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作品:《爱情如三月的花

    王甜甜依旧在她那片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夜色世界里浮沉,昼伏夜出,像是习惯了黑暗的精灵。


    而张雨夕,则像一头勤恳的老黄牛,在设计的田野上不分昼夜地辛勤耕耘,用汗水浇灌着名为“梦想”的幼苗,虽然这幼苗时


    常被名为“毒妇主管”的狂风暴雨摧残。


    这天下午,张雨夕正对着一份修改了十八遍的设计图绞尽脑汁,刚刚捕捉到一丝灵感的微光,桌上的手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一样尖锐地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座机号码。


    “谁啊!真会挑时候!”张雨夕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好不容易串联起来的思路瞬间断线。她没好气地接起来,语气冲得像点了


    火的炮仗:“喂?哪位?”


    “请问是张雨夕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冷静的女声。


    “是我,有事快说。”张雨夕努力压抑着不耐烦。


    “这里是市第一人民医院。您的家人王甜甜女士正在我们医院接受治疗,情况比较严重,请您立刻过来一趟。”


    “医院?王甜甜?”张雨夕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烦躁瞬间被巨大的恐慌取代,“她怎么了?在哪个科室?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张雨夕大脑一片空白,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鼠标。甜甜出事了?昨天晚上她出门时还好好的,穿着新买的裙子,还笑


    嘻嘻地说要去征服世界……怎么会进了医院?


    恐惧压倒了一切,包括对主管那座“活火山”的敬畏。她几乎是凭着本能,像一颗出膛的炮弹般冲进了张主管的办公室,连门


    都忘了敲。


    “主管!我要请假!急事!”她声音发颤,脸色苍白。


    张主管被她这前所未有的莽撞吓了一跳,扶了扶眼镜,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清楚,张雨夕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卷出了办公室,只留


    下一句飘在空中的“谢谢主管!”。


    “这丫头……”张主管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摇了摇头,倒是没像往常一样发火。


    张雨夕冲到马路边,慌乱地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医院名字后,就陷入了无尽的胡思乱想。


    是车祸?还是遇到了坏人?会不会很严重?医生说的“情况比较严重”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紧紧攥着衣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心里一遍遍祈祷:甜甜,你千万不能有事……你可是我在这座城市里,最亲的人了……


    冲到住院部,查到病房号,张雨夕推开房门的瞬间,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病床上,王甜甜安静地躺着,头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纱布,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鼻子里插着氧气管,手背上打着点滴。那个平


    日里明艳张扬、活力四射的女孩,此刻脆弱得像一个一碰即碎的瓷娃娃。


    泪水瞬间模糊了张雨夕的视线,她捂住嘴,不敢哭出声,生怕惊扰了床上的人。她一步一步挪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王甜甜


    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冰凉的触感让她心头发颤。


    “甜甜……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她低声呢喃,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勉强稳住情绪,找到医生了解情况。医生的叙述像一把钝刀子在割她的心:王甜甜是被一群中年妇女围殴


    致伤,头部遭受重击,导致短暂休克,经过抢救已脱离生命危险,但需要静养。


    紧接着,两位民警的到来,拼凑出了更完整、也更让人难以接受的真相——王甜甜卷入他人家庭,被对方妻子带人“捉奸在


    床”,在冲突中被打伤。


    “插足……别人家庭?”张雨夕喃喃自语,她不敢相信。甜甜虽然爱玩,但……怎么会做这种事?


    尽管内心震惊又难过,但看着病床上好友虚弱的样子,所有质疑和责备都化成了心疼。她谢过民警,重新坐回床边,紧紧握着


    王甜甜的手,仿佛这样就能传递给她一些力量。


    这一夜,张雨夕寸步不离,眼睛都不敢合一下。窗外的城市灯火渐熄,又被晨曦点亮,她就那样静静地守着,像一尊固执的守


    护神。


    第二天清晨,王甜甜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张雨夕那双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以及里


    面布满的血丝。


    感受到手被紧紧握着,王甜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暖。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甜甜!你醒了!”张雨夕惊喜地叫出声,连忙按铃叫护士,又手忙脚乱地倒水,“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


    服?”


