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06 章

作品:《皇上,我是小仙女

    轿帘落下的瞬间,闻歌还听见里头传来一声低笑:“佳人虽走,余香长留。”


    “留你个头!”她小声骂了句,理了理微乱的衣襟,正要开溜——


    目光扫过街角,心脏骤然一停。


    百步开外,闻丞相正带着两个随从朝这边走来!老爷子眉头紧锁,脸色沉沉,显然是刚下朝的模样。


    闻歌瞬间猫下腰,一个箭步窜到街边卖伞的摊子后头,心跳如擂鼓。


    “没看见我没看见我……”她念念有词,从伞缝里偷瞄。直到父亲的身影消失在丞相府方向,才长长舒了口气。


    好险。


    这要是被当场抓获,别说求仙了,腿都能给打断。


    她拍拍胸口,正准备换个方向溜之大吉,身后却传来带着哭腔的声音:


    “小姐——!”


    闻歌浑身一僵,慢吞吞转过身。


    小桃和小红眼睛红得像兔子,一左一右扑上来抓住她的袖子:“您跑哪儿去了!要是把您丢了,夫人非扒了我们的皮不可!”


    “叫公子!”闻歌试图抽回手,奈何两人抓得死紧。


    六个家丁也围了上来,为首的那个苦着脸:“小姐,您行行好,别为难小的们了。刚才那一出,我们魂都快吓飞了……”


    “谁为难谁啊?”闻歌瞪他,“本公子……如厕也要向你们禀报吗?”


    话虽硬气,心里却知道今日怕是难跑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大摇大摆往街市深处走:“行行行,跟着吧。本公子逛街,你们


    付账!”


    这一逛,又是一个多时辰。


    闻歌专挑人多的地方钻,糖画摊前磨蹭半晌,杂耍班子前看得挪不动步,还硬是挤进人堆里看了场猴戏。八个“尾巴”被她遛


    得满头大汗,却始终寸步不离。


    “小姐,咱们出来快三个时辰了,该回去了……”小红第一百次小声劝。


    “急什么?”闻歌正盯着一摊泥人看得起劲,“你看这个,捏得多像——”


    话音未落,前方街口突然传来喧哗。


    “小偷!抓小偷啊!”


    “打死他!敢偷我们公子的钱袋!”


    闻歌循声望去,只见四五个家丁模样的汉子正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拳打脚踢。那乞丐抱着头缩在地上,哀声求饶,周围路


    人却纷纷避开,无人敢管。


    中间站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儿,摇着扇子冷笑:“往死里打!敢偷本少爷的钱,活腻了!”


    闻歌的火“噌”地就上来了。


    光天化日,以多欺少,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完全忘了自己现在是“逃犯”身份,也忘了身后还跟着八个累赘,拨开人群就冲了过去。


    “住手!”


    一声清喝,让那几个家丁动作一顿。


    华服公子斜眼打量她,见她一身月白长衫料子普通,年纪又轻,嗤笑道:“哪儿来的小白脸?少管闲事!”


    “这闲事我管定了!”闻歌挡在乞丐身前,下巴一扬,“几个大男人打一个乞丐,还要不要脸?”


    “他偷我钱!”


    “偷钱送官府!轮得到你们私自动刑?”闻歌说得义正辞严——上辈子当警察的职业病又犯了。


    公子哥儿恼了:“给我连他一起打!”


    四个家丁扑上来。


    闻歌眼神一凛。


    她没学过这个时代的武功,但警校教的擒拿格斗还在肌肉记忆里。侧身躲过第一拳,扣腕、拧臂、踹膝弯——动作干净利落,


    不过几个呼吸,四个家丁已躺在地上哼哼。


    “你、你敢动手?!”公子哥儿慌了。


    闻歌一步步逼近:“仗势欺人,该打!”


    “砰!”


    一拳砸在对方鼻梁上。


    “啊——!”公子哥儿捂着脸倒退。


    闻歌还不解气,又是一脚踹在他肚子上:“看你还敢不敢嚣张!”


