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本酒独有的香甜气息被诸伏景光嗅觉所捕捉到的时候，他瞬间开始考虑是否需要终止公安这边的计划。


    此时距离观光电梯抵达准备室这一层还差两层楼。


    在这样堪称危急的情况下，诸伏景光的思路却愈发清晰。


    把酒水弄洒的动作看似笨拙，但以诸伏景光抬头望去时已然离开的速度来说，那个服务员并非表面上那般简单。


    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淡金色头发，和遗留在他袖子上的波本酒气息，是暗示……还是警告？


    琴酒从未提到这个任务里还有第四个组织成员的存在，可他也确实不是会主动向苏格兰提及其他成员的性格。


    诸伏景光首先想到的便是这个极可能代号为“波本”的组织成员，是另外接到了琴酒的任务，来试探苏格兰是否为组织叛徒。


    可如果当真如此，对方掐的这个时间也未免太准了。


    这提前的两分钟，刚好能让诸伏景光在组织任务开始前赶上观光电梯的掩护。


    要做到这一点，不仅需要知道公安的这次行动计划，计算好观光电梯的停留时间，还要对诸伏景光的做事习惯和速度了如指掌。


    先不论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仅凭调查是否能做到对诸伏景光如此了如指掌。问题在于如果对方这么了解这一切，那便无必要再谋划那么多。


    毕竟琴酒想要处决一个组织叛徒，以苏格兰如今在组织中的地位，还没到需要琴酒抓个现行才能动手的程度。


    这种种考虑仅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丝毫没有让诸伏景光原本的动作慢上半分，站在他身边的公安也没有从他的神色中发现什么端倪。


    然后公安和组织的任务都顺利完成了——组织的任务至少在明面上完成了，至少琴酒没冷笑着把他的那把□□顶在诸伏景光的太阳穴。


    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可诸伏景光却不敢完全放下心来。


    这位被琴酒和伏特加证实存在的第四名、代号应为“波本”的组织成员，无论从实力，还是从做事动机，甚至是性格来说，都颇为深不可测。


    如果有机会，诸伏景光想弄明白当时对方为什么要对他做出与任务无关的行为。


    轻轻眨了眨眼，脑海中那抹存在感极强的浅金色消失，诸伏景光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报告上，沿着之前的思路继续撰写下去。


    就在他下了“此名成员实力不俗，神秘性更甚贝尔摩德，需小心对待”这样的结论时，忽然觉得双手一重。


    又软又暖和的猫咪腹部压在了诸伏景光的手腕上。


    灰紫色的下垂眼看了一眼电脑屏幕，暹罗猫惬意地伸了伸身体，额前交叉在一起的两缕毛发一晃一晃的，深巧克力色的尾巴竖起来摇摆，心情似乎十分愉悦。


    正当诸伏景光想哄它让开，让他继续写报告的时候，zero却已经转过脑袋看着他，眼里的情绪迅速转变成为谴责。


    暹罗猫伸出爪子点在屏幕下方的时间上，两只前爪比划了一下，表示如果饲主没乖乖听话，它将变回原形大小，让饲主感受一下关怀的分量。


    诸伏景光这才发现，在他忙着工作的时候，晚饭时间都快过去了。


    如果伏特加此时在这里，就会发现他统计的“苏格兰的猫的技能”还是统计少了，它居然还能识字和看懂时间！


    诸伏景光忙起来经常会忘记吃饭和休息，其中也有一个原因是他潜意识里把自己的健康外包了一部分给自家暹罗猫。


    把报告保存并隐藏好，盖上电脑，诸伏景光抱着暹罗猫准备去厨房整点吃的。


    退一步来说，就算他不在乎自己的三餐，也不能饿着zero。


    他打开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针织帽青年坐在沙发上吃着一个三明治，面前还摆放着一罐黑咖啡和一个便利店袋子，大概是刚买的晚餐。


    诸伏景光没有开口问莱伊为什么不叫他做饭，他和莱伊并没有熟到那种程度，而且说到底莱伊在诸伏景光心里依旧是一名犯罪分子，他们还算和谐的关系并不能改变对方的本质。他没有给犯罪分子做饭的爱好，平时顺手多做一份不是什么问题，但如果莱伊真把他当厨子了，那诸伏景光就不介意让对方见识一下得罪一名厨子的下场。


