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09 章

作品:《皇上,我是小仙女

    闻歌从屋顶跃下时,像一片被风托着的羽毛,轻飘飘落在青石地上,连丁点声响都没有。


    丞相夫人张开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惊恐还未褪去,就见女儿已经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甚至还有闲心理了理微乱的鬓发。


    “母亲,接住啦。”闻歌歪头一笑,把捡回来的火云貂裘塞到母亲怀里,“您的宝贝,完璧归赵。”


    “你、你……”丞相夫人抱着那团赤红貂裘,手还在抖,“你怎么上去的?又怎么下来的?这、这可是三丈高的屋顶!”


    “跳下来的呀。”闻歌说得轻描淡写,还原地蹦了两下,“您看,女儿好好的。”


    小桃和小红一左一右扑上来,一个摸胳膊一个摸腿,确认小姐真没受伤,这才“哇”地哭出声:“小姐您吓死我们了!”“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闻丞相那边正指挥官兵追捕,闻歌走过去按住父亲的手臂:“爹,别追了。人早跑远了,夜里地形复杂,追出去反而容易中埋伏。”


    “可那贼偷的是御赐之物——”闻丞相眉头紧锁。


    “东西不是抢回来了吗?”闻歌拍拍貂裘上的灰,“再说了,皇上真要怪罪,女儿去解释。就说……是女儿武艺不精,让贼跑了。”


    闻丞相盯着她,眼神复杂。


    这个女儿,醒来后变了太多。死而复生已是奇事,如今又多了这一身诡异的功夫——刚才她在屋顶上那几下,分明是极老道的江湖路数,绝不是一个深闺女子该会的。


    “歌儿,”他缓缓开口,“你何时学的武?”


    来了。


    闻歌心里一紧,脸上却笑得无辜:“梦里学的呀。爹不是知道吗?女儿在棺材里那三日,做了好些梦,有个白胡子老神仙教了我不少东西。”


    这话半真半假,却让闻丞相噎住了。


    一旁的丞相夫人更是听得心惊肉跳——又是神仙!自女儿醒来,“神仙”二字都快成口头禅了!


    “好了好了,先回屋。”丞相夫人拉着女儿就走,边走边压低声音,“歌儿,你跟娘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你从前连只蚂蚁都不敢踩,现在怎么……”


    “怎么敢跟贼打架?”闻歌接过话头,眨眨眼,“娘,死过一回的人,胆子总会大些的。”


    这话说得轻巧,却让丞相夫人鼻子一酸,再也问不下去了。


    回到闺房,关上门,闻歌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快步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空的。


    那个紫檀木刀盒不见了。


    “刀呢?”她声音发紧。


    小桃和小红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道:“小姐,您是不是放别处了?”


    “不可能!”闻歌把抽屉整个抽出来,倒扣在地上,又去翻旁边的妆奁、衣箱,“我明明放在这里,和火云貂裘一起的!”


    两个丫鬟见她脸色不对,也跟着翻找起来。可闺房就那么大,三人翻箱倒柜找了足足一刻钟,连床底都摸遍了,愣是没见那把五寸匕首的影子。


    闻歌跌坐在床边,手心冰凉。


    刀丢了。


    那把老神仙给的、据说能让她成仙的刀,丢了。


    “是不是……被那个贼偷走了?”小红小声猜测,“他偷貂裘的时候,顺带把刀也摸走了?”


    闻歌浑身一震。


    对,刀疤脸!他扑向自己时,左手好像确实在抽屉方向晃了一下!当时她只顾着抢回貂裘,根本没注意!


    “好你个王八蛋……”闻歌咬着牙站起来,“偷东西偷到姑奶□□上了!”


    “小姐,”小桃怯生生地问,“那把刀……很重要吗?”


    “重要。”闻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比那破貂裘重要一百倍。”


    那是她和那个玄乎其玄的“前世”唯一的联系,是她“修仙任务”的关键道具,更是……那个白胡子老头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等等。


    闻歌忽然愣住。


    她想起刀疤脸翻身跃上屋顶时,回头瞪她的那一眼。那张脸,那道疤,还有他躲避攻击时下意识侧身的习惯——


    电光石火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毒贩窝点,西南边境,三天三夜的追击。那个脸上有疤的男人,团伙里的二把手,外号“毒狼”。她记得很清楚,最后那场混战中,他躲在暗处放冷箭,箭矢破空的声音……


    和今夜那支射向她的箭,一模一样。


    闻歌猛地抓起桌上那支从地上捡回来的箭。乌木箭杆,铁制箭镞,尾羽是灰褐色的——和她前世中箭倒地前,看到的最后一支箭,分毫不差。


    “毒狼……”她喃喃念出这个名字。


    他也来了。


    和她一样,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而且一来,就偷走了她的刀。


    “哈……”闻歌忽然笑出声,笑得肩膀都在抖,“好啊,真好。前世你杀我一次,今生又来偷我的刀。毒狼啊毒狼,咱们这账,可真是越算越多了。”


    小桃和小红被她这又哭又笑的样子吓得不轻:“小姐,您、您别吓我们……”


    “我没事。”闻歌抹了把脸,眼神冷得像冰,“只是想起一个……老朋友。”


    一个必须找到,必须算账的老朋友。


    皇宫,养心殿。


    “啪!”


