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情人

作品:《最后一片叶子

    那天我躺在他的床上,闻着熟悉的洗衣液味道。我和他都没有说话。我想起他向我告白的时候,送我的一套杯子,到现在摔得丢得只剩下最后一个。他前几天路过我,正好瞥见我在用那个杯子喝水,忽然带了点戏谑地对我说:“李观止,这就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片叶子。”


    “是啊。”我往后一躺,抬手遮住双眼,这几天已经渐渐习惯了他回来以后偶尔夹枪带棒的这种说话语气,“盛宜,你不想要了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失手一下。”


    他忽然沉默下来。我隔着指缝,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终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很早以前我们这样互相明里暗里地互呛,都从来没有把分手作为我们争吵的最终结局。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能感觉得到他其实也明白,我们现在只是在耗,在最后一次进行没有时限的比赛,比的是在这场败兴而归的爱情里,到底谁会先撑不住提出结束。


    遇见魏知遥,是一个我没有预料到过的意外。


    那天早上的时候,我和盛宜大学时期共同的朋友徐诚给我发了一段聊天记录。前一天晚上我跟他打电话打到凌晨四点,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我习惯性打开手机,徐诚发的一大串消息下面跟着一句:兄弟,我劝你放手,别折磨自己了。


    我的心一沉,点开了那一长串的对话框。徐诚先是问了盛宜一些工作和生活上的闲扯,最后才谨慎地切入正题:“总感觉你和观止之间有点不太对。”


    有吗?盛宜回复。我感觉还好。


    观止昨天还托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事。徐诚跟了一句。他看你总是不回他消息,电话也不接,视频也不打。


    中间沉默的时间很长。最后是盛宜很简短的回复:“他太容易多想了。我看到他的那些消息了,但是我很忙,我相信他的情况也没有他说的这么严重。父母上礼拜打电话过来,希望我像个正常人一样找个合适的人早点结婚。我也很累。”


    对话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徐诚在转发聊天记录后面发了一句语音:“观止,我听说盛宜最近工作量确实很大,他也不轻松。但我还是得多说一句,我不是有意要拆散你们,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一样,他所有生活一切照常,只是单独不回你消息不接你的电话,要么你退一步不在意这些,要么就是不合适了。”


    ……


    在拜托徐诚去问盛宜以后,我又害怕他回又害怕他不回。如果他谁的消息都不回,我还可以自欺欺人,也许他只是工作太忙、心情不好,没有办法再回复我的消息。我相信见面能够解决很多问题。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带着花去他的城市找他,然后紧紧拥抱他,开玩笑般质问他为什么不遵守每周一次视频通话的诺言。可是现在……


    我抱着手机,坐在床上,心里一片坍塌般的轰然,以为自己会本能地流眼泪,摸了摸脸,却又干燥得可怕。


    最后一次我给他发的消息里,包含着我痛苦又荒唐的质问:“你想跟我分手吗?还是你出轨了吗?朋友圈里的谁?同事?男生还是…女生?”


    而我的男朋友,盛宜,在距离我一千公里的地方,摸不着又看不见,理所当然地没有回答。


    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我违背了盛宜让我不要喝酒的约法三章,浑浑噩噩地走进了某一家看着顺眼的酒吧,然后遇见了魏知遥。


    他端着酒杯,漂亮的液体映在他漂亮得柔和的脸上,在我干喝完第三杯酒的时候饶有兴味地从吧台上走下来,抽出椅子坐在我的桌前:“一个人?”


    大学毕业后我几乎从来没来过酒吧,也很不擅长应付这种显而易见却又在这种环境下显得理所当然的搭讪:“……是。”


    “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从桌上推给我,名字部分是打印的手写体。我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他的名片上,很缓慢地念出了他的名字:“魏……知……遥?”


    “嗯。”魏知遥态度自然地颔首,“叫我知遥就好。你呢?怎么称呼?”


    我顿了一下。魏知遥举着酒杯歪着头看我,显得相当耐心而有风度。


    我才注意到面前这个男人是那种很标准的漂亮,好像从头发丝到衣服的褶皱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精心设计,眉眼不笑的时候也自带几分浅淡随意的笑意,嘴唇很薄,他们说嘴唇薄的人大多薄情。这么一想,盛宜的嘴唇也不厚,但我却一直坚信着他是一个相当重情的人……


    “怎么了?”魏知遥轻轻打了个响指,眼神里的笑意变成了一种恰到好处的关切,“一直在想事情。”


    我看着他注视我的那种眼神,明明知道这样很傻,但是就是忽然某一瞬间觉得非常难过。


    “盛宜——”我刚开口就顿住了,仓皇地想起来他根本不认识我和盛宜间的任何一个人,磕磕绊绊地打了个结巴,“我的男朋友,我们可能要分手了。”


    “分手?”


    魏知遥很慢地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分手是很平常的事情。酒吧里到处是分手买醉的人。没什么可难过的。”


    我其实很清醒。但或许酒精放大了我的不安与恐慌,我在一阵眩晕的驱使下,像个孩子一样追逐着酒水在他脸上折射出的明暗的光,探过身去抓住了他的手:“我真的……真的很难过。”


    “为什么?”他也许是把我当成了常有的醉鬼,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的惊讶,也没有抽回他被我握着的手。


    我喘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我接受不了。他让我不要喝酒,但是我接受不了。”


    可能我的手抓得太紧了。他微微向前欠身,在很微妙的角度间靠近了我,然后一用力把我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亲爱的。先告诉我我该叫你什么?”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一个男人会对另一个刚刚遇见没有2分钟的男人叫“亲爱的”吗?这是一种带有强烈暗示的邀请。魏知遥——他一定是一个浪荡的人,风流倜傥,放纵又滥情——我想抽回手,但他紧紧抓住了我。


    “告诉我。”他声音压得很低,近得我怀疑他要在我手上落下一吻,“亲爱的,你叫什么?”


    亲爱的,亲爱的……


    我一定有些醉了。眼前全都是盛宜叫我那些昵称时候的样子。我相当羞耻地感到我的眼前一下子就模糊了,连忙低下头,嗫嚅地说:“……李观止。叹为观止的观止。”


    他很有风度地假装没有看见我的眼泪:“好。那么观止,我有这个荣幸邀请你喝一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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