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黄昏的影子回到韦恩庄园，前段时间再次搬回家的少年脱掉正经的西装外套，带着倦容走进家门。


    “提姆少爷，很高兴能在今晚的餐桌上见到你。”


    老管家推着餐车走近，用欣慰的眼神望向提姆，提姆保持着微笑，绝口不提自己要是不来，会有种输人一等的感觉。


    “TT.”


    令提姆火大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悄无声息现身的人不知何时坐在了位置上，眼神落在他的身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此处无声胜有声。


    提姆假笑着坐在位置上，礼貌朝着阿尔弗雷微微一笑，拿出他熟稔的忽视态度，忍住了自己要呛声的语言。


    冷静，提姆，别让这个故意挑衅的小混蛋得逞了。


    他在心头告诫自己，深吸一口气放平心绪。哪怕他现在一见到达米安就想起自己损失的杯子，进而联想到达米安又一次按捺不住下毒药的手……没关系，成熟的义警就是能临危不乱。


    达米安坐在提姆的对面，那双藏着秘密的绿眼从提姆身上收回目光，低下头来捣鼓自己手中的食物，透露了几分能够糊弄人的乖巧。


    达米安右手抓着的叉子卷起意面，感受到了那双透露出狐疑的眼神离去，在心里嘲笑他这疑神疑鬼的哥哥。


    假惺惺的德雷克。


    叉子落在餐盘，发出沉闷的声响。


    对面的人充耳不闻，连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达米安抬起眼皮望了眼阿尔弗雷德，老管家总有一种敏锐的观察力来发现这个家中的变化。


    现在，达米安对上了阿尔弗雷德那双经过岁月沉淀的眼睛，他的目光让达米安有种学校背着他把消息发给了家长的实感。


    不开玩笑，学校会干出任何事都不奇怪。


    达米安端起手边的蔬菜汁一口闷下，他想，潘尼沃斯也得排除，这种事他是不会帮助我……


    树木落在一片汪洋中势必会发出震动，汪洋的主人数次被惊扰，心底起了怀疑。


    “达米安，你有事找我？”


    “……不。”达米安严谨地否定：“别自恋了，我才不会找你。”


    将最后一口意面吃完，喝掉杯底残留的绿色蔬菜汁，达米安站了起来，宣告自己要离席的同时，很自然地经过提姆身旁，顺手拿掉提姆桌上的蔬菜汁。


    “不客气。”


    闷声闷气的声音由近到远地离去，不给留下的人半点反应。


    “你又抽什么疯？？？”


    提姆忍不住骂了一句，只觉得达米安今天进门的时候迈错了腿，整个人神神叨叨的。


    别问红罗宾怎么连自己手边的杯子都能被人拿走。提姆对绿色的果汁深恶痛绝，这种混杂了不爱吃的蔬菜味道的果汁味道一言难尽，人在磨蹭中，天降好人帮忙喝掉。


    这个天降好人还是达米安，怪了，他们两人之间一定有个人被调包了。


    顶着阿尔弗雷德炽热的目光，顺水推舟地就当没有这回事的提姆加快了速度，匆匆夹了几口吃下去，火速离开。


    目睹了全程的老管家好笑地摇了摇头，“年轻人啊……”


    ·


    “不对劲。”


    与夜晚冷风一同过来的半氪星人缓缓停在半空，对着好友抛过来的话打了个问号：“啊？”


    他扫了眼四周，特地找出来的约定地址自是远离人群，也许今晚的风添加了一点酒精，让人醉醺醺的。


    康纳想了下这个问题：“我没看出什么问题……至少这里挺安静的。”


    提姆看向他的眼神变得一言难尽起来，无端地让康纳觉得火大。


    “我说小罗，你当我看不出你的眼神是在内涵我嘛！”


    提姆笑了起来，毫无歉意地说了声抱歉：“是你太敏感了，我可只说过一句话。”


    “你这一句话最有问题！”


    “有吗？”提姆摸着下巴，出神般凝视着对面路灯的昏黄，脑中闪过一些片段，不自觉地皱眉：“我还是觉得不对劲。”


    康纳抱臂靠在墙上，仰头望着天空：“什么不对劲？”


    “你说一个人，平时对你爱答不理的，突然一反常态起来是为了什么呢……”


    “有事求人呗。”康纳分了个眼神出来，看向好似被这个问题困扰的提姆，他不解：“这人身份有什么问题？”


    提姆更不解：“什么事情会这么棘手？”


    康纳：“不能解决的事。”


    提姆一口否决：“这种事不可能找我。”


    康纳立马改口：“那就是不好意思开口的事。”


