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冬的洛秩区，白雪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雾霭未曾散去，瘦长的黑影从中走来。飞行器闪烁了几下，随后回到市中心的球体建筑，巨大的蓝色星球仿佛近在眼前。


    重影由远到近，由浅到深，他们都是去往球体建筑上班的异能者。而唯独这个漫无目的、游走在大街上的银白发男人因为动作缓慢就被赶不上飞旅机的异能者撞了一下。


    本就冷漠麻木的脸上似乎多了几分烦躁。不久前，他还在与自己的宿敌大战。


    他被百家仙们围剿、被天道追杀都不曾失手，却在那个普通到可以称之为废物的“主角”所杀害。


    齐卿这一生顺风顺水，成神入魔，杀人杀神杀魔，哪样不是他想要就会有，他齐卿不是主角，谁还有资格？


    是那个连自己的灵器都没有的菜鸡……


    这会是恒春时间的早上七点。齐卿已经接受自己穿魂到这个同名同姓的废物身上，并且这个世界似乎比他原本的世界发展得更加便捷。他们不需要穿着繁琐厚重的衣服来抵御寒风，也有一种衣服可以将两条修长的腿完全包裹。


    齐卿一路走来，门是自动开的，钱是扫脸支付，人是行色匆匆不说话的。


    在看到一家名为“春不见”的咖啡店前，齐卿的右眼闪动了一下，随后视网膜前出现一只蓝色的精灵球，它围着齐卿转，留下蓝色的光芒。各种繁碎的信息交织成网，四通八达，最终一条他最需要的从视觉中突出。


    ——明天见。


    消息是昨天晚上十点的。齐卿想要看看之前的信息，却没有其他的内容。


    见谁？时间地点这些都没有，还需要赴约吗。


    当然，不过不是现在。


    齐卿走进春不见，店员礼貌问候后，他只是轻点下高傲的头颅。身后的店员正用着半面墙大小的银色方块制造什么东西。醇厚的香味充斥着暖色调的空间，似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店员欲言前一秒钟，齐卿冷不泠的说：“美式。”


    身后的店员放下手中做了一半的拿铁，脸上的笑容像是被户外的冷风吹得僵硬。齐卿的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没有片刻停留。


    店员尴尬一笑，随后在一块会发出淡淡的光芒的方块上点来点去，动作有些迟疑。


    瞳膜的精灵球告诉他，这是电脑显示屏。齐卿正琢磨电脑是什么时，他微微抬头，与欲言又止的店员对视。


    “也不需要咖啡因吗？”


    “……”齐卿皱眉。


    齐卿才是真正的疑问的那个，刚刚使用瞳膜上的精灵球查看了一些咖啡的品类。美式就是咖啡因加水……和冰。


    齐卿从前即使是个人人喊打的反派，但最初也还是个有礼貌有教养的翩翩公子。年少时，是人见人爱的少年郎，一双好看明亮的眼睛和不差的外貌使得不少女子青睐。他放荡不羁，大方随和，也交游广阔。


    天下之大，难说有不认识齐卿的。


    齐卿依旧挂着他十分标准、讨喜的笑：“需要，谢谢。”


    他五官立体有度，似乎上天都偏爱他，于是眉眼间笑起来只让人心旷神怡，令人痴醉。明亮的蓝眼睛像是春日里蔚蓝的天空，骄阳明媚，花开满地，蝴蝶起舞鸟儿奏乐。


    齐卿拿着咖啡走到座位边，才发觉这个点的咖啡店居然空无一人。瞳膜显示咖啡因是属于中枢神经的兴奋剂，能够暂时驱散睡意并恢复精神力量。而这个时代的人类居然要工作十几个小时。


    齐卿的眼角弯了一下，因为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可不需要长达十几小时工作，更不需要咖啡因这种东西来阻止睡眠。


    不过，齐卿倒是需要一个助眠的东西，他时常需要听着小曲儿睡，身边过于安静他反而睡不着，咿咿呀呀的戏曲是齐卿的最爱。


    齐卿喝了一口咖啡，只觉得比茶还要苦。他皱着眉头，看见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金黄色的眼仁淡如虚无，恐怕只有对色彩敏感到极致的人才能看清一二。是标准的希腊服饰，露出大片的皮肤都是白如雪，好似一个夜晚里忙里偷闲的人对为伴侣偷偷堆砌的雪人，等待伴侣第二天发现雪人时露出幸福、惊喜的表情。


    灰色调的眼仁有些涣散，巨大的力道将强化的骨骼捏碎。


    齐卿无法逃脱，也不想逃脱，从前没有人能够这样威胁到他的生命，除非他想。他脱力垂下的手，指间戴着一只银白色的戒环。意识模糊之际，他下意识地握了一下手，什么都没有。


    曾经的天才陨落，再是见到曾经志同道合的朋友已是刀锋相向的敌人。


    而大多数人再次提到齐卿这个名字，只觉得惋惜遗憾失望……他本人会觉得后悔吗，有人曾经问过他，可是他却说：你明天不会再见到今天的我，秋天和春天所带来的一切感知也不同。