    白玉镇纸被狠狠摔在地上,碎成数瓣。萧昌站在御案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天子脚下,丞相府,御赐之物被盗——好,真是好得很!”


    殿内跪了一地的宫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黄公公躬身上前,声音发颤:“陛下息怒……闻小姐并未受伤,贼人也未得手……”


    “未得手?”萧昌冷笑,“那贼人能在禁军巡逻的眼皮子底下摸进丞相府,能在闻歌手里过上十招还能全身而退——这是普通的贼?”


    他走到窗前,望着丞相府方向,眸色深不见底:“朕倒要看看,是谁的手,伸得这么长。”


    “陛下,”殿外传来禁军统领肖锋的声音,“画师已根据闻小姐的描述,绘出贼人画像。”


    萧昌转身:“呈上来。”


    画像展开,一张脸跃然纸上——粗犷,凶狠,右脸一道斜贯的疤,从眉骨直到下颌。


    萧昌盯着那道疤,许久,忽然问:“闻小姐看到这张脸时,是什么反应?”


    肖锋愣了愣,如实禀报:“据丞相府下人说,闻小姐先是愣住,然后……笑了。笑得有点瘆人。”


    “笑了?”萧昌挑眉。


    “是。还说……‘老朋友’。”


    萧昌沉默片刻,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有意思。”


    他走回御案前,提起朱笔,在画像旁批了四个字:全国通缉。


    “肖锋。”


    “臣在。”


    “你亲自带人,全城搜捕。脸上有疤、背上有伤者,一律扣押细审。”萧昌顿了顿,补充道,“再加派一队禁军,暗中保护丞相府。记住,是暗中。”


    “臣遵旨。”


    肖锋退下后,黄公公小心翼翼上前:“陛下,韩妃娘娘在外求见……”


    “不见。”萧昌头也不抬。


    “娘娘说,是为昨夜之事……”


    “让她滚。”


    话音落,殿外已传来韩妃娇柔的声音:“陛下——臣妾是担心您呀!为了个黄毛丫头,动用禁军全城搜捕,这传出去,朝臣们该说您……”


    “说什么?”萧昌抬眼,目光如刀,“说朕昏庸?说朕色令智昏?”


    韩妃被那眼神吓得一颤,跪倒在地:“臣妾不敢……”


    “不敢就闭嘴。”萧昌收回视线,继续批阅奏折,“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韩妃脸色惨白,被人搀扶着退下了。


    黄公公叹了口气:“陛下,韩妃娘娘的话,虽不中听,却也是事实。朝中已有人议论,说您对闻小姐太过……”


    “太过什么?”萧昌放下笔,“黄公公,你跟了朕多少年了?”


    “老奴……自陛下登基起,就侍奉在侧了。”


    “那你说说,朕是那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的人吗?”


    黄公公语塞。


    “朕赏她凤牌,准她自由出入宫禁,赐她府邸,甚至为她大动干戈搜捕贼人——”萧昌站起身,走到殿中那幅巨大的江山舆图前,“你真以为,只是为了一个‘女人’?”


    他手指点在舆图上某个位置:“南方水患,白国异动,朝中三派暗流汹涌……这个时候,一个死而复生、身怀异术、还能引来神秘贼人觊觎的闻歌出现,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黄公公恍然大悟:“陛下是想……引蛇出洞?”


    “不只是引蛇。”萧昌转身,眸底闪过一丝冷光,“朕要看看,这潭浑水里,到底藏着多少条鱼。”


    第二日,朝堂。


    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萧昌高坐龙椅,听着刑部禀报昨夜搜查结果——贼人踪迹全无,只在京郊发现三具百姓尸体,疑似被灭口。


    “砰!”


    龙案震动。


    “天子脚下,一夜之间,盗窃御赐之物,杀害无辜百姓,凶手却逍遥法外——”萧昌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诸位爱卿,你们告诉朕,这大周的律法,是摆设吗?”


    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唯有皇叔萧璟出列,沉声道:“陛下,臣以为,当务之急是赈济南方水患,安抚数十万流民。为一桩盗窃案大动干戈,实非明君所为。”


    “皇叔的意思是,”萧昌挑眉,“朕该对贼人盗窃御赐、杀害百姓之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臣并非此意。只是闻小姐之事,毕竟属家宅私事,陛下如此兴师动众,恐惹非议……”


    “非议?”萧昌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皇叔,贼人偷的不是普通物件,是朕亲赐的火云貂裘。他们杀的也不是‘私事’,是大周的子民。今日他们敢偷丞相府,明日就敢偷皇宫;今日他们敢杀平民,明日就敢杀朝臣——皇叔觉得,这还是‘家宅私事’吗?”