    那公子摔了个四仰八叉,指着闻歌的手直抖:“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闻歌叉腰,“天子脚下,王法最大!再敢欺负人,见一次打一次!”


    公子哥儿在家丁搀扶下连滚爬爬跑了,留下一句色厉内荏的“你给我等着”。


    闻歌拍拍手,转身扶起地上的乞丐:“老人家,没事吧?有本公……本公子在,不用怕。”


    乞丐连连作揖:“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路见不平,应该的。”闻歌心里那点英雄主义得到极大满足,正要潇洒离开——


    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兄台留步。”


    闻歌回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是个陌生公子,一身青衫,气质温文,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有事?”闻歌挑眉。


    “兄台方才,是否太过冲动了?”青衫公子慢条斯理道,“那乞丐偷钱在先,人赃并获。李公子让家丁教训,虽手段过激,却


    也情有可原。兄台不问青红皂白就出手,只怕是……帮错了人。”


    闻歌一愣。


    她下意识看向那乞丐——对方眼神闪烁,正偷偷往人群外挪。


    “你胡说!”她嘴硬,“就算偷钱,也不能往死里打!”


    “哦?”青衫公子从袖中取出一个绣工精致的荷包,“那这个,兄台如何解释?”


    荷包摊开,里头除了碎银,还有一块雕龙玉佩——明黄穗子,龙纹栩栩如生,绝非凡品。


    乞丐脸色大变,转身就要跑!


    “站住!”闻歌这下信了,恼羞成怒,“你还真偷东西?!”


    “我、我……”乞丐支吾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寒光一闪!


    但他刺向的不是闻歌,也不是青衫公子,而是——


    街对面,不知何时停了一顶玄色轿子。轿帘半掀,露出半张侧脸。


    闻歌呼吸一窒。


    是轿子里那个“流氓”公子!


    电光石火间,乞丐已扑到轿前。护卫拔刀已迟,眼看匕首就要刺入轿中——


    “小心!”闻歌想都没想,抓起摊子上一个陶罐就砸了过去!


    “哐当!”


    陶罐砸在乞丐手腕上,匕首偏了方向,“嗤”地划破轿帘。几乎同时,轿中伸出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扣住乞丐手腕,一拧一


    卸。


    “咔嚓”骨裂声清晰可闻。


    乞丐惨叫着被护卫按倒在地。


    轿帘彻底掀开。


    萧昌从容步出,玄衣如墨,面色平静,仿佛刚才遇刺的不是他。他的目光先在乞丐身上停留一瞬,然后,缓缓转向闻歌。


    四目相对。


    闻歌脑子里“嗡”的一声。


    完了。


    这“流氓”居然是个大人物?看这排场,这气度……


    更要命的是,她看见萧昌身后,闻丞相不知何时去而复返,正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目光如刀,死死盯着她。


    父亲旁边,还站着一个面色阴鸷的中年男人——闻歌认得,是那日在灵堂见过的皇叔。


    “还不快滚回来!”闻丞相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闻歌一个激灵,转身就跑!


    “公子!等等!”小桃小红在后面追。


    六个家丁也慌忙跟上。


    街上一阵鸡飞狗跳。


    萧昌看着那个仓皇逃窜的“小公子”背影,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把匕首——普通制式,但刀柄上刻着一个极小的徽记。


    皇叔凑近一看,脸色骤变:“这是……白国的标记!”


    萧昌摩挲着徽记,眼底暗流涌动。


    他抬眼,望向丞相府方向。


    “有意思。”他轻声说,“闻家小姐,总能给朕惊喜。”


    闻歌一路狂奔回府,冲进闺房,“砰”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小桃和小红追进来,见她这副模样,心惊胆战:“小姐,到底怎么了?那位公子是……”


    “别问!”闻歌抓起茶壶对着嘴灌了几大口,水顺着下巴流到衣襟上也顾不上擦,“记住,不管谁来找我,就说我睡着了!病


    了!死了都行!”