    两个人鸡同鸭讲了一通，总算想起了对账。


    康纳打断了他的自说自话，“等等——停一停，这种没营养的话结束一下。”


    “挺有趣。”提姆右手撑着头，斜眼望着他：“这种不带入任何人的见解，果然换个人这事就不一样了。”


    “这人的身份让你这么棘手？”康纳感到诧异：“什么人能让你这么苦恼……你家里人？”


    看着提姆瞬间黑脸，康纳没再问下去，欲言又止地望着提姆。对自己搭档有着足够认知的半氪星人从对方的神态到肢体语言来断定这句话语中主人公的身份。


    “……达米安？”


    康纳脸色复杂得像是吃坏了肚子，提姆沉重地点了点头：“达米安。”


    “这个年纪的人脑袋到底在想什么。”想到这个人连续几天的一反常态，提姆就心痒痒的。他承认自己被这种情况吊起了好奇心，好奇心是一个侦探不可缺少，难以遏制的，提姆不打算改。


    “这就难说了。”家里同样有个小弟弟的人回道：“如果你问小乔的事，我能回答你。但——达米安？算了吧，那个难搞的小鬼头令我敬而远之。”


    “你也不能用常人的想法去想。”


    “如果这种事放在乔纳森身上，你会认为他想要做什么？”提姆问。


    “他遇到了一个需要他兄弟帮助的问题。”康纳很肯定地说道：“小乔有时候别扭起来就会用这种暗戳戳的动作。”


    “搭档之间还会受这种影响？”


    提姆想象了一下他和达米安的关系像康纳和乔纳森一样，顿时激起鸡皮疙瘩，甩头将这个画面从脑中甩出去。


    “我和达米安？”他自己都不可置信，人越是复盘，先前一些早已模糊的细节就会变得详细起来：“就过去一天，他能想到我肯定不是好事！”


    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两个人素爱互不搭理，冷嘲热讽，必要时被迫合作。他们两个人从认识起就没融洽过，不是提姆瞎说，哪天达米安突然要和他兄友弟恭起来，那一定是他今天起床的姿势不对！


    空中摇曳的冷风撩起发丝，吹醒了人的理智。天台边缘坐着的那个人突然站起身，藏在多洛米面具下的眼睛中闪过促狭。


    “我明白了。”提姆说，“他就等着我开口呢，我可不能顺了他的意。”


    康纳：“欸？”


    蝙蝠家。


    蝙蝠家的关系。


    理不清这又是怎么等式成功的康纳明智地选择了闭嘴，不为他们这乱成一团的关系说一句话。


    提姆想通这点后，也不解释自己到底得出了什么结果，很自然地拿出第二个话题。


    “最近有些人开始急了。”


    康纳挑眉，也不拆穿他，回答道：“正义联盟这回派出这么多人前往宇宙，自然让某些人躁动起来。”


    “那可有的忙啊。”提姆回头望着他：“你最近多关注点乔纳森，蝙蝠侠不在，罗宾缺了个压住他的人。”


    “看来夜翼不能回来当他的大家长。”想起自己仅有的和现任罗宾相处的经历，康纳仿佛看到前路闯出来的祸在招手。


    “夜翼没空。”提姆自嘲道：“不然怎么会有事落在我头上呢。”


    我只看到你对达米安的事非常在意啊！


    康纳到嘴边的话被他自己咽下，蝙蝠家的关系——生活在一个小镇家庭的半氪星人搞不懂这种豪门恩怨。


    哪怕他博览群书，另一半基因的提供者也出身豪门，这种事康纳也说不上话。


    他只能在好友需要一个贴心的倾诉者时，充当一个不扫兴的树洞。


    没办法，当一件事连续几年都能够见到，就会明白这两人的恩怨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小罗——该去夜巡了。”


    作为这个旁观者，康纳腾空跃起，选择将此事抛到身后。


    提姆紧跟着甩出抓钩枪，沿着康纳离去的方向飞荡过去。


    今夜事今夜必，注定会揭晓谜底的事只占了一小块位置，等到另一人想通，谁先坐不住谁就输了。


    而结果早就可知。


    ……


    达米安重重地打了个喷嚏，惹得前面遛达的人回头去看。


    乔纳森严肃地竖起手指放在嘴边：“嘘——可别让人发现了。”


    达米安翻了个白眼，抱臂走在后头。泥土青草的味道徘徊在鼻尖，往前肉眼只见一片黑暗，黑漆漆的巨兽在影子里发出咆哮。


    领头的人浑身光明，毫不胆怯地向前直冲。


    坠后的罗宾拧眉回头看了眼身后，沿途的脚印尚未被淹去，前路后路的不同让达米安确信向上只会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