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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成为死对头的情劫之后》 第21章 试探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山谷的时候, 长赢在树上睁开了眼睛。吸收完兰霁给的宝石之后,她的功力已经恢复了两成有余。
这意味着,在此方世界, 基本上没有人能打得过她了。
长赢看着食指上隐约闪烁着的红线,心想:要找个时间把这劳什子契约解了才是。
只是兰霁的命簿似乎有所变化,原本命簿上记载的时间节点已经被打乱, 原定的劫数是否还会按照命簿发展还未可知。
不如再等等看?
长赢心想:免得此时解除了契约使得兰霁的命运和命簿产生更大的偏差。
长赢对着初升的太阳发着呆, 而兰霁起床后打开门就看到了端坐在树上的长赢。
“早。”
长赢回过头, 看见竹门旁边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兰霁。
长赢:“早。”
按照昨日和兰霁的交易, 今天长赢会陪兰霁一同去给山脚下的凡人解除诅咒。
解除诅咒是个没什么难度的技术活,对于长赢来说,解除诅咒最大的阻碍, 便是要说比平日里两倍以上的话。遇到年迈耳朵不好使的人, 要说的话将会变成三倍乃至四倍。
即使长赢冷着脸,以最精简的语言和凡人沟通,一天下来也累的够呛。
事实上,长赢基本上也就说七个字。
“你, 过来。”
“好了,走吧。”
可奈何需要解除诅咒的凡人人数众多, 即使只需要重复这七个字, 一天下来, 长赢也说哑了嗓子。
每当长赢到了极限想要暴走的时候, 兰霁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 拿出各种让长赢无法拒绝的宝物, 继续将这枯燥的活干了下去。
有了长赢的帮助, 不到半个月, 兰影宗已经初具规模, 是一方不可小觑的势力了。
*
按照命簿上的记载,兰霁此时应该突破境界,连挑几大宗门,统一了天动大陆的各个修仙门派,建立起了修仙联盟。
眼下他们虽然建立起了兰影宗,但却不在天动大陆,而是在秘境所处的世界之中。而兰霁此时最大的敌人,也不是以兰家为首的修仙宗门,而是盘踞此方世界的龙族后裔的土著们。
显而易见,兰霁的命运因为有了长赢这根搅屎棍,已经走向了无法预知的方向。
可怜的兰霁,此刻还不知道,他这次的人生,因为长赢要吃多少的苦。
当然等他知道之后,一切已成定局。
自兰影宗步入正轨之后,长赢便顺理成章地功成身退,而兰霁也是一口气收了九个徒弟,日日忙的不可开交。
那九个徒弟长赢因为好奇看过一眼,看了之后大失所望,没有几个天资聪颖能入长赢的眼,于是长赢很快便失去了兴致,清修去了。
*
虚空界域,龙吟城。
一男子眉眼深邃,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射出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这便是此方界域最具权势的十城之一,龙吟城的城主,龙岩。龙岩身着金色长袍,衣袍上用银线绣着龙纹,他的衣袍在暗室中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光芒。他端坐在高堂之上,俯瞰着跪在地上的人。
“派去山谷的人,都死了吗?”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伏跪在下的人却开始颤抖,似乎对高坐明堂上的男子惧怕非常。
龙岩轻笑了声说:“算了,你们这群废物,又怎么能抓住域外来客呢?”
龙岩说完,地下的人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浑身瘫软。
“我亲自去会会他们。”
*
在兰霁的经营之下,短短半年,兰影宗已经初具规模。目前的兰影宗由宗主兰霁直接掌控,而且兰霁所收的九个弟子,有四个已经可以各领一峰,负责打理门派事物了。
这九个弟子中,有一个叫洛连云的,他排名第五,最对长赢胃口。也是九位弟子之中,修为最高,悟性最快的,因此,兰霁特意将他送到长赢这里来,陪长赢过招,也顺便在长赢学个一招半式。
此番安排,长赢有了人打架,日子不觉无聊。洛连云有了两位师傅,进步更加迅速。实在是两全其美,双赢的好事。
洛连云每天来的很准时,长赢早上一睁开眼,这小子就站在门口练着剑,长赢喜欢刻苦的聪明人,因此在看到洛连云的剑招练到不适宜之处,总是忍不住多嘴两句。
久而久之,洛连云也没那么害怕长赢了。有时候上官青忙不过来的时候,洛连云还会帮忙给长赢送送饭菜和酒水。
今日也同往常一样,洛连云陪长赢打完架之后,又陪着她用起了茶点。
长赢随口问道:“最近你的师兄师姐们修炼的如何了?清峰还是那副让他修炼就仿佛要了他的命的死样子吗?”
长赢口中的清峰,乃是兰霁座下二弟子。此人拜入兰霁门下,不为修炼,而是好奇兰霁的解除诅咒之法。兰霁觉得这人是个难得一见的药理奇才,于是连哄带骗用几个上古丹方将人留下了。兰霁特意划出了一峰,并将收集到的名贵草药都交由他来培育。
这清峰倒也不负众望,他莲花峰炼出的丹药已经能够供应全门派的弟子所用。低品级的丹药清峰已经看不上眼了,全部交给了自己的童子。自己整日里钻研那些上古丹房,隔着老远长赢都能听见他炸炉的声音。
“嘭——”
洛连云还没说话,远处传来的声响就代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于是洛连云只能无奈地举起茶杯,谄谄一笑了之。
好在长赢也不是真的想从他嘴里听到些什么,只不过闲聊罢了。长赢:“他整日搞这么大动静,究竟再炼什么丹药?”
洛连云犹豫着说:“我也不知,但他昨晚神神秘秘来找我,取了一点我的血。”
长赢震惊地问:“你给了?”
洛连云坦荡地点了点头。
长赢言简意赅地评价道:“心真大。”
洛连云笑着说:“二师兄又不是别人。”
长赢微笑的脸停了几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才慢悠悠地说:“不到最后关头,谁知道呢?”
*
洛连云向长赢“请安”之后,便去处理宗门事物了。洛连云如今是执法堂堂主,整日要处理宗门上下的纠纷,也是令他头痛不已,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来处理这些繁杂事务。
这不,今日他要处理的,便是这新收入门的弟子之间的械斗。
按理说,这般小事,也捅不到他跟前自然有其他人按照门规处理。
只是下面的职守弟子说,今日这名械斗的弟子,在打斗之时,引得引凤石震动。要知道这引凤石是长赢无聊之时设下的,她曾放下话来,若是有人能使这石头震动,便是有资格见她一面,向她讨教。
可刚才他去请安时,长赢大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件事。
那这人,她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于是洛连云觉得,自己得先见一见这位引得引凤石震动的“新弟子”。
他等的不久,很快,便有执法堂的弟子捆着五六个人前来。
犯错的弟子跪到在地,在人群之中,洛连云一眼便看出了今日引得引凤石震动的,是站在正中间的那位弟子。
倒并非是正中间这位男子长相和气质多么的鹤立鸡群,超脱不俗。单纯是因为别人跪着,而唯独他站着,一看这态度,便知道这位是个刺头。而这世间的刺头,大多有所依仗,有的依仗家事,有的依仗天资,有的依仗容貌。
看他那样子,便是个有依仗的。
不然,怎么会单枪匹马就敢闹事呢?
洛连云面上不显,淡定地问:“门规第八条,凡入兰影宗者,不可对同门下手。尔等可知错?”
其他弟子均低头认错,唯有站在正中间的男子一派淡定自若的模样说:“我并未入尊派,算不得尊派弟子,自然不用恪守贵派的规矩。”
执法堂报上来的是弟子械斗,可这男子并未入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洛连云将眼神投给了一旁押送他们的执法堂弟子,问道:“他说的是真的?”
那弟子神色变换一瞬,咬牙说:“他确实并未拜师。”
“但他扰乱了拜师队伍的秩序,打断了新入派弟子们的典礼,新弟子气不过这才打了起来。执法堂的人是在山脚拜师大会那里维持秩序时抓的人,兴许是忘记核实这位小兄弟是否是前来拜师的弟子了。”执法堂弟子咬着牙说。
洛连云冷笑一声说:“这都能忘?那要你们何用?自己去领罚。”
说完,洛连云对着男子说:“既然不想拜师,那为何要进我派的拜师大会?还在大会中打伤我派弟子,阁下当我兰影宗是什么地方?竟然敢这般撒野!”
那男子挣开了束缚自己的绳索,微微一笑说:“你倒是说说,这兰影宗,我为何来不得?”
洛连云看着男子暴涨的气息,双眼一缩,闪过一丝冷峻,阴狠地说:“看来阁下是来找麻烦的了?倒是好胆子,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男子轻笑了一声说:“想留下我,你还不够格。”
洛连云:“那就试试。”
第22章 放心,我会轻一点的哦
单凭洛连云这个修炼没几天的人就想打败十城城主之一龙岩, 那简直是痴人说梦。洛连云在出剑的那一瞬间也察觉到了这一点,眼前的这个人的境界,要高出自己许多。
按照师傅对修为的划分, 洛连云知道自己大约是筑基期巅峰的水平。在寻常凡人眼中,这已经是令人仰望的成就和天赋,毕竟他修道不过半年。
可若说他是高手, 暂时他还没有这个资格。他顶多算是一个天赋好的年轻人罢了。
龙岩不过接了洛连云三招, 便轻笑着摇头说:“你还太年轻, 叫你家大人来吧。”
说完, 便是一掌,将洛连云打出去了十米多远。
可此刻,洛连云即使明白眼前的人并非他能与之为敌的存在, 也不能退却。他是兰影宗的执法堂主, 大敌当前,他不能退!
洛连云咬着牙站了起来,他的五脏六腑已经受了不小的伤,但他仍然强撑着提起了手中的剑说:“你很强, 但我,也不差!”
“你可敢, 试试我这一剑?”
龙岩看着眼前的少年双眼赤红, 全身灵力庞杂而紊乱地涌向他手中的剑。明明之前受的伤已经足够使他无法站立, 可眼前的少年却凭借惊人的意志力, 强行燃烧血脉要使出他最后一剑。
强弩之末。
龙岩淡淡的挑眉说:“何苦来哉?你若在此时强行出剑, 必然遭受反噬, 也许境界倒退, 从此无缘大道。你觉得, 值吗?”
洛连云手中的剑微微颤抖, 全身上下流淌着澎湃的战意,他要挥出这一剑,他的剑锋,必须向前。
“我的剑,没有值不值,只有想不想。”
火焰如同长龙一般,自洛连云的剑端涌出,他自己仿佛成为了这柄剑的一部分,他的眼中没有其他,天地间仿佛只有这一剑。
龙岩正色地伸出了手,这也是他今日第一次出手。
龙岩单手,接住了这一剑。
剑锋划伤了他的手指,两滴血自剑锋而下,滴到了地板上。
可也仅此而已了,洛连云全力一剑,仅仅割破了龙岩的手指。
龙岩眼中划过一抹惊奇,道:“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能让我受伤的凡人。你叫什么名字?”
