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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南北南北

    第二十一章


    21.


    这颗心啊, 太容易沉沦了。


    苏北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回想白天的见面, 两个人挨得很近,并排坐在沙发上, 他个子高,苏北觉得偏一下头就能靠在他的肩上。


    苏北喂他吃西饼,手要举得很高, 她吃一个, 就塞一个给他,苏北不说话,只把西饼递到他嘴边,她等他说不想吃了, 可到最后他也没说话, 她喂,他就叼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明明他什么话都没说, 也并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只坐在她身边, 可苏北莫名觉得被他搅乱,一颗心仿佛混沌的春水,波澜四起。


    敏姨在厨房忙,出来的时候看见,还一脸的惊讶,“崇南你不是不吃吗?”


    他轻飘飘顾左右而言他地说:“还可以。”


    敏姨摇摇头, 嘀咕着,“你最近是受什么打击了吗?我怎么总觉得你怪怪的。”敏姨又回了厨房,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


    他抿着唇,说:“没有。”


    苏北歪着头看他,默默想,是因为酒店的事吗?


    他在烦恼?


    她不知道,他表情太滴水不漏,苏北什么都看不出来。


    后来整个暑假,苏北很少再看见小叔,听敏姨说,他最近很忙,总是天南地北地飞,有次苏北和陆嘉林相约打游戏,陆崇南打视频过来,陆嘉林游戏打到一半,着急忙慌地把iPad扔给苏北,“妹妹妹,接一下。”


    苏北看着那个请求视频通话的按钮,心脏蓦地狂跳,紧张而慌乱,隔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点了绿色的按钮。


    画面里跳出他的脸,就一瞬间,苏北就安定了,怔怔看他,一颗心被情绪胀满,小声叫着他,“小叔……”


    画面抖了一下,他有片刻明显的愣怔,似乎是没想到会是她,低声“嗯”了一声,“快开学了吧?”


    苏北点点头,“还有半个月。”


    “东西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也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你那边……是晚上吗?”


    他在街头走着,把镜头偏了一下,给她看,“嗯,晚上,刚刚吃过晚饭。你呢?”


    “这边还是早上,我妈今天走得早,敏姨留我在这边吃饭。”


    “跟她说不要逞能,叫外卖。”


    苏北倏忽笑了,“敏姨听了会伤心的。”


    他也笑,“总比食物中毒要好一点儿。”


    ……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苏北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手指紧紧地抠着平板的边缘,太用力,后来手指都是麻的。


    陆嘉林游戏打完了,顺手把平板接过去,看了苏北一眼,疑惑说:“热吗?脸这么红?”


    苏北一下子觉得耳朵都要烧了,偷偷去看屏幕,陆崇南垂着脑袋,似乎在笑,她故作镇定地说了句:“好像有点儿。”然后就找了个极其蹩脚的借口溜了。


    出了门,她靠在外面的墙壁上,摸了摸自己的心脏,那里还砰砰跳着,苏北想起自己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拿了一等奖,老师说要她代表全校做演讲,小学的时候她们是没有这个环节的,那是她第一次,站在三千新生面前,手抖得拿不住演讲稿,心跳和现在,不相上下。


    后来苏北慢慢就习惯了,每年都是她,看着万千人,也能像空无一人一样坦荡和自然。


    后来老师夸她,越来越淡定了。


    可哪里淡定,这会儿隔着屏幕,看他一眼,她就觉得心跳不受控制。


    那天她和陆嘉林玩了一天的游戏,窝在沙发上,脖子疼手疼腰疼,陆嘉林跟她说:“要不要出去玩儿会儿?”


    苏北一直很沉闷,朋友很少,也很少出去疯闹,闻言思考片刻,说:“好啊!”


    多接触一下新事物,或许就不会总想着小叔了。


    婷婷不也说,时间是良药。


    “会溜冰吗?”


    苏北摇摇头。


    “那会桌球吗?”


    苏北还是摇摇头。


    “……”陆嘉林索性不问她了,“算了,不会我教你。”


    他嘱咐她去换一身轻便的衣服,“别穿太好看,大晚上的,哥可不想你被一群小崽子盯着看。”


    苏北去换了一身运动服,纯黑色,长裤,T恤,银色的字母图案,看起来更显得她皮肤白,身形纤瘦。


    两个人坐出租,直接往酒吧去,苏北是拒绝的,到了门口又说自己不想去了,大约是父母从小观念的灌输,苏北总觉得这地方透着股不正经。


    “没事,走啦,一朋友家开的,里面不乱。”


    苏北最后才勉强跟着走了进去。


    陆嘉林说的不乱,也只是没有打架斗殴罢了,里面还是很多寂寞的年轻人,等着午夜时分猎艳。进门就有人朝着苏北吹口哨,被陆嘉林警告了一句。


    陆嘉林跟人交代,“你让人盯着点儿,这我妹妹,别哪根葱哪根蒜都往前凑。”


    “放心吧,自家地儿,怎么着也不能让妹妹在这儿被骚扰。”


    酒吧灯光很暗,DJ声震得耳朵嗡嗡直响,穿过舞池,到了包厢,才稍稍安静一些。


    苏北直觉得头疼,也不知道自己是发了什么疯,陪陆嘉林出来玩儿。


    他这疯闹的性子,能去什么正经地儿。


    推门进去,里面早有人在等,看见陆嘉林,起身过来勾着他的背,“最近忙得很啊陆哥,都不见你出来了。”


    陆嘉林拂开他的爪子,“忙?一点儿都不忙,就是不想出来罢了。家里有我妹妹陪我打游戏,看着赏心悦目,比看你们这些糙汉子脸开心多了。”


    对面那个正是那天在瑶湖酒店跟他视频扯皮的陈正浩,闻言撇撇嘴,转头跟苏北说:“妹妹,给你个忠告,离他远一点儿,近墨者黑啊,瞧瞧这不要脸的劲儿。”


    苏北知道陆嘉林哪是忙,这段时间敏姨管他严,他不敢出来瞎跑罢了。她还这会儿还深切怀疑,陆嘉林这厮就是为了拿她打掩护才把她拽出来的。


    她看着陈正浩,礼貌地笑了下。


    陆嘉林推着她的背,跟屋里人说,“我就不介绍了,我妹妹苏北,你们有谁不认识的?”


    曾经十六中的学霸啊,十六中的人,怎么可能有不认识她的,年年优秀学生代表都是她,上台发言的频率太高,想不认识都难。


    “这怎么可能不认识?不认识你,也认得妹妹啊!”陈正浩向来油嘴滑舌,张口就来。


    苏北有点儿不适应,礼貌地跟众人点了头。


    陆嘉林挤兑他,“收起你那一套啊,我这妹妹是老实人,听不来你扯淡。”


    陈正浩一拱手,“我的错,妹妹随意一点儿哈。”


    包厢里摆了桌球,墨绿色的底子,球杆随意地搁在一旁的架子上,陆嘉林开球,弯腰,出杆,嘭一声,有球落袋的声音,苏北跟在陆嘉林身边,几个女孩子也围过来,一边捧场地叫好,一边热情地跟苏北打着招呼,几个小姑娘年纪都不大,作为女朋友跟着男友过来凑热闹,至于谁是谁,苏北是认不得的,只觉得有一点儿羡慕,女孩儿们都穿得很漂亮,妆容清淡,苏北和她们一比,就跟个小女孩一样。


    几个人一口一个“妹妹”的叫着,苏北沮丧地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幼稚?


    “苏北,我已经二十八岁了。”那晚夜色浓郁,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是觉得她太小了吗?


    苏北恨不得自己能年长十岁,可该死的,她还不到十九岁。


    这晚苏北学打桌球,陆嘉林教她动作,苏北学的有模有样,动作标准,充分展现了一个学霸超群的领悟力。


    陆嘉林看得叹为观止,与有荣焉似的夸耀着。“我这妹妹啊,太厉害,将来找男朋友都难啊!”


    苏北听得心一颤,球杆迟迟挥不下去。


    她脑子在想陆崇南,如果男朋友是陆崇南,会怎样?其实他有些想象不出来,他在她这里就像一场梦,梦是美的,也是虚幻的,她追求着,可从未想过拥有会是什么样的滋味。


    她想起那次科创大赛,他就坐在台下,那一刻万众瞩目,所有人都在看她,她站在台上,目光却只在他一人,开心,喜悦,那时还不懂,就觉得他在台下,就好像特别让人安心。


    下台的时候有女孩在讨论他,说今天的评委,有一个好年轻好帅气啊!另一个答,可不是嘛,呈元科技的老板呢,二十四岁公司就挂牌上市,你说厉不厉害?当年要不是他合伙人搞他,他公司市值现在能达到九位数你明白吗?


    苏北觉得,他那样厉害,她又如果去比。


    苏北频频失神,陆嘉林问她,“不舒服吗?”


    她说没有,“小叔他有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呀?”


    陆嘉林愣了下,大概是不明白苏北怎么突然把话题扯到小舅身上的。他说:“没说,八成不会太早。”说完摇摇头,“你说你怎么老想着他啊,我小舅这个人又闷又无聊的,话都不乐意说。唉,不过说起来,他对你倒是好的很。”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对了,那天你生日,小舅不是不在家吗?他说买了礼物,忘记给你了,在他车里,让我拿给你,等回去吧!”


    苏北那天生日的时候,家里一个人都没有,父母没有给她过生日的习惯,成人礼也没有过多的表示,两个天生就不浪漫不重形式的人,自然也没有惊喜给苏北。


    那天陈雅婷自己做了蛋糕,梁静下厨,陆嘉林叫了点儿外菜,几个人过了一个没什么惊喜可言的生日。


    那天苏北一直看着手机,想着小叔会不会记得她生日呢?可等啊等的,一整天都没等到,又失望又难过,可还是安慰自己,小叔那么忙,怎么可能什么事都记得那么清楚。


    这会儿知道他给她准备了礼物,心里又生出些希望。


    “是什么啊?”她面上淡定地问着,心里却波涛汹涌。


    陆嘉林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你也别太期待,他这个人真的,没什么浪漫细胞,我长这么大,每年生日都是包红包给我,毫无新意。”


    因为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礼物,苏北就期盼着,迫不及待想回家去,可陆嘉林他们玩了桌球,玩纸牌,打完纸牌叫外卖,吃完东西又说去溜冰消食。


    呜呼哀哉。好不容易挨到回家,到门口苏北就提醒陆嘉林,“我的礼物。”


    陆嘉林哎呀了声,“都叫你别期待了,你这么热切,我真怕你失望啊!”


    他不是迟钝的人,顿了片刻忽然说:“妹妹,你不该是喜欢我小舅吧?”从小到大,喜欢小舅的人,夸张点儿说,估计能从长城头排到长城尾了,全天下的女人好像都是肤浅的看脸下菜的,仅剩的那几个不看脸的,也会被小舅的才华折服,所以好像小舅属于通吃那一类男人。


    苏北好像被噎住了似的,被这夜风吹得直咳嗽,却没有反驳。


    陆嘉林本就是随口一问,看她反应这么大,顿时惊呆,“还真的?”


    后来,苏北轻“嗯”了一声。


    是的,喜欢他,特别喜欢,觉得今生再也不会有第二次的那种喜欢。


    陆嘉林好半晌没说话,苏北以为他不忍心打击她,自嘲了句,“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自量力?”


    陆嘉林其实只是在思考一个问题,闻言摇了摇头,啧啧两声,“我好像终于知道我那天为什么突然被我小舅赶回来了。”


    啧,感情他是个炮灰啊!


    苏北“嗯?”了一声。


    陆嘉林忽然笑了,作为一个炮灰,他决定发挥余热,郑重其事地看着苏北,“你表白了吗?”


    苏北觉得挺不好意思开口,但还是点了点头。


    “在古镇的时候?”


    “嗯。”


    联想到从古镇回来小舅那反常的表现,他更加确定了一个问题。小舅他也——春、心、荡、漾了。


    只是大概,苏北还当局者迷。


    “他接受了,还是拒绝了?”


    “他……没有明说。”


    陆嘉林就知道,于是拉着苏北说:“其实我觉得吧,我小叔是个闷骚,我教你个独门秘诀,保管治他。”


    苏北狐疑地看着他,觉得他语气特别像个大忽悠,可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什么?”


    “冷落他,对,相信我,狠狠冷落他就对了。”


    苏北:“……”这是什么馊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  嘉林哥哥要报仇了:


    歪,小舅……我最近很烦恼,你给我出个主意吧!就是苏北啊,她好像情绪很差,以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大概失恋了……也不知道哪个混蛋,连这么可爱的妹子都要伤害。……不过还好,她说她已经放下了,我打算追她,安慰她受伤的心灵,小舅你觉得怎么样?


    感觉今天还挺肥。我去发上章的红包~


    第二十二章


    22.