    两个丫鬟面面相觑。


    一个时辰后,暴风雨还是来了。


    闻丞相回府的脚步声重得像要踏碎地砖,管家和仆役远远跟着,大气不敢出。


    “砰!”


    茶杯被重重顿在桌上,茶水溅了一桌。


    “把那个孽障给我拖过来!”闻丞相的声音响彻前厅。


    丞相夫人匆匆赶来,见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老爷,这是怎么了?歌儿又闯什么祸了?”


    “闯祸?”闻丞相气得胡子直抖,“她差点把天捅出个窟窿!”


    小桃战战兢兢道:“小姐、小姐睡着了……”


    “睡着了?就是死了也得给我抬过来!”


    闻歌知道躲不过,磨磨蹭蹭来到前厅,刚跨过门槛,就听见一声暴喝:


    “跪下!”


    她膝盖一软,差点真跪了,但嘴还硬着:“爹,我又怎么了?”


    “怎么了?”闻丞相抄起门边的家法棍——碗口粗的枣木棍子,抡起来虎虎生风,“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丞相夫人扑上去抱住棍子:“老爷!有话好好说!歌儿就是贪玩了些,罪不至死啊!”


    “贪玩?”闻丞相眼睛都红了,“她帮着刺客行刺皇上!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轰——!”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满厅人都懵了。


    闻歌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什么刺客?我没有……”


    “还在狡辩!”闻丞相嘶声道,“今日街上那个乞丐,是白国派来的死士!专为刺杀皇上而来!你倒好,不仅帮他脱身,还打


    伤了追捕他的人!皇叔当场就指认你是同党!皇上龙颜大怒——”


    他顿了顿,声音发颤:“圣旨……已经在路上了。”


    丞相夫人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小桃小红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闻歌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想起乞丐掏出的匕首,想起轿中公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想起皇叔阴冷的眼神……


    “我没有……”她喃喃道,“我只是……只是看不惯他们欺负人……”


    “看不惯?”闻丞相惨笑,“你看不惯的事多了!这世道,你看不惯就能随心所欲吗?!今日若非皇上……若非皇上拦着,此


    刻来抄家的官兵已经到门口了!”


    棍子高高举起。


    “我今天就打死你!省得你连累全家!”


    “老爷不可!”丞相夫人死死抱住他的手臂。


    “放手!”


    “要打先打死我!”


    一片混乱中,闻歌忽然笑了。


    笑声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停了动作。


    “爹,”她抬起头,眼神清澈,“如果我说,我真是被冤枉的,您信吗?”


    闻丞相愣住了。


    “我没有勾结刺客,也不知道那乞丐的身份。”闻歌一字一句,“我只是……见不得以多欺少,见不得弱者受辱。如果这有错


    ——”


    她顿了顿,笑容有些惨淡:“那我认。”


    厅内死寂。


    闻丞相手中的棍子,缓缓垂下。


    他看着女儿——这张脸还带着稚气,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星子。恍惚间,他想起多年前,先帝曾拍着他的肩膀说:


    “闻卿,你这个人,太直。直者易折。”


    如今,他的女儿,竟也生了一身反骨。


    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就在此时,府外传来悠长的唱报:


    “圣——旨——到——!”


    “请闻丞相,接——旨——!”


    声音穿透庭院,像一道催命符。


    闻丞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决然。


    他整了整衣冠,看向闻歌:“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不许说话,不许辩解。一切,有为父在。”


    闻歌看着他鬓角的白发,忽然鼻尖一酸。


    她重重点头。


    父女二人前一后走出前厅。庭院里,传旨太监已立于阶下,手捧明黄卷轴,身后跟着两队禁军。


    阳光刺眼。


    闻歌眯起眼,看见府门外,那顶玄色轿子静静停着。


    轿帘低垂,看不清里头的人。


    但她知道,他在看。


    这场戏,才刚刚开场。


    而她这个“小仙女”,怕是要在人间,先历经一场劫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