    结果诸伏景光没开口，莱伊却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看不懂。


    诸伏景光：“……”不会真在怪他没给他做晚饭吧？


    这样的揣测终止于诸伏景光看清厨房料理台上放的饭菜。


    防虫罩里放着三菜一汤，分量比中午的略少。其中一份放了致死量的芹菜，另外三份上面都用紫菜碎摆了“scotch”字样，明明白白地标明了饭菜的所属权。


    原本趴在诸伏景光怀里的zero轻松跃到饭菜的旁边，面对他蹲坐下来，尾巴高高翘起来，从眼睛到身体动作，全部都写满了求夸赞。


    与此同时，塑料袋摩擦的声音从他身后不远处传来，是莱伊吃完三明治，正把包装袋扔掉。


    想必莱伊看到了厨房里的这些，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诸伏景光收敛了眼里的笑意，把得意洋洋的暹罗猫举起来，向莱伊解释：“其实是它习惯了只做两人份，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莱伊看了看满脸真诚的苏格兰，再看了看刚刚还用亮闪闪眼神看着苏格兰、但一扭头看向自己时只剩下凶恶眼神的暹罗猫：“……”


    依旧是莱伊惯常平淡的声线，可诸伏景光却莫名能从中感受到一丝微妙：“苏格兰，我不会没经过同意就吃掉你的食物的，你放心。”


    ……总感觉自己的风评进一步下降了，可喜可贺。


    诸伏景光转过身，让zero用脑袋蹭了蹭他的侧脸，用很小的气声在暹罗猫的耳侧说道：“做得很好呢，zero。”


    暹罗猫的耳朵在他说话的气流下动了动，然后整只猫的动作都变得缓慢起来。


    诸伏景光把这些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热了一下，一人一猫面对着吃完了这份从时间上来说或许更靠近夜宵的晚餐。


    临睡前，诸伏景光那个久未有动静的私人手机号受到了一封没有显示发信人的邮件。


    上面只写了一个11月7日晚上七点，还有一个地点，没有其他任何解释。


    诸伏景光查了一下，邮件上的地点是在一片稍显荒凉的住宅区里，常年用于出租。


    他没有回复邮件，而是直接把它删除了。


    放下手机的时候，诸伏景光看到zero的身形已经迅速膨胀回比诸伏景光还要长的一大条，几乎占据了这张并不宽敞的床的二分之一，圆溜溜的紫灰色眼眸正紧紧盯着诸伏景光，尾巴不自觉地轻拍着柔软的床铺，催促饲主快点过来和它一起休息。


    安全屋的条件不会太好，大多是单人床。即便如此，无论是诸伏景光还是zero，都并不介意zero以原本的形态大小和诸伏景光一起休息。


    诸伏景光顶着暹罗猫灼灼的目光，把下午那份未写完的报告整理好并以特殊方式发送后，才卸了力气，任由暹罗猫的尾巴把他拖到床上去。


    等他柔软的黑发垂落到zero颈侧时，暹罗猫才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很轻的咕噜声，用又软又大的猫耳蹭过诸伏景光的脸颊。


    诸伏景光把手放在依旧箍在腰间的猫尾巴上，掌心带了几分玩耍的意味控制住这根终于想要藏起来的毛茸茸。


    明明是属于zero身体的一部分，每次诸伏景光被这莫名很有力气的猫尾巴缠住，而指责zero的时候，暹罗猫本猫却总是摇头摇得很快，并且试图用圆溜溜的猫眼向饲主发射委屈光波，与那如同捕捉到了极其合心意的猎物而正在得意翘起来的尾巴像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生物。


    zero想让尾巴脱离诸伏景光的“魔爪”却以失败告终，一怒之下，不像往常一般睡在诸伏景光的身旁，转而用自己的整个身体把饲主半包围起来。


    暹罗是一种短毛猫，但zero显然并非一只普通的暹罗猫，在它这样的体积下，毛发长度丝毫不逊色于一些长毛猫，在这样带着寒意的夜晚里，诸伏景光陷入了柔软又温暖的毛绒中，上面还带着宠物香波的甜甜牛奶气息。


    诸伏景光反手摸了摸zero靠在自己脸侧的脑袋，刚刚心中的惆怅被它的陪伴而冲淡。


    进入组织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诸伏景光依旧无法完全习惯这样与黑暗、死亡、鲜血相伴的日子，并且可能永远都不会习惯。


    偶尔他也会担心自己无法保护好zero，就像他今天在医院里遇见松田阵平时无法完全抑制住的恐慌。


    在那些被噩梦惊醒的夜晚里，就算不侧过脸，诸伏景光也知道自己身边有一个鲜活的、温暖的生命在陪伴着他。


    在香甜的牛奶味中入睡时，诸伏景光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去见一次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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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