    苏北后来见到了那个礼物, 一只雪白的巨大的兔子玩偶,抱着一根胡萝卜, 两只耳朵特别长,毛茸茸一大只。


    装在一只特制的手提箱里, 安安稳稳放在他车的后备箱。苏北抱着上楼,到了房间才小心拆开了,陆嘉林发微信给她, “我猜是玩偶对不对?”


    苏北“嗯”了声, 发图片给他看-


    兔子,可爱吗?-


    可爱,倒是很适合你。


    哪里适合了,苏北偌大的房间, 竟没有地方可以摆它, 长这么大,苏北第一次收到毛绒玩具。这么……少女心……的东西。


    最后转了半天,苏北选择把她放在床头, 让它坐在那里,端端正正地卖着萌。


    一想到严肃冷酷的小叔在玩偶店里挑礼物, 最后抱了一只兔子去收银台,那颗心就忍不住荡漾,唇角的笑,如何也收不住。


    苏北仔细拍了一张照片,想着给他发过去,告诉他礼物已经收到了, 她很喜欢。可最后犹豫了好久,还是没有发送,最后那张图片发在了朋友圈。


    配上字:谢谢。


    还有她一只手出镜,比了个“521”的手势,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懂。


    又或许,他都不会去看。


    苏北删删减减很多次,最后只发了这么两个字。她原本想说得更多,可总觉得说出来矫情,也怕他如果没别的意思,话太多了,万一让他看见了,会觉得尴尬。


    最后苏北把自己的脸埋在兔子肚子上,哀哀地叹气。


    没救了,没救了。


    发个朋友圈也能纠结这么多。


    陆嘉林很快评论了句:下次哥给你买个更大的,让你抱着睡,跟哥一样温暖。


    苏北觉得一阵恶寒,回了他一个黑乎乎烧焦脸的表情。


    陈雅婷和梁静在下面诶呦喂地调侃陆嘉林,问他要不要脸。


    那天苏北生日的时候,陈雅婷和梁静是加过陆嘉林微信的,也不知道陆嘉林这是什么本事,跟谁都能混到一块儿去。倒是个真真切切自来熟的性子。


    梁静说:“我知道这牌子,时代广场那边的一家原创玩偶店,叫做筑梦屋,哇,上次看中一只小丑鱼,竟然要四位数,我的天,吓得我揣紧了我的钱包。”


    筑梦屋,苏北默默记下了。


    “我怎么觉得,你小叔是把你当闺女养呢?”陈雅婷啧啧两声,“我收回我的话,这特么怎么能没戏呢,这上上下下都是戏啊!”


    苏北一一看过去,静默地笑着。她没有回复,直接敲了小群过去消息,怕回了评小叔看见尴尬。庆幸微信有个非好友不能查看对方回复的功能,不然要他看见,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可是她不知道,家对面可是住着一个“通敌”的内贼,转头就觉得贼好玩儿地把陈雅婷和梁静的评论给小舅看-


    [图片][图片]小舅,你每年发给我的红包加起来还没有一只兔子贵,我不管,我受伤了。


    陆崇南大约在忙,没回复,他兀自自言自语着-


    唉,怎么越来越觉得这丫头可爱-


    小舅你说,我是不是恋爱了?-


    肯定是的-


    我看见她啊,心就砰砰地跳-


    不管了,我要追她,俗话说啊,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这简直天时地利人和占全了,追不上都没天理。你看,连她闺蜜都说你待苏北像闺女,陆爸爸,你帮我去刷个好感呗?-


    小舅,给个主意呗,你说写情书会不会很没新意?算了,不能搞,我这字太飘逸,吓着她怎么办-


    听说她最近失恋呢,好像表白被拒绝了,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给我机会?-


    小舅~~~~~~~~~你去哪个窑子逛了,怎么还不回消息。


    那边陆崇南正是中午,约了朋友吃饭,因为是重要的合作人,他看到消息是陆嘉林发来的,便没有理会,任他在那边自言自语。


    吃完饭,和人一起出餐厅的时候,他才漫不经心地翻出来,指尖轻滑着屏幕,一一去看。


    只片刻,目光便凝了起来。


    然后去翻朋友圈,果然看见一个小时前苏北的动态。


    很简单的一张图,很简单的两个字。


    他心蓦地被攥紧,仿佛隔着茫茫一个大洋,能看见小姑娘窝在床上拍照片发动态的神情,一定是皱着眉,反反复复敲打,最后才犹豫着写下两个字。


    她向来这样,太敏感,所以总是思考很多,内心波涛汹涌,落在面上,却是轻飘飘一句。


    他盯着瞧了很久,因为只有陆嘉林一个共同好友,所以他只能看见陆嘉林的回复:下次哥给你买个更大的,让你抱着睡,跟哥一样温暖。


    下面是苏北的回复,一个黑乎乎烧焦脸的表情。


    身边人看他突然出神,忍不住问,“Lu?”


    他回过神,微微点头,把手机塞进口袋,沉声说:“没事。”


    只是眉头,却不经意地蹙着。


    回酒店的时候是助理开车,他喝了点红酒,后劲上来,有些头晕,于是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


    脑子里却是陆嘉林的话,一字一句,魔音灌耳。


    他向来聒噪,做事又三分钟热度,说过的屁话太多,他都懒得听。


    可这次,却让他觉得异常烦躁。


    过了会儿,他忽然睁眼,开口说,“帮我订回去的机票。”


    车里过分地安静,助理听见声音的时候,反应了片刻才知道是老板在讲话,于是应着,“是,老板。我早说了,这边的事不大,根本不需要您费心跑过来。”


    他微微垂眸,低声说:“事无大小,刚好我也闲着。”也不知在向对方解释,还是向自己解释。


    助理听了听,觉得这真不像是他们老板说的话,若是以前,他铁定是说:“这么屁大点儿事都要我出面,都是吃干饭的吗?”


    老板啊,最近脾气出奇的好,也不骂人了,也不拍桌子了,没事就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扮演出神美男子,还叫人怪不习惯的。


    陆嘉林睡一觉醒了,发现小舅还没回他,于是不要脸地又去刷存在感,蔫坏蔫坏地笑着-


    小舅,你还没从窑子逛回来?好啊你,一出门就放飞自我了是不是?你们这些腐朽的资本家-


    连你外甥的终身大事都不管了是不是?-


    我昨晚梦见苏北了,她冲我笑了,笑得我都不舍得醒过来了,嗷嗷嗷,我真的太喜欢她了。


    陆崇南那边是晚上,陆嘉林料定他还没睡,这会儿应该也没事,于是锲而不舍地骚扰着他。


    果然,不到一刻钟,陆崇南就不堪其扰,回了视频过来。


    “你认真的?”陆崇南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没来得及擦,眼神隔着屏幕射过来,仿佛都带着冰冻效果。


    陆嘉林装作没看见,揪着心口说:“可不是嘛!你听听我这心跳,都快山崩海啸了哇!”


    这鬼斧神工的成语水平可谓是相当的辣耳朵,陆崇南却连嘲笑他都没力气,只垂了眼说:“别去招惹她。”


    陆嘉林挑了眉,无辜发问:“为什么?”


    “扼杀在萌芽,免得你受伤害。”


    “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受伤害啊,万一我俩成了呢?到时候亲上加亲,多好啊,反正我妈那么喜欢她,你也喜欢她,带回来做陆家的媳妇儿,岂不完美?”


    “就算是陆家的媳妇儿,也不是你媳妇儿。”


    “不是我媳妇儿,难道是你媳妇儿啊?”陆嘉林入戏太深,接着就反驳。


    “嗯。”


    陆崇南冷声吐完这一个字,便掐断了视频。


    陆嘉林原地品味了一会儿,骂了声:“卧槽!”


    这真特么有戏了。


    他早有准备,特意录了屏,兴冲冲把这段视频转给苏北-


    哥这演技,简直是影帝级的,世界欠我一个小金人啊!拿走,不谢,妹你好好品味一下我小舅的话,别太激动。记着哥教你的独门秘诀,能不能拿到主动权,就看你表现了。


    苏北也刚睡醒,看了好几遍,反反复复停在小叔那句话上,“就算是陆家的媳妇儿,也不是你媳妇儿。”“不是我媳妇儿,难道是你媳妇儿啊?”“嗯。”


    他两句对话太快太严肃,苏北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反反复复听,最后趴在兔子身上,“嗷”了一声,然后在床上打滚,滚了好几趟,才觉得自己能稍稍平静下来。


    她咬自己的手,疼得眼泪汪汪。


    这不是梦,可为什么没有一点儿真实的感觉?


    苏北强忍着才没有打电话过去直接向他确认,没想到他却先打了视频过来。


    苏北把床滚得一片狼藉,衣衫不整,头发乱糟糟,看见视频下意识点了接听,可下一秒才觉得自己形象堪忧,坐直了身子,偏了偏镜头,快速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他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低声笑了起来。


    苏北去看他的脸,看得一阵恍惚,忍不住叫了他一声,“小叔……”


    他抬头看她,“嗯?”


    简单一个字,刮在心口,细微的痒。


    “想好了吗?”他问她,“那天在酒店,我跟你说的。”


    “什么?”苏北不明所以。


    他轻声叹气,“就知道你没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这效率略低,码字码到现在……


    前途一片光明啊有木有?我去发上章的红包~


    第二十三章


    23.


    苏北努力回想着, 那天晚上他说了什么?他说:我希望,你能仔细想想清楚, 苏北,我今年二十八岁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北那时候点了头, 其实只是大脑短路,下意识附和他。


    可其实她根本没有余力去思考,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后来冷静下来仔细想了, 除了隐隐的拒绝, 她想不出别的。


    苏北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或许是刚刚看了视频,心里有了点儿底气,她终于敢开口, “我知道, 你嫌弃我年纪小,可我知道什么是爱……我分得清。”她顿了顿,凑近屏幕, 轻声开口,那语气认真而郑重, “小叔,我爱你。”


    我为你心潮起波澜,为你患得患失,为你辗转反侧,为你彻夜不眠,如果这都不叫爱, 那么算什么?


    她语气很淡,就好像微风拂过湖面,透着点漫不经心,却没一分不是认真的。


    陆崇南顿时失了言语,隔着一个屏幕看她,她穿着睡衣,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件吊带睡裙,露出锁骨到脖颈大片的肌肤,那肌肤是雪白的、柔嫩的,他似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仿佛杏仁的味道,像在酒店的那一晚。


    或许是沐浴露的味道,又或者是洗发水的味道,抑或者,是润肤乳的味道,他分不清,只觉得那一点若有似无的味道像是催情的药,撩拨着每一根神经,挑战他为数不多的耐力。


    尤其后来,吻到情动时,她仰头一副任需索的样子,有那么一刻想要不管不顾,可他做不到。


    终究还是觉得,她太小了。


    怕她后悔,怕她受伤。


    这会儿看,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嘻嘻笑着的小姑娘,是个已经成年的女孩,眉目含情,眼波流转,红唇微启,一张一合地开口说着话。


    我爱你,说出来不过三个字,轻飘飘一句,却重若千钧。


    沉沉压在胸口。


    他不自觉吞了口唾沫,去看她,胸口那处,情绪起起伏伏,很多话涌上来,又褪下去,最后他只说:“楠楠,你若考虑好了,我们交往试试?”


    苏北觉得自己听错了,他声音太轻,轻得近乎低喃,她只好凑近了他,摆出一副要仔细再听一遍的架势,他低声笑着,也凑得更近些,“等我回来。”


    离得近,像在耳语,他嗓音真好听,苏北心口又在跳,这次却笑了,“好。”


    他要她明白什么?到最后苏北也没来得及问,只觉得每一根神经都在躁动,想呼喊,想尖叫,可大清早,她什么也不敢,只咧着嘴,拿兔子捂住脑袋,闷声笑着。


    她在床上滚来滚去,滚得没有一丝力气了,然后才安生了,大刺刺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然后又咬了自己一口,疼得眼泪汪汪,脸上却满是笑意。


    苏北激动了,不淡定了,好像世界一下子变明亮了,又好像一下子变梦幻了。


    不真实,太不真实了。


    小叔他……真的真的答应了?


    这是假的吧?是假的吧?


    不,是真的。


    哇,竟然是真的。


    不行了,太激动,苏北换了运动衣,出去晨跑,在寂静的早晨发了疯似的在路上狂奔,大汗淋漓,气喘吁吁,那股激动劲儿,还是缓不过来。


    她从臂包里摸出手机,蹲在大马路上给他打电话,他刚接起来,她就迫不及待叫了声:“小叔?”


    他“嗯”了声,在深夜睁着困顿的眼,温声问她,“怎么了?”


