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

作品:《窃明珠

    魏晅接上她的话,道出了自己心中猜测的下半段,“只有你活了下来,奉国公发现你与其余人不同,对你产生了更大的兴趣,为了寻求更大的刺激,他将你关入了熊圈。”


    一拳能撂倒一个护卫,能躲过箭雨不死,奉国公也想看看她的命到底硬到什么地步。


    “可是他没想到,就连熊这等猛兽都不是你的对手。”


    其实不过是专长所及罢了,她长于山林,比起对付人,她更有对付野兽的经验,她借用棕熊的力道敲断兽圈中的兽骨,形成尖锐断面,这便成了她手中趁手的武器。


    只是这些细节没必要与他们说,在他们眼中她的能力更强些,更有用些,她也更有活下去的几率。


    于是她什么都没说,片刻后点了点头。


    现今事情已清晰明了了,攸宁突然想起最初她问,你们要我做什么?


    她心中有疑惑,于是问她,“奉国公要你做什么?”


    宿方抬头看她一眼,并不讳言,“似乎要将我送到什么地方,还没待他们动手,我就跑了,只是在山下遇到你们,又被抓了回去。”


    “……对不住。”


    不确定是否与案件有关,傅廷玉问,“关于那个地方,你还知道什么?”


    宿方垂着头,很努力地回想,但是她所知也实在有限,最后只好如实道,“没有名字,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但是当时那人说,是因为我杀了熊,因此才会送我过去。”


    这话可能有两层意思,是因为她杀了熊,有比男子更甚的力气,还是因为又是像先前的羊羔一样,本来打算送那头棕熊过去,最后才换成了她呢?


    不论是哪种,这都是一条线索。


    傅廷玉要继续回去查案,如今凶手已明,证人证词也有了,便该筹谋令案犯落网,做一些收尾工作。


    简单商议一番,他们决定仍旧将宿方留在这里,由傅廷玉增派傅家的暗卫暗中保护,攸宁给她又诊了次脉,检查过药方没什么问题,这才放心。


    “我下次来,给你带可以祛疤的清瘢露。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宿方愣住了,此前从来没听过还有祛疤膏这种东西,想开口告诉她自己不需要,但是胸口几度起伏,还是没有拒绝,只告诉了她自己的名字,“……宿方。”


    攸宁点点头,与她交换了自己和苏安的名字,随后又叮嘱她这段时间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养伤。


    回去时攸宁和苏安并排走在后面,刚要走出门口,听到一个迟疑的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


    “顾攸宁。”


    鲜少有人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自己,攸宁回过头来,向她递去疑惑的目光。


    “……对不起。”怕她不明白,随后又补上一句,“你的胳膊,对不起。”


    攸宁愣神片刻,轻轻笑了,“没关系。”


    她幼时学骑射,摔过不少次,每次受伤回家,曲夫人虽心疼,但从没开口劝说她不要学了,只是不住地流泪,她受一次伤,阿娘比她流的眼泪还多。她对此很无奈,但又觉得很幸福,那时她以为,每个人受了伤都应当会有至亲的家人在身旁心疼慰问,悉心照料。


    哪能想到这个世间有一个角落有像宿方这样的人。对比她这些时日的苦难,她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攸宁口中的下次发生在三天之后,期间有医女来给宿方换药,也有小女使贴身侍奉她的饮食,但她们之间交谈甚少,宿方本身是寡言的性子,对周围的一切又很是警惕,医女和女使自然也不会与她多说什么,但攸宁和苏安一来,院子中仿佛一霎多出了十几个人。


    攸宁按照约定给她带来了清瘢露,并细细叮嘱了她用法,“待结痂自然脱落后再用,一日两次,轻轻按摩至吸收,不消月余,疤痕就会淡了,女孩子留着狰狞的疤痕不好看,还是应当尽早干预。”


    苏安给她带来许多西市上的新鲜玩意儿,怕她久不下床闷坏了自己,“昨日我去西市,瞧见西市新来了一个西域杂耍班子,会走钢丝,还会吞剑,真真是好技艺!若不是怕这里暴露,我都想请他们过来给你表演。”


    说着,她从随身带着的锦囊中掏出两个小银盒,给她们一人递了一个,“这是我昨日从西市淘来的波斯糖,听说是用迦师蜜做的,很清润,你近来总吃些苦药,正好吃些甜的中和一下。”


    迦师蜜的原料是产自西域的迦师地区的甜瓜,胡人使用特殊工艺熬制浓缩成蜜糖,质地粘稠,甜香醇厚,还带着瓜果的清香。


    攸宁对迦师蜜很感兴趣,忙不迭捏了一块送进口中,眸中闪过惊喜,“好甜!”


    随即打开自己带来的食盒,从中取出一小碟黄澄澄的果子。


    “可巧,我也给你带了吃的,这是火晶柿子,蒸熟了拌了蜂蜜。最近阿娘看着我,我不敢不吃药,苦药总惹得人胃口不好,这柿子甜而不腻,吃过药吃上一口再好不过了。你也试试?”