洛连云强撑着没有倒下,但丹田翻涌,确实是强弩之末。
“兰影宗,洛连云。”
龙岩点了点头说:“我记住了。”
***
执法堂附近的灵气翻涌,吸引了整个兰影宗的目光。其实龙岩过引凤石的时候长赢和兰霁都发现了,只是两人默契地没有出手。
倒也不是故意让洛连云挨打,只是他两都想看看,训练了这么久,兰霁手下曾经的“乌合之众”,如今到底有几分水平?
兰霁甚至和长赢打赌道:“你说,小连云能接的住来人几招?”
长赢看着丝毫不慌的兰霁,挑眉说:“你倒是不关心你徒儿的小命?只在意他能接住来人几招?果然啊,当了掌门,就是心黑。”
兰霁斜着眼看了一眼长赢说:“论起来,连云的剑招还是你教的。你也算他半个师傅,你不是也不着急?咱们两个,就不必五十步笑百步了吧。”
长赢摆了摆手说:“我可不是那傻小子的师傅,自然不会替他的小命操心。只是你这正经师傅要是再不出手,你那好徒儿可就真的要被打死了。”
长赢说完这句话,正是洛连云要挥出那最后一剑之际。
那一剑之后,兰霁迅速飞身而走,长赢看着远处澎湃的剑意,喃喃道:“兰霁这家伙倒是好运气,收了个好徒弟啊。”
**
“何人伤我徒儿?”
兰霁人未到,声先至。
龙岩闻言抬眉,冷冽的眉眼之间闪过一丝笑意,说:“在下龙岩。”
“龙岩?”
“是龙吟城那个龙岩?”
“不会吧,十城城主之一的那个龙岩?他怎么会自己来这里?”
·······
嘈杂的声音传入兰霁的耳中,兰霁便立刻明白了来者何人。
此方界域中的势力分为十城,十城城主便是此方世界最至高无上的存在。而其中龙吟城距离他们兰影宗最近,之前派来围剿他们的“神仙”大多来自龙吟城,也无怪龙岩来的这般快了。
只是龙吟城的城主居然便这样单枪匹马地上了他兰影宗。
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不把他这兰影宗放在眼里?
兰霁一手扶起倒在地上的洛连云,将他妥帖地放在一旁的椅子上,才开始打量起来眼前的男人。
眼前的男子,身姿挺拔如松柏,眉宇间透露出不凡的英气与深邃的智慧。他的双眸锐利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世间万物。鼻梁高挺,唇线分明,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便是龙吟城的城主,龙岩,当世十大顶尖高手之一。
兰霁:“龙城主来我兰影宗,所为何事?”
龙岩笑了笑,像是叙述一件小事一样,轻描淡写地说:“不久前,我的手下说城中有不少奴隶逃窜,城中派人去追,派出去的人却一个都没有回来。我来找兰宗主,为的就是这件事。”
这是属下被杀,来找场子了?
兰霁沉稳地说:“这点小事,也需要城主亲自出马?”
龙岩扑哧一笑,像是觉得兰霁说的话很有趣似的。他回答道:“谁叫我爱民如子呢。”
呸······
在场的各位弟子从前大多数都是龙吟城里的奴隶,听了这话,只觉得龙岩好生不要脸。别说是拿他们当人看了,龙岩从前只怕是觉得他们连牛马都不如才是。
于是兰霁直截了当地说:“龙城主真是好生不要脸。”
谁知龙岩不怒反笑,心情极好地说:“这番话明明是在下的肺腑之言,字字句句都出自真心呐。怎么兰宗主不信呢?”
兰霁不想和他在这件事上纠缠,于是开门见山地说:“龙城主,你派来的人是我杀的,人都埋在了我兰影宗的地下。您这番来,若是要人,只怕要白跑一趟。若是要报仇?”
兰霁也学着龙岩玩世不恭地样子笑了笑说:“只怕也是白跑一趟喽。”
龙岩笑着弯了弯眉眼,轻轻地吐出那两个字:“报仇?”
他眼中闪过奇异的光彩,有些好笑地说:“我为何要替他们报仇?他们办事不利,死了就死了。我来只不过是来看看你。”
兰霁反问:“看我?”
龙岩笑着说:“万年间能撕开空间裂缝进入这里的,唯有你一人。怎么不值得我跑上这一趟呢?”
龙岩居然知晓了他的来处?
兰霁平静的表情阴沉了一瞬,别人或许不知道,可离他最近的龙岩却察觉到了兰霁一闪而过的杀心。
龙岩知道,自己猜对了。
龙岩笑了笑,像是早就料到了兰霁的反应一般,笃定地说:“兰宗主,不想和我聊聊吗?”
兰霁沉吟片刻,对着周遭的弟子说:“把洛连云送到清峰那里去,其他人都散了吧,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别杵在这里了。”
***
兰霁将龙岩引到后山,原本是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地和龙岩说道说道,但当兰霁领着龙岩走到原本他想带着龙岩去的阵法旁边的时候,才看到长赢早在那处等候多时了。
这家伙果然是等不及要看热闹了!兰霁无奈地想。
龙岩也看到了斜靠在一块大石旁的红衣女子,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兰霁刚才还在吐槽爱看热闹的长赢。
长赢身着一袭如火般炽热的红衣,裙摆随风轻轻摇曳,仿佛晨曦中跃动的火焰,既张扬又不失温婉。她的红衣上绣着繁复精美的图案,金色丝线勾勒出的凤凰展翅欲飞,栩栩如生,彰显着她不凡的身份与傲人的风华。红裙翻飞间,如同盛开的红莲。发髻高挽,几缕青丝随风轻舞,额间一抹红玉额饰,更添几分高贵与神秘。
世间绝色。
龙岩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长赢听见响动,回头看到两个呆立在原地的傻小子。她平淡的视线扫过龙岩,说:“刚才在山下,是你敲响了我立下的石头?”
石头?
龙岩皱着眉头回忆道:“或许姑娘你说的,是那块放在大门旁边,不足半人高,看上去在挡路的小石头?”
长赢无语的停了片刻,就听见龙岩继续说:“如果姑娘说的是那块石头的话,或许是我在动手的时候,灵力不小心打到了它?姑娘若是因此生气,那在下向姑娘道歉。”
说着,龙岩还非常诚恳地作揖道歉。
一番唱念做打,倒是显得长赢不原谅他,就咄咄逼人了起来。
但长赢可不是会被他这些话术糊弄的姑娘,她冷冷地说:“不过是一块石头,打了也就打了。只是我立下那块石头的时候有个规矩,你是新来的,大抵不知道。”
难道是如同凡间的话本子里俗气的套路一般,谁敲响了那块石头,谁就是这位美丽的姑娘的天定之人?
龙岩兴奋地问:“什么规矩?姑娘不必客气,尽管告知在下。在下能帮的一定帮到姑娘。”
龙岩说完这句话之后,兰霁十分有先见之明地后退了两步。
只见长赢上前,揪着龙岩的领子,对着一脸娇羞无措的龙岩说:“你一定帮的到我,放心,我会轻一点的。”
第23章 机会
龙岩没见过长赢凶残的一面, 还会抱有不切实际的想法,认为长赢是个温文尔雅的美人儿,等他挨过长赢一拳就会立刻醒悟。真正明白长赢哪里是美娇娘, 分明是活阎王。
兰霁站在一盘观望着战局,不出他所料,长赢下手真是没有一点轻重。拳拳到肉, 恨不得将龙岩的三魂六魄都打飞出去。
龙岩起先不察, 挨了两下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位姑奶奶, 是个杀神。
可高手过招哪里容得下片刻的走神, 这一仗打到后面,基本上就是龙岩单方面挨打了。
“唉……你不是说你会轻点吗?”
“不是吧,这里你也打?”
“轻点、轻点!”
……
一盏茶后, 这场单方面的互殴终于结束。龙岩一脸复杂的看着长赢, 脸上浮现出了深深的忌惮。
长赢却很是开心,愉悦的神情刺痛了在场的两个男人。长赢简短的评价了一下龙岩的表现:“还行,就是时间短了点。”
龙岩:………
兰霁:………
听完这话,兰霁的脸瞬间黑脸下来, 刚才还在看戏的表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表情看起来酸溜溜的。
长赢打完这一架, 心情好了许多。长赢一扭头, 在树底下吭哧吭哧地挖了起来。不一会, 长赢扬起张扬的笑容, 手上提着两壶刚刚挖出来的酒对着龙岩和兰霁说:“一起喝点吧。”
兰霁抢先回答:“喝!”
龙岩不甘示弱:“我也喝!”
兰霁指着龙岩说:“你第一次见他, 就要和他喝酒?他是敌是友我们还不知道呢?”
龙岩气地瞪了一眼兰霁。
长赢却像是没看到兰霁有些醋意的表情一般说:“我打完架的习惯就是要喝酒, 不管是敌是友。敌人又如何?反正他又打不过我。”
长赢顿了顿,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说:“再者说, 你哪里能知道他是朋友还是敌人呢?今日为友明日敌的事情还少吗?”
兰霁看着长赢面无表情的脸, 不知道她是如何得出这般悲观的结论的,但说实在的,他居然有点感同身受,于是他不说话了。
反对的声音消失,三人顺理成章地坐在了树下的石桌上,开始品鉴长赢刚从树下挖出来的美酒。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三人此刻围坐一圈,除了长赢,其他两位脸上都有些不自然的表情。
长赢倒像是真不在意一般,拿起酒壶就开始喝,咕咚咕咚,长赢用手背抹了下嘴,眼中闪烁着满足的光芒。
看样子,她是真的很开心。
兰霁和龙岩被长赢这股无所畏惧全凭自己心意的态度感染到了,居然也装模作样地拿着酒杯,对酌了起来。
几杯酒下肚,两人冰冷的心房也打开了几分。
兰霁斜着眼睛看了眼龙岩,用挑剔的眼光将他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龙岩被他看得汗毛直立,他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说:“你干嘛?我警告你啊,我喜欢女人!”
兰霁轻蔑地撇了撇嘴说:“我也是。”
长赢满足地喝了一口酒说:“那我也是。”
兰霁和龙岩同时震惊回望,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龙岩痛心疾首地说:“卿本佳人,奈何奈何!”
长赢皱眉,不解的说:“姑娘多好,善解人意,温柔可人,谁不喜欢?喜欢五大三粗还不爱洗澡的大老爷们才稀奇好吗?”
龙岩胆大包天的开口:“姑娘莫不是有磨镜之好?”
长赢眉头皱地更深,问道:“那是什么?”
兰霁和龙岩对视,面面相觑,两个大男人愣是不知道如何对长赢解释这件事情。最后还是兰霁支支吾吾开口:“就是女子之间产生的,类似于男女之情的一种感情。”
长赢恍然大悟,随后摆了摆说:“那没有,天上人间,没有人能配得上我。我只爱我自己。”
龙岩拍手感叹道:“姑娘的自信还真是让在下叹为观止。”
话题聊的太偏,但兰霁尚存的三分理智将他从跑偏的话题中拽了回来,重新回到这张三个人都心怀鬼胎的酒桌上。
兰霁正色说道:“架也打了,酒也喝了,你也该说说,你到底是来干嘛了吧?”