    她摇摇头,想起他看不见,又轻声说了声,“没,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没有真实感,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


    好像是一场梦,梦醒来,他就会不见了。


    想确认一下,再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


    他沉声笑着,像在调侃她的孩子气,苏北脸发红,没话找话地说:“对了,礼物收到了,我很喜欢,谢谢小叔。”


    他“嗯”了一声,“我知道。”


    苏北想起自己发在朋友圈的动态,也不知他看见了没有。


    应该是……看见了吧?


    苏北蹲在地上,手指一下一下地扯着路边的野草茎,太阳温吞吞爬出来,照在脸上,额头渗出汗珠,手心更是一片湿。


    紧张,太紧张了。


    后来,苏北匆匆抛下一句,“小叔,我真的,好喜欢你。”便不好意思地掐断了,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忍不住又笑了。


    这一刻,好像连烈日当空都变得可爱起来。


    回去的时候忽然又想起来,他那边……好像是深夜来着?


    顿时又是懊悔,咬着手指,恨不得让自己蠢死算了,肯定是,打扰到他休息了。


    ……


    苏北这天一直在笑,眉眼总是弯着。


    去陈雅婷打工的蛋糕店里的时候,陈雅婷不时看她一眼,最后甚至摸了她的额头,“你没事吧?”


    苏北趁她不忙的时候,悄悄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我和小叔……在一起了。”


    陈雅婷一边把烤好的饼干装在盒子里,一边儿漫不经心地“嗯”了声,隔了好一会儿才一脸被雷劈的表情,“你刚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没有,你没听错。”


    陈雅婷捏了捏自己的脸,“我天……”


    苏北看她震惊到原地转圈圈的样子,心想自己早晨还算是淡定的,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糖,塞给陈雅婷,“请你吃糖。”


    “你又表白了?”


    “没……不算吧!”


    “所以他提出来的?”


    苏北“嗯”了一声,无比确定,“是他提出来的。”


    陈雅婷剥了一颗奶糖咬在嘴里,隔了好久才慢慢把这消息消化了,喃喃说:“我再也不乱出主意了,真的,姐从来没见过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霸总,话说他不会觊觎你很久了吧?不然怎么这么急着宣誓主权。”


    觊觎……她?


    苏北不敢想,但总归不会讨厌便是了。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说实话,她到现在还是懵的。


    那股飘在半空的不真实感,直到看见他的那一刻才蓦然消散。


    那是晚上的时候,苏北白天一整天都陪着陈雅婷,婷婷她舅妈生小baby,舅舅一直在照顾舅妈,店里缺人手,所以才会叫陈雅婷过去帮忙的。


    苏北在家里没事,就过去帮陈雅婷的忙,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就是过去陪着说说话解闷儿。其实她自己在家也挺无聊的,不是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就是跑去敏姨家跟陆嘉林打游戏,她现在游戏水平突飞猛进,有时候连陆嘉林都啧啧赞叹,称学霸的脑子就是和常人不一样。但老玩游戏也挺累的。


    晚上九点下班,苏北就待到九点,舅舅开车送陈雅婷和苏北回家,先送了苏北,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来,苏北躬身说再见,陈雅婷在里面朝她挥手,“阿北再见!”


    “婷婷再见,舅舅再见!”


    苏北爬楼梯,一边琢磨着明天去逛街的事,一边儿盘算着小叔回来了要不要给他一个惊喜,见面她该说什么?怎么相处,越想越觉得忐忑,仿佛初次见面。


    脑子里正模拟着,抬头就看见楼梯拐角处的他,他靠在那里,低着头在看手机,不,这会儿在看她,眉眼含着笑意,微微偏着头,目光笼在她身上。那张脸,苏北看一万遍都会有一万遍的心跳加速。


    “小叔……”她声音太飘了,真的太飘了。


    整个人都飘着,她忍不住搓了搓脸,给自己找一点真实感。


    他把手机塞进口袋,走过来两步,“陆嘉林说你晚上大概九点十分左右到家,我就想着出来碰碰运气。”


    想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打个电话不就好了?为什么要在外面等……


    苏北仰着头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他走得近了,离她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俯身说着话,“下午三点钟到的机场。”


    三点钟,天呐,回来都六个小时了,苏北莫名生出些幽怨,“你怎么不告诉我啊!”说不定她就能早一点儿看见他了。


    离得太近,她紧张,连声音都放得特别轻。


    陆崇南揪着她手,轻轻握了下,低头,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说:“不想表现的太急切,怕把你吓跑。”


    楼道的感应灯早灭了,两个人细微的交谈声并没能唤醒它,黑暗中,苏北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仿佛在笑,浑身散发的荷尔蒙强烈地笼在她身上,苏北呼吸一口仿佛都能呼吸到暧昧的气味,觉得再这样下去她都要烧着了。


    可也不舍得破坏这氛围,待在他身边,每一秒都是珍贵的。


    “我还怕,你跑了呢!”苏北突然幽怨地说了句。


    他轻咳了声,感应灯亮起来,他的脸变得清晰,苏北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的笑,他说:“我?你在这里,我没处跑。”


    作者有话要说:  文短,全文下来也就十几二十万字,纯撒糖,每天来磕点儿糖多好,求不养肥~


    过两天我可能闲,会多更,所以完结指日可待。


    我去发上章红包,么~


    ↓↓↓推荐一下我刚挖的预收坑,求仙女宠爱,这篇完结会更~不会做传送门,专栏最上面第一篇就是哦~


    文名:《灯火夜未眠[娱乐圈]》


    简介:抠脚死宅女编剧×五讲四美真男神


    作为一个不甚出名的十八线小编剧,明玥有大把时间挥霍,比如去网上写段子赚点儿外快什么的。


    偶尔也磋磨点儿小言情,写些亲亲抱抱嘿嘿嘿的限制级剧情。


    不用看投资方的脸色,放飞自我得很欢快。


    后来。


    周政烁捏着她的作品一字一句地念给她听:“灯暗着,他从后面慢慢贴上来,咬着她的耳朵叫宝贝儿……”


    明玥风中凌乱,当场石化在地。


    就见他摸了把鼻尖,偏头认真地问:“你喜欢……这样?”


    明玥:“……”


    第二十四章


    24.


    这些天, 过得像梦一样,梦里陆崇南带她去吃饭看电影, 偶尔也带她去公司,她依旧是从前那个小跟班。


    但毕竟, 是不一样了。


    至少,以往他不会把她抵在楼道里亲。


    又是晚上,两个人去看了一部老片子。


    苏北以前也去看电影, 小时候跟哥哥。哥哥这个人大大咧咧, 没什么情调,最爱的就是科幻片,动作片之类的,每次有新片上映, 都要第一时间去看。


    那时候盛世花园小区过两条街就有一个电影院, 离他学校近,每次去都能看见不少熟人,哥哥觉得一个人去看电影多少有些难为情, 就老是哄苏北一起去。


    他没交女朋友之前,苏北没少跟着去, 那时候苏北还小,约莫上小学的年纪,对那些实在不感兴趣,但又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于是就跟着,苏栎惯常买一大桶爆米花塞她怀里, “吃不完不许嚷着走,听见没?”明明是有求于人,还恶狠狠地威胁她。


    苏北懒得和他计较,就抱着一颗一颗吃啊,吃到不想吃,就歪着头睡觉,睡醒来看两眼,有时候倒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苏北虽然不是很喜欢哥哥看的电影,但还是很喜欢电影院的,灯光暗下来,只有屏幕的光在闪烁,身边的人互相看不清,在两个小时的电影里沉浸或者走神,就像在另一个世界走了一趟,那感觉还是很好的。


    后来哥哥谈恋爱了,也开始看别的片子了,但是他每次都带着女朋友去,苏北就没再和他一起去看过电影。


    苏北那时候就老是问苏栎,“为什么你这么热衷和女朋友去看电影啊?”


    他说:“你不觉得黑漆漆的地方,很容易培养奸|情吗?”


    苏北就“咦”一声,骂一句,“变态啊你!”


    他得意晃着脑袋,“小孩子家家的,你不懂。”


    上中学之后,苏北就不常去电影院了,没人带她去,她也不喜欢一个人去。


    倒是高三那样紧张的时候,和陈雅婷梁静一块儿去看过电影,新上映的爱情片,满屏都是高颜值的鲜肉和小花,看着还是很养眼的。


    虽然零班都是些学习好的学生,但架不住全天下少女都有少女心的时候,梁静那时候特别迷一个男明星,在电影院里一脸花痴,又哭又笑,陈雅婷一脸看透红尘的师太样子,对她这行为表示了由衷的鄙视,苏北还好,只疑惑说:“为什么会喜欢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人?”


    梁静捧着一颗粉红少女心两眼放光地说:“他不是我喜欢的人,是我的信仰。”


    为了他,梁静还报考了新闻系,说毕业了要当记者,说不定以后就能见到他了。


    也不知这奇怪的理论是从哪里听来的。


    有时候甚至痛心疾首地表示为什么自己没走艺术生的路,说不定就能考个电影学院,当他小师妹了。


    苏北对她这凶猛的失智一般的想法表示不能理解,估计她爹妈听见也要气死。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燕大新闻系分数线特别高,最后几个月梁静头悬梁锥刺股,终于还是考上了,第一个志愿第一个专业,比录取线高了十三分。


    而苏北是保送到燕大计算机系的,陈雅婷没什么喜欢的专业,她习惯跟着江坤的脚步,可是突然,江坤原地不动了,她就不知道脚步往哪迈了,最后和苏北一样选了计算机。苏北是保送上去的,没参加高考,据说今年数学特别变态,但是陈雅婷考了143分。


    “有一半是他的功劳,我以前最讨厌数学。”分数出来的时候,陈雅婷笑着说。苏北从那笑中读出了几分苦涩的意味,小心翼翼问了句,“人找到了吗?”


    陈雅婷摇摇头,“不知道,他爸搬走了,他妈早就改嫁了,我往哪儿打听消息去。”


    苏北点点头,有点儿心疼陈雅婷,以前总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了一个人这样要死要活,可真正爱了,就觉得做什么好像都不奇怪了。


    如果要是小叔突然不见了,她大概是会疯的。


    无数前辈证实,时间的强大能抹平一切,再重要的人到最后都会变成过往云烟消散,但是身处漩涡的人依旧会迷失在那漩涡一般的过往里,找不到通往未来的路。


    哦,扯远了,刚刚在说电影来着。


    燕北市的茗山大街,新开了一家时光影院,三楼有几个小影厅,每天晚上八点会播一些老片,称为怀旧专场,今晚播的是一部很老的恐怖喜剧。


    陆崇南带苏北去附近吃饭,吃完饭出来随便逛着遛食,然后就顺便进去坐了坐。


    厅很小,摆了三排的高背沙发座,座位与座位之间几乎隔得严实,像是小隔间,座位很宽,两个人能一起坐进去,但稍微有些挤,所以两个人挨得很近。


    陆崇南今天去上班了,还穿着西装,他脱了外套,苏北帮忙抱着,坐在他身边,两个人几乎腿挨着腿。苏北穿着裙子,他穿着长裤,空调开着,苏北只觉得冷,就忍不住往他身边凑,他似乎发现了,很自然揽住了她的肩,苏北就整个靠在了他怀里。


    苏北脑子里一直在想苏栎的“高论”,黑漆漆的电影院,的确适合发展点儿奸|情啊!


    陆崇南买了爆米花和可乐给她,苏北抱着,但刚吃过饭,实在也吃不下,只偶尔往嘴里填两颗,缓解一下紧张的神经。


    片子很经典,搞笑的地方很搞笑,可恐怖的地方也是真恐怖。


    后来,屏幕彻底暗下来,然后突然又亮了,哐哐哐,镜头三级跳,一步一步拉近,然后死人的眼睛,突然睁开了,画面里有尖叫声,隔壁的座位上也传来尖叫声,苏北胆子小,强装的镇定也土崩瓦解了,虽然没有像隔壁小姐姐一样喊得惊天动地,但还是死死地把脸埋进他怀里,再也不抬头了。


    陆崇南觉得好笑,低声哄她,“乖,不怕!”


    都是伪科学,苏北安慰自己,可也架不住神经异常绷紧,这能自己控制得了吗?


    苏北扯着他的袖子,怂得不要命地说,“要不我们回去吧?”


