底觉得他们二人这首曲子奏的着实情意绵绵,难舍难分。
一曲终了,小阳和小玉才在一旁激动的鼓起掌来。
听到鼓掌的声音,兰霁似乎才看到两个小孩子的存在。兰霁惊讶的说:“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虽然是寻常的问句,小阳却莫名其妙的觉得兰霁这话中隐隐约约有一丝嫌弃的意味。
小阳回答说:“我想问问,咱们什么时候去街上逛逛啊?我们昨天已经在院子里呆了一天了,这院子里我们都逛遍了,有点没意思了。”
长赢觉得小阳说的也有道理,毕竟他们整日呆在客栈算怎么回事?既然来了幽州,自然是要去街上走走逛逛的。
于是长赢拍板说:“你们去换好衣服,我们就出门逛街!”
两个小孩对视一笑,嘻嘻哈哈的跑回去挑出去玩的衣服了。
长赢这才问道:“兰霁,这幽州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兰霁笑着打趣她:“你连去哪里都不知道,就答应孩子们去带他们逛街了?”
长赢理所当然的说:“这不是有你在吗?你一定知道的不是吗?”
兰霁温柔的说:“ 我很开心。”
长赢:“开心什么?”
兰霁:“开心你学会依赖我,这是个好习惯。”
依赖?
原来下意识的依赖对方是这种感觉?
她从没有想过,她居然能对另外一个人产生如此理所当然的想要依靠对方做什么的情绪。从何时开始,她的身旁也开始有人可以依靠了呢?
兰霁一看长赢迷离的眼神,便知道她这是深陷于回忆之中了。于是他连忙安慰道:“阿莹,从前的种种都已经过去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人要向前看,对不对?往后你有我,不会让你在想要依靠的时候找不到人的。”
兰霁这个人真是敏锐,也足够了解她,她不过稍微泄漏了点表情,兰霁便立刻猜到了她在难过。
这个人可真是······
长赢的声音有些沙哑的说:“嗯,我知道了。”
******
幽州街头,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远远看去,他们好像平凡的一家四口一样其乐融融地穿梭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享受着难得的闲暇时光。
兰霁身着一袭青色长袍,腰系玉带,步伐稳健,不时回头望望“妻儿”,眼中满是宠溺与关怀;长赢则身着绣花锦服,头戴珠翠,手执一柄精致的团扇,既遮阳又添了几分雅致。他们的一对“儿女”,男孩约莫十岁,身着对襟短衫,裤脚扎起,活泼好动,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女孩稍小几岁,身着色彩斑斓的襦裙,发间别着几朵小花,眼眸清澈,步履轻盈,紧跟在哥哥身后,偶尔抬头望向父母,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旁卖果子的大娘看着这一家四口都不由得发出感慨:“乖乖,还得是父母好看,才能生出漂亮孩子啊······”
他们自然是没有听到这些感慨,因为小玉被一家售卖各式玩具的摊位吸引,她兴奋地停下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精致的木马、竹笛和陀螺。
长赢见状,温柔地蹲下身来,与她一同挑选,长赢问:”小玉想要哪一个啊?“
小玉指向了一个可以发声的竹制小鸟,长赢询问小摊贩:“这个多少钱?”
小摊贩看着长赢愣愣的说:”十文。“
长赢回头对着兰霁说:”相公,付钱。“
兰霁顿了片刻,然后笑的温柔,开心的付了钱。小玉接过玩具,爱不释手。
而小阳则被一旁卖糖人的小贩吸引,那晶莹剔透、形态各异的糖人让他目不转睛。兰霁许是被长赢那句相公哄开心了,此刻也不阻拦他吃糖,反而笑着买下一个狐狸糖人,小阳接过,小心翼翼地舔舐,甜甜的笑了起来。
随后,一家四口继续前行,路过一家茶馆,茶香四溢,引人驻足。
正好他们也逛了许久,于是兰霁问:“娘子累不累,要不要进去歇歇?”
长赢听着里面似乎是有说书的声音,她有些好奇,于是点了点头。
步入茶馆,一股淡淡的茶香与墨香交织在一起,扑鼻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茶馆内部装饰简约而不失古朴,木质的桌椅摆放得错落有致,每张桌上都摆放着一盏油灯,灯光昏黄而温暖,为这古色古香的空间增添了几分温馨与宁静。墙上挂着几幅描绘山水田园的画卷,笔墨间流露出一种超脱世俗的意境,让人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之中。
茶馆的一角,设有一个小小的说书台,台上摆放着一张雕花木桌和一把古色古香的椅子。说书先生身着一袭青衫,手持折扇,端坐在椅上,神情专注而庄重。
说书人缓缓拍了拍惊木,娓娓道来:“上回我们说到了那永安将军萧长捷受了奸人暗算,致使凉州守备军全军覆灭,三十万人无人生还,而她也化为厉鬼,重回人间。而她回归人间就只为一件事,那便是查清凉州一战始末,为镇北王府翻案!”
“为了翻案,她化名林叔阳来到长安,意外邂逅了当朝太傅裴景和·······”
“二人相爱,可偏偏阴阳相隔无法相守。太傅耗尽半生命数,才将心爱之人从黄泉拽回人间,二人得以相守余生·······”
听完这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长赢感慨道:“世间居然真有这般奇儿女?一人不知对方是否爱他便孤注一掷付出了生命,一人为了不连累爱人心甘情愿将一切隐瞒。还好老天垂怜,让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兰霁神情有些不自然的说:“是啊。”
好在长赢也不过唏嘘几句,注意力便就被桌上的茶点吸引了过去。他们坐在茶馆里惬意的喝着茶谈天说地,好不快活。
第87章 故人
他们聊的热火朝天, 一旁雅间中却有一双眼已经静静的看了很久。
石琼看着楼下面容出众的一家人,问询一旁的心腹:“你们说从肃州节度使府中出来的,便是楼下这一家人?就是他们让萧远洲失魂落魄, 一蹶不振?”