长赢撇了一眼兰霁,别的不说,这家伙正经起来,倒确实有几分一宗之主的气魄。
龙岩摸了摸酒杯,笑着耸了耸肩,语气轻快的说:“探路。”
“我的城池离你们最近,老家伙们怕死,让我来做马前卒试一试你们的深浅。”龙岩笑眯眯地说出这一大段话,似乎没有察觉到他这番话有何不妥。
龙岩轻描淡写地透露出了一个消息,他不过是探路的前锋,在他之外还有更多人在虎视眈眈准备随时要咬他们一大口。
兰霁静静的看了一眼龙岩,似乎是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
倒是长赢毫不在意的开口问:“你这修为,都能当城主?”
语气中满是对龙岩修为的轻蔑以及对他能当城主的不可置信。
龙岩气呼呼地想要反驳,但是他打不过长赢又确实是个不可否认的事实。龙岩张嘴了好几次,愣是不知道说什么。他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没这么憋屈过。
龙岩:“二位不是此界中人,来我们界域,所为何事?”
兰霁和长赢对视一眼,皆是默不作声。
这只怕才是龙岩真正的来意,先试探他们二人的修为,若是能打得过,自然永绝后患。若是打不过,便询问来意之后再做定夺。
兰霁和此方势力的战争中,龙岩充当了敌方来使的角色。
兰霁如何回答,至关重要。
长赢抱臂在胸前,翘了个二郎腿,看好戏一般等待兰霁的回答。
兰霁轻笑一声,反问道:“龙城主应该是此方界域的土著,不知你可有去过其他世界?”
避而不答,将皮球替回给了龙岩。
既不回答自己从哪里来,也不回答自己为什么来。
龙岩眯了眯那双凤眼,似乎在考量兰霁短短两句话中的意思。兰霁不回答自己的来意,反而问他有没有出去过,难道他来这里短短几日,便已经发现了这方世界的秘密?
于是龙岩也出声试探道:“兰宗主呢?又是从何处世界来的?”
这一回合,双方都没有从对方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却都试探到了一些东西。
看着两人在这里斗机锋,长赢好笑地又喝了一口酒。这两人的心眼子太多,互相防备,这能问出个实话就有鬼了。
于是长赢开口调停,她将酒坛吨地一声放在桌上,冲着两个斗心眼的男人说:“从现在开始,你们一人问对方一个问题,问完之后,如果可以回答,再交换答案。一换一,都不吃亏。如何?”
兰霁和龙岩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迟疑。
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于是长赢的提议就这般诡异地通过了。
龙岩正色问:“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兰霁:“你们是不是被困在这方界域内?”
两人的问题问完,饶是长赢这般神经大条的人,都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
长赢开始居中调停,她平静地说:“好了,双方都已经提问了,现在请双方表决,是否能够且愿意回答对方的问题。”
龙岩一声不吭。
兰霁:“可以。”
压力给到了龙岩,长赢将目光投向他,在等待他的答案。
龙岩沉默片刻,才挣扎着从口中说出:“可以。”
长赢掏出两枚莹白色的玉简,她一挥手,玉简漂浮到了兰霁和龙岩面前。长赢淡定地说:“既然双方都同意,那双方将各自的答案写在玉简上,交换即可。”
两人没有异议,各自低头将答案写下。在长赢的见证下,交换了各自的答案。
长赢不得而知两人写下了什么答案,但通过他们两的问题,也能够猜测几分。
果然两人看完各自的玉简,开始了漫长的沉默,像是在想些什么。
权衡利弊需要时间,长赢非常理解这一点,于是她贴心地没有出声。
半晌,龙岩率先开口道:“世上有这种巧合吗?我不信。”
兰霁:“是巧合,也是机会,全看你想怎么把握了。”
龙岩长叹了一口气,长赢从他紧皱的眉头上看出了他的纠结。他似乎很是惆怅,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做不了主······”
兰霁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一般,淡定地说:“无事,你可以回去问问做的了主的人。”
龙岩闻言,叹气声比刚才更大也更长了,他幽怨的说:“你以为这是很容易的事情吗?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让我摧毁这里已经建立了几千年的秩序!搞不好,我就是千古罪人!”
兰霁微笑,露出了整齐且洁白的牙齿,像是猛兽露出了獠牙一般说道:“收益总是伴随风险,我们那个世界有句古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龙岩狠狠地瞪了一眼兰霁,毫不怀疑,要是他能动手,此刻拳头已经在兰霁脸上了。
但龙岩气归气,终归没有动手。不但没有动手,反而妥协道:“我试试看吧,你说的对,这是个机会。”
第24章 阳谋
龙岩在山上小住了三日便离开了, 临别之际,龙岩还特意找到长赢,认真地说:“阿莹姑娘, 上次喝了你的酒,下次我请你喝我的珍藏。”
长赢爽快地点了点头说:“好。”
站在一边的兰霁阴阳怪气地说:“只请她喝?不请我喝?龙城主,未免有些厚此薄彼了吧。”
龙岩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一眼兰霁, 勉强地说道:“行吧, 你也一起来好了。”
兰霁撇了撇嘴说:“谁稀罕。”
龙岩嫌弃地看了一眼兰霁, 真的觉得自己瞎了眼了, 怎么就选择了这么一个人做合作伙伴?居然还要为了他去忽悠那些老不死的。
正在龙岩出神地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嘭——”
爆炸声回荡在山谷之中,惊起了远处的飞鸟。
龙岩大喊:“打过来了?”
但当他回头时, 看到兰霁和长赢一脸微笑且平静, 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果然,兰霁好心地张口给他解释说:“没事,我有一名弟子酷爱炼丹。估计是又失败了,但不重要, 山头没炸掉就行。”
好平静的语气,好神经的话语。
兰霁平静的描述自己的弟子炸山头的日常, 就好像在描述他早饭吃了什么一样正常。他这般正常, 倒让龙岩怀疑了一瞬, 是不是自己不正常。但他很快就醒悟了, 要是他和兰霁里面有一个人不正常, 那也一定是兰霁而不是他。
不多时, 兰霁催促道:“快走吧, 早去早回, 我等你好消息啊~”
长赢也同样挥手告别, 她那常年冷漠如寒霜的脸色居然浮现出了笑意,真是让人不禁有些心惊肉跳。
不对劲啊不对劲,难道他被坑了?
龙岩越发觉得自己上了贼船,兰霁这奸诈小人和他的草台班子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
长赢和兰霁望着龙岩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再也看不见了之后,才齐齐卸下脸上虚伪的表情。
长赢感慨道:“累死了,终于把人送走了。”
兰霁赞同地点了点头。
长赢:“你说了什么?怎么把他糊弄走的?”
兰霁微微一笑,神神秘秘的说:“秘密。”
秘密个鬼。
长赢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不想理这个小人得志的二缺。
长赢冷笑了一声:“以后别来哭着求我帮忙。”
刚才还神秘兮兮的兰霁顿住,僵硬转头说:“阿莹,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长赢更加无语,冷淡的走远:“什么都不想知道。”
兰霁追了上去:“别走啊,我都告诉你,慢点,等等我。”
在山门处扫洒的弟子看到眼前这一幕,摇了摇头说:“宗主和凤凰大人感情真好。”
另外一名弟子赞同的说:“是啊。他们好配哦。”
当然这段话没有被长赢听到,不然长赢一定打断这两名弟子的狗腿。
**
不一会儿,龙岩离开的消息就传遍了宗门上下。
长赢和兰霁刚闲了下来,兰霁邀请长赢去品一品他新得的灵茶。长赢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欣然同意了。
谁料兰霁刚将泡茶用的水煮沸,他的几个好徒儿就气势汹汹地从远处走开。
长赢眼力好,远远就看到了洛连云脸上那愤愤不平之色,像是要来找谁的麻烦。
长赢看了一眼端坐在旁边素手煮茶的兰霁,幸灾乐祸的想。
来者不善呐。
长赢饶有兴致地端起茶杯,氤氲的雾气散开,长赢轻轻吹了一口,清香的弥漫开来。
兰霁看着自己的徒儿一溜儿站了一排,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找他要一个解释。
兰霁的大徒弟叫归起元,是看起来很稳重的少年,可偏偏长了一张娃娃脸。尤其是他试图表现的严肃时,总会板起一张脸,看起来就有点违和。
归起元:“师傅!你怎么把那个龙岩放走了?!”
兰霁倒是没急着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地说:“怎么了?你有意见?”
归起元着急的说:“师傅!那龙岩可是十城主之一,我们扣下了他,用他做人质,其他九城便不会轻举妄动了呀!”
长赢抬眉看了一眼归起元,默不作声地继续喝茶。
兰霁像是被他的话逗笑了一般说:“扣下十城城主,你这是怕他们找不到攻打我们的理由,特意给他们送个师出有名的礼吗?”
归起元急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随即归起元将目光投向了兰霁的其他弟子,说:“你们也说话啊。”
二弟子清峰是个药痴,这会估计还猫在自己的地盘上炼丹呢,自然没有参加这次活动。
三弟子名叫李宛白,是个书呆子,自从兰霁和长赢将平生搜罗的书籍均放进藏书阁之后,这位三弟子便自愿做了守阁人,再也没出来过。
四弟子叶景,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此刻眼巴巴的看着长赢桌子上的茶点,压根没注意到她的师兄和师傅在讨论什么。
五弟子洛连云此刻还在自己的床上养伤,上次和龙岩交手之后,内伤严重,至今起不了床。
六弟子叫风沉,性格少言寡语且孤僻,经常独来独往,独自在山中修炼他的刀法。这个人除了兰霁之外,没有人见过。
七八九弟子新入门,长赢还没记住名字。这几个小弟子刚踏入修行的门槛,不过是练气期的小孩,修行还没摸到什么门槛呢,更别说这处界域的局势了。
估计是归起元在教授这几个弟子的过程中,正好听说了兰霁放走了龙岩的消息。急冲冲地找兰霁要说法的时候,这几个半大小子跟着来了而已。
老四叶景听了大师兄的话,觉得她有责任说点什么,于是她对着一旁看好戏的长赢说:“凤凰大人,我能吃块你的糕点吗?”
……
归起元满脸无语地看了一眼叶景,见她直勾勾的眼神看着糕点,一动不动像是他家里小时候养的大黄狗一样。归起元原本积攒起来的怒气瞬间消散了,还问什么呢?除了自己根本没人关心。
长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一招手,叶景就巴巴儿地跑了过来。长赢从盘子里捻了一块递给了她说:“吃吧,不够还有。”
叶景瞬间喜笑颜开地说:“凤凰大人,你真好!”
长赢笑着捏了捏叶景的脸蛋,好笑地问:“是我好还是你师傅好啊?”
叶景嘴里塞了一嘴的糕点,笑起来脸上还有两个酒窝。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兰霁,见兰霁的注意力不在这边,才悄悄的凑到长赢耳边说:“凤凰大人好。”
小孩子以为她的声音小别人就听不见,可在场的人都耳聪目明的紧,但也没人和她计较。
兰霁装作不开心的说:“小叶子,你这么说为师伤心了。有道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就是这般对待为师的?”