    他哪能错过这机会啊,只觉得她这样子又好笑又好玩,于是拍了拍她的背,一本正经说,“免费场,我们白白占了一张票,中途出去,也太辜负影院的心意。”


    好像也是,于是苏北点了头,“那我趴一会儿,完了你叫我。”


    耳朵里还是那音效,恐怖兮兮的,苏北越发不敢睁眼,趴在他怀里努力屏蔽外界,只觉得这电影怎么这么长,最后竟然不知不觉睡着了,再醒来还是是被隔壁小姐姐的尖叫声惊醒的,整个人一激灵,却失手打翻了小桌子上的可乐,满满一杯,苏北一口没喝,全撒两个人身上了,苏北低声“啊”了声,只觉得自己闯了祸,忙掏出纸巾给他擦,胳膊上、腿上,苏北拿纸去压。


    她手压在大腿根的位置,为了能擦干净,还使劲压了两下,然后停了两秒才觉得不大对劲,脸腾地红了,像是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又急忙松了手。


    他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低声笑了,也没说什么,没管自己,只拿了纸巾给她擦,她身上没多少,只胳膊上一点,他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擦着。


    苏北呼吸越来越不稳,强装着镇定,“我没事,你自己……擦一下吧!”苏北觉得自己脸发烫,手也发烫,再不敢动他。


    他弯着唇,抬头撩了她一眼,缓慢说:“害羞?”


    苏北她,彻底烧着了。


    一直到回家,她脸上的云霞都没褪,只觉得整个人仿佛被架在火上烤,里面外面,全都熟透了。


    他却似乎心情颇好的样子,脸上始终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也不知道在笑什么,苏北隐隐约约觉得他在笑话她,愤愤然,上楼的时候爬的飞快,只想快些回家去,好缓解这该死的说不上来是害羞还是什么的闹心情绪。


    可奈何他腿长,到最后也没能摆脱掉他,刚一到三楼拐角就被他捞了过去,反身将她抵在墙上。


    然后低头,熟练地吻上去。


    呼吸渐渐紊乱,身体发软,她抱着他的腰,只怕自己站不住就太丢人了。


    他终于对电影院的事发表了评价,说:“没什么,多几次,就习惯了。”


    多几次……


    就习惯了……


    苏北飘着回去,琢磨了一下他说的话,又躺床上打滚去了。还……还要多几次?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觉得邪恶地想得多了。


    后来说这么一件乌龙事的时候,陈雅婷还笑话她,“天呐,我的小姑娘,你这也太纯情了,我家上初中的小妹都比你奔放。”


    梁静也附和着点头,“可怜你家小叔啊,一把年纪了也不知要吃素吃到什么时候。”


    看这架势,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陈雅婷委婉问她,“你家小叔……就没有表现出点儿……需求?”


    需求……


    苏北吞了唾沫,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只说:“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可话虽这样说,苏北却记心里了,毕竟小叔二十八岁,正值精力旺盛的时候,有需求也很正常吧?


    如果,如果真到那一步,苏北觉得,自己是不会拒绝的。


    大概因为琢磨得太频繁,苏北晚上做梦还梦到过两个人那什么什么,白天看见他的时候,脑子自动回放,差点自燃当场。


    他凑过来摸她额头,“不舒服?”


    苏北只能面不改色地握住他的手,摇头,“没,好得很,就是有点儿热。”


    他提醒她,“楠楠,今天22°,大风降温。”


    “哦。”


    求不拆穿好吗?


    第二十五章


    25.


    九月一号那天, 苏北去报道。


    这么重要的时候,爸妈总算还表现出了一点重视, 一起请了假,送她和她的行李去学校。


    燕大在郊区大学城里, 离市区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开车过去,隔了两条街就能感受到人山人海, 几个学校差不多都是这个点儿开学, 所以相当热闹。


    沿街都是卖生活品的小摊,大二大三甚至大四的学姐学长站在摊位前,高声呼喊着:“童叟无欺啦!”“买棉被送枕头。”“开学两折,全场两折, 错过等一年啊!”


    高声喧哗中, 充斥着浓浓的近乎忽悠的热闹味道。


    苏北爸爸开车,妈妈坐在副驾驶,两个人闲


    聊着, 谈论大学城这边的变化。


    苏北一个人坐在后面,低着头和小叔聊着天。


    他似乎在忙, 回消息并不及时,苏北有空还往窗外探头看两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来自大学的新鲜空气,感觉像是一脚踏进了自由国。


    据说大一课很少,那她有空的时候岂不是可以随时去找他?


    再低头的时候,就看见小叔回她-


    防火防盗防师兄, 有事打电话给我,注意安全。


    来自小叔的殷殷叮嘱,苏北噗嗤一声笑了,手指翻动,回他——-


    放心,师兄们看不上有夫之妇,我长得还是很安全的-


    毕竟没有什么李小姐半夜敲我房门,也不招桃花。


    陆崇南回了个六个点,表达无语之情-


    还没完了是不是?


    苏北纵然很想再调侃他两句,奈何有贼心,没狗胆,于是放弃了。


    只是还是忍不住回想起前几天的事,自己偷着乐。


    大概是一周前,那是苏北和陆崇南暑假最后一次见面,苏北老琢磨着一些不可描述的事,于是那些天总躲着他,陆崇南约了她几次她都借口推掉了,尤其是晚上的时候,打死不出去。


    拒绝得多了,小叔语气也沉了,“反悔了,嗯?”


    苏北很少见他沉着声音跟她说话,于是吓得都不敢吭声了,只小心翼翼问了句,“什么?”


    他自嘲地笑了笑,“没什么。”


    然后挂了电话。


    苏北就觉得心里跟堵了一块石头似的,总觉得不是滋味。


    可那会儿脑子不好使,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琢磨出来哪里出问题了,越琢磨越难受,决定打电话回去问问清楚,可电话拨了好几次,都是他那个小助理在接,公事公办地说:“抱歉苏姑娘,老板在开会。”


    哪那么多会要开,可他这样说,苏北也不好质疑,只说:“那,你让他开完会给我回个电话。”


    助理满口应着,可苏北等了两个小时也没接到电话,一颗心七上八下,总觉得他生气了,可又不知道他生什么气。


    以往都是他哄她,好像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可苏北也没忘记过,他本不是好性子的人。


    对她耐心用尽了吗?


    陈雅婷总说:“交往一段时间,就会明白对方都是普通人,会有一大堆的毛病,如果能接受对方的毛病呢,恭喜你们,能做对儿恋人,不能接受了,趁早好聚好散,否则到最后要么就是互相磨合出默契——这是好结果,要么就是矛盾不断激化,越来越糟糕,最后互相变仇人。”


    苏北并不想和小叔积累什么矛盾,她想和他走得更远,更远。


    远到结婚生子,远到白发苍苍,远到岁月迟暮,时光尽头。


    于是苏北很慌,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


    临中午的时候,苏北求母亲多做了份午餐,她装进食盒,跟小助理说,“开完会先不要让他去吃饭,我一会儿过去。”


    助理应下了,看着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办公的老板,感觉莫名其妙,明明没开会,为什么要撒谎?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老板和小姑娘交往的人,起初只是惊讶,看老板的眼光都变了,没想到向来稳重的老板,在感情上这么草率,当然,也有说的难听的,只说老板心血来潮,想玩儿玩儿。


    后来风言风语,传得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老板交了个小女朋友,才十八岁。


    “诶呀,我们这些社会爬的老油条了,哪里还有什么浪漫情怀,找对象哪个不是挑挑捡捡,家世、背景、性情什么什么的,一条一条比着挑,老板什么身份,什么才干,他再与世无争,也不至于找个大学生处对象吧,疯了吗?”


    “你看老板前女友,人长得多标致,还是大律师,据说家境也好,如今想吃回头草,老板都不要,会要一个大学生?”


    那人下结论,“所以啊,肯定是玩玩,哪能认真啊!”


    可助理总觉得,玩弄小姑娘的感情,忒不地道,原本还不大相信,可现在看看,怎么看怎么觉得对面坐着一个混账。


    衣冠禽兽!


    小助理兀自在心里骂着,平常那些恭敬崇拜之情,早扔到地沟里去了,只恨不得把人拖黑巷子里打一顿。


    可谁让人家是老板,掌管能不能给他发工资以及发多少的大权,于是即便肚里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还是温声说:“老板,苏姑娘说让您先别吃饭,她待会儿要过来。”


    老板大爷样儿抬了下头,撩着眼皮看了他一眼,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面色不太好地“嗯”了一声,然后把头又低下了,继续签着文件。


    落在小助理眼里啊,那就是妥妥的负心汉对单纯小姑娘的不耐和嫌弃的表情,于是愤愤然在心里又骂了老板一百遍,紧接着又提醒,“老板,晚上有宴会,要苏姑娘陪着去吗?”


    老板又拧了眉,一脸不悦的表情,“这种场合,要她去做什么?”


    看看,看看,这简直不要太混蛋。


    助理默默为小姑娘掬了一把泪,唉,所托非人,所托非人,怎么就找了这么一个斯文败类的无情资本家啊!


    交往怎么说也有小半月了,却几乎不带小姑娘露面,这金屋藏娇的手法,怎么看都是养小情人不打算长久的做派。


    败类,斯文败类!


    小助理心底愤愤,出门看着什么都不顺眼,一遍一遍打电话给前台,问:“苏姑娘到了吗?到了通知一声。”只盼苏姑娘到了之后,他先下去提点一二,委婉透露一下,就算自己日行一善了。


    前台揣摩了一会儿,以往苏姑娘都是自由来去,她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从没人拦着,今天怎么还特意打电话来问?


    最后兀自下了结论——老板不想见女朋友!


    瞧瞧,才几天,就腻了吧?


    苏北是老板女朋友这事,虽然没正式公开过,可自从老板从国外出差回来,带苏北过来公司,俩人之间就明显不一样了。


    有一次还有人撞见老板和小姑娘在天台上亲。


    呈元科技占了上面三层,直通天台,为了物尽其用,天台摆了铁艺桌椅,放了盆栽,不忙的时候,都可以上去坐坐,一些员工中午不回去吃饭,吃自己带的便当,想躲个清净,也会上去。


    那天刚下过雨,也不是休息的时候,按说那时候是不会有人去天台的,到处湿漉漉的,也没处可坐,可策划部的小王把戒指丢了,四处找找不到,想起自己在天台溜达过一圈,就顾不得上班不上班了,趁着部长不注意,偷偷溜到天台去找戒指。


    该死的,也不知道谁把门锁了,小王回去又拿了备用钥匙,然后才好不容易进去了。


    可刚上去台阶,冒出一个头,就看见高大的盆栽树后,自家老板正把小姑娘压在椅背上亲,两人身下是老板的西装,垫在身下坐着。


    老板只穿了一件白衬衣,捧着小姑娘脸亲的样子霸道而专情,浑身上下蓬勃的荷尔蒙简直要熏瞎已婚少妇小王的眼睛。


    过了会儿,小姑娘微微挣扎了下,嘤咛着说:“喘不过气啦。”


    老板一脸嫌弃地低声训了句,“怎么还学不会换气?”


    小姑娘嘟囔了句什么,老板低声笑了。


    小王入职两年,从没见过老板笑得那么大地回春过。


    下一秒,小王也顾不得去找戒指了,红着脸,悄悄把通往天台的门关了,退了回去。


    刚回到岗位上,就憋不住,绘声绘色地把阳台上的场景描述了。


    “没想到,老板也有热情似火的时候啊!”


    老板的桃色八卦啊,如星星之火,很快就燎原了。


    所以小助理以为没几个人知道,实在是没道理,公司上上下下三层楼的人,怕是没人不知道了吧?


    只是大家都暗自揣摩着老板的意思,不拿到明面上说罢了。


    暗暗都觉得这关系难长久。


    年龄差十岁,段位更是差了天地,能长久?


    于是前台接了电话,很肯定地以为老板不想见女朋友,暗暗同情了一把小姑娘。


    苏北那天进公司就接受了一波前台同情的目光,进办公室之前又接受了一波助理同情的目光,助理还偷偷跟她说:“老板性子冷,苏姑娘别太难过……说实话,刚刚老板没在开会。”


    以前小助理都是一口一口的妹妹叫着,自从苏北跟了老板,都没人敢喊了,谁敢占老板便宜啊!


    苏北觉得莫名,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连她自己都觉得,小叔大概是不想要她了。


    第二十六章


    26.


    苏北捧着食盒进去的时候, 小助理先敲了门,“老板, 苏姑娘来了。”


    以前苏北进门都是直接推门进的,他说她不必请示和通报。很多时候他都在忙, 苏北自己推门进去,然后就去边儿上坐着,写写作业, 看看书, 并不打扰她,他忙完了,自然会领她去吃饭,或者回家。


    今天这架势, 苏北越发忐忑。


    里面陆崇南说了声“进”。


    苏北听着那口气淡的很, 也辨不出来喜怒,忐忑着进去了,脑子里思索着这些天自己干过什么不好的事。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 从来都是他说什么她听什么,夸张点儿说, 就是要放火,苏北估计都是那个在后面扇风那个的。


    难不成是自己太听话了?所以他厌烦了?没新鲜感了?