侍卫说:“正是,听闻下面那位公子的夫人和肃州节度使死去的夫人长的一模一样。”
石琼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下,说:“萧远洲的夫人, 是王家那个天命凰女?养在宫里原本要许皇家的那个?”
侍卫点头说:“正是。”
石琼:“那倒是奇怪了, 这天下会有长得如此相似却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吗?”
侍卫想了想说:“许是天下之大, 无奇不有吧。”
石琼:“管他因为什么, 既然能突破萧远洲的心房,那便有利用价值。既然有利用价值,自然要结交一番了。石氓, 你去下帖子, 请他们夫妻二人过府一叙。”
******
“今日是望日,我们幽州每月望日,都不会宵禁。公子和夫人若是有空,可以逛逛我们幽州的夜市。”:小二向长赢和兰霁推荐道。
长赢奇怪的问:“夜市?是夜晚开的集市吗?”
小二笑着说:“夜市自然是夜晚开的集市了, 刺史大人体恤平民辛苦,觉得每年只有上元节才有灯会太过稀少, 于是恩准每月开一次灯会, 灯会之时不宵禁, 寻常百姓也会去做些小生意, 久而久之, 人就多了起来, 就成了我们幽州的特色。”
长赢道:“原来如此。听起来你们幽州的刺史倒是个心系百姓的好官啊。”
小二说:“可不是吗?”
兰霁问道:“那这幽州刺史, 姓甚名谁啊?”?
小二一脸看土鳖的表情看了眼兰霁, 又冲着天上抱了抱拳说:“那自然是有着上林八公子美名之一的谢青昀, 谢公子了。”
兰霁惊讶的说:“原来是他。”
长赢也挑了下眉,这个名字着实熟悉,这不是王芜之前的未婚夫吗?没想到这世界这么小啊。
长赢见兰霁好像听过这人名讳一般,好奇的说:“你好像知道他?”
兰霁神神秘秘的说:“我之前不是算过一卦吗?有两人能争天下,一人是萧远洲,一人便是这谢青昀了。”
真的假的?
能争天下的两个人都和王芜有点关系?
长赢有些不信任的说:“你不会算错了吧?”
兰霁瞥了她一眼,语气危险的说:“你相公是谁?区区两个凡人的命数我难道还会算错不成?”
那倒也是,毕竟兰霁是天界的尊神,这点修为还是有的。
兰霁看着长赢的表情说:“你也知道这谢青昀?”
长赢叹了口气说:“在王芜的记忆中看到过,这谢青昀是她的青梅竹马,没嫁给萧远洲之前,二人两情相悦互定过终身。”
兰霁惊讶的说:“竟然还有这段往事?这可真是巧啊。两人不但争天下,还争了同一个女人。”
长赢耸了耸肩膀说:“所谓命数,大抵就是一系列看似巧合的必然组成的吧。”
兰霁感慨的说:“是啊,也不知道这三人前世是否有未解的夙愿,这才如此纠缠。”
长赢:“谁知道呢?好奇的话改日去冥界看看,问问幽冥司主不就知道了?”
兰霁果断的说:“那倒也没有这般好奇。”
长赢笑他:“你是不是怕幽冥司司主知道你从前轮回时做凡人的老底,所以不敢去?”
兰霁谴责的看了一眼长赢,无奈的说:“阿莹,看破不说破,是种美德。”
长赢无所谓的说:“可惜了,我这人一向没什么美德。”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带着孩子出去逛那小二推荐的城南夜市。
月华如练,银辉洒满古老的街巷。盏盏灯笼高悬,宛如点点繁星落入凡尘,将夜色装点得既温馨又神秘。灯火阑珊处,光影交错,映照出一幅幅温馨而又浪漫的画卷。
随着夜色渐深,街市上的喧嚣并未减退,反而更加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小吃摊、杂耍表演、说书摊位,将这条古街装点得五彩斑斓,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突然,他们一家四口被一阵热烈的掌声所吸引,原来是一个杂技团正在表演空中飞人。
只见一位身着彩衣的艺人,手持长绳,在空中翻腾跳跃,动作轻盈而惊险,引得观众连连叫好。
孩子们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小阳,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敬佩的光芒,仿佛自己也想要飞上天际,一展身手。兰霁见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乱动。
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孩童们手持糖葫芦,兴奋地穿梭在人群中,大人们则或驻足于某个摊位前,细细挑选着心仪的物品,或三五成群,谈笑风生,分享着彼此的故事与见闻。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有烤串的烟熏味,有糖炒栗子的香甜,还有那茶馆里飘出的淡淡茶香,让人垂涎欲滴,流连忘返。偶尔,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丝竹之声,那是某家青楼正上演着动人的曲目,吸引着文人墨客驻足聆听,沉醉其中。
真是好一派盛世光景,哪怕是长赢也不由得感慨道:“这夜市倒真有几分像是天国了,能让幽州这般繁荣富庶,谢青昀当真是个能人。”
突然,长赢的目光被远处高楼之上一个巨大的凤凰花灯所吸引,那花灯活灵活现,宛如一只浴火重生的神鸟,降临人间。其形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灯身以精铜为骨,镶嵌着各式宝石与明珠,于灯火映照下,闪烁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凤凰之羽,则用细腻的丝绸裁剪而成,色彩斑斓,红如烈焰,金似流光,绿若翡翠,交织出一幅绚烂的画卷。
凤凰之姿,昂首挺胸,羽翼舒展,似欲振翅高飞,直冲云霄。其目如炬,炯炯有神,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又似蕴含着无尽的智慧与慈悲。灯火从凤凰的口中缓缓流淌而出,宛如一股温暖的春风,拂过每一个驻足观赏者的心田,带来无尽的喜悦与祥和。
兰霁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生怕这两个小家伙调皮,跑丢了就找不到人了。兰霁的注意力被孩子夺走,丝毫没有察觉一旁的长赢已经被其他东西吸引,缓缓偏移了大部队。
等他回过神,才发现长赢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
而长赢此刻自然是站在了那盏花灯之下,询问一旁的老板:“你这凤凰花灯如何卖?”