    王甜甜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眼角渗出泪水。所谓患难见真情,大概就是如此吧。她那些平日里一起吃喝玩乐的“姐妹”,此刻


    又在哪儿呢?


    “我……没事……”她声音沙哑,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因为头上的伤而显得龇牙咧嘴,“你……哭起来……真丑……”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张雨夕破涕为笑,用棉签沾湿她的嘴唇,“你才丑呢!包得像个木乃伊!”


    王甜甜想动,却感觉全身像散了架一样僵硬酸痛。在张雨夕的帮助下,她勉强靠坐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镜子。


    “都这样了还臭美!”张雨夕无奈,还是从包里翻出小镜子递给她。


    王甜甜对着镜子照了照,额角贴着纱布,头发乱糟糟,脸上还有几处明显的淤青,整个人憔悴不堪。


    “靠……这下真成鬼了……”她哀嚎一声,但随即又松了口气,“幸好……老娘倾国倾城的脸蛋没破相……”


    张雨夕被她这副死性不改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我看你就是这张脸惹的祸!要是长得丑点,说不定就能老老实实过日子


    了!”


    “不是脸,”王甜甜幽幽地说,眼神有些飘忽,“是心……一颗不安分的心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张雨夕的手机响了。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毒妇主管”四个字,她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兴师问罪的来了!昨天冲动之下跑了,工作也没交接,设计图更是没完成……她仿佛已经听到了主管那冰冷的训斥声。


    她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接起电话,语气恭敬得近乎谄媚:“张主管,早上好,您有什么指示?”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并非想象中的冰冷严厉,反而带着一丝……关切?


    “雨夕啊,你昨天慌慌张张地跑了,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张雨夕愣住了,甚至把手机拿开看了看屏幕,确认是张主管没错。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主管被什么附体了?


    她受宠若惊地解释了情况,说朋友住院需要照顾。更让她震惊的是,张主管不仅没有责怪她,反而主动给她批了四天假,还温


    和地嘱咐她照顾好朋友,有困难随时开口。


    挂断电话,张雨夕还处在懵圈状态。


    “怎么了?‘毒妇’催你上班了?”王甜甜紧张地问。


    “不是……”张雨夕摇摇头,表情梦幻,“她……她给我批了假,还让我好好照顾你……”


    王甜甜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她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我也不知道……”张雨夕挠挠头,“不过这样也好,我可以多陪陪你啦!”


    “耶!太好了!”王甜甜开心地想挥手,却扯到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脸上笑容不减。人在脆弱的时候,有真心相待的人


    陪伴在身边,比什么都强。


    回到她们合租的小公寓,张雨夕化身成了最严格的“监护人”。


    “躺着,不许动!”


    “手机少玩,有辐射!”


    “喝水!我晾温了!”


    “吃饭!我吹凉了!”


    王甜甜像个大型娃娃一样被张雨夕摆弄着,虽然嘴上抱怨“小尼姑你烦死了”,但心里却暖洋洋的。


    “雨夕啊,”她看着在厨房忙碌的张雨夕的背影,感慨道,“虽然你长得吧,也就比我差那么一丢丢,但要是我是个男的,肯


    定娶你!太贤惠了!”


    张雨夕端着熬好的粥走出来,白了她一眼:“得了吧!嫁给你?然后每天晚上独守空房,等着不知道在哪个花丛里鬼混的‘富


    婆’回来?我还不如回我的尼姑庵敲木鱼呢!”


    王甜甜被粥呛了一下,咳嗽起来。张雨夕赶紧放下碗,轻轻拍着她的背,嗔怪道:“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缓过气来,王甜甜看着她,半真半假地说:“‘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心恋落花’啊!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却只想着你的佛


    祖!”