    宿方还没说话,被她们迎面而来的热情扑得有些无措,张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拿银勺舀了一勺放入口中,宿方面上难掩惊艳之色,自己从未吃过如此香甜可口的食物。


    要是早一点遇到你们就好了。宿方想。


    “什么?”宿方声音低哑,她一时没听清。


    宿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将心里话呢喃出口,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倒是苏安看着这碟柿子若有所思。


    这火晶柿子她家中也有,可她记得阿娘说,这柿子是御果园专供,第一批收成下来,阿舅只赐给了几个皇室。


    不过顾侯位高权重,阿舅特赐给他也在情理之中。


    攸宁注意到苏安的神情,并未解释。


    其实这柿子并非圣上所赐,而是靖王所赠。


    三日前她和魏晅方回府,便知晓靖王遣人到府上,送了两筐柿子。来都来了,总不好遣人再送回去,毕竟两人还没有在明面上撕破脸。


    她确实爱吃火晶柿子,但她同样也很清楚,婉秋表姐同样爱吃,这种不纯粹的感情她不要,更何况,两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彼此之间也只剩下虚与委蛇了。


    只是柿子无辜,阿娘叫她自行处置,她给院中女使们分了不少,还剩下一些给宿方送来,也叫她尝尝鲜。


    宿方吃过一勺,又舀一勺,露出一个真情实意的笑容,“很甜。”


    她吃得开心,攸宁和苏安也开心。


    “宿方,你可有想过此事结束之后的去处?”


    宿方面上有一瞬茫然,再回蒲州去吗?像从前那样,靠自己的力气养活自己和家人……她现在已经没有家人了。


    可扪心自问,她似乎也不是很想回到蒲州。


    “宿方,留在长安好不好?”


    对上她们二人期盼的眼神,宿方迟疑着开口,“我可以留在长安吗?那个人,会被杀头吗?”


    听到她前半句,攸宁脱口而出,想说当然可以。


    但是听到后半句,她和苏安一齐沉默了,还没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过了许久,久到宿方以为不会再听到答案时,攸宁轻轻开口道,“会的。”


    轻柔,又坚定。


    不是随口承诺来哄她开心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不论是在西市刑场被杀头,还是在出城狩猎时被猛兽咬掉头颅,不都是个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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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骤然间冒出这个念头,就连攸宁自己都有点心惊。


    这几月来发生了许多事,她似乎与之前不大一样了。


    回到府中,攸宁问阿俏,“郎君回来了吗?”


    阿俏摇摇头,说还没,她觉得有些奇怪,“小娘子,太常丞近日回府的时间似乎晚了些。”


    攸宁也察觉到了,往日他下了朝皆是直接回府,就算前往官衙办公,最多最多晌午也会到家,可是这三日来,他甚至比阿耶回得还晚。


    攸宁垂下眉眼,阿俏瞧小娘子心情像是有些低落,但也没将这与魏郎君联系起来,“兴许是衙门里公务缠身也说不定,我听说,郎君这些时日回来,也没能好好吃上几口饭,均是草草用过便罢了。”


    那怎么行?即便是暮食,也不能随意糊弄啊。


    攸宁眼波流转,最后望向阿俏,“在河间时,我瞧郎君喜食酪樱桃,是不是?”


    阿俏歪头想了想,说没错,“昨日我与跨院的姐妹凑在一起说话,她们确实提到了郎君爱吃酪樱桃,有一回,厨上预备了玉露羹、酪樱桃等几样小食,郎君独独动了那份酪樱桃。”随后又感慨,“没想到魏郎君看起来不苟言笑,竟然喜欢吃甜食。”


    可是,攸宁只会做玉露羹。


    抬头看,日头渐渐西斜,马上要躲到房脊后头去了,阿耶马上就要下直,阿耶回来后,魏晅必然随即归家,现学定然是来不及,只好改日再学做酪樱桃了。


    她细细回想,在河间那回,女使们明明说他把玉露羹都吃了的,想来也不是一点不喜欢,只是择其善者而从之,选一个更喜欢的罢了。


    说干就干,这次没有假他人之手,全部亲力亲为,这段时日又给阿娘做过两回,她的技艺甚至还有些进步。


    等到魏晅下直,刚跨进跨院的门,就看见知微在院子里等着他——攸宁来给他送东西,一向都是知微来送的。


    知微没多说什么,只说是奉三娘子之命来给郎君送餐食。


    魏晅没多说什么,只是在女使上前欲接过时上前一步,率先接过了知微手中食盒。


    如今天气渐渐冷了,魏晅感受着食盒的温度,手指连着心尖都在发烫,待回到中堂才打开来看。


    是玉露羹。


    那日在河间,小娘子做来给他赔罪的,也是玉露羹。


    按住作乱的心跳,他尽可能淡然地坐下来尝了一口。


    只是,终是与那日在河间不同了,无论是味道还是心境。手中这碗较之先前更为可口,但是吃到腹中,他能感知到的,唯有酸涩。


    应当是小娘子吩咐底下人做的吧,他想。


    心中知晓这不是小娘子亲手做的,这一次,他只用了两口就放下了。


    左耳边又开始嗡鸣,伴随着一阵一阵的刺痛,天气渐冷了,他的耳朵也一日比一日不好,他们两个如今一个耳聋,一个手伤,再凑在一起学琴怎么也说不过去,况且前些时日靖王府典签来送火晶柿子,还特意给他也送了一筐——这很难说不是因为靖王对他这个琴师心怀芥蒂,这才借由送柿子的名头,命典签话里话外言语警示他。


    思及此,他冷冷嗤笑出声,若他真要夺,唯一能牵绊住他的,唯有小娘子的心意罢了。


    他又算个什么东西。


    “都出去。”


    女使们莫敢停留,她们对魏郎君还是心怀惧意,不同于其他粗犷凶悍的武将,魏郎君看起来是光风霁月的世家郎君,但眉宇间藏着冷冽,偶尔还会浮现几分凶狠,就像现在,她们哪还敢多留,纷纷脚底生风退出了中堂。


    魏郎君可真是多变,明明拎着食盒进来时看起来心情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