那老板看到长赢的容颜,不耐烦的神情一扫而光,恭敬的说:“这花灯不卖,但是灯的主人说了,此灯可以送给有缘人。”
长赢皱着眉头问:“怎么算有缘人呢?”
那老板笑了笑说:“正巧这的灯主人今日在这里,姑娘你稍等,我去问一下这灯主人。”
长赢:“好。”
那老板着急忙活的跑上楼。月华如水,轻轻洒落在幽静的窗前,映照出一位俊秀出尘的男子,他静坐于此,仿佛与尘世隔绝,自成一方天地。他的容颜清癯,眉宇间透露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那双深邃的眼眸,宛如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却又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淡漠与疏离。
窗外,万家灯火阑珊,人声鼎沸的夜市与这静谧的室内形成鲜明对比。
灯火辉煌中,每一盏灯都像是世间的一个故事,在夜幕下悄然上演。而他,就像是一位置身事外的旁观者,静静地望着这一切,眼中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只有淡淡的沉思。
他的身影,在这柔和的月光与灯火交织下,显得格外孤高清冷,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人物,带着一种不属于凡尘的气息。他的淡漠,并非冷漠无情,而是一种历经世事后的淡然与超脱,是对世间繁华与喧嚣的一种淡然以对。
夜风轻拂,带来一丝丝凉意,却似乎无法穿透他那层淡淡的保护膜,触及到他内心的世界。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任由时间悄然流逝。
突然,一道声音惊醒了正在出神的男子,掌柜的气喘吁吁的跑上楼,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公子,你等的人,来了。”
男子原本冷漠的双眼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瞬间亮了起来,他身上的孤寂一扫而光,他迫不及待的起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下了楼。
楼下,长赢正静静地站立在花灯之下,她被一圈柔和的灯光轻轻环绕,宛如画中仙子,不染尘埃。
她的容颜清丽脱俗,眼中闪烁着与这上元夜相符的温暖光芒,嘴角挂着一抹恬淡的微笑,正专注地观赏着眼前的一盏精巧花灯。
听见楼上匆忙的脚步声,长赢回眸,正对上匆忙跑下来的男子的双眸。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周围的一切喧嚣都悄然远去,只留下他与她,在这灯火辉煌的世界里静静相对。
“阿芜?”
男子不可置信的出声,长赢瞬间明白了眼前的男子究竟是谁。能这般叫她的,看到她的脸如此欣喜的,除了谢青昀,还能是谁?
长赢不愿意沾染这段因果,于是冷漠的摇了摇头说:“你认错人了。”
说完转身便要走,男子见她要走,焦急的抓住了她的袖子说:“阿芜,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的······故人。”
谢青昀似乎是在寻找词汇定义他和王芜的关系,他们有缘无分,有情却错过,再见面居然只能称一句故人。
长赢长叹了口气,认真的说:“我真的不是王芜,王芜已经死了。你知道的,不是吗?”
第88章 启程
正在长赢和谢青昀僵持在花灯之下时, 兰霁带着孩子神兵天降,解救了她。
“娘亲~”
长赢回头看到小阳在冲她眨眼睛,瞬间明白了这是兰霁的意思。于是长赢顺口就说:“哎~”
随即长赢转头对着谢青昀说:“抱歉, 我相公和孩子来接我了。告辞。”
兰霁宣示主权一般将长赢揽入怀中说:“这位公子,为何盯着我的娘子不放?不觉得失礼吗?”
谢青昀看着面前的男子,和明显已经十岁多的孩子, 这才不得不相信, 眼前的女子当真不是王芜, 而是和她长的极相似的陌生人而已。
刚才有多欣喜, 此刻就有多悲伤。原来一切都是他的错觉,他还是孤身一人。
谢青昀深吸了一口气像长赢道歉,他强忍着心痛说:“抱歉, 这位夫人, 是我认错人了。”
长赢轻轻摇了摇头说:“不碍事,相公,我们走吧,我累了。”
兰霁温柔的说:“嗯, 我们回家。”
谢青昀孤身伫立,目光深邃而复杂, 紧紧锁定在逐渐远去的一家四口的背影上。
漫天花灯斜洒, 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而他的眼神中交织着淡淡的忧伤与温柔的怀念, 嘴角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苦笑, 是对过往温暖的追忆, 也是对当前孤独现状的无奈接受。随着那一家人的身影渐渐模糊, 他缓缓垂下了眼帘, 周遭的喧嚣仿佛都与他无关, 只留下内心深处那份深深的落寞与孤寂。
侍卫看不下去, 开口劝说道:“起风了,公子,我们回去吧。”
谢青昀才仿佛才回过神一般说:“好。”
团圆之日,唯独他形单影只,才入秋的季节,夜里居然已经这么冷了。
******
回去的路上,兰霁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像是在生气。长赢不自然的瞥了他好几眼,往常他早就温柔的问她为什么看他了,现在兰霁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男人心,海底针呐!