    挣扎是人的本能，因为人有**。


    齐卿有**，但仍坦然地面对死亡的降临。


    “在那里！”他神色异常地喊道。


    ***


    轰隆——


    爆炸引起的蘑菇云溅起绚烂的火光，残阳沦为背景，同生命一起消失在视野之中。歇斯底里的呐喊声，丛林里飞出的乌鸦。


    “前去支援的志愿们，十小时内接连失联，至于临阵脱逃的异能者们……”


    海狼州指挥官脚步沉重地走到窗边，远处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就和他的未来一样。而那本是如今整个世界最繁华的城市，在一夜之间沦为废墟。


    “很显然，这是一场有预谋的爆——屠杀案。”


    前天，海狼州还是马罗非第二区，当天下午举办仪式成立单独执行区；昨天面积高达三万七千平方公里的马罗非，常住人口两百万余名的人类全部死亡；今天基地总部排查异能者死亡人数，其中所属海狼州的异能者无一伤亡。


    郁白穿着紧身黑色工装服，双手抱臂地看着执行官，平静而深邃的眼睛让人直面心中最不想承认的答案。


    执行官有口难辩，也不想辨。“扶光任无法无天也不是第一次。”


    “谁在乎？”郁白摊手。


    “……”


    他作为扶光任的队长，向来都是带头搞事情，从来不听指挥。毕竟口碑在这里，所以在全联盟只要犯错捣乱就报扶光任的名字。


    在某些地方，扶光任三个字就是通行证。


    联盟一直流传至今的一句古话，“有不好的事找扶光任，扶光任可以解决；有糟糕的事也找扶光任，扶光任可以背锅。”


    郁白的眼里闪过一丝光斑，窄小的室内浮出幽蓝色的光影，如海中的水母。


    风像野兽般嚎叫，撕扯着一块纯洁无瑕的布料，强势的气流将染红的血与土都拂上天，隐约能够辨别出一道似人非人的身影——视瞳的全息投影系统将不久前的现场环境投影出来。


    画面定格，巨大翅膀展开，遮天蔽日，世界暗无天光。在场无一不被震惊，因为低等的异能者根本就无法通过肉眼直接看见天使的真身，虽然没有完全看到，可仅仅是三双巨大的翅膀也足以。


    “谬天使？“


    祂人身的两只眼睛所看向的方向正是第二区。


    “祂不是签订了和平条款，怎么会这样！”


    长久生存在弥球的人类初次发现天使物种时，是一场病毒的爆发，那时的人类死亡无数，人类迫切地需要一种力量来帮助自己。可是天使的力量过于强大，远远超出人类的想象……不久后在得到进化的人类口中得知，天使的罪行。


    可那时的人类近乎要面临灭绝，并且没有还击的可能。


    最终，以人类为主的联盟派出代表向天使发出条款，双方各退一步，达成和平。


    “以前纸醉金迷的代名词是马罗非，虽然第二区被踢出来，但是依旧可以继承马罗非的头衔。”郁白恭喜道。


    “……”执行官嘴角抽搐，“既然是恭喜，哪有上门不带礼的规矩？”


    郁白迈开长腿，走到执行官身边，“要不然说马罗非是商人邦呢，要是我也生在马罗非，一定身价百亿，庄园都要坐落在最安全的地带。”


    执行官的脸黑得像是刚挖煤回来，他活了大半辈子，清廉正直，不敢多收一分一毫，于是在这个金钱至上的地方连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难以维持。执行官咬牙切齿，“百亿哪够，黑冥市场关于你的悬赏金额已经到了十七位。”


    “天！”郁白情绪欠缺，敷衍：“你们指挥官也太关心我了吧。”


    “不好意思，海狼州不接待穷鬼。”执行官抬起手臂，指向门口。


    意思很明显，郁白的脸上的笑也淡了。诡异的气氛和温度一起升高，蔓延在空气里。郁白迈着长腿，径直地走到操作台前，大手一挥将椅子转了一个方向，那几步的气势有几分□□大佬的即视感。


    郁白大马金刀地坐下，上身微微向前倾，朝着指挥官伸了一下手指。


    “什么意思？”僵持之中，执行官先一步放弃。


    郁白满意地眯了一下眼睛，随后他靠在背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双眸隐匿在额前的发丝里，棕色的毛发里居然有一撮蓝色的发丝，再下一个细微的动作后就彻底隐藏在棕发里。


    郁白不像是外面说的那样不靠谱，相反他做什么都很谨慎，那种掌握感是多年过去，后知后觉被他牵着鼻子走。


    海狼州如今是腹背受敌，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