兰霁做西子捧心状,装作很难过的样子。将叶景吓的手里的糕点都不香了,跑过去哄兰霁道:“师傅,师傅也是很好很好的!小叶子也喜欢师傅。”
被叶景打断了之后,归起元也坐到了长赢旁边,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说:“多谢凤凰大人款待。”
长赢没回话,只略微举了举杯子就当作回应了。
归起元坐下了,七八九却还拘谨地站在一边,长赢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只好说:“小七,小八,小九,坐下一起喝茶吧。”
七八九:“谢谢凤凰大人。”
长赢矜持地点了点头。
见除了叶景之外没人理他了,兰霁这才正襟危坐,准备说道说道这天下大势。
兰霁:“你们都知道为师放走了龙岩,可却不知道为师为何放走了他。”
“他是十城主之一不错,可论资排辈起来,他并不能算是真正说得上话的人。扣住他,没有用。平白留人话柄。可放了他就不同了,他从我们这里走出去,就天然比其他城主对我们更加亲近。”
“他是我们和敌人的纽带,可我们也是他向上的踏板啊。还有什么能比各取所需的利益联盟更加牢固的吗?”
归起元疑惑地问:“我们不是敌人吗?怎么又变成盟友了?”
兰霁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说:“那自然是师傅我运筹帷幄,化敌为友了啊。”
长赢:……也是真够不要脸的。
兰霁喝着茶似乎是来了说书的性质,慢悠悠的说了起来:“徒儿们,可知道这天外有天?此界之外尚有大千世界?”
兰霁的一众徒儿们齐齐摇头,等待下文。
兰霁却就此停下,讳莫如深地说:“一花一世界,芥子纳须弥啊。”
归起元皱着眉头说:“师傅这佛经记错了吧?我怎么记得这两句不是连着的呢?”
兰霁的徒儿们没听懂兰霁的这两句机锋,长赢却听的清清楚楚。
这里的世界本来就是烛龙秘境的一部分,说是芥子纳须弥,也是贴切的。
看来兰霁许诺给龙岩和其他几位城主的,便是这通向外面界域的路了。
对此方世界顶端的掌权者来说,没有什么能比还存在着他们从未见过的世界更加吸引人了。
只是,他们当真会按照兰霁的想法一样,乖乖上钩吗?
第25章 人非草木
兰霁和他的好徒儿们坐而论道, 长赢听着那玄而又玄的话语,眼皮子直哆嗦,不一会儿, 就缓缓合上了。那神情看起来安详的紧,还面带着满意的微笑。
归起元正在和兰霁争论时,就听见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一眼长赢, 就看她果然已经陷入了梦乡。归起元对兰霁说:“师傅!你看凤凰大人!她睡着了!”
兰霁瞅了一眼长赢, 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下来, 轻轻地披到了长赢身上。这才对他的徒儿们说:“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
归起元一脸无语的说:“师傅, 你莫不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凤凰大人?你能不能对你的徒儿们多点关心和耐心?小七、小八、小九的心法都是我教的,你这个师傅除了拜师那日出现了一下,还做了什么?”
面对大徒弟的控诉, 兰霁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随即狡辩道:“谁说我没做事了?我这几日替你们物色了法宝!有了法宝,你们的境界必定一日千里啊!”
归起元:“我的法宝呢?师傅,你忘了我吗?”
兰霁:“你个逆徒!只知道顶撞我!哪里有你的份!没有没有!”?
归起元:“师傅~我错了~师傅~最好了~”
兰霁:“滚!!!”
归起元:“好嘞,师傅你是想我怎么滚?是前翻滚?还是后翻滚?是有节奏的滚?还是圆润的滚?”
兰霁:·······
欢快的声音久久回响, 连带着长赢的梦境中,都久违出现了温暖的颜色。
***
梦境中, 长赢再度回到了九幽山。
只是却不是现在的九幽山, 而是曾经在她的师尊玉隐掌控魔族时的九幽山。
山还是那座山, 只是不知为何, 长赢一眼便能看出分别。
今日折磨她的梦境似乎换了花样, 不再是从前惋心复仇的黑色梦境, 取而代之的是和煦的阳光和温暖的春日。
九幽山上开满了桃花, 远远看上去如同云霞一般, 不似魔界, 倒像是神界的哪处宫殿。
梦境里玉隐带着他们徒弟几人,穿上了新做的春衣,在九幽山踏青。
玉隐是个奇怪的魔,明明是个魔头,看上去却像是个温文尔雅甚至有些文弱的书生,甚至和西方梵境的秃驴是平生挚友。
同和尚交朋友这件事,一度令长赢无法理解。
尤其是玉隐每次去西方梵境,都要带上长赢,这令长赢更加不能理解。于是长赢养成了一听和尚念经就睡觉的良好习惯。
在她登上魔尊之位之后,还专门从梵境中“请”了几位和尚给她念经,此乃后话。
长赢最晚入门,年龄最小,排行老九,又是玉隐唯一的女弟子,因此长赢其实是最受宠的那个弟子。
平心而论,除了剜心这件事之外,玉隐对她真的不错。于尘埃中救她性命,传授她一身武艺毫不藏私,甚至了魔界中至高无上只有魔尊能窥得的心法都给了她。
可以说,没有玉隐,便没有后来傲视六界的长赢魔尊。
于是乎,长赢对她这位师尊的感官,一直十分复杂。
恨和尊敬都无法纯粹,好在,他已经死了,还死在了自己手下。
梦境中春日桃花盛开,落英缤纷。
梦境中的桃花似漩涡一般,围绕在长赢的师兄和师傅周围。
玉隐笑着冲长赢招手:“小九,过来。”
梦境中的师兄们也回头,冲着长赢笑着说:“师妹,快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啊~”
“过来~”
“小九,过来!”
······
梦境,折射了人心中最隐秘的渴望。
几乎是瞬间,长赢惊醒了过来。
***
日子过的平淡,转眼间,长赢和兰霁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了。
长赢没想到,她的一时兴起,居然真的找了个这么“大”的乐子。
自从遇到兰霁之后,她的魔生别说无聊了,她连停下来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睥睨六界的长赢久违地体会到了生存的压力。
怎么不算一种回春呢?
兰影宗的发展按照预想的一样,步入了正轨。宗门上下井井有条,欣欣向荣。一切仿佛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可只有长赢看过兰霁的命簿,她清楚的知道,没那么简单。
要磨练一位上神的神格,仅仅是苦其心志、劳其经骨是远远不够的。
无论修仙还是修魔,说到底,修的都是那颗心罢了。
长赢掐指算了算日子,喃喃道:“龙岩已经走了半月了?居然还没有消息?”
正在长赢看着天边,似乎在推算着什么时。
一个身穿蓝衣的弟子着急地跑了过来,对着长赢行礼之后便开口道:“凤凰大人,宗主在政事堂等您,有要事相商。”
长赢点头,飞跃而起,转眼便消失不见。
蓝衣的小弟子看着长赢的背影,停顿了片刻,才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长赢到了政事堂之后,兰影宗她叫得上名字的人基本上都到了。
看来是个大事。
长赢心里盘算着,但脸上没带什么表情的说:“有事?”
兰霁正色的说:“我要去一趟血月城。”
“师傅!”
“宗主!”
阻拦的声音此起彼伏,似乎要将兰霁淹没。
可兰霁以一种长赢从来都没见过的坚定语气说:“我意已决。”
长赢挑了挑眉,没想到兰霁这宗主还蛮有气势的。
兰霁转而看向长赢,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长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走呗。”
反正有契约在身,长赢也没法离他太远。
***
等其他人都离开之后,兰霁这才详细地向长赢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龙岩回去之后,确实按照商议,去找到了地位最高的几位城主,告诉了他们兰霁的来历,以及兰霁想要“合作”的想法。只是龙岩最后传来的消息,却是让兰霁亲自去血月城,具体商议合作的细节。
这个消息,不免让人怀疑,龙岩已经被软禁在来血月城。而所谓的商议,也不过是一个幌子,等待兰霁的不过是一场鸿门宴罢了。
长赢友情提醒了一下兰霁:“你应该知道,这是个鸿门宴吧?他们扣下了龙岩让你去他们的地盘,等待你的,也许是天罗地网。那是他们的主场,我们不占优势。”
兰霁看起来很平静,一点也不焦躁的样子。他淡定地说:“你也说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长赢沉默片刻反问道:“龙岩是敌是友还不明确,你就这般自投罗网,会不会不太明智?”
兰霁笑了笑说:“你是觉得有点蠢吧?”
“阿莹,你说,如果我不去,会发生什么?”
长赢想了想说:“你不去就是做不了朋友,按照你们之前结的梁子,他们会打过来?打过来怕什么?你在宗门上下都布了大阵,你还不相信你自己?”
兰霁:“倒不是我不信我自己的阵法,只是若是能和平解决问题,为什么要打仗呢?我宗门的弟子们,踏入修行之路还不远,难道就要让他们为了我而送命吗?”
长赢抱着双臂,静静地看着兰霁,半晌才说:“当初我们可以选择安安静静在此处修炼,等成功之后划破界域离去。是你想要建立一方势力,这才招兵买马,成了一宗之主。那么你应该清楚,在新旧势力的互相争夺之中,无论是你,还是跟随你的人,都有可能死在这场争夺中。你站在这个位置上,思考的应该是如何让自己的族群壮大不任人宰割,而不是妇人之仁,把自己送上门去祈求敌人不对你的亲族下手。”
兰霁沉默了片刻,才笑着说:“还是阿莹关心我啊,肯和我说这肺腑之言。”
长赢抬手制止了兰霁感动的话:“别给我带高帽子,我没那么好心。我只是看不惯你找死的行为。”
兰霁:“就像你说的,我固然可以龟缩在山门之中,等待敌人上门。但你也清楚,我们势单力薄,难以和一界之力抗争。我们固然可以划破界域离开,但其他人呢?难道留着他们在这里等死吗?”
“更何况,鸿门宴又如何?你又怎知我没有破局之法?”兰霁淡定地说完之后,静静地看着长赢复杂的表情。
长赢摊了摊手:“我无所谓的,反正是你的命,你的宗门,你的弟子。说到底,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兰霁半晌才说:“阿莹你当真狠心。”
长赢歪着脑袋,笑着说:“我没有心啊。”
兰霁一针见血地说:“你若是当真不在意,又怎么会多费口舌和我说这么多。我们也相识这么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阿莹,别总把自己冷酷无情挂在嘴边。”
长赢被兰霁这番话说中了,她不禁开始反思起了自己。
是啊,她什么时候在意过凡人的生死?
难道她真的像西方梵境的秃驴说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难道真的有了什么劳什子的恻隐之心?
长赢不禁将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处,颤抖的手摸了几次,手下仍然空空如也。
没有心跳,什么都没有。
第26章 血月城
血月城位于整座大陆的中心, 兰霁他们只需要一路向北,便可以抵达。
说是他们二人从简而行,可临出发之际, 兰霁的徒弟站了一溜儿堵住了山门,说什么都要让兰霁带他们上路。
理由倒也充分,他们二人从没有在这片大陆的其他城池生活过, 不带一个当地的向导, 不方便办事。
兰霁沉吟片刻, 不得不承认, 徒弟说的话在理。
最终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兰霁决定带八徒弟庄从南一同上路。原因无他,只因为庄从南家里是开镖局的, 他自小走南闯北, 见过不少世面。
归起元不服气,刚想说什么。
兰霁便语重心长地说:“起元啊,为师不在的日子里,兰影宗就靠你了。”
归起元一愣, 明白了自己大弟子的职责所在,瞬间他便感觉肩膀上有沉甸甸的责任。心里纵使有千言万语, 此刻, 他也只能红着眼眶对兰霁说:“师傅, 早日回来。我们在家里等你。”
兰霁沉声说:“知道了, 你照顾好师弟们, 不必担心, 为师定然会平安归来。”
随后兰霁递给了归起元一件法宝说:“这是传音符, 纵使相隔千里万里, 也能互通音讯, 若有急事,可用此符联系为师和长赢大人。”
归起元尊敬地说:“徒儿知道了。”
长赢不耐烦看这些煽情的戏码,打断道:“走不走了?再不走天都要黑了!”