长赢忍不住说:“兰霁~兰霁~~~你为什么不理我?”
兰霁冷漠的瞥了一眼长赢,见她似乎没觉得自己突然走丢是一件大事。她到底知不知道,她这样一言不发突然跑掉,当他回头找不到她人的时候,心里到底有多慌乱?
他还以为长赢又像之前一样,丢下他一个人离开了!
长赢试探的抓住兰霁的袖子,轻轻摇了摇说:“相公?你在生我的气吗?”
可怜兮兮的大眼睛,闪烁着天真和紧张,和小阳要糖吃的表情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和两个孩子学的撒娇手段。
一点都不走心,可他却意外的受用。
他居然还真就吃长赢这套。
兰霁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冷淡的开口说:“你怎么不说一声就不见了?你知不知道我带着两个孩子一回头发现你不见了的时候,有多害怕?”
原来是害怕她突然不见了啊······
长赢的心突然软了下来,她牵住了兰霁的手,摇摇晃晃的撒娇说:“对不住,我一时被那花灯吸引了视线。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以后我不管去哪都一定告诉你!”
兰霁认真的说:“这是你说的,以后一定让我知道你在何处,不要让我找不到你。”
长赢:“好。”
兰霁这才握紧了长赢的手说:“走,我们回家。”
不知为何,她一个活了万年的魔,听到家这个字,居然会觉得温暖。
******
回客栈将两个孩子哄睡之后,长赢和兰霁在院中一同望着月亮。
今日是这个月的望日,月满之时,团圆之日。皎洁的明月高悬于夜空的正中,圆润无瑕,散发着柔和而清澈的光辉。
兰霁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禁感慨道:“清风吹罗袂,明月耀清晖。”
面对此情此景,长赢的文化水平不足以让她吟诗,她只能淡定的说:“是挺亮的。”
兰霁宠溺的笑了笑,揽着长赢在院中寻了一处软榻坐了下来,又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披在长赢身上,这才开口说:“你今日怎么和谢青昀遇到了一处?”
长赢其实不冷,但面对兰霁的关心,她还是没有推辞。听到兰霁的疑问,长赢先是看了一眼兰霁的表情,确认他没有生气,才开口解释说:“我们在逛街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巨大的凤凰花灯,我从没见过那个样子的灯,有些好奇,就凑近点看了。结果谁知道那家店是他开的啊!真的就是一个纯粹的巧合。”
兰霁安抚的拍了拍长赢的肩膀说:“我没有探究的意思,你别紧张。我只是在想,这一切是不是太巧了点?”
长赢:“遇到谢青昀吗?确实蛮巧的。”
兰霁摇了摇头说:“不止是这件事。我觉得从我们进入这个世界开始,一件件事,就好像有一条我们看不见的线串起来了一般。”
长赢赞同道:“我也觉得。先是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在萧远洲身上,再发现萧远洲的妻子和我长相简直一模一样,再从王芜身上得到一部分心脏,到从萧远洲口中得知我心脏的下落,再到今日遇到谢青昀。我们仿佛是被一个看不见的手在推着向前走。”
“而且······”长赢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你有没有感觉谢青昀有些神情,和你挺相像的?”?
兰霁皱着眉头回忆起谢青昀的长相,仔细思索了半晌才不确定说:“没有吧······我觉得我的容貌在他之上。”
谁问这个了!
长赢掐了一下兰霁的腰,语气危险的说:“你要不要脸?重点是这个吗?”
兰霁摸了摸长赢的手,讨好的说:“你接着说。”
长赢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和你形容,就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是气质,我在谢青昀的身上仿佛能看到你的影子。但话说回来,你们二人倒确实没有我和王芜,萧远洲和玉隐那般相像。”
兰霁若有所思的说:“说起这个,我也觉得十分奇怪。若不是我知晓你从没有下界轮回的时候,我都要以为王芜是你的转世或是分身呢。”
长赢斩钉截铁的说:“我怎么可能轮回,我去魔界之后,数万年除了征战四方之外,就没有踏出过魔界一步。那王芜就和我没关系,只是长的相似而已。”
兰霁:“那玉隐呢?你觉得萧远洲和他有关系吗?”
长赢摇了摇头说:“说老实话,我杀玉隐的时候下的是死手。我那时恨极了他,他被我挫骨扬灰,神魂具散,绝不可能有转世为人的可能。”
兰霁摸了摸下巴说:“那就奇怪了,无缘无故,怎么会出现两个这么想同的人?难道真是巧合?”
长赢像是想到什么一般,顿了片刻才说:“若这一切不是巧合,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可能和这一切有关系。”
兰霁:“谁?”
长赢:“幽冥司司主,苏广白。”
兰霁疑惑的问:“幽冥司向来游离于六界之外,这位司主更是行踪不明,六界中见过他的人屈指可数。他怎么会搅和进这些事情来?难道阿莹你和苏司主有旧?”
长赢淡淡的说:“算是有些渊源吧。此事若是他所为,倒也不足为奇。幽冥司掌管冥界轮回,他完全有能力从轮回道里放进去几个早就该消失的残魂。若他真的想办法从我和师傅身上搞到了些什么东西,放入轮回中重塑人身倒也不难。”
兰霁见长赢不想说她和苏光白到底有何渊源,便也不再多问,只是接着说:“若此事真的是他所为,那他是为了什么呢?”
长赢眼神中露出来些许迷茫道:“是啊,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的事情,他为什么会做呢?”
“难道?”
长赢的脸上突然浮现出几缕不可言说的难以启齿。
兰霁:“难道什么?你想到了什么事情吗?”