    萧璟被噎得说不出话。


    闻丞相适时出列,躬身道:“陛下,臣家中失窃,劳烦陛下挂心,实乃臣之罪过。还请陛下以国事为重,此事交由京兆府处置即可……”


    “不必。”萧昌打断他,“朕已下旨全国通缉。此事,朕管定了。”


    退朝的钟声响起时,不少大臣窃窃私语。有摇头叹息“红颜祸水”的,有揣测圣意的,也有暗中观察皇叔脸色的。


    闻丞相走出宫门,长长叹了口气。


    “爹。”


    闻歌从一旁的宫轿里探出头。她今日穿了身淡青襦裙,头发简单绾起,倒是难得有几分闺秀模样——如果忽略她那双滴溜溜乱转、明显在打什么主意的眼睛的话。


    “歌儿,你怎么来了?”闻丞相皱眉。


    “皇上召见的。”闻歌撇撇嘴,“说是要‘安抚受惊的郡主’。”


    父女二人一同去了皇上新赐的府邸。那宅子就在皇宫西侧,与宫墙仅一街之隔,朱门高墙,气派非凡。


    闻歌一路走一路腹诽:这哪是赏赐,分明是就近监视。


    府邸正厅,萧昌已等在那里。


    他今日未穿龙袍,一身玄色常服,玉冠束发,倒像是个闲散的贵公子。见闻歌进来,他放下茶盏,微微一笑:“郡主可还喜欢这宅子?”


    “喜欢。”闻歌嘴上应着,心里补了句:喜欢才怪。


    “坐。”萧昌示意她坐在下首,“朕今日来,是想问问你——昨夜那贼人,你可看清了?”


    “看清了。”闻歌从袖中取出那支箭,放在桌上,“不仅看清了脸,还认出了这支箭。”


    萧昌眸光一凝:“哦?”


    “这箭的制式、尾羽,和我记忆中一个仇人的箭,一模一样。”闻歌说得坦然,“他叫‘毒狼’,是个江洋大盗,心狠手辣,擅长用毒和暗器。”


    “仇人?”萧昌挑眉,“你一个深闺女子,怎会与江洋大盗结仇?”


    闻歌早料到他有此一问,面不改色:“梦里结的仇。老神仙说,我前世就是被这人害死的,今生若再遇,必要讨回公道。”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却让萧昌沉默了。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问:“你的刀,是不是也被他偷了?”


    闻歌一愣:“陛下怎么知道?”


    “猜的。”萧昌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那贼人若只为求财,偷了火云貂裘就该走。可他与你缠斗许久,分明另有所图。而你今早进宫时,手一直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本该挂着点什么吧?”


    闻歌后背一凉。


    这皇帝,观察力也太可怕了。


    “是。”她承认,“一把五寸匕首,刀鞘乌黑,柄嵌碧色琉璃。那是老神仙给我的‘仙器’,如今……丢了。”


    “仙器?”萧昌笑了,“那朕帮你找回来,是不是也算积了仙缘?”


    “陛下说笑了。”闻歌垂下眼,“那是我的东西,我自己会找。”


    “你怎么找?”萧昌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凭你一个人,在这茫茫人海里找一个故意躲起来的贼?还是凭你梦里那点‘前世记忆’?”


    闻歌抿唇不语。


    “朕可以帮你。”萧昌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某种诱哄的意味,“全国通缉令已下,禁军、暗卫、各地府衙都会留意。只要他还在大周境内,掘地三尺,朕也能把他挖出来。”


    “……条件呢?”闻歌抬眼看他,“陛下不会白帮忙吧?”


    萧昌笑了,这次笑得很真心:“聪明。朕的条件很简单——三日后宫宴,你来。以安国郡主的身份,堂堂正正地来。”


    闻歌蹙眉:“就这?”


    “就这。”萧昌靠回椅背,恢复那副慵懒模样,“朕就是想看看,你穿宫装、戴珠冠的样子。也想让某些人看看,朕看重的人,是什么分量。”


    这话里的深意,闻歌听懂了。


    她成了他的棋子,成了他用来敲打朝堂、平衡势力的那把刀。


    可偏偏,她需要这把“刀”的力量,去找回自己的刀,去找到毒狼,去了结前世的仇。


    “好。”她听见自己说,“我去。”


    萧昌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对了,你那把刀……长什么样?朕让人留意时,也好有个参照。”


    闻歌描述了一遍。


    萧昌听完,若有所思:“碧色琉璃……倒是特别。朕记住了。”


    他转身离去,玄色衣角拂过门槛,消失在廊下。


    闻歌坐在厅中,许久未动。


    小桃轻手轻脚进来,小声道:“小姐,皇上走了。咱们……回府吗?”


    “回。”闻歌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阳光正好,院中一株老桂树开得正盛,香气馥郁。可她的心情却像蒙了一层雾,沉甸甸的。


    毒狼来了,刀丢了,皇上步步紧逼,而她这个“小仙女”,被困在这人间棋局里,进退两难。


    “小姐,”小桃小心翼翼地问,“那把刀……真的那么重要吗?”


    闻歌望着窗外,轻声说:“重要。那是我的来处,也是我的归途。”


    丢了它,就像丢了自己的一部分。


    她必须找回来。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