临别又是一番拉扯,终于在长赢的催促之下,他们三人踏上了前往血月城的漫漫长路。
****
出远门对于长赢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难事。毕竟她双翅一展,便是一日千里。
但长赢没想到的是,兰霁的这位八徒弟,号称踏遍了凌虚大陆的庄从南,他居然恐高!
长赢已经纡尊降贵地驮了两个累赘了,结果其中一个累赘说,他恐高,晕鸟,要吐她身上?
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怒不可遏的长赢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将两个累赘扔了下来,并且宣布了罢工。
在最有效率的交通工具失效之后,三人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式,步行前往血月城。
换做步行之后,前进的速度断崖下跌,三人走了半日,还没走出兰影宗附近的山谷。若要到血月城,更是不知何年何月了。
一向好脾气的兰霁受不了了,转过头,慈爱地对着自己的徒儿说:“小八,我有一个好办法,你想不想听一下?”
庄从南好奇地说:“师傅,你说。”
兰霁倒糖豆一样,从玉瓶里倒出一颗碧绿的药丸,递给庄从南说:“小八,这是你二师兄炼制的安睡丸,你吃了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了我们就到了。”
庄从南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再加上这是师傅给的药,于是他没多想就吃了下去。庄从南疑惑地说:“师傅,这丹药味道好像补气丹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兰霁敲晕了过去。
兰霁面无表情的说:“好了,问题解决。我们立刻起飞吧。”
在旁边看到了全过程的长赢翻了一个大白眼,没好气地说:“你那补气丹哄孩子,再把他敲晕,这就是你的好办法?你不怕你徒弟被敲傻吗?”
兰霁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下说:“我下手的角度和力道很完美,应该没事。”
可真够不要脸的,长赢在心里默默吐槽。
解决了大问题之后,他们再上路,速度果然快了很多。
当晚他们便到了血月城附近的山头,准备修整一晚,第二天进城。
长赢看着一边晕倒在地的庄从南,用脚拨了拨,喊道:“喂,醒醒。”
庄从南一动不动。
长赢对着兰霁说:“坏了,你徒弟挂了。”
兰霁翻了个白眼说:“你徒弟才挂了,明明是你唤醒的方式不对。”
兰霁不知从哪个法宝里变出一大盆冰水,朝着庄从南的脸就泼了下去。
溅起的水花弄湿了长赢的靴子,长赢不禁后退了几步。
庄从南悠悠转醒,他晕晕乎乎地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说:“师傅,我头好痛啊。”
长赢:“得,真傻了。”
兰霁端起慈父架势,开始哄小孩:“小八,睁开眼,看看我们在哪里了?”
庄从南跟随兰霁的手望去,一轮血红的月亮出现在天空之上。
庄从南张大了嘴说:“这是……我们已经到血月城了?”
****
血月城城如其名,头顶悬挂着一轮血红色的月亮,昼夜不停,永远地挂在血月城的上空。
传说这是血月城先祖练就的独特功法,能够使日月变色,四时停顿。
要知道四时轮转,日月交替乃是天道。这功夫难道逆天而行?
传说十分邪乎,长赢倒是十分好奇,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违逆天道的功法。
从庄从南的絮絮叨叨中他们知道了,目前血月城的城主叫花景,是个厉害人物。
出身并不高贵,是前任城主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生母卑贱,不过是一青楼女,她自小在欢场长大,见惯世间冷眼。花景硬是凭借自己的能力从欢场迈进了血月城的权利中心,将一个个世家子压的不得翻身。自她上位以来,手腕狠辣地杀了一批又一批的反对者,她用死人的白骨建了一座高台,听说高台周围每天夜晚都能听到鬼哭狼嚎的声音。
庄从南猜测,扣下龙岩,让他们自投罗网的主意就是她出的。
听完故事长赢感慨道:“真女人啊……”
在场的两位男性不可置信地回头看了长赢一眼,似乎不明白她如何说出这般丧心病狂的话。
长赢理所当然地说:“这般心性,不论男女,都值得敬佩。”
庄从南弱弱地反驳道:“可她杀人如麻,不是好人啊······”
长赢嗤笑了一声说:“少年人,你还是太年轻了,看人不是这般看法。满嘴仁义道德的未必是善人,满手鲜血的也未必是恶人。这世间的好坏,看的不过是你的立场。”
庄从南一脸迷茫,长赢也不是好为人师的人,于是这个话题便这般戛然而止。
*****
夜晚匆匆而过,第二日的太阳准时升起。
湛蓝的天空之下同时悬挂着太阳和月亮这等奇观,看上去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今日便是要入城的日子,兰霁和长赢在思考如何能不惊动守卫的前提下混入城中,着实是有点难度。
长赢:“实在不行,就杀入城中,我来开道,保证杀到花景面前。”
兰霁摇了摇头说:“太暴力了,这样干我们就完全丧失了合作的可能性。”
长赢:“那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兰霁皱眉:“让我想想。”
听到了二人交谈的庄从南举起了手,弱弱的说:“我有个办法,我们家是开镖局的,在各处城池都有点关系,我能搞得来血月城的入城令。”
兰霁眉开眼笑地说:“小八,有关系你不早说,还让为师担心这么久。”
庄从南小声的说:“我从第一天上路就说了啊,我们家是开镖局的······”
庄从南没说谎,他们家确实有点关系。这小子居然真的大摇大摆地把他们两从城门口弄了进来,还安排了一个良民的身份。
长赢问起了庄从南:“他们难道不知道你已经拜入了兰影宗?怎么你还能如此畅行无阻地进入血月城?”?
兰霁也摸着下巴问:“是啊小八,我兰影宗的人应该已经上了这九城的通缉榜才对,你家里不怕受牵连吗?”
庄从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我自己偷跑出来拜师的,我家里不知道。而且······我用的是假名。”???
突然得知自家徒弟用了个假名的兰霁,心情极度复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说这孩子蠢吧,他还知道用个假名字。说这孩子聪明吧,却自己上了贼船。
兰霁无语地问:“我一直忘记问你,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拜我为师?看你的家世,你应该不缺老师才对。”
庄从南一脸崇拜的说:“当然是因为我佩服你啊师傅!十城共治的格局已经存在了上万年了,你是唯一一个试图打破这种局面而且还成功了的人。”
这倒是令人意料之外的答案。
不过也符合兰霁开挂一般的命格,兰霁帝君一般的命格,注定是风云变幻,聚集世间气运的。
长赢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笑着说:“你们家人还蛮有眼光的,对了,你有姐姐吗?”
这是什么问题?
庄从南一脸迷茫的说:“我在家排行老三,并无姐姐,但我有一个妹妹。”
长赢感慨地说:“妹妹好啊,妹妹年轻娇嫩,好福气啊······”
长赢对着兰霁但笑不语,因为长赢的表情太过于诡异,兰霁下意识觉得后背发冷。
兰霁下意识的开始转换话题:“我们首先要联系上龙岩,小八,你可能打听到龙岩现在在何处?”
庄从南皱着眉头思索着自家的人脉,半晌才说:“有时有,只是我想知道,师傅你为何一定要见龙岩?”
兰霁:“我需要直到除了龙岩之外,其他的掌权人,对我的提议是什么态度。”
庄从南追问道:“师傅你给龙岩的,是什么提议呢?”
兰霁:“统一凌虚界域,打破界域屏障,让此界修士也能在这世间自由来去。”
庄从南没有问兰霁是如何知道这方世界的人无法出去,只是认真的问:“师傅真有让我们都能出去的法子?”
兰霁肯定的说:“有。”
庄从南长呼了一口气说:“好,有了师傅这句话,师傅的要求,我都会尽力帮您办到。”
第27章 春日宴
长赢和兰霁暂住在庄从南在血月城的别庄里, 望着金碧辉煌的建筑,和价值连城的奇花异草。
兰霁冷静的说:“小八,你们家真的是送镖的?开镖局这么挣钱?”
庄从南掰了掰手指头说:“严格意义上来说, 我们家是开钱庄的,镖局只是钱庄的附加产物而已。镖局不挣钱,但钱庄挣钱。”
好朴实无华的理由, 令长赢和兰霁这两个穷鬼无言以对。
庄从南今日穿了一身翠绿色的长袍, 袍子上绣着大朵的牡丹, 看上去花团锦簇, 富贵逼人,腰上绑着一圈价值连城的玉佩叮当作响,确实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傻公子, 再加上他那把无论何时都在扇风的折扇, 看上去更傻了。
长赢看着庄从南骚包的衣着,问道:“你今日这身打扮,是要去哪里吗?”
庄从南骚包地摇了摇扇子,冲着长赢说:“我要去赴花家的宴, 顺便打听打听这城内的消息。凤凰大人觉得,我这身如何?够招摇吗?”
长赢:“招摇这个词形容你还是保守了点, 你这身衣服都不是招摇, 这叫刺眼。”
庄从南身上的衣服的刺绣不知道是什么金线绣的, 在太阳下明晃晃的闪耀着七彩的颜色, 确实刺眼的紧。
庄从南如释重负的说:“那就好, 我今天的任务, 就是去闪瞎他们的眼。别人觉得有利可图, 才会对你抛出橄榄枝啊。”
长赢:“花家?那个花景的家宴?”
庄从南点了点头说:“是。”
长赢理直气壮的说:“带我去, 我给你当保镖。”???
凤凰大人愿意做保镖?
庄从南从没有过这种待遇, 兴奋之下就要点头,可就在他要同意的一瞬间,自家的家训,天下没有免费的午膳,敲醒了他的灵台。
庄从南狐疑地问:“凤凰大人,你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你不是向来懒得管别人的闲事吗?除了五师兄,都没人能和你说几句话的。”
长赢皱着眉头说:“我想去看看花家那神奇的功法,顺便保护一下你。你难道不知道财不外漏的道理吗?”
庄从南小声的说:“但我怎么感觉带您去,我暴露的更快呢?”
······
什么意思?看不起谁呢?
长赢辩解道:“虽然你可能不知道,但我很擅长伪装。”
庄从南长大了嘴,似乎想要反驳什么,但念在长赢的面子上,只好妥协道:“带您去可以,但您得答应我,别动真身,少出手,保存实力。!”
长赢眯了眯眼睛,似乎想在庄从南到脸上看到点什么,可庄从南一脸单纯,看上去天真无邪的紧,于是长赢只好妥协了说:“好,我答应你。”
庄从南松了一口气说:“在去之前,您得换一身衣服。”
庄从南有些嫌弃地看着长赢身上的麻布衣服,说:“得给您置办一身配得上身份的行头。”
说着,庄从南就对身后的小厮说:“玉娘今日在血月城吗?在的话把她请过来,就说本公子有事找她帮忙。”
小厮领命而去。
一旁的兰霁此时插话说:“徒儿,为师觉得你还缺一位书童。”
庄从南疑惑地说:“我又不读书,要什么书童?”