长赢喃喃自语的说:“难道他暗恋我?”?
兰霁也是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说:“阿莹,有时候你也是很自信。”
长赢耸了耸肩说:“所以我们天生一对嘛。”
兰霁无语极了,笑了出来说:“你啊······”
长赢开完了玩笑,正色道:“不过话说回来,不管是不是他干的。我觉得做这件事的人一定和在梵界打开时空漩涡的人脱不了关系。甚至,那个漩涡,就是为了将我们引到这个世界。为了让我重新找到我的心。可我的心又和幕后之人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当年玉隐剜我的心另有隐情?他还有什么同伙不成?这么想来,无涯佛主是不是很可疑?”
兰霁也是正色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你也别想太多了,左右心找回来对你就是好事。至于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等我们回去之后便知晓了。”
长赢赞同道:“是啊,等我们回去一切便真相大白。兰霁,我不想再等了。明日我们便去蓬莱仙岛将我的心拿回来吧。”
兰霁温柔的摸了摸长赢的脸颊,轻声说:“好,我们明日便出发。”
月儿高悬在天上,一旁的星星悄悄眨着眼睛。星河璀璨,却照不亮这黑暗。
第89章 偏执
按照长赢和兰霁的计划, 今日他们应该早早出发,往东直奔蓬莱而去。
可事情往往不会按照计划的那样发展。
几乎是他们前脚踏出客栈,后脚就有一排侍卫围到了他们面前。
“我家主公想邀请先生和夫人过府一叙。”
长赢早上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又遇到挡路的人,此刻她的脸沉的厉害。她说:“我管你家主公是谁?让开!”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了起来,兰霁的脸色也不好看了。两个孩子被他护在身后, 眨巴着大眼睛向外面偷看。
“诸位, 我们与你们的主公也是素不相识。相请就不必了, 我们还有要紧事, 还望借过一下。”兰霁好声好气的和他们商量道。
“还望先生和夫人配合我们一下。”侍卫毫不留情的说:“不要让我们难做。“
长赢冷笑一声说:“若我偏要让你们难做,你们当如何?”
侍卫:“还望夫人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长赢杀人的手已经伸到了半空说:”若我偏要为难呢?你们打算如何?杀了我?”
长赢心中的戾气陡然泛起, 眼眸之中冰冷之意几乎要化成实质。若不是当着两个孩子的面长赢不愿动手, 否则这些挡路狗早在长赢第一遍反问的时候就身首异处了。
侍卫:“夫人,您息怒·······”
嘴上说着息怒,但身体却依然挡在前面,没有把路让开。
长赢怒极反笑, 悠悠的伸出手,素白的五指如玉一般抚摸上开口的小侍卫的脸, 声音听不出喜怒的说:“我叫长赢。”
侍卫似乎是没反应过来长赢为什么突然开始调戏他一般, 震惊的说:“什么?”
他没等到回答, 长赢就干脆利落的扭断了他的脖子, 然后淡定的擦了擦手说:“去黄泉的时候报我名字, 可以早点投胎哦。”
兰霁有些不忍的瞥过了头, 捂住了两个孩子的眼睛, 但到底是没说什么。长赢肯忍着情绪和他们废话三句已经是极限了, 也不能要求她的脾气和菩萨一般, 不忍杀生吧?
剩下的侍卫看着领头的侍卫一招就被长赢扭断了脖子,纷纷掏出了佩剑,恐惧的看着长赢,一副不敢上也不敢退的模样。
杀这些凡人也没什么意思。
长赢淡定的说:“带着他回去和你们主公交差吧,就凭你们几个留不下我。别白白送命了。”
其他侍卫们听了她的话,果然拿起尸体就跑了,长赢也没有阻拦就放他们离开了。
长赢感慨的说:“我的脾气真的是越来越好了,居然都让他们活着离开了我的视线。”
兰霁捧场的说:“可不是吗?阿莹真是个善良的人。只是下次遇到这种事,不要一个人冲在前面了,试着相信我,怎么样?就当多了个打手,不用白不用。”
说的也有道理。
于是长赢欣然同意道:“好。”
解决完了拦路狗,四人重新上路。
******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慢慢向蓬莱靠近,一路游山玩水,也权当是放松了。但长赢此刻有些等不及想拿到剩下的心脏了,于是只好放弃之前的慢计划,预备直接飞去蓬莱。
长赢是个凤凰,正常情况下一日可行千里。就算是带着他们三个人飞,到达蓬莱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问题。
但是长赢的真身没办法在城里施展,只能在城外寻个僻静没人的地方,才能化出真身飞往蓬莱。
可他们现在还在幽州城中,城里往城外这段路,只能靠他们步行,更要命的是城门口看守城门的士兵不知道得了谁的命令,居然不放他们出城。
士兵拦着他们的驾势,瞬间让长赢想到了早上的那群侍卫,她的火瞬间就冒了上来,差点就要大开杀戒了。
在她动手之前,想到了兰霁说的话,于是只好将自己的火气压了压对着兰霁说:“这回你来吧。”
兰霁递给了她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走上前询问看城门的士兵为何拦住他们的去路。
兰霁:“我们的身份文牒都是出自肃州节度使府,绝对没有任何问题。敢为大人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律法中有哪一条说城门守卫可以随意扣押老百姓的吗?这幽州到底是遵守哪条律法?”
士兵:“你不要为难我!我没读过书,也不懂什么律法。我只知道今天不能让你们一家人出去。”
兰霁深吸了一口气,有一种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他问:“那你说说,谁不让我们一家出去啊?”