    苏北发挥了一个理科生难得的想象力,把事实扭曲了八百度,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她一脚踏进去,小助理体贴地关了门,小叔还在办公桌前办公, 看见她进来,只抬头瞧了一眼,就说,“先自己玩儿。”


    苏北举了举食盒,“我带了午饭给你。”


    他早上还在问她中午想吃什么,公司离家虽不远,可他日程总是很多,中午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往往吃个饭他就要赶回去了,有时候临时有事,连饭都吃的匆忙,苏北不想给他添乱,加上最近别扭,就下意识回绝了,思来想去,也就这个可能惹他不高兴了。


    虽说觉得自己话说得很自然,语气也很好,可除了这个也没有能让他生气的地方了。


    可自己都送午餐过来了,他都没表示点儿欢喜,难不成又不是?


    苏北像个揣摩主子心思却不得要领的小丫鬟,满满都是挫败感,可他呢?仍淡定地签着文件。


    骨子里那点儿犟脾气也上来,苏北把饭盒往桌子上一放,就出去了。


    可到底也没舍得真走,在公司转了一圈,去了天台,这会儿还没下班,天台上一个人都没有,就是有点儿热,大遮阳伞都遮不住的热,苏北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可傻子也是有尊严的。


    于是她有尊严地坐着,像个赌气的小媳妇儿。


    可她不知道,她的大丈夫此时正别扭着,心情像是扭了八股的麻花,心里其实是高兴的,可一想到这些天苏北都是兴致缺缺的样子,又觉得身体流窜着无数挫败感,说不清道不明的,让人烦躁。


    今日上午他打电话,问她中午想吃什么,他晚上有宴会,下午没什么事,就想着中午带他去吃饭,下午再带她出去转一转,可打过去电话,她只说:“我懒得动,改天好不好?”


    被连番拒绝的滋味不好受,他总觉得她最近在躲他,可并不知道为什么,语气硬邦邦地问了句,“反悔了,嗯?”话说完,又觉得自己幼稚的可笑,借口挂了电话。


    “我希望,你能仔细想想清楚。苏北,我今年二十八岁了。”那天晚上,他就说过。他怕她不明白,又怕她明白,只含糊问她明白吗?她点了头,那眼里却是茫然,他松了一口气,又揪着一口气。


    他选择她,比她选择他,要艰难得多。


    失眠,睁着一双眼看黑漆漆的夜,她的影子在每个大脑空隙里钻,笑着,哭着,闹着,喊着:“小叔……”她抓他手,扯他胳膊,委屈地扑到他怀里。


    心口痒,痒得难耐,又想起亲吻时候的感觉,他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那处似乎还压着一个柔软的唇瓣,像甜蜜的樱桃,他吞下去,香甜四溢。


    小腹有火在烧,烧得他失去理智。


    他长这么大,只谈过一次恋爱,大学的时候,三年,他那时候忙着创业,两个人不常在一起,很多时候都会忽略自己还有女朋友。那时候情侣颇多,看着别人亲热,有时候会莫名觉得自己天生属于那种冷情冷性的人,不喜欢腻歪,就连她过来找他,只开了一间房,他都会再开一间,保持基本的礼貌和规矩。


    现在想来,不是他自控力强,只是不是对的人。


    可他从没想过,能让他失控的人,是个小姑娘。


    有时候他会问自己,是错觉吗?


    不是,不是错觉,从临市回来,他试着离她远一点,刻意避着,但离得那么近,总有碰上的时候,那天陆行敏收拾陆嘉林,把他关在外面思过,他在屋里坐着看电视,忽然听见敲门声,她软糯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过来,“敏姨,是我。”


    他背蓦地直起来,像是被人点了穴。


    他听见她在外面跟陆行敏撒着娇,他听见她在笑,下一秒她进门,看见他,却立马收敛了笑意,站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叫了声,“小叔。”


    她那样拘谨,就好像两人重新回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第一次见面都没有那么拘谨,他低声说了句,“过来坐!”心里五味杂陈。


    她便听话地坐了过去,不敢挨他太近,又不敢离太远,端端正正坐在离他一拳头远的地方,最后还是他故意换了个姿势,两个人才挨近了。


    腿挨着腿,他觉得她紧张地快要背过气了,却没把腿收了,她更是不敢动。


    那一刻,说不上什么感觉。


    后来陆行敏端来西饼,他不喜欢吃那玩意儿,上面放了蔓越莓,又甜又酸,她尝了一口,认真说:“挺好的。”


    然后呢?然后她塞了一个在他唇边,他又想起那天在车里,他也是这样,固执地把一颗糖塞到他嘴边,也不说话,就看着他,他受不了那眼神,带着一点点希冀和祈求,他微微低头,从她两指间咬过来,嘴唇碰上她手指的时候,她总会不自觉往回缩一下,像个受惊的小兔子,可小兔子胆子并不小,明明害怕,下一次还是会小心翼翼探头探脑地再次凑过来。


    那天吃了多少小饼干,他没数,大概比他长这么大吃的都多,他依旧不喜欢那味道,却也忽然觉得没那么难以忍受。


    她后来要走,他送她到门口,开门无声,两个人都没说话,感应灯暗着,他站在门口,她站在门外,一个在灯光里,一个在阴影里,她的面色晦暗不清,似乎有话跟他讲,可最后只是点了点头说:“小叔晚安。”


    他点头,说:“晚安。”


    有些人,见一面,就能扰乱心神,那段时间,连神经粗的能跟光缆比的姐姐都看出来,他不正常。


    整天念叨他,是不是公司出事?


    没有,公司好的很,倒是他,像是中了魔。


    他没法,只得逃更远,连不需要他出面的国外谈判,都是他去,在外面,一待就是月许,他没忘记她生日,只是不敢关心,不敢给她念想,也不敢给自己念想,他在等她想清楚,想明白,等她淡了,忘记了,她还那样小,正是感性和冲动的时候,她能头脑发热,他却不能。


    如果再年轻十岁,他大概会不顾一切,可毕竟,他不年轻了。


    那天他正走在夜晚街头,华灯初上,橱窗里看见一条裙子,粉皮掐腰,忽然就想起她,她腰很细,不盈一握,穿上肯定好看,这么想着,就走了进去。


    刷卡,签字,他买下来后,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名义送。


    ……补生日礼物?


    送裙子,太奇怪了。


    这么想着,不由觉得好笑,大概是真疯了。


    然后想起,他的兔子还没送出去,于是打视频电话给陆嘉林,他以往都是直接拨电话,简单,快捷,可那天却拨了视频,总听陆嘉林说他和苏北在一起,或许他只是潜意识想看看她。


    但没想到,她真的在,画面显出来她的脸时,他有那么片刻的愣怔,然后如往常说着话,面上平静,心底波澜四起。


    她还是很安静,像只乖巧的小兔子,说话声音细细的,那声音刮在心口,是痒的。


    陆嘉林在玩游戏,就打发她来接,她一直在看陆嘉林,问他:“好了吗?”


    他以为她不想接视频,便不再说话,她也不说话,两个人静默着,气氛安静。


    后来陆嘉林终于把电话接过去了,顺便看了苏北一眼,疑惑问她,“热吗?脸怎么那么红?”


    陆崇南抬头去看她,她离屏幕远,又背着光,看不真切,只听见她的声音,带着故作镇定的虚张声势,“好像有点儿。”然后迅速跑开了。


    他忍不住笑了声。


    他身上好像有条线,就牵在她手里,逃得开吗?逃不开!


    后来说:“苏北,如果你考虑清楚的话,我们交往试试吧?”


    他看见她唇角绽开的笑意,觉得即便到最后,不是最好的结果,他也没什么可后悔了。


    如果你爱上了一个姑娘,她比你小十岁,你最担心的是什么?


    陆崇南最担心她受委屈。


    也担心,她少年心性,来得快,去得快,爱与不爱,都是儿戏,他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


    二十八岁高龄的大叔敏感而脆弱的心思,苏北是不明白的,她还在天台晒着三十度的大太阳,努力维持着傻子的尊严。一边儿生气他莫名其妙,一边儿又怕他赌气不吃饭,偷偷打电话给小助理,问她,“你们老板吃饭了吗?”


    老板?小助理偷偷看了眼老板黑着的脸,低声说:“没有,您走之后,他脸色更差了。”


    小助理觉得,自己有点儿看不透自家老板了。


    看见人了不高兴,看不见人了,还不高兴!


    于是低声又说:“要不苏姑娘您还是回来吧!估摸着老板想和您一起吃。”


    他正在办公室里帮老板整理文件,因为是苏北的电话,所以才请示了老板,得到许可才接了电话,接老板女朋友的电话,既然被老板知道了,自然不能偷偷摸摸地接,只稍稍挪到了窗前,看老板正专注批文件,于是就低声说了几句实话。


    他怎么会想到,他们老板也有傲娇别扭的时候,一边装模作样看文件,一边竖着耳朵听,听到这里,他终于绷不住,冲助理招了手,“拿来。”


    小助理吓了一跳,不大明白老板上一秒还在专心工作,下一秒就问他要手机的操作是怎么来的,愣愣递了上去。


    苏北刚听完助理的话,不知道电话对面已经换了人,谁还没点儿脾气呢!于是她很有骨气地回了句,“他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然后就听见对面一声不悦的,“嗯?”


    苏北秒怂,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陆崇南都气笑了,问助理,“她人呢?”


    助理哪知道,摇头,不知道苏北说了什么,竟然把老板都逗笑了,老板这人整天面无表情一张脸,都不带表情的,这一笑,笑得小助理把斯文败类啊衣冠禽兽的词儿,全抛脑后去了,就觉得老板一笑,这公司的灯光都亮了几分,映得老板那种脸,越发帅气逼人。


    他自告奋勇说:“我去问问。”


    出门问了一圈,才听人说:“我好像看见她上天台去了。”


    回来一汇报,老板就起了身,提着食盒去了天台,跟助理说:“有点儿饿,我去把饭吃了,有事憋着,别叫我。”


    助理“哦”了声,就见老板状似慢悠悠,实则大步地往天台的方向去了。


    苏北还在上面晒着三十度的大太阳,四十五度望天空,很忧伤地觉得:怂,太怂了。


    明明是他先生气来着,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受他冷落,还不能发发脾气了吗?


    苏北生气了就鼓着腮帮子,跟条金鱼似的,他上了台阶就看见她拿手机磕着椅子,一下一下仿佛手机惹了她似的。


    心里那一点儿不快,转瞬就烟消云散,陆崇南只觉得她这样子稀奇的很,想笑,又忍住了。


    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来,说:“要是不想要这个手机,我帮你换新的?”


    苏北才不要花他钱呢,穷学生也是有尊严的,她闷声说:“我手机好着呢!”


    “那你这么对它?”他一本正经地说。


    还恶人先告状来了!苏北鼓着腮帮子瞪他,瞪了半天也想不起来说什么,又别过了头,他这下终于笑了,捏着她的下巴去亲她唇角,苏北奋力反抗,他便武力镇压,最后自然是苏北败阵,城池尽失,他吃干抹尽,微微一笑,“我错了,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他嗓音本就好听,如此温声说话,苏北完全招架不住,但还是努力撑着,装模作样学着电视剧里那样,拿着腔调问他:“你错哪儿啦?”


    “不知道,但你不开心,肯定是我的错。”


    哟哟哟,还会说好听话了。


    苏北忍不住,也笑了,开始吐槽他,“我今天进公司前台那个姐姐就一脸同情的看着我,进你办公室之前,你助理也同情地看着我,我还以为我做了什么惹你生这么大气,我一颗心七上八下,你还冲我冷脸,我……”苏北词穷,做了总结陈词,“很吓人你知不知道?有话不能好好说!”


    陆崇南愣了片刻,暗骂自己混蛋,两手从她腋下穿过去,苏北身体一轻,下一刻便被搁在了他腿上,苏北怕有人上来,便挣扎着下去,他箍着她,不松手,只说:“我锁了门。”


    “天台你家的啊?”这么霸道。


    他说:“可不是嘛!”


    无耻啊!


    他捏了捏她下巴,质问她,“最近为什么老躲着我?这么快就厌烦我了?”


    苏北想起他电话里那句,“反悔了,嗯?”


    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咧开一口大白牙,靠近他,“小叔,你不会是……怕我不要你了吧?”


    苏北只是调侃他,没想到,他倒是承认地快,认真地“嗯”了一声,问她,“你会吗?”


    苏北心一跳,低头亲了他一下。


    他早便知道了答案,得她一个吻,面上更添笑意,拉她过来,加深这个吻。


    两个傻瓜顶着三十度的大太阳,亲得脸都红了。


    他照旧调侃她,“害羞?”


    苏北瞪他,“热的。”


    “热你还爬上来待这么久?”


    “晒太阳,补钙。”


    他唇角笑意更是益发明显,“哦!”


    第二十七章


    27.