兰霁摇了摇自己的食指,神秘兮兮地说:“我觉得你缺,你就缺。”
庄从南:······
长赢翻译兰霁的话:“你师傅的意思,让你把他也带上。”
庄从南一脸无语地看了看自家师傅,又看了看旁边的长赢,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感慨道:“我真是欠你们的。”
兰霁和长赢相视一笑,露出了“单纯美好”的笑容。
庄从南的小厮很快回来,说是那位玉娘约他们去金玉堂一聚。
庄从南折扇一合,对着他们二人说:“走吧,两位祖宗。”
*****
庄从南召出法宝,居然是一个象牙做成的马车,车身上繁复精美的雕刻图案,既有腾云驾雾的仙鹤,又有绽放盛世的莲花,它们或飞翔、或绽放,栩栩如生。拉车的马取自天马的神魂炼制而成,看那矫健的身形,绝对是可行千里的良驹。
豪,实在是豪!
这法宝简直就是为庄从南这种家里有钱的纨绔子弟量身定制。
三人上车之后,兰霁看着车内奢华的装饰,发出了源自内心的疑问:“小八,你既然有此等法宝,为何我们在山中步行了半日,你都没有拿出来?”
庄从南笑着挠了挠头,像个单纯的富二代,说:“我爹说了,出门在外,不能用这些外物。不然容易招贼,有性命之忧。”
二代虽蠢,但一代不傻,说的倒也合理。
那马车不用人驱使,放上一块灵石,便自动开始飞驰,一炷香不到,便以到达了金玉堂后门。
小厮对着马车低声说:“公子,到了。”
***
步入金玉堂,一股淡雅的丝线香与木质结构的沉香交织在一起,瞬间将人带入了一个远离尘嚣的世界。室内光线柔和,透过雕花木窗洒下的阳光,各式各样的绣架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每一架上都铺展着色彩斑斓、图案繁复的绣品。
金玉堂的主人,庄从南口中的玉娘,她穿着粉色衣裳轻盈飘逸,如同薄雾笼罩下的轻纱,轻轻贴合着她曼妙的身姿,既不失少女的娇羞,又增添了几分温婉与高雅。玉娘从堂中缓缓走来,宛若晨曦中初绽的桃花,又似天边最柔和的云霞凝聚而成。
倒确实是个如玉般的人儿。
玉娘轻轻福了一礼,说:“奴家见过南三公子,上次见三公子,还是在南老的八十寿宴上,多年不见,公子风采依旧。不知公子此番所为何事?”
庄从南轻咳了几声,余光撇了眼自己的师傅,然后不自在地装了起来:“哪里是多年不见,明明是两年三个月十天,玉娘的容颜倒是更胜从前,哪怕是那天山派的妙音仙子,也比不上玉娘的花容月貌。”
听了庄从南的调侃,玉娘仍旧温婉地笑着说:“玉娘何德何能,能与妙音仙子相比。奴家不过是一介凡人,和仙子云泥之别,公子就不要拿奴家打趣了。堂中今日新上了几批料子,公子看看?若是能入公子的眼,正好添几件春日宴的衣裳。”
庄从南笑了笑,指了指长赢说:“不是我来做衣裳,是这位姑娘。玉娘帮忙看看,替我给这位姑娘做几件能入眼的衣裙。”
玉娘笑着看向长赢,长赢朝她微微颔首说:“有劳了。”
玉娘:“姑娘,这边请。”
长赢和玉娘的身影消失在重重帷幕之后,兰霁挑眉问一旁的庄从南说:“南三公子?”
庄从南抖了抖说:“师傅还是叫我小八吧。”
兰霁指了指自己说:“不给我也做一身?”
庄从南说:“书童······不能压过主人的风采。师傅你过于玉树临风、气宇轩昂了,若是再身着锦衣华服,那就不符合书童的人设了!”
兰霁摸着下巴思索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庄从南长呼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心想:要糊弄这两个祖宗可真不容易。
*
玉娘端详了一下长赢的身姿和穿衣风格,从墙上拿下来了一批流光缎,询问道:“姑娘容色出尘,不似凡间之人,这匹月白色的流光缎取自青鸟的羽毛,和极品桑蚕丝捻做线织就,最是素净高雅,能衬托姑娘的气质。”
长赢看了看玉娘手中的锦缎说:“我向来只穿赤玄二色。”
玉娘眼皮一跳,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她强撑着说:“姑娘说笑了,世人皆知,这正红色乃是花城主专属,其他人穿都是僭越。这血月城中,满城无艳色,姑娘就不要为难奴家了。”
长赢只是看了一眼玉娘,什么话都没说,玉娘却觉得浑身如坠冰窟,仿佛置身三九严冬般忍不住想要瑟瑟发抖。
长赢淡定的说:“那就用你选的流光缎吧。”
玉娘长出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说:“那我为姑娘量尺寸,随后让坊内织女立刻赶工,半个时辰后,姑娘便能见到新衣了。”
长赢:“好。”
玉娘量完尺寸,便要恭谨地退下。
长赢淡淡的说:“姑娘家的穿衣习惯乃是私事,不足为外人道。你说是吧,玉娘?”
玉娘强撑着笑了笑说:“姑娘放心,奴家清楚。”
长赢才笑着说:“去吧。”
玉娘如释重负一般离开了,看那离去的脚步,要比来时凌乱几分。
长赢挑了个椅子随意地坐下了,反正要等半个时辰,她干脆抱臂,假寐了起来。
不多时,长赢耳边便传来玉娘轻柔的声音:“姑娘~醒醒······”
长赢睁开双眼:“唔······做好了?”
玉娘手中托盘里,放着一件华贵的衣衫,衣襟之上,以银线或淡雅的绣线勾勒出细腻的花纹,清雅的兰花和裙角皎洁的月兔,在月白色底的映衬下,更显超凡脱俗。腰间束以同色系的玉带,其上镶嵌着几颗小巧的珍珠,既点缀了衣衫的雅致,又巧妙地勾勒出穿着者曼妙的身姿。
长赢一上身就传来侍女的惊呼,迎着长赢疑问的眼神,玉娘笑着回答说:“姑娘好似嫦娥仙子下凡尘,奴家从未见过姑娘这般仙子,一时出神,姑娘莫怪。”
长赢笑了笑说:“你倒是会做生意。”
玉娘笑的狡黠,说:“奴家从不骗漂亮的女人。”
长赢:“行了,出去吧,他们要等急了。”
第28章 好戏
不怎么穿这种规制的仙女裙, 长赢觉得十分不适,这裙裾处处束缚,为了勾勒腰身, 紧的长赢连口气都喘不均匀。更别说玉娘为了搭配衣服,给长赢戴了一个银白色的,用上好的珍珠编成的花冠, 华贵非常, 却实在沉的紧。
因此从后堂走出来的时候, 长赢脸色阴沉地像是想杀人。
虽然衣饰拘束难受, 但效果倒确实不错。
长赢走出来的时候,兰霁和庄从南惊讶到,一人摔了手中的茶杯, 另一人掉了手中的折扇。
庄从南长大了嘴感慨道:“这是哪里来的九天仙女, 竟然落入了凡尘······”
长赢冷笑一声:“你这浪荡公子哄姑娘的套瓷还真是张口就来。”
刚要开口夸奖的兰霁闻言住口,转而问道:“既然行头已经搞定了,那春日宴何时开始?我们几时动身?”
庄从南淡定地说:“宴会亥时开始,不急, 我们先吃晚饭,吃完饭再去赴宴。”
兰霁:“亥时?这春日宴居然晚上开?倒是稀奇。”
庄从南:“师傅有所不知, 花家人因其修炼功法特殊, 所以作息昼夜颠倒和常人不同。每日亥时, 是他们家人功力最盛的时候。所以但凡花家举办宴席, 都是亥时。”
转而, 庄从南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对长赢说:“你不是好奇头顶这轮月亮吗?今晚你就能近距离看到了。”
长赢淡定的说:“那自然是极好。”
随即长赢继续问:“那我们几时吃饭?”
还以为长赢要追问血月的来历, 正想要大说特说的庄从南诧异了片刻, 才反应了过来:“什么?吃饭?哦, 吃饭啊, 去隔壁的花满楼就行啊。”
花满楼?
不像个正经地方。
兰霁狐疑的看了一眼庄从南,似乎对他的认识又深刻了几分。
长赢:“走呗,我饿了。”
庄从南皱了皱眉头说:“凤凰大人,策略更改一下。你太耀眼了,不适合当我的侍女。”
长赢闻言回头,冷静的问:“我去不了了?”
长赢虽然面色冷静,但身上强大的威压,压的庄从南几乎抬不起头。
庄从南咬了咬牙说:“去也可以,但辛苦大人戴上这幅人皮面具,装作我的表姐,随我一同赴宴。”
长赢一听能去赴宴,立刻收起了身上的威压,接过了庄从南手中的人皮面具说:“能去就行。”
说罢,就将那面具往脸上一戴。那面具似乎是活物一样,蠕动了片刻之后,便和长赢的脸合二为一,变成了一副新面孔。
长赢在虚空之中变出一面水镜,端详着这幅面孔。
庄从南解释道:“这是扶桑木混合了龙筋做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兰霁算是看明白了,小徒弟心眼多着呢,怕他们二人不肯同意假扮他人身份的事,这才一步一步,小心试探。什么书童仕女,全都是诓骗他们的话,安排他们赴宴的真实身份,早就定好了。
兰霁挑了挑眉说:“小八,为师呢?还做你的书童吗?”
庄从南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般笑了笑说:“我这位表姐,叫楚渝。行事风格有些不同寻常,修为高强,但有个难以为外人道的癖好。”?
长赢:“什么癖好?”
庄从南顿了顿才说:“喜欢养小白脸。而且小白脸的年龄不能超过及冠之年,一旦超过,立刻换人。”
……
长赢感慨道:“奇女子。”
庄从南:你语气怎么有点羡慕?
兰霁回过神来说:“所以,为师要扮的,是个小白脸???”
庄从南愧疚的点了点头说:“所以师傅你不需要人皮面具,你这张脸,正是我表姐喜欢的类型,没有人会怀疑的。”
……
离谱。
但仔细想想,离谱之下居然有几分合理?
长赢摸着下巴,原本高冷的面孔此时有些邪性。她似乎起了兴致,芊芊玉手一勾,兰霁便觉得浑身不受控制,直直地扑向了长赢的怀里。
兰霁还没反应过来,就察觉到一股清香,再回神,便看到长赢调戏的左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右手勾着自己下巴,眼神饶有兴致地在兰霁的鼻尖逡巡。
长赢笑着看向了已经呆滞的庄从南说:“是这样吗?”
庄从南拍手称赞道:“我差点以为真的看到我表姐了。”
兰霁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领口,趁这长赢放手的时候,果断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兰霁看似镇定,唯独通红的耳朵暴露了自己的心情。
长赢指了指身上的衣服说:“有个问题,你表姐会穿这种月宫神女的衣服吗?不应该是蛇蝎美人那种?”