士兵转动着大眼睛,支支吾吾的就是不开口。
长赢看到这个场景,淡定地说:“别和他们废话了,都杀了吧。”
听到长赢说话,士兵立刻滑跪说:“是城主让我们拦下你们一家人,听说,今天城主在举办什么宴会,邀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长赢:“城主是谁?”
兰霁:“石琼。”
长赢皱着眉头说:“不认识啊,他拦住我们做什么?”
兰霁摇摇头说:“不知道。”
长赢问:“那去吗?不去我杀出一条血路来,就他们这些人反正也拦不住我。”
若是从前,长赢根本不会在这里唧唧歪歪的废话,早就提刀杀出去了。说不定这一会儿,她已经在蓬莱仙岛上喝茶了。
可毕竟兰霁心肠柔软,不喜欢她打打杀杀的,而且带着两个孩子,让孩子这么早就看到血腥的场面也不太好。因此长赢也觉得如果能和平解决就再好不过了。
显然兰霁也不愿意大开杀戒,于是迟疑的询问长赢的意见说:“不若我们走一遭?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反正只是参加个宴会而已,应该也不会浪费多少时间。大不了她飞得快一点,应该还能赶得上晚上之前到蓬莱。
于是长赢也没有反对,勉强同意了。
见长赢没有反对,看守城门的士兵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更加恭敬地说:“先生,夫人,请随我来,我护送二位参加宴会。”
*****
石琼设宴于城主府,园中假山流水,奇花异草,相映成趣,仿佛人间仙境。
府内布局严谨,错落有致,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相映成趣,宛如人间仙境。花园之中,奇花异草,争奇斗艳,四季如春,香气扑鼻,令人心旷神怡。假山流水,曲径通幽,行走其间,仿佛步入画卷之中,流连忘返。
长赢见到此情此景,冷笑着说:“这石府可真是金碧辉煌,世所罕见啊,就是比起皇宫来也毫不逊色。只是石琼不过是一介城主,这园林的规制,恐怕僭越了吧?”
“非也非也。”
石琼听闻下人将长赢和兰霁请到了宴会上,这才特意出来和他们两个打招呼,就听到了长赢这一番诛心之言,此时他心里有些不悦,但面上还要装的平静地说:“这出城主府邸可不是在下的私宅,从前这里是皇家的别庄,今年年初原来的城主府衙着了火,这才暂时将幽州成主府邸设在了这里。”
长赢淡定地说:“哦。”
然后就没有下文了,好像并不关心他究竟说了什么,搞得石琼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向来提倡与人为善的兰霁此刻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冷的看着石琼一言不发。
明明他们二人已经将不高兴挂在了脸上,石琼却像是没看到似的,给他们介绍起了自己的园林。
石琼得意的说:“这座院子是请的前朝大匠所作,运用了借景、对景、框景等手法,营造出了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和谐之美。让这座园林在四季更迭中,春花烂漫、夏绿浓郁、秋叶斑斓、冬雪皑皑。我特意请了阵法师来,在府邸里布下大阵,让参与的宾客能在一日之内体验四季之轮转。”
长赢挑了挑眉毛,毫不走心的夸奖:“真是大手笔啊。”
兰霁连笑容都懒得给一个,单刀直入地说:“石城主为何请我们夫妇来此?我们之前从未见过吧?”
石琼脸上的笑意也褪去了,露出来了冷漠狭隘的本色来,他说:“能参加我石琼的宴会,二味到底在不满意什么?你可知我石府的帖子,在外面炒到了万金还难求一帖!”
长赢淡定的反问道:“所以呢?就因为在外面卖的贵,我们就应该对你让侍卫堵了我们出城的路而感恩戴德吗?”
书琼没想到长赢说话如此激烈,不留余地,一时间脸色也十分难看。
“你不必怪他,是我想见你一面,所以才出此下策。”
谢青昀清冷的声音传来,四周瞬间安静下来。
谢青昀还是像那天一样穿着宽大的衣袍,瘦骨嶙峋,仿佛随时都要被风吹跑一样。他淡淡地说:“兰夫人,又见面了。”
不知道为什么,长赢觉得今天的谢青昀看起来你昨天晚上见到的他更加冷了几分。
长赢皱着眉头没有答话,似乎在想他为什么大费周章的将她留了下来?
难道还是因为放不下她这张和王芜相似的脸?
难不成他想找个替身?于是就找上了自己?
不是吧?她都已经是有夫之妇了,这么重口味的吗?
长赢欲言又止的说:“谢公子,我成婚了,还有两个孩子。”
谢青昀面无表情的说:“我知道。”
这人可真是的!怎么说不清呢?
长赢有些无奈的劝道:“我没有想给孩子换爹的打算,谢公子,你找错人了。”
此话一出,两个男人都抬头看向了长赢。
谢青昀一脸你在说什么表情,兰霁一脸你居然背着我想过这种事的表情。
长赢无辜的回望兰霁:想想怎么啦?论迹不论心,想想又不犯法。
石琼站在一边,恍然大悟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觉得自己仿佛不应该在这里。
谢青昀咳了一声解释的说:“我找你来,是想知道你在萧远洲府上的时候做了什么?为什么你离开之后,萧远洲就一蹶不振了?”
长赢指着自己的脸,没有说话。
谢青昀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你长得像阿芜,可你不是她。萧远洲不是傻子,我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必然也看得出来,这其中一定有其他缘由,兰夫人可愿告知于我?”
长赢:“就算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谢青昀想了想说:“兰夫人,不如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聊。”
兰霁立刻开口打断:“慢慢聊就不必了,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夫人的事情没有什么事我不能过问的。”
谢青昀看着他们身后的孩子,谨慎的说:“你们当真要在孩童面前说这些成年人的事吗?”