    张雨夕扬起下巴,做思考状:“本姑娘要嫁,就一定要嫁给爱情!不需要他多帅,也不需要他多有钱,只要他真心对我好,能


    让我安心,有口饭吃就行。”


    “啧,典型的浪漫主义空想家!”王甜甜评价道。


    “我乐意!”张雨夕哼了一声,收拾好碗筷,又把王甜甜按回床上休息。


    王甜甜躺不住,蹭到厨房门口,看着张雨夕系着围裙、戴着橡胶手套,认真地刷洗着锅碗瓢盆。水流声哗哗,氤氲的水汽模糊


    了张雨夕侧脸的轮廓,显得格外温柔宁静。


    “雨夕,”王甜甜忽然开口,声音轻了下来,“其实……像你这样活着,也挺好的。简单,踏实。”


    张雨夕头也不回:“少来,你不就是想说我像尼姑一样清心寡欲嘛!”


    犹豫了一下,张雨夕关掉水龙头,擦干手,转过身,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甜甜,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这次……你是不


    是真的……插足了别人的家庭?”


    该来的总会来。王甜甜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沉默了片刻。她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想点上。


    张雨夕眼疾手快,一把夺过烟掐灭:“才出院抽什么抽!嫌自己命长啊!”


    王甜甜看着被扔进垃圾桶的烟,苦笑了一下:“烟消云散……我只是喜欢那种感觉。”她深吸一口气,终于将那段不堪的遭遇


    缓缓道出。


    原来,一个月前她在酒吧认识了一个自称做外贸、已经离婚的黄姓男人。对方对她殷勤备至,舍得花钱,很快两人就确定了关


    系。出事那天晚上,黄某以谈大生意需要女友作陪为由,将王甜甜骗至酒店。她喝了下过药的酒,不省人事,醒来时身边躺着


    的竟是黄某的商业伙伴,一个有妇之夫。紧接着,那人的妻子就带人冲了进来……


    “他骗了我……”王甜甜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委屈和愤怒,“我那么相信他,他却把我当成货物一样送给别人……就为了


    签一单破生意!”


    张雨夕听得怒火中烧,拳头攥得紧紧的:“这个姓黄的简直是人渣!禽兽不如!甜甜,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告他!必须告


    他!”


    看着张雨夕比自己还激动的样子,王甜甜那颗被冰封的心,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照进了一丝暖光。在张雨夕的鼓励和支持


    下,王甜甜鼓起勇气,一纸诉状将黄某和他的合作伙伴告上了法庭。


    最终,黄某的合作伙伴因涉及□□和故意伤害被逮捕,王甜甜也获得了一笔赔偿金。黄某虽然凭借狡猾逃脱了法律严惩,但也


    声名狼藉。


    然而,命运的捉弄并未结束。半个月后,王甜甜发现自己怀孕了。她私生活混乱,但怀孕却是第一次。恐慌和无助瞬间淹没了


    她。她心里清楚,孩子很可能是那个渣男黄某的。


    她试图联系黄某,换来的却是一顿极其恶毒的辱骂:“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老子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你他妈还告我?现


    在还想用野种来讹诈我?做梦!”


    电话被狠狠挂断,王甜甜握着手机,浑身冰冷。她又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某些男人的薄情与无耻,却也悲哀地意识到,自己的


    荒唐与放纵,也是酿造这杯苦酒的原因之一。她总觉得自己付出的是真心,却选择性忽略了自己在**中的沉沦。


    当张雨夕得知王甜甜怀孕后,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抱住了瑟瑟发抖的好友。


    “甜甜,别怕,”她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有我在。”


    王甜甜趴在她肩膀上,终于崩溃大哭。


    “我……我该怎么办……”


    “别想了,”张雨夕轻轻拍着她的背,“眼下,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最重要。明天,我陪你去医院。”


    王甜甜流着泪,点了点头。在她最混乱、最不堪的人生时刻,是张雨夕这座宁静的“尼姑庵”,为她提供了最后的庇护和温


    暖。也许友情的力量,不足以荡清所有迷雾,但至少,能照亮脚下泥泞的路,让人有勇气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