    你能想象吗?一个二十八岁高龄的大叔, 在天台玩了一个小时的他女朋友的……头发。


    苏北坐在他腿上,从害羞到麻木, 到最后都忍不住翻他白眼了,“小叔, 你幼稚不幼稚啊?”


    男人幼稚起来,二十八岁和八岁,没差。


    他握了一把她的头发, 编成辫子, 又散开,然后重复。


    张开嘴的时候,苏北就挖一勺米饭给填他嘴里。


    吃饭吃了一个小时了,都是苏北一口一口喂的, 充分展现了自己的母性光辉, 全程只说一句话,“啊,张嘴!”


    巨婴吃下最后一口饭的时候, 苏北顿时松了一口气,把头发从他手里拿过来, 利落地扎了个马尾,他两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她,苏北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拿过来手机当镜子,看自己的脸, 没花没脏,于是问他,“你笑什么?”


    他凑过去,在她颈窝里细细密密地啃着,“你脖子很漂亮!”


    苏北:“……”


    痒,她躲开了,自己看了看,和别人没什么不同的,哪里漂亮了!


    尬夸?


    懒得理他了,苏北从他腿上下去,好好坐在椅子上,陆崇南这次没拦着,只顺势把胳膊搭在她的肩上。


    苏北个子小,于是就半个身子靠在了他怀里,太阳晒得人发昏,苏北闭上眼,说:“小叔,我好困!”


    “睡吧!”他说。


    他一直没动,苏北闭着眼,于是过了会儿真的睡着了。


    这天中午,所有想去天台晒太阳的人都被通往天台的小铁门拦在了外面,有人问老板助理,“老板呢?”


    助理摸了摸鼻子,“天台和他女朋友吃饭呢!”


    “哦,怪不得。”那人恍然大悟,于是奔相走告,“老板和小女朋友在天台腻歪,大家有点儿眼力见!”


    这一腻歪,腻歪了三个小时。


    “我的天,还没下来?”


    “不会今天突破尺度了吧?”


    “我靠,露天啊!”


    小助理默默思考了会儿,痛心疾首,老板他,真是个衣冠禽兽!


    苏北睡醒的时候,天已经阴沉下来,乌云压顶,好像马上要下雨了似的。


    陆崇南依旧维持着原姿势,低头在看手机,而苏北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他怀里,头搁在他两腿间,面朝内,睁眼就看见他的皮带扣,闪瞎眼。


    苏北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流氓呢,真会挑地方躺。


    木然地直起身,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陆崇南却看着她,似笑非笑,于是苏北可耻地脸红了,这下总不能再说自己被太阳晒的,于是别过脸,不看他。


    陆崇南有心逗她,掰过她的脸,看着她,笑问:“做了什么流氓梦?脸红成这样!”


    苏北脸被他箍着,看着他眼中的笑意,只觉得灵魂在燃烧,尔后色心贼胆,戳了戳他的大腿,“是你在想什么流氓事吧?”


    他倒是脸皮厚,面不改色地点头,“可不是。”


    苏北心突突地跳,天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她紧接着说了一句,“你……要不要试试?”


    苏北怀揣着一颗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心,彻彻底底把小叔给惊着了,他愣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最后把她捞进怀里,低声说:“该是你,跑不掉,不用这么急着献身。你还小,有些事,不急。”


    他倒是想,可总归,下不了手,怎么着也得过两年再说。


    苏北挺了挺胸,反驳说,“不小了……”说完又觉得这动作和这话配一起怪怪的,补充说:“我说年纪。”


    他低头看她胸口,了然说:“的确是不小!”


    苏北脸通红,瞪他。


    他笑:“我也说年纪。”


    这话没法谈了,最后苏北跑了下去,陆崇南慢悠悠跟在后面,摸了把鼻尖,有些心猿意马。


    那天如果到这里,还算是平淡寻常的一天。


    重头戏在晚上,是一场非正式私人宴会,陆崇南原本不打算带她去,她毕竟只是个学生,不适合接触太多社会上的弯弯绕绕,于是他去之前,把苏北送回家了。


    没多久,苏北打电话过来唉声叹气,“我爸妈又不在家。”


    所以她又是独自一个人。


    他只问:“晚饭怎么吃?”


    “待会儿去外面随便吃点儿好了。”语气满满都是黯然。


    他沉吟片刻,说:“我让司机去接你,过来陪我参加宴会。”


    苏北不想去,“那种场合,不适合我吧?”


    陆崇南只说:“司机大概十分钟后到,我让他带衣服和鞋子给你,换好过来。”


    那件粉皮掐腰的小礼服裙子,他终于找了个合适时机送了出去。


    苏北换好,然后踩上高跟鞋,顿时觉得自己成熟了两个度,只是走路略困难。


    她在电话里依旧打退堂鼓,“小叔,这鞋子太高,我走不动路啦!”


    他无语,“才四厘米。”


    “啊?我觉得有十厘米。”


    “你眼神不好。”


    最后自然还是去了,他穿着一件很正式的西装,看起来更添几分俊朗,也显得气场更冷了。


    苏北挽着他的胳膊进去,一路上紧张地牙齿直打颤,看着他从容和人打招呼,更觉得自己跟他,差的不仅仅是年纪,是阅历和见识。


    她几乎不说话,他走哪,她跟哪,逢人点头微笑,倒也不算太狼狈。


    不乏有好奇的人过来攀谈,微微打量苏北,问陆崇南:“陆总,这位是?”


    苏北满腔都是慌乱,挺直了背,尽力笑得得体,生怕给他丢脸。


    他笑,直言:“我女朋友。”大大方方。


    有相熟的人过来攀他背,“哎呀,你这万年光棍,终于谈了女朋友呀!定下了吗?”


    他不多说,笑道:“私定终身算吗?”


    “老头子不催?你看你堂哥,人像你这么大,儿子都三岁了。”


    他淡声道:“不急。”


    苏北在边儿上听得心情颇黯然,忽然意识到,他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她至少要上四年的大学,她原本的规划中,研究生也是要考的。


    四年加上三年,毕业她都二十五岁了,他呢?他那时候三十五啦!她倒觉得三十五不老,可万一他家里催呢,给他安排点儿相亲对象,万一他要是等不了……


    苏北顿时感觉到完全有可能,心烦气躁。


    然后默默在心里盘算。她今年十八岁,法定婚龄是二十,再过两年,小叔三十岁了,那时候她就是哄着骗着也得把证给先领了。


    但就是不知道爸妈怎么想的,两年后她还在上学,爸妈肯定会觉得她太小,考虑婚嫁太早,要是爸妈反对怎么办?


    那就把户口本偷出来?


    太混蛋了,爸妈会打死她的。


    算了,打就打吧!一顿打换一个小叔,值了。


    苏北一晚上都在盘算这事,好不容易宴会结束,苏北愕然发现,小叔他醉了,因为好不容易带了女朋友的缘故,被人强行灌了不少酒。


    他眼神迷离,虽然看起来依旧腰背挺直,没有丝毫东倒西歪的架势,可反应已经特别迟钝了,苏北问他,“小叔,我们怎么回去啊?”他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凑近她,“嗯?”


    可不是醉了?


    最后苏北摸出他钱包,找出身份证和钱,去宴会酒店楼下的大厅办了入住,打算等他酒醒再让他回去。


    在前台的时候,碰上宴会的人,是个女孩子,苏北有些印象,知道她姓李,长得很漂亮,说话也很和气。


    第一印象让她对她毫无防备,于是对方问:“你们在七楼?”


    苏北点了头。


    “好巧,我也是,明早一起吃饭吧?我请客,附近一家餐点挺不错的,酒店吃多没意思。”


    苏北摇摇头,“不了,谢谢,我送他上楼,待会儿就回去了。”


    “啊?你不住这里?”


    苏北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夜不归宿,她妈妈会担心的。


    苏北后来回想,大概问题就出现在了这里,她说自己要回家,但后来实在不放心,又回来了,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她很忐忑,跟陈雅婷通风报信,让她伪造一下自己去她那里过夜的消息,然后跟母亲说太晚了不想回去了,在同学家睡下了。


    床很大,苏北占据很窄的一个边,不敢靠他太近,怕自己控制不住扑了他,毕竟他现在那样子太性感。


    他还没有醉到不省人事,还自己洗了澡换了睡袍,只是意识总归不大清晰就对了,洗完澡倒头就睡,空调开着,苏北怕他着凉,给他盖了被子,结果都被他踢走了,睡袍松散地滑下去,露出他精壮的上身,整天抱抱亲亲,苏北也知道他身材好,可知道和看到完全是两个概念。


    苏北越发觉得口干舌燥,再不敢看他


    闭着眼,好不容易入睡,却听见他电话声,迷迷糊糊睁开眼去看,他已经抓过来调了静音,接着睡。


    苏北困意浓重,又闭了眼,敲门声响起来的时候,苏北是不知道的,倒是喝醉了的小叔起了身,但大概是意识还不太清醒,不知道自己在酒店,直接把门打开了。


    外面是李小姐,温声问:“听说陆总喝醉了,现在好些了吗?”


    总归是睡了一会儿,苏北路过药店还买了解酒药给他吃,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一点,看着眼前的人,大致明白了些什么,冷着声音说,“请问有事吗?”


    李小姐声音柔媚,嗔怪道:“关心一下,陆总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苏北霎时清醒了,听着那边传来的声音,狠狠咬了下后槽牙,卧槽?大半夜的,这位李小姐,你想做什么?


    苏北几乎是一秒从床上翻了下来,正准备杀出去的时候,就听见小叔冷淡的声音,“这恐怕不好,我家小姑娘没那么大肚量。”


    李小姐倒是很贴心,小声说:“陆总说笑了,您不说,我自然是不会说的。”说着,媚眼如丝地看着陆崇南。


    陆崇南饶是见惯大风大浪,也忍不住挑了下眉,正欲开口,里面传来苏北的声音,嘟囔说:“谁啊?小叔,先让我穿上衣服再进来好不好?”


    李小姐身体一僵,笑容都凝固了,就见陆崇南嘲讽地笑了下,“抱歉,真的不方便。”尔后做了个“请”的手势,随手关上了门。


    苏北又气成了金鱼,鼓着腮帮子指责他,“招蜂引蝶!”


    陆崇南爬上床,捞着她的腰抱过来,搁在自个儿怀里,又是哄又是逗的,最后才消了气。


    苏北被他逗笑,自觉很丢脸,于是抱被子躺倒翻身,不理他了。


    他也躺下来,抢她被子,两个人你拉我扯,最后终于滚到了一块儿。


    气氛突然安静,苏北吞了口唾沫,感觉马上就要擦枪走火了。


    苏北跃跃欲试,他却偃旗息鼓,抱着她,哑声说:“别动!”


    苏北后来脑子抽,嘟囔了一句,“憋死你算了。”


    他却笑了,“算不了,回头都记在你账上,以后慢慢还。”


    ……无耻!


    第二十八章


    28.


    那天, 苏北问她:“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女孩子总是敏感,太容易以为自己被爱, 但也害怕是错觉。


    有人说爱和性难分,喜欢就会不自抑, 可他似乎,自控力太强?


    他揉了把她的头发,笑说:“为什么这么问?”


    苏北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羞耻又别扭, 但还是闷声开口:“你都不碰我。”


    偶尔亲吻,拥抱,也有情动,但都是压抑的, 克制的。


    她才不信他说的什么狗屁她还小, 一点儿都不小了,已成年,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了。


    她不是很保守的女孩子, 也和他委婉提过。


    苏北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比他还主动,这主动让她感觉很丧气。


    这么没魅力的吗?


    “如果你像我这样的年纪, 可能会更明白些。”他不想说,他二十八岁高龄,还像十几岁男生的那样,对爱情迷惑而不安。


    不确定,到处都是不确定。


    可看着她一脸委屈的样子,最后还是开口和她解释, 他抱她在怀里,单纯地抱着,低声跟她说:“很多时候,我都会在想,你还这么小——不是年龄,是意识和圈子。


    “你还是很感性的年纪,看不到很多矛盾和冲突,我有时候恨不得自己年轻十岁,陪你一起疯,爱也好,恨也罢,就算最后分手,也可以坦然。但毕竟,我不是十几岁,你也不可能一夜长大,你和我之间,差距总是在。


    “苏北,你想过吗?可能有一天,你会遇见更喜欢的人,我不敢碰你,怕你将来后悔。


    “你以后会遇见更多的人,而我在你生命里能占据怎样的位置,我不知道,我希望你快乐,你幸福,我希望就算最后不在一起了,你可以毫无顾虑。”


    苏北转过身看他,有很多话想说,可不知怎么开口,于是怔怔看他,“我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遇见更好的人,不会移情别恋,言语这么苍白,说出来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信服力。


    苏北不是没有想过,年龄,家庭,事业,见识,甚至财力,处处都是矛盾。


    但苏北从小到大骄傲惯了,总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努力得不来的东西,她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不信两个人没未来。


    可现在听他这样说,才觉得,自己考虑的还是太少。


    她一直觉得,两个人的关系中,她是最弱势的那一方,他处处比她厉害,无论是哪一方面,苏北都比不上,于是惶恐,害怕,甚至渴望通过更亲密的关系来弥补种种缺失。


    可这一会儿,苏北忽然觉得,他其实才是弱势的那一个。因为年长,所以心理负担更重。


    的确,她还年轻,未来有很多路可以选择,也会遇见更多的人,或许比他更优秀,或许比他更合她心意,如果到那时候她走了,他失去的,比她更多,反正她还小,大不了就是爱错了人,顶多也就重新来过,可他已经快过而立了,怎么经得起折腾?