兰霁看了一眼身后的小阳和小玉,似乎确实不应该听这些男女之间陈芝麻烂谷子的爱恨情愁。
兰霁:“寻一个安静的地方,我们慢慢聊吧。”
石琼眼色极好,立刻出主意说:“后院栖霞湖上有一水上楼阁,是个僻静之所,最适合谈事情了。”
谢青昀点了点头说:“带路吧。”
那处水阁的四周由茂密的树木环绕,绿意盎然,形成了一片天然的屏障,将水上亭台与外界隔绝开来。树影婆娑,光影斑驳。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从林间传来,更显得这里宁静而深远,仿佛是一个远离尘嚣的世外桃源。
一阵微风吹过,水面泛起层层细腻的波纹,倒影也随之摇曳生姿,更添几分灵动与生机。水面上,几朵睡莲静静绽放,花瓣轻展,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为这座水上亭台增添了几分清新与雅致。
路已然带到,石琼便识趣的告辞了,走之前还叫仕女将两个小孩安顿在了隔壁。长赢在两个孩子身上设下了一道禁制,这才放心的让侍女带走了他们。
上次在桃花林弄丢小阳的事情让长赢吃一堑长一智,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再发生了。
闲杂人等都出去之后,谢青昀才问:“这下可以告诉我了吧,你到底对萧远洲做了什么?”
长赢笑着说:“谢公子,你想问的真的是萧远洲吗?你关心的应该是王芜对吧?”
谢青昀原本平静的脸有了些许波动,长赢见方向对了,便继续问:“你其实知道萧远洲在试图复活王芜的事情对吧?”
谢青昀猛然抬头,眼神中流露出几丝凶狠。
长赢心想,对了,总算是说到他的心里去了。
谢青昀见长赢挑明了这件事,便也不装了,单刀直入地说:“既然你在这里,想必萧远洲是失败了的吧?我就知道,萧远洲向来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长赢:“萧远洲虽然做了错事,可你也不是无辜的。何必在这里五十步笑百步?你若是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爱王芜,今天怎么会让她嫁给萧远洲呢?”
谢青昀脸色灰白,惨淡的说:“这也正是我平生憾事,若我早知如此,当初我便不会……”
长赢:“别说当初了,这世界上没有如果。当初王芜在大婚之前一直在等你,等你来带她走,可你始终没有出现。谢公子,错过便是错过了,向前看吧。”
谢青昀:“你不懂,所以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说出向前看。如果今日兰先生死在你面前,你也能如此轻易地说出向前看三个字吗?”
长赢不发一言。
谢青昀追问:“阿芜当真是没有丝毫希望了吗?两位不是凡人,也没有办法吗?”
兰霁插嘴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两个不是凡人?”
谢青昀说:“我如何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作为交换,你们能否让阿芜回来?”
第90章 幻梦
长赢看着眼前的男人, 真心觉得王芜的桃花着实是一言难尽啊。
为什么她总是招惹这种没有一点担当的男人啊?!
长赢皱着眉头反问道:“你是后悔了?人死了之后突然明白自己不能失去她了?那她活着的时候你在哪里?”
长赢是真的搞不懂这些男人,谢青昀并不是对王芜无情,否则也不会再人走了之后这么多年还处心积虑的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既然真心喜欢, 为何不趁人在身边的时候好好珍惜呢?
长赢接着道:“当日百花宴上,太子择了王芜的妹妹王芙做太子妃,王芜天命凰女的命格不攻自破。世人都说她招摇撞骗, 占了她妹妹的位子许多年, 一时之间落井下石的人不少。当时王家家主王芜的父亲应该问过你, 要不要娶王芜, 可你没有答应是不是?”
谢青昀冷冷的看着长赢,半晌不说话。
长赢:“我不懂你,萧远洲的后悔和偏执来自于他错过了相爱之人。可你呢?你从来都不曾选择过她, 又后悔什么呢?”
谢青昀似乎是被长赢的话刺痛了, 他闭上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我如何想和你没有关系,你只需要告诉我, 这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长赢大剌剌的坐了下来,歪着头流里流气的说:“做, 为什么不做?只是你的筹码是什么?总得先说清楚吧。”
谢青昀镇定的说:“那颗鲛珠, 是我派人送给萧远洲的。上清派的人去肃州一定要路过幽州, 我派人截杀了他们, 将那珠子放了进去。萧远洲就是凭借那颗珠子留住了阿芜的残魂, 现在这颗珠子在你身上!”
伴随着谢青昀的话音落下, 长赢胸口一阵温热, 原本已经融进她身体的珠子, 突然发烫了起来。
长赢捂着胸口, 闷哼了一声。
兰霁瞬间察觉到了她的不适,将人揽入怀中,迅速用自身的灵气探寻长赢身体中出了什么问题。
谢青昀淡定的说:“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她的体内此刻容不下第三股灵力了。”
兰霁一把捏住了谢青昀的脖子,强忍着怒气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谢青昀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像是不在乎自己的命此刻就攥在兰霁手中,视死如归的说:“我说过了,你想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但你们要把我的阿芜还回来!你们不是想要那颗珠子吗?我已经给你了,全看你们自己拿不拿的到了。”
兰霁这才发现,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水面上不知何时泛起了浓重的雾气,那雾气层层叠叠,宛如轻纱覆盖,又似云烟缭绕,其中隐隐约约传来人声,像是贴着人耳边呢喃一般。
那雾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兰霁察觉到自己的脑子似乎不如刚开始清晰,双眼似乎也在打架,困的就要睡过去了。
谢青昀鬼魅一般的声音响起:“睡吧,梦中有你想要的一切。”
兰霁控制不住的晕了过去,睡过去之前,他拼尽全力看了长赢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深深刻在脑海里。
*******
“小姐,醒醒。”
长赢半梦半醒之间,有一道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
“醒醒啊,小姐。”
小姐?