庄从南摇了摇手指说:“你不懂了,我表姐就是表面衣冠楚楚,私下里不可言说的那种类型。”
长赢笑了笑说:“我喜欢。”
兰霁和庄从南同时抖了抖,庄从南敏锐地察觉到,他似乎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正在他懊悔时,就听见长赢说:“一个够吗?我平时都是三个起点的。”
庄从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凤凰大人?
兰霁:???有我了还不够?
长赢指着兰霁说:“他是小蓝,是不是缺个小红?庄从南,帮我找个小红来。要热情如火,容貌上乘的,最好是丹凤眼薄唇。”
庄从南:……
兰霁无语的说:“你入戏太深了吧?还真点上了!”
庄从南也劝道:“凤凰大人,时间紧张,你凑合一下吧。”
长赢勉为其难的说:“那好吧。”
*
花满楼虽然名字不正经,确实个正经的酒楼。楼中没有红袖招,只有一个男子坐在高堂上,静静抚琴。
作为一个标准的富二代,庄从南在这里有专属的包间。
包间的景观很好,正对着楼下弹琴的位置,只是弹琴的男子面容看不真切,似乎是戴了模糊面容的法宝。
满桌玉盘珍馐,令人食指大动。长赢刚一落座,就大快朵颐了起来。
但兰霁和庄从南两个大男人,反而好奇地看着楼下抚琴的男人。
长赢不是很懂,有吃的还看什么男人?
兰霁感慨道:“从这位公子的琴音中可以听出他内心的孤寂,人生天地间,缈缈何所似?”
庄从南赞同的说:“是啊,听着琴声,我感觉像是在冬日里踏雪而行。”?
长赢停下咀嚼,认真的听了听,还是没听到什么孤寂和雪景,无语地说:“再不吃,饭就凉了。”
兰霁随口答应:“来了来了。”
庄从南:“马上马上。”
敷衍。
长赢翻了个白眼:“爱吃不吃。”
突然之间变故陡生,一阵刺耳的金石之声代替了乐曲。这是利器划过琴弦的声音。
“你摘下面具。”
一道威严的女声传来,响彻了整座楼。应该是这个出声的女人用利器割断了琴弦,逼得奏琴的人停了下来。
庄从南脸色难看的说:“是她?”
长赢好奇地凑到了窗口,向下张望。只见一个身着紫衣的女人,扯着乐师的脖子,就要霸王硬上弓。
因为角度的原因,长赢只能看到那女子的背影。那女子的衣袖宽广,袖口以精致的银线绣着细腻的云纹图案,随着步履轻移,云纹仿佛随风而动,增添了几分灵动与仙气。衣裳后背,则巧妙地运用了金线绣制出了一只金色的凤凰。
那女子似乎不耐烦了,伸出手指,打碎了男子身上用来隐匿容貌的法器。
那男子的脸露出,一双碧绿清澈的眼眸,面容清癯而俊朗,眉宇间藏着山河的深邃与星辰的璀璨,双眉斜飞入鬓,英气勃发,一头青丝如瀑,柔顺地垂至腰间,偶尔几缕碎发随风轻扬,更添几分不羁与风流。
长赢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面容,可男子身上却没有似曾相识的灵力波动,显然不是故人。
那女子似乎笑了笑,声音听起来很愉悦:“不错,你可愿跟我。”?
强抢民男?
长赢好奇地探出头去,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庄从南躲的远远的,而且还想拽着她蹲下。
那男子清朗的声音缓缓传来:“不愿。”
女子冷哼一声:“你莫不是还念着楚家那个混账?我告诉你,她早将你忘的一干二净!另结新欢了!”
好戏啊!长赢感觉自己只差一盘瓜子,好在手里还有个鸡爪没有啃完。
于是整栋楼里,只有长赢悉悉索索啃鸡爪的声音,和台上的男女主角的对话声。
台上的女子似乎也察觉到了这恼人的噪音,她转头正要呵斥,却对上了长赢的双眼。
女子平静的脸色瞬间充满了怒气,她恶狠狠的指着长赢说:“楚渝!又是你!”
长赢嘴里塞着鸡爪,指着自己说:“我?”
那女子不给长赢任何解释的机会,从袖口抽出刀就要飞身跃起,来砍长赢。
长赢一脸迷惑,那男子在看清长赢的脸之后,欣喜若狂,立刻上前,挡在了女子的刀前。
那男子大声说:“你要动她!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那女子一脸不可置信的说:“她负了你,你还如此对她?她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如此付出?”
强抢民男突然演变成了三角恋,众人吃瓜的视线逐渐灼热。
唯独在状况外的长赢慢悠悠的给出了致命一击:“你是谁啊?”
一语既出,空气凝滞。
真好一位渣女。
蹲在地上的庄从南捂住了脑壳,痛苦地皱上了眉头。
第29章 老子是你祖宗
在长赢说出那石破天惊的一句话之后, 在场的所有人都肉眼可见的石化了。
毫不怀疑,如果地上有洞的话,庄从南此刻已经钻进去了。
他很想逃, 却逃不掉。
毕竟这烂摊子也有他一份,他若是不收拾,任由长赢胡作非为, 闹大了才难办。
于是他只好厚着脸皮跑出来打圆场了, 他强笑着说:“杨小姐, 好久不见啊。”
杨慕青皱着眉头说:“南三?你这么大人了, 怎么成天跟在你表姐屁股后面跑?”
这位杨小姐说话好生难听。
庄从南无奈地笑了笑说:“都是自家亲戚,见面的机会自然比旁人多些。只是杨小姐这个时辰出现在这里,只怕不符合您的身份吧?”
杨慕青冷笑一声说:“你少拿规矩吓唬我, 若论规矩, 你身后那位才真是无可指摘!”
庄从南:……
自家人不争气,真是无法反驳。
庄从南冷静地说:“今日的事是杨小姐和这位公子的私事,我们只是来吃个饭,并无其他意思。”
杨慕青冷笑一声说:“楚渝哑巴了吗?要你替她开脱?再说了, 你说算了便算了,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此话一出, 庄从南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杨慕青这是不肯罢休了。
长赢一只手托着下巴, 懒洋洋地搭在窗边说:“姓杨的, 你想干嘛?直说吧。唧唧歪歪半天, 烦不烦啊?”
杨慕青咬着牙说:“楚!渝!”
长赢挖了挖耳朵说:“在呢?叫姐做甚?想我啊?”
杨慕青指着长赢几乎要背过气去, 她抽出刀冷笑说:“好啊, 好你个楚渝!今日不揍你, 我把杨字倒过来写!”
长赢做了个鬼脸说:“怕你啊。”
杨慕青抬刀起势, 巨大的幻影从她身后出现, 是一只雄壮威武的金色凤凰!
尖锐的凤鸣声响起,在场的人感叹道:“这杨慕青真不愧是杨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这凤凰武魂,看起来有几分神兽的威势了!”
“能将武魂凝聚显形,杨小姐的修为只怕已经迈入了天人之境!楚小姐危矣!”
长赢冷笑了一声,凤凰?草鸡还差不多。
那金色的凤凰咆哮着冲着长赢而来,劲风席卷过整座楼,木质的楼在杨慕青的武魂下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秒就要坚持不住。
在场众人都微微皱眉,以袖掩目,生怕直视那凤凰的双眼被灼伤到,唯独长赢不闪不避,慢慢悠悠呸了一口。
“呸——”
一个白色的块状物从长赢嘴中飞出,击中了那只金色凤凰,瞬间,金色凤凰化作金色的粉末随风飘散不见踪影。
“咚咚——”
长赢击碎凤凰虚影的“武器”落在了木质的高台上,众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她刚才一直在啃的鸡爪的鸡骨头。
······
一阵沉默之后,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靠!还能这么玩?
谁都没有想到,以杨慕青如今的修为,她的刀势居然能被楚渝简单地用一个鸡骨头就打散,众人终于开始意识到,楚家这位整日眠花宿柳、浪荡不羁的大小姐,居然是一位深藏不漏的绝顶高手。
杨慕青愣在原地,视线紧紧地盯着那根鸡骨头,不可置信地说:“这怎么可能???”
长赢懒散地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还打吗?不打我回去吃饭了?”
看着杨慕青没有反应,长赢无聊地关上了窗,对着身后已经石化了地庄从南说:“解决了,吃饭吧。”
庄从南无语地说:“你管这情况叫解决了???而不是制造出了更大的矛盾吗????”
长赢无辜地说:“怎么是我制造了矛盾呢?杨小姐讨厌的又不是我,是你最亲爱的表姐啊!”
庄从南:·······无言以对,胸好闷。
长赢加了一筷子菜给庄从南宽慰道:“没事的,没事的,这么多年你应该也习惯了吧?”
庄从南刚要说话,嘭的一声,包间的房门就被人强行破开了。
庄从南头疼的捂住了脑壳,不愿面对这一切。
杨慕青脸色铁青,带着楼下她强抢的“民男”找上门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饶是长赢的脾气好且爱看热闹,此时也有些烦躁了。坐在长赢身边的兰霁敏锐地察觉到了长赢的心情变化,微微地扯了下长赢的袖子,示意她冷静一点。
长赢抬头看了一眼兰霁,直见兰霁轻轻的摇了摇头,长赢长吐了一口气,平静地开口问道:“杨小姐和这位公子,既然来了,不如一起坐下来吃点?”
庄从南连忙开始打圆场:“是啊,杨小姐和玉烟公子,坐下来一起吃点吧。”
杨慕青刷地抽刀,一刀劈到了饭桌上,将桌子劈成了两半,刷啦一下,满桌的美味佳肴瞬间跌入了尘埃里。
在众人谴责的眼神里,杨慕青淡淡的吐出三个字:“吃个屁!”
长赢:???这她爹爹的能忍?
就在长赢撸着袖子就要站起来干架时,刚才一言不发的玉烟突然出声了,他声音颤抖地说:“阿鱼,你现在喜欢这种类型了吗?”????
兰霁:???本来一大早的就烦,还遇到癫公绿茶婊!
正在长赢要开口解释的时候,玉烟怒吼着来了一句:“你不是喜欢年轻的吗?可他明明比我老?!”
说完,便抬起袖子捂着脸转身夺门而出。
徒留长赢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兰霁:人无语时真的想笑。
杨慕青狠狠地瞪了一眼长赢,留下了一句:“你等着。”便转身追着玉烟而去。
这两个癫公癫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劈了他们的桌子转身就走,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长赢无语地对着庄从南说:“这总不能还怪我了吧?明明就是他两发癫!”
庄从南咬着牙说:“你放心,今天这帐我一定要杨家掏钱!”
长赢倒是无所谓谁掏钱这种小事,总之谁掏钱都不会是她掏钱,毕竟她也没有钱。
她在意的是:“杨慕青不会也在今晚的宴会上吧?”
庄从南头疼地说:“何止啊,这楼里的贵客不少,只怕你们两这一架,已经传遍了整个血月城了。这可真是,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了。”
长赢无所谓地说:“怕什么?来一个干一个就是了。”
庄从南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折扇,面带同情地看向了兰霁说:“师傅,你最近可真是要小心啊。”
兰霁:“我?”