    他看她脸色苍白,以为她吓到了,于是轻轻捏她脸,安慰她,“我这样说,其实很冠冕堂皇。我没有那么高尚,我只希望我爱的人,可以永远爱我,属于我,为此我可以等待,可以蛰伏,可以创造一切条件。


    苏北楞楞看他,便听他又说:“我不碰你,不是我多能忍耐,我等你考虑清楚,你是爱我,还是非我不可。而且,我还要讨好你爸妈,让他们把宝贝女儿交给我呢,要是知道我欺负你,他们还怎么信任我?”


    苏北张了张嘴,想开口,被他堵住,“别急着回答我,想清楚,我不用听,感受得到。”


    那晚苏北以为自己会失眠,其实没有,她睡的很好,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就一天一天过下去,总有一日到白头。等到那一天,或许苏北可以告诉他,“这辈子,就是非你不可。”


    唔,如果他不变心的话。


    他会吗?苏北不知道,只期盼他能等一等她,她可以跑得快一点,总有一天能追得到他。


    到学校了,苏北终于回过神来,笑了笑,有时候真的会觉得害怕,想跟他更亲近一些,有更紧密的关系,可现在也大概能体会他的想法了。


    其实她并不担心什么李小姐张小姐王小姐的,陆崇南的脾性,就算她不全了解,也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


    这样笃定,也是一种幸福。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


    母亲不知道什么凑了过来,问她,“跟谁在聊天啊?”


    苏北下意识扣住了手机,咧嘴一笑,“没谁。”


    但凡家里有孩子的,做父母的,哪个不是人精,苏北反常不是一天两天了,蒋慧琳把她扯住,认真问她:“谈恋爱了?”


    这无缘无故笑得这么贼的,一看就不正常。


    苏北支支吾吾,照旧打哈哈。


    蒋慧琳越发语气温和,“跟妈说实话,我又不怪你。”那语气,颇有中年八卦妇女的风范。


    苏北可不敢确定她会怎么想,才不吃她糖衣炮弹。


    父亲也在一旁呵呵笑,“是啊,我们楠楠都是大姑娘了,谈恋爱又不丢脸。”


    苏北脸红着点了点头,算是给了个肯定答案,却是没说是谁,拖着行李箱往学校去。


    车子开不进去,三个人步行往里走,苏北难免又被拷问,问她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小伙子。


    比起那些大学也限制谈恋爱的严厉父母,自家爹妈真的算是宽容了,可苏北也拿不准,毕竟小叔比她大了不止三五岁,而是年长十岁。


    万一父母不同意?苏北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还是再等等再坦白吧!


    等她有点儿底气了。


    苏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越急越急不来。


    她含糊说:“他,特别好,哪哪都好。”


    母亲拍了拍她的脑袋,“什么就哪哪都好了,也不害臊。”


    苏北吃痛,还是努力辩驳,“就是哪哪都好啊!”


    “胳膊肘往外拐的。”见她抵死不说,两人也没强求,只说:“学习还是最关紧的,别耽搁了。”


    苏北拍拍胸口,“我你还不放心吗?”


    母亲笑骂她:“一点儿都不谦虚。”


    苏北撇撇嘴,“我这是自信。”


    她说得到,又不是做不到。


    父母笑笑没反驳,毕竟苏北还是很有主意的,长这么大,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苏北也是很感激的,长这么大,自己想做的事,即便父母不是很理解,也很少强行管制她,只要她想做的,基本都能如愿。


    高三的时候苏北其实有两条路可以选,保送是一条,参加高考是一条,老师给的意见是她可以正常高考,附中只有保送燕大的名额,而以苏北的成绩,可以试试参加高考冲击清华北大,苏北几乎没犹豫,选择了保送,因为苏北有参加燕北科创大赛,且拿了一等奖,照以往惯例,是可以直接保送燕大计算机系或者数学系的,这两个都是苏北喜欢的专业,而正常参加高考,苏北英语发挥不稳定,清北说实话,有些勉强。


    所以最后苏北的考虑是,直接保送,省却许多心。


    老师当时还劝了她,说可惜了。


    苏北和父母提过,谁家的父母不想儿女能考个清华北大,然后说出去也特别有面子,虽说燕大也不错,可终究是不一样。


    父母也劝她,说:“如果有希望,还是拼一拼吧!”


    苏北坚定,“我觉得保送对我来说更好。”


    父母最后也没说什么,尊重她的选择。有次苏北听见父母聊天说:“我们都老了,孩子们以后还是要靠自己,路怎么走,老大和楠楠,都不是没谱的人,让他们自己决定就好,我们养他们这么大,最大的期望,也不过是他们以后过得舒心罢了。何必自己再给他们添堵。”


    从这一点来看,苏北都觉得父母不是个顽固不化的人,所以她觉得,父母接受小叔,也只是时间问题。


    苏北和父母在学校转了转,然后和陈雅婷梁静碰了面,就跟父母告别,“爸妈再见,你们回去吧!剩下的我自己搞定。”


    爸妈殷殷叮嘱,“有事给家里打电话,钱不够了跟妈说,听见没?”


    苏北连连点头,“知道啦!”


    不管成年没成年,在爸妈眼里,她永远是个孩子。


    让人烦恼,又暖心。


    苏北陈雅婷找到计算机系的大本营,拿着通知书和各种琐碎文件,然后领了一大堆的东西,终于算是报到完毕,拆开装着宿舍门禁卡的信封,封条上写着宿舍楼号和房间号,苏北和陈雅婷对了对,然后一击掌,“哇,一个宿舍!”


    缘分啊!


    两个人去宿舍放行李,四人间,另外两个已经到了,一个长得很帅气的短发姑娘,一个长卷发软妹子,倒都是很和气,见了苏北和陈雅婷,礼貌地打了招呼,尔后自我介绍。


    帅气妹子酷酷的:“你好,方夏。”


    软妹子说:“我叫云朵。”


    软妹子的名字也软,说话甜甜的,脸上总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苏北和陈雅婷也各自做了介绍,然后就算是认识了。


    之后为期半个月的军训,革命友谊算是彻底奠定下来。


    一切都很好,如果不是突然看见某人前女友的话。


    是个女孩子都会在意对象之前的女人是怎样的,是胖是瘦,是高是矮,是漂亮还是不漂亮,最重要的是,和自己比怎么样!


    “我们找个地儿坐坐吧!喝杯咖啡怎么样?”那个叫做岑墨的女士说。


    苏北是在教授办公室碰见她,她来找法学院的一位女讲师。


    真是缘分,不,孽缘。


    “抱歉,我待会儿还有课。”苏北下意识推辞,并不太想去。


    “那就等你上完课,我今天都有空。”她语调温和,面上笑意未减一分。


    苏北发现自己在这位女律师面前找了个愚蠢的借口,于是只好答应下来,“下午五点半,后街星巴克,可以吗?”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学时间会很短哦~开始大跨越啦,然后就可以嘿嘿嘿了~


    我得看看车速,决定要不要发在微博上……


    好久没开车,不知道车技如今怎么样了。


    第二十九章


    29.


    “前任找现任, 来者不善?”陈雅婷啧啧两声。


    苏北趴在桌子上,瞥她, “您能不一副幸灾乐祸的语气吗?”


    “我就是好奇,你说陆崇南的前任是什么样啊?”


    陆崇南是个怎样的人?陈雅婷印象挺深, 搁远处看,觉着挺温和,凑近了, 发现那人浑身都是冰碴子, 光看那眼神都能让人局促一整天。


    陈雅婷有时候挺不明白的,苏北怎么把人拿下的。


    这事儿,真玄幻。


    “漂亮,优雅, 知性, 大方,据说是个律师,也是燕大毕业的, 高材生,手下偌大一个律师事务所, 特厉害。”苏北毫不吝啬夸奖。


    “你这还长起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了!”


    “陈述事实。”苏北直身,一摊手,“况且,她好是她好,我也不差。”


    陈雅婷觉得苏北变了, 以前多小白兔一人啊,一下子都变得气势起来了。


    “你现在很狂嘛姑娘。”


    “小叔说,妄自菲薄也是一种变相的盛气凌人,做人要客观。”


    “……”


    扯了一会儿皮,苏北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


    临走的时候,陈雅婷问她,“要不要换身衣服,打扮一下?”


    苏北低头看了看自己,牛仔裤,板鞋,长外套,很学生妹的打扮。


    素出天际了。


    今天岑墨穿了什么?苏北没注意,似乎是套装,黑白色调,简约大方,印象最深的是那张脸,裸妆,很精致,浑身上下透着股成熟女人的魅力和气场。


    苏北想了想,摇摇头,“不要,太刻意了,搞得好像我很在意她似的。”


    陈雅婷没好气地哼了她一句,“说得好像你不在意似的,坐立难安了俩小时了吧你!”


    “我只是在思考她找我到底想干嘛。”


    “你要不要给你老公汇报一下?”


    苏北被她一句老公说的一赧,摆摆手,“别,万一被虐了还被他知道,多惨啊!”


    陈雅婷接她刚刚的话,“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前任找你肯定没好话啊,比如,一:我怀了他的孩子,你离开他吧!”


    苏北一秒入戏,用一种沉痛的表情看着她,“不,他爱的是我,孩子你还是打掉吧!”


    “啊,你怎么能这么残忍,这是一条生命啊!是我和他的骨肉。”


    “您要是实在想生下来的话,那就随你吧!实在养不起的话,我和崇南可以帮你养,你放心。”


    陈雅婷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阿北你变坏了,太毒了你。”


    苏北骂了她一声,“亏你想得出来,狗血剧看多了吧!”


    尔后又问她,“二呢?”


    还演上瘾了。


    陈雅婷清清嗓子,“二:苏小姐,我觉得你和崇南之间的差距很大,我并非说你配不上他,只是毕竟你还小,过于天真,这么和你说吧!如果你执意要和他在一起,最终受伤的还是你。”


    “那么岑女士,你想表达什么?”


    “和他分手,分手费要多少,你随便开。”


    苏北弯唇一笑,“如果不是知道您和她之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我恐怕会以为您是他母亲……管这么宽。”


    陈雅婷不屑一笑,“我和他之间只是误会,他爱的还是我。”


    “岑小姐,您的脸有——”苏北撑圆了双臂,“这么大!”


    陈雅婷扯着苏北大笑,“你真的学坏了。”


    苏北抱着自己杯子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我刚刚百度来的。”


    “你百度了什么?”


    “手撕前任十八式。”


    陈雅婷一脸黑线,“别这么血腥,说不定人家只是想找你喝喝咖啡聊聊天呢?”


    “别,我好不容易学来的。”


    苏北满怀着学以致用的热心去见了岑墨。


    雄赳赳,气昂昂,颇像一个上战场的女战士,可看见对方安静坐在窗边看书的样子,一腔热血顿时变凉。


    这是小叔曾经爱过的人。


    单单看起来,就觉得是很优秀的人。


    苏北算是见过她一面,那次在公司卫生间,听过她说话。


    后来在公司,有人也跟苏北说过这个女人,但没人敢细说,只说:“当初公司跟她律师所合作,她也算是合伙人,老板很信任她,但是她为了钱,泄露了公司机密,公司损失惨重,后来公司退市,老板那一阵很颓,不过最后也没告她,就那么放过她了。”


    短短几句话,过往狼藉,历历在目。


    是很爱吗?所以就算做了多过分的事,都不愿追究?


    苏北隐隐的,觉得嫉妒。


    这世界上,最惹人厌的就是前任。


    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你好,我叫岑墨,是至诚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和崇南以前是……朋友。”苏北落座后,她便合上了书,微笑着自我介绍,“中午看你看见我的反应,应该是对我有些印象。”她说话很客气,也很温柔。


    苏北点点头,没有否认。


    苏北喝不惯咖啡,要了一杯野莓汁,两个人坐在那里,颇有些诡异,如果没有陆崇南,他们应该是毫无交集的人。


    “你应该很好奇,为什么我找你吧?”岑墨声音温柔地开口,面上依旧是笑着。


    “洗耳恭听。”的确,她好奇,不然也不会坐在这里,她大可以毁约,毕竟她和她素不相识,即便放了她鸽子,又怎样?