这是在叫她吗?
长赢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一个穿着水红色裙子的女人一脸焦急地看着她,圆圆的娃娃脸上面满是不安,看到她醒了过来似乎松了口气。
丫鬟:“太好了,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
长赢揉了揉脑袋说:“你是在叫我吗?”
丫鬟惊讶的说:“二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奴婢胆子小。”
长赢指着自己问道:“二小姐?我吗?”
长赢的脑袋迷迷糊糊的,仿佛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又有一些新的记忆进入她的脑海里。她应该叫“王芜”,是琅琊王氏的嫡次女,身份尊贵,说是金枝玉叶也不为过。眼前的丫鬟是自小陪伴她长大的碧桃,是她身边最为亲厚的人。
长赢问道:“碧桃,我怎么睡倒在这里?”
碧桃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支支吾吾的说:“二小姐,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太子虽然选了四小姐当太子妃,可皇后娘娘还是喜欢小姐你的,说不定还有转机呢?”
太子妃?
长赢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说:“你说的可是春日宴上,太子选了四妹那件事?我伤心吗?我怎么不记得?”
碧桃冲了一口气一般说:“我也觉得小姐你不像因为这件事伤心的样子,说起来这也是好事一桩呢,反正小姐你一向都不喜欢进宫。那既然不是这件事,小姐你又是因为什么怒气攻心而晕倒了啊?”
长赢反问道:“我是晕倒了吗?我不是睡着了吗?我不记得了,我只觉得胸口有些痛,我往常也经常这样吗?”
碧桃大惊失色,语无伦次的说:“小姐,你自小患有心疾,情绪激动便容易晕厥,奴婢刚才出去倒杯水的功夫,您就晕倒了,您不记得了吗?”
心疾?
好像心口确实有些痛。
长赢若有所思的说:“我不记得了,我只是心口有些疼而已。既然我醒过来了,那应该没什么大事了。”
碧桃不放心的说:“要不还是找个大夫来瞧瞧?”
长赢觉得没必要如此大惊小怪,就说:“不用了,我自己休息会儿就好,你把东西放在这儿出去吧。”
碧桃将手上的信放在长赢身边说:“小姐,这是谢公子身边的小厮送来的。说是明日月上柳梢之时,谢公子在老地方等着小姐。他有话要跟你说。”
谢公子?
长赢眼前浮现出了一个清冷的人影,内心因为这个名字而产生了异样的情绪波动,她好像很喜欢这个人,仅仅是因为听到了他的名字,心情就好了很多。
长赢打开了谢公子写给他的信,信中的字体行云流水,自然流畅,无拘无束,可以看出书写者超凡脱俗、俊逸非凡的才情。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信上只有半首诗,可是写信之人的相思之情已经展现的淋漓尽致。
长赢隐隐约约的觉得自己应该不喜欢这些诗文之类的东西,可现在她看着这半首诗,居然想和出下面半首,并且她还真的写出来了。
长赢看着自己笔下写出这句“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看着一笔娟秀的簪花小楷,一看就是苦练了多年。这居然是她的笔迹?她何时这么文化了?
这还是她吗?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啊?
但长赢还是叫碧桃将这枚信笺送给了谢青昀,料想他看到信就会明白她的意思。
碧桃去送信之前还在问长赢:“小姐何时去赴约?可有什么口信要我带给谢公子的?”
长赢靠在椅背上望着天,淡淡地说道:“不必了,往后余生,我们大约也不会再见了。”
碧桃惊讶的问道:“怎么会呢?”
长赢闭上双眼,眼角流下一行泪来,惆怅的说:“父亲要将我嫁给肃州节度使萧远洲。”
碧桃瞬间就明白了长赢刚才晕倒的原因,她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小姐,语气有些哽咽地说:“肃州那是何等的苦寒之地,小姐你自小在帝都长大,说句拖大的话,您就算是比起公主来也差不了什么了,就算太子不能娶您,帝都还有那么多世家子,还有谢公子!怎么就非要把你嫁去肃州那个武夫了啊?!小姐您身子娇弱,这不是把你往死里逼吗?”
长赢心里想着多大点事啊,至于哭吗?腿长在自己身上,不愿意嫁跑就行了,至于这么要死要活的吗?
可她脸上的眼泪就是止不住,似乎有什么不属于她的情绪在她身体里不受她的控制,她能感受到这种绝望,就好像是溺水之人在深海中不见天日。
长赢此刻也没有心情再开口,只是看似平静强装坚强的说:“你去吧,我歇会儿。”
碧桃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抓住了长赢的手说:“小姐,不是还有谢公子吗?只要谢公子向老爷求娶您,您就不用嫁给萧远洲那个乡巴佬了!”
长赢沉默着不肯说话。
碧桃此刻也是流着泪,泣不成声的说:“小姐,你和谢公子不是两情相悦吗?谢公子一定会娶您的是不是?”
长赢摘下了身上的玉佩,神情淡漠的说:“你将这枚玉佩送去给谢青昀,这龙凤玉佩原本就是一对,半块在他身上,半块在我身上。他若是接下了我这半块,这枚玉佩就可以做为信物向我父亲提亲。若是他不愿意收下,这玉佩我留着也是无用,你便当场将这玉佩砸了吧。”
碧桃双眼通红,但还是答应了长赢的话,脚步虚浮的走了。
碧桃走了之后,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长赢闭上了眼,将自己封锁了起来。
事已至此,能做的事情都做了。
此刻便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