庄从南解释道:“我表姐的入幕之宾不少,不是各个都像玉烟一样好说话,今日她换了裙下之臣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只怕今晚的宴会上,想要试探试探你的男人可不少。师傅,你可以提前做好准备啊。”
兰霁皱着眉头问:“怎么个试探法?”
庄从南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堪的回忆一般,面有菜色的说:“师傅我难以形容,到时候您就知道了。总之,小心为上。”
*****
因着庄从南到提醒,兰霁参见宴会时还专门戴了个斗笠,用来隔绝四周刺探到视线。
别说是兰霁,就是长赢和庄从南,都感受到了大大小小不少的不愉快的视线扫视,让两人一起皱眉。
这春日宴主人还没到,到场的宾客们大多都没有落座,而是三三两两和相熟的人聚在一起聊天喝酒。
长赢虽然不懂这血月城的权利格局,但却看明白了一点,在这场宴会里,他们并不是那么受欢迎。
这是怎么回事?
长赢悄咪咪的问一旁的庄从南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富二代吗?怎么感觉你不怎么被人待见呢?”
庄从南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令人讨厌的油腻声音便响起了。
“哎哟,我当这是谁呢?这不是我们楚家大小姐和南三少爷吗?你们家里那位老不死的冲击武神失败,恐怕是活不了几年了吧。你们不在家尽孝,反而跑到血月城里来丢人显眼,真是把你们家的脸丢尽了。”
明白了,庄从南家里最有实力的人怕是要陨落了,这才引得这么多人的觊觎。此刻眼前这个跳梁小丑,便是这些等待咬他们一口的人放出来试探的鱼饵。
只怕在场的众人都想知道,失去了依仗的南家,如今还有几分胆气?此刻若是退缩,只怕会引来群狼环伺,祸事无穷。
长赢眯了眯眼看向了眼前的男子,简单打量了一下,便清楚了眼前的男子不足为惧。
于是长赢淡淡的说:“哪里来的狗叫?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混进来。”
男子气急,嘴里胡咧咧道:“你个不守妇道水性杨花的婊子,还装上了?你不就是姓楚吗?有什么本事?还不是靠男人!你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我呸!”
啪———
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到了男子脸上,男子的脸被从左抽到右,口吐鲜血,牙齿飞落。
这一巴掌将男子抽得站不稳,跪倒在了地上,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长赢,似乎不敢相信长赢居然敢在这里对他动手。
而长赢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老子是你祖宗,磕头吧,孙子!”
第30章 宴席
果不其然, 男子挑衅长赢的时候,众人冷眼旁观,而在长赢打了那个男人之后, 出来劝架的人纷纷跳了出来。
哪怕长赢再不清楚此方世界的局势,此刻也看得出,这些人是专门上来拉偏架的。
长赢也不惯着, 但凡是上来拉架的, 统统一人一脚, 毫不留情。
于是落在众人眼中的场景就是, 长赢的脚下躺了一圈横七竖八的男人,长赢还很是看不起脚下的男子们一般,脸色阴沉, 一言不发。
众人都听说过楚渝这个人行事乖张, 离经叛道,可也没想到她居然放肆到了这种程度,居然在花家的宴席上都敢大打出手,真是不把花家的面子放在眼里。
若是以前, 她的外祖父,南方城的城主南延还没失败的时候, 她这么放肆还情有可原, 可现在, 不是说她的祖父冲击仙人之境失败, 命不久矣了?怎么楚渝还这般有底气?
“呦~这是谁惹我们阿楚生气了?”
一道温润如玉含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这男子问的极认真, 听不出调笑和讽刺的意味, 像是个端正的大哥认真的询问自家犯了脾气的妹妹。
这人谁啊?
见长赢没有反应, 庄从南连忙从身后凑上来率先握住了男子的手说:“柳如云柳大哥啊, 好久不见了,我是南山,你还记得我吗?”
柳如云好看的眉毛皱的很紧,疑惑地说:“当然记得啊,我和你姐谈恋爱的时候,你天天跟在我们屁股后面甩都甩不走,不过那个时候你还小,确实很久之前了。”
庄从南打这么一回茬,就是为了告诉长赢这男子的身份。
前夫哥。
今天遇到的第二个前夫哥。
更可怕的是,这个宴会上可能有不止一个前夫哥。
······
正在长赢愣神的时候,柳如云拨开了庄从南走到了她面前,摆了摆手说:“怎么了?傻了啊?认不得我了?”
长赢点了点头,简短的说:“记得。”
柳如云惊讶的说:“这么冷淡?你改性了?还是你现在这个吃醋啊?”
说着,就不漏痕迹的看了一眼兰霁。可兰霁戴了斗笠,他看不到容貌,只能看到兰霁身姿挺拔,宽肩窄腰,看身形是个帅哥。
柳如云打量了几眼,淡定的回头问长赢:“新欢啊?又换人了?”
长赢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你来这干嘛?”
柳如云笑了笑说:“别装了,你来这干嘛,我就来干嘛的。”
没意思。
长赢看着眼前的柳如云,觉得他温润如玉的外表地下,藏着个狐狸心,这人太狡猾了,什么破绽和消息都没露出来。
柳如云的注意力还在兰霁身上,他意味不明的说:“你还挺宝贝他的?来这里都要带上他。”
长赢面容冷静的说:“离不开他,寂寞。”
兰霁:???
庄从南:丢人。(捂脸)
柳如云:······几年不见,你这不要脸的功力更胜从前。
柳如云比了个大拇指,转身就走。
庄从南见长赢打发走了柳如云,这才松了口气,赶紧拉着两位祖宗找了个角落没人察觉的位置坐了下来,安静地等待开席。
坐下之后,庄从南从怀中掏出了隔音法宝,这才放松下来开始说话。
庄从南:“还好凤凰大人机智,将柳大哥打发走了。否则凭他和我姐熟络的关系,只怕还没开席我们就穿帮了。”
长赢说:“可他也没告诉我他是为何而来的,他看上去和你姐的交情,也一般啊。”
庄从南:“他倒是没说错,参加宴会的人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来的。他没告诉你,是他默认你知道。”
随即庄从南开始缓缓向他们讲述起了十城的传统。
庄从南:“这方大陆是十城共治你们已经知道了,这十城城主均是天人之境,代表了这方大陆上最高的战力。为了避免高等级修仙者的陨落,于是先祖们约定,每十年轮换一次十城领袖,来总理这方世界的各类事物。近十年便是轮到了这血月城的花城主,众人来参见这次的宴会,也是因为这十年血月城的政令,便是这方大陆的风向标,”
长赢反问道:“那刚才柳如云说的南方城的城主南延,是你爷爷?”
庄从南点了点头。
长赢说:“怪不得。”
兰霁说:“那这次这么多人齐聚血月城?为的难道是龙岩带回来的消息?”
庄从南点了点头说:“是,顶尖的世家早就收到了你们的消息。这次的宴会也是为了探听一下世家们的口风,看看对你们的态度。”
兰霁皱着眉头问:“那你还敢带我们来?”
庄从南叹了口气说:“我爷爷要不行了,家族里没有撑的起来的人。各世家都想从我们身上咬下肉来,此时若是找不到后援,南家倾覆便是片刻之间的事情。”
兰霁:“你拜我为师,是你家大人的意思?他们将宝押在了我身上?”
庄从南点了点头说:“这不是很明显吗?如果不是家族允许,就算是为了帮你们,我怎么有能力做到这个份上?连这春日宴都带了你们进来?选你们,是我爷爷亲自定下的。虽然我也不懂他老人家为什么走了这一步棋,但既然他开了口,我们也只能照办了。”
虽然进入这血月城之后,兰霁便隐隐约约猜测到了几分,只是庄从南如此坦荡,到让兰霁不知道说什么好。
庄从南这孩子真是的,你说他聪明吧,他却能把自己所有的打算和利弊和盘托出。你说他愚笨吧,可他却能准确判断眼前的局势做出正确的选择。
兰霁顿时对这个接触不多的小弟子产生了好奇之心,想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正在兰霁还想多问几句时,他的余光突然看见了天幕之上,泛起了诡异的暗红色,那轮血月不知道何时已经挂在了众人的头顶,看上去伸手就可以摘到的位置。
不但是兰霁,其他人也察觉到了血月的异样,纷纷停止了交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庄从南怕兰霁和长赢乱说话,只好小声的提醒道:“花城主来了。”
花景?
长赢饶有兴致地坐起了身,开始左顾右盼地四处打量,试图找出哪个人是传说中的花景。可惜人群太多,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实在没看到哪个人像传说中的花景。
一旁的庄从南还在小声告诫长赢说:“等下十城主议事,你不要乱讲话。你我做不了主,安静做个吉祥物就好。到时候自然有南方城的人通过千里传讯,转达爷爷的意思。”
长赢敷衍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就在众人都安静下来之后,园中的乌鸦突然叫了起来,尖锐的鸣叫声让长赢忍不住皱眉。就在一众乌鸦的簇拥之下,一道身影划过红月,骤然出现在高台之上。
那女子身着一袭优雅而神秘的黑红色长袍,仿佛夜色与烈焰的交织,既深邃又热烈。黑色的部分如同夜空中最深沉的墨,不仅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更添几分不可言喻的高贵与冷艳;而红色的点缀,则如同晨曦初照时天边最耀眼的火光,炽热而鲜明,为这身装扮增添了无尽的活力与风情。
阴暗和热烈交织在女子身上,让她显得十分矛盾。再加上乌鸦开道的出场,长赢有些明白,为何所有人提起花景时,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了。
花景随意坐在了高台之上,修长的指尖,还停留这一个乌鸦叽叽喳喳,而她侧耳倾听,似乎在听乌鸦说着什么。
这女子居然会兽语?
长赢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随后仔细思索,自她入城以来,有没有见过这类鸟儿。
越想越令人心惊,因为她根本没有在意和察觉到这不起眼的鸟儿!也没有想到这鸟儿居然会成为人的探子!
大意了!
和兰霁在一起的这段日子太过平淡,都让她忘记了生存其实是件需要竭尽全力的事情。只是不知道,那群乌鸦,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
长赢眼眸渐深,随时准备出手。
乌鸦还在叽叽喳喳的,花景却突然笑出了声,她宠溺地问:“真的吗?真的打起来了?”
随即长赢就听到花景愉悦的声音响起:“杨慕青,你居然没打过楚渝?”
此话一出,设在长赢身上的视线立刻多了起来。
谁不知道,杨慕青迈入地人境界多年,只怕早已处于圆满阶段,再修炼十年未必不能进入天人境界。
在少年一代中,杨慕青绝对算得上高手。
这样的人,居然输给了楚渝?
那个楚家只有一张脸,酷爱睡年轻男人的楚渝?
杨慕青梗着脖子不肯说话,但也没有反驳。这幅姿态活脱脱的就是默认了。
于是看向长赢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深思。
能打败地人境界大圆满的人,和天人境界能差多少?
看来这南方城里,就算没有南延,可也未必没有能冲击天人境界的高手。
这楚渝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这么一个众人眼中的废物,居然在大家伙的眼皮子底下,将自己的修为藏了这么多年。
看来,南方城的水也深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