    “如果我要你离开崇南,你会怎么说?”她看着苏北,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挑衅意味。


    还真是这么狗血的剧情吗?


    苏北眼角抽了抽,虽然自己一身学生妹打扮,且素面朝天,但她并没丝毫自卑和慌乱可以展示给她看,闻言只笑了笑,“我会说,您没资格要求我做任何事。”苏北脑子里还能想到更刺耳的话,可她不愿意说,她不愿在她面前表现的太刻薄,而让她觉得,小叔的眼光越来越差了。


    岑墨忽然笑起来,眉目舒展开,颇为开怀的样子。


    苏北这才明白过来,她在开玩笑。


    她说:“我见过你三次,第一次在一家餐厅,我最先看见崇南,想过去打招呼,走近了一点,才看见他对面坐着一个小姑娘,你看起来年纪好小,我想,大概是他亲戚的小孩,我记得我有次打电话给他,他没接,是他小侄女接的,我想应该就是你。”


    苏北“嗯”了一声,“是我。”


    “但你们很亲密,我看见他捏你的脸,一脸宠溺的样子,我当时想,这是崇南吗?他向来不是个热情的人,冷冰冰的,总带点儿拒人千里的感觉。”


    这一点,苏北并无太大感触,他对她,始终都不算冷淡,但还是附和了一句,“是,别人都这么说。”


    “但他对你不一样。”


    “我对他也不一样,我是个很被动的人,但对他很主动,爱情不就是这样吗?”总会有一个人颠覆你的世界,让你做不可能的事。


    岑墨点头,“对,他爱你。”她脸上是一种回忆往昔的表情,尔后感叹,“我以前总觉得,他那样的性子,不会爱上别人。”


    “事无绝对。”


    岑墨笑了笑,接着说,“我第二次见你是在电影院,那天我和朋友去看怀旧专场,我们是中途才进去的,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们,但是你们应该是没看见我。我看见他抱着你,忽然就觉得很难过。”她笑了笑,“不瞒你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牵手的次数都很少。”她重复了一句,“他总是冷冰冰的。”


    “他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苏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前任面前为自己男朋友辩解。


    “不不不,只是,你是例外。”岑墨眨了眨眼,那样子有些调皮,“我第三次见你是崇南带你去参加晚宴,那天我也在,不过没有和你们打招呼。”岑墨微微摇头,笑道:“说实话,我嫉妒。”她那笑意,带着三分认真,和三分玩笑,还有几分别的情绪,苏北看不清楚。


    “好了,不说了,再说就要失态了。”岑墨微微笑了下,“我不想在你面前丢脸。这是我最后的日子了。”


    深深爱过,失去过,才能体会那种痛楚,他那样冷淡,却对一个人能温柔到极致,更可恨,那人不是自己。岑墨有时候会觉得后悔,如果当初她没背叛他,就算不咸不淡和他处着,或许到最后两个人也能顺利结婚。


    或许……


    每想一次,心句抽疼一次。


    只是感情的事,谁说得清呢!她当时只恨他寡淡,不能像寻常男朋友那样嘘寒问暖关怀备至,客气理智得让人觉得悲哀,最后狠狠伤了他,看他痛苦失望的样子,终于痛快了,可最后,还是后悔。


    她笑着摇了摇头,终于说明来意,“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情。他已经卖掉了公司,打算陪你去读书,最近应该在准备你们学校的明年三月份的博士生春季考。我想你应该还不知道,他似乎是打算给你个惊喜,我也是偶然才得知,不过我提前告诉了你,这惊喜就没有了,算是我最后一次报复他吧!”


    “都说是我欠他,其实他欠我更多,不过现在,两清了。”


    苏北一脸呆滞。


    作者有话要说:  待会儿还有一更,来一辆碰碰车……


    第三十章


    30.


    天气日渐转凉, 冷风和雪落下的那天,是腊月里的第一天, 那天很冷,北风萧萧, 鹅毛似的雪片打着旋在半空中飘荡,吸一口冷气,肺都要冻上了。


    冬日里第一场雪, 来势汹汹。


    “阿北, 今晚有化妆舞会,你去不去?”


    苏北窝在床上,抱着电脑,揣着暖宝宝, 闻言惊叹, “这么冷的天?”


    是疯了吧!


    陈雅婷笑着,“这样才刺激啊!艺术系来了不少人呢,全是俊男美女, 去不去?”


    “不去,”苏北答的铿锵, “老寒腿都要冻出来了,哪有心情欣赏美人儿。”


    “诶呀,在大礼堂,有暖气,冻不死你。”陈雅婷生拉硬拽的,硬是把苏北扯去了。


    说是化装舞会, 其实就是个大聚会,学生会组织的,外联社拉了不少投资,所以租来不少服装,下午的时候陈雅婷去领了两套回来,一套古装,名字叫红色妖姬,当然是很艳丽很妖艳啦!一套cos服,是陆嘉林原先教苏北玩的那一款游戏里,一个叫做孙尚香的英雄的衣服,看起来很是清凉。


    苏北看着那露腰露腿的衣服,只觉得一阵寒风穿体而过,最后咬牙选了那套布料相对多些的红色妖姬。


    穿好后一照镜子,苏北差点两眼一昏。


    “这……也太暴露了吧!”


    陈雅婷以为她怕冷,“外面裹件长羽绒服,到那儿脱掉就好了,那边二十几个暖气,全开着呢!开大会都没全开过,冻不着你,放心吧!”


    苏北幽怨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更清凉,顿时息声了。


    陈雅婷凑过去看她衣服穿出来的效果,扯着她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遍了,愕然惊叹,“从没发现,你发育得这么好。”


    苏北穿衣服相对保守,且喜欢宽松遮得严实的衣服,所以那挺拔的胸啊,纤细的腰啊,还有浑圆的臀啊,简直都是暴殄天物一样,遮全了。


    可这套红色妖姬,简直就是祸国妖妃的标配,该露出来的都露了,美不胜收。


    陈雅婷伸手抓了抓苏北的胸,唔,坚挺而柔软,兀自嘟囔了句,“便宜陆崇南了!”


    苏北茫然状“嗯?”了一声,片刻后却自行领悟了,红着脸追着她打,“流氓呀你!”


    陈雅婷一边躲,一边还不忘调侃她,“我流氓?你老公八成更流氓。”


    苏北终于追上她,朝她屁股啪啪两声,以牙还牙。陈雅婷哎呦躲着,尔后又凑近了,“你俩那什么了吗?据说他那个年纪,更饥渴……有没有啊?”


    苏北一跃而起,一掌拍她脑门上,“有你个头。”


    陈雅婷八卦之心熊熊燃烧,颇有兴致地问她,“到底有没有啊?猛不猛?”


    “没有没有没有!”苏北往床上一钻,窝在被窝里再不出来了,羞得满脸通红。


    其实是有一次的,苏北也不知道算不算。


    那天苏北去问他读博的事。


    他有自己的公寓,原先说是装修还是怎样,所以才去姐姐家借住,他给了苏北钥匙,以备不时之需。


    所以那天她直接过去了,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那天他正好加班,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钟,苏北早等不下去,蜷在沙发上睡着了。


    陆崇南开了灯,换鞋,脱去外套,茶水间倒了杯水,出来的时候,才看见沙发上一个小小身影,入秋天凉,她抱着毯子缩写,看起来像个无家可归的小流浪儿。


    他顿时叹气摇头,也顾不上问她为什么会在这儿,抱了她去卧室。


    苏北向来睡觉沉,抱着她去卧室,她也没醒,他伸手把她外套脱了,盖好被子给她。


    他洗了澡,在客厅睡下了。


    苏北睡醒是半夜,约摸凌辰刚过的时候,懵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在他卧室睡着,也知道必然是他抱她进来。


    只是左看右看,没看见他。


    苏北起身去找,就看见他委屈地在窝在客厅沙发上,一双长腿无处安放一样。


    苏北过去叫他,“小叔……”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和迷离,他问,“怎么不睡?”


    “你去卧室睡吧!”


    这样睡,看着实在是太难受了。


    “不碍事,去睡吧!”他挥手,企图赶她走。


    苏北非拖着他往卧室去,“又不是没睡过一张床,你还怕我非礼你呀?”


    可怜他鞋子都没穿,就被苏北拖着往卧室去。


    苏北把他往床上一甩,帮他摆好体位,盖上被子,“睡吧!”


    若是这样一闹腾,还能睡得着,就奇怪了。


    陆崇南开始审问她,“我记得你昨晚有课。”


    “公开课,逃一节不碍事。”苏北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问他读博的事的,她自然也是觉得,他是为了她才去考博士生,可又怕自作多情,于是扭捏了会儿,采用迂回战术,“我今天见了岑墨……”


    他蹙了眉,凛声道:“她主动找你?”


    “也不算,碰巧碰上的,她说请我喝杯咖啡,我就去了。”


    他敲她脑袋,“你是傻的吗?她要你去就去?”那语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不能见吗?”


    “不是,只是没有必要。”


    苏北梗着脖子和他吵,“谁让她是你前女友啊!我好奇,我自卑行不行?我怕自己不去显得多懦弱啊。我就是懦弱,看见她,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她觉得你眼光越来越差了。”苏北掐他腰,不轻不重地出着气,虽然没道理的很,可就是觉得都赖他。


    干嘛要有前女友啊,还这么漂亮,这么优秀!


    她那点儿力道,不痛不痒,可他还是配合地躲着。


    瞧她吃醋还是蛮有趣的,炸毛的猫一样,四处乱挠,虚张声势的很。


    苏北看见他那虚假而浮夸的演技,更觉得生气,变本加厉欺负他,两个人在床上扭打。


    ……最后结束在他突如其来的亲吻里。


    苏北醒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他身下,他坚硬的胸膛沉沉压在她胸口,唇瓣被他吸吮研磨着,苏北呼吸渐渐带了点儿喘,手不自觉攀上了他的背。


    他拍她屁股,“还闹不闹?”


    话出口,才觉得两人暧昧到极致,想推开,已来不及,她一个眼神


    过来,他便沦陷,只捏着她的下颌,更深地吻去。


    苏北迷迷糊糊,只觉得身体有个小人儿在叫嚣着要他。


    于是迎合着,于他,自然是蚀骨的折磨。


    这样的夜,情欲很容易被勾出来,苏北的衣服被褪下的时候,她毫无知觉,只有若有似无的激情在周身游荡,每一分摩擦都能带起火。


    她叫他名字,不是小叔,是“崇南……”


    低声呢喃着,他只觉骨头都酥了。


    他的唇滑到她的背上,细细密密地吻着,好像身体里有一个巨大的空洞,而只有眼前人才能填满,他抱她,揉捏她,摩挲她,不够。


    脱去衣服,靠得更近些,还不够。


    粗喘声越发急促,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也消散不见,亲吻,抚摸,她渐渐难耐,哀求似的靠近,叫他名字。她眼镜像是盈了一汪春水,荡漾着吞没他的心。


    他身下早已硬挺而胀然,在她身上摩擦着,热度惊人。


    她满身握上来,惹得他倒吸气。只觉得仿佛已不属于自己,可胀感,愈发清晰,似乎下一秒,就要爆裂。


    尔后又忍不住笑,嗓音沉沉,“宝贝,你这样,我真控制不了了。”


    “谁要你控制啦!”苏北连声音都软了。


    “哦。那我……进去?”


    唔,这让人怎么回答。


    “你……进啊!”


    好蠢的对话,惹得两个人都笑了。


    身下湿了一片,微微发着颤。她嘤咛可一句。


    他低声喟叹,只叹自己,太高估自己的自控力。


    他终于挺身而入,被紧致包裹着,挤压着。


    “太紧了……”他说,只能试探着往里进。


    苏北觉得特别疼,就好像……就好像她小腿断的那两次,所有的疼痛都集中在那一处,疼的灵魂都出窍了,她忍不住咬他肩膀,弓着腰,低声呜咽着。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他终究心疼她,不愿意再继续,缓缓退了出来,抱着她低声安慰。


    缓了好一会儿,苏北咬着牙说:“再试试?”


    那脸上的表情,太过于视死如归。


    他不由觉得好笑,继而叹气:“算了,以后再说。”


    苏北瞧见他犹自挺拔的某处,只懊恼自己太不坚强,刚刚怎么就哭成那样。


    他起身往浴室去,“我去解决一下。”


    苏北闷声“嗯”了句,后来跟上去,在浴室门口探了一个头,“要不要我帮你呀?”


    他眸色渐深,苏北自觉内疚,主动过去。


    “这样?”


    “……嘶”


    “太用力了?”


    “没有……”


    他俯身,在她耳边诱哄,“宝贝,往下握,再快一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  碰碰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