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孩坐在地上，大腿贴着墙根拉伸，汗水流了满头，却紧咬着嘴唇没喊一声痛。


    魏爽多少有些意外，难得在这间练习室里感受到一丝认真的劲。


    不过，她也没有过多在意那个小孩。


    这样的小孩她见多了，刚来的时候兴致勃勃，冲劲满满，坚持不到一周，就会原形毕露，懒散下来。


    魏爽收回视线，拍了下手道：“打起精神，咱们要学一支新舞。”


    练习生们各自找位置站好，李宿也从地上爬起来，站到了第一排。


    魏爽注意到了站在第一排的李宿，面上还是不动声色道：“今天必须把大框架记下来，周末你们就要登台表演了，抓紧时间。”


    回应的声音稀稀拉拉，魏爽懒得废话，反正这些小孩上台也是当背景板，只要大动作不出错就行了。


    “来，第一个动作！”


    魏爽开始教学，她表面上跟往常没有区别，实际多留了几分注意力在新来的小孩身上。


    这间练习室里的孩子们都是家境普通，进入公司前没怎么学过跳舞的，不过看那小孩刚才的表现，魏爽认为他应该是学过舞蹈的，只是舞蹈应该学得不怎么样，不然也不会被分到这间练习室。


    可……一支舞教完后，魏爽惊讶了，这小孩完全能跟上她的节奏，她就只教了一遍，他就记住了所有动作，跟尖子班的那群小孩都有得一比了。


    魏爽忍不住了问了小孩的名字。


    “李宿。”小孩说。


    “什么？”


    “宿命的宿。”


    “这个宿啊。”魏爽又问：“你之前学过跳舞吗？”


    李宿交给公司的资料卡上填的是唱跳零基础，事实上，上辈子他在这个年龄阶段的确没有学过舞蹈，他的舞蹈功底是后来陪着李远上课才练出来的。


    “自己练过。”


    “自己练的！”


    魏爽更惊讶了，如果这个小孩自己练就能练成这样，那这天赋外加这小孩的脸，进尖子班都没问题了。


    “好好练习。”魏爽嘱咐道，“你们有月末考核，月末考核拿第一，你就能晋升到好班了。”


    目前视觉一舟的练习生分三个等级，头部、中部和尾部。


    尾部练习生都是没有唱跳基础但脸长得很漂亮，公司愿意给个机会的存在。


    尾部练习生有三个月的学习期，也就是有三次机会，只要能有一次月末考核通过所有老师的考核，就能晋级到中部。


    不过，直到现在，从尾部升到中部的练习生没超过十个，从尾部升到头部的练习生更是一个都没有。


    这条路很难，换大人来走，大人都走不了，更别说这些小孩了。


    魏爽也不知道她这样鼓励李宿对不对，这孩子看起来就很小不该承受这样的压力，但既然进了公司，魏爽还是希望他能坚持下去。


    身为普通老师，魏爽没有干预公司决策的资格，但也不想看见好苗子被埋没。


    “你来，站我旁边。”


    魏爽将李宿提到了身旁，开始重点关注。


    一节课，加起来一共两个半小时，一眨眼就过去了。


    这是魏爽上课感受最好的一次，之前都是她一个人在练习室里自导自演，今天终于好好体会了一把当老师的感觉了。


    她教的每个动作，纠正的每个点，李宿都消化得很好，而且李宿聪明得不像话，一点就通，举一反三，认真踏实。


    魏爽都舍不得放李宿走了。


    李宿也不想走，现在已经是周三了，还有两天的时间就要登台了，他想在练习室里多多练习。


    虽然是背景板，但他也不想敷衍。


    娱乐圈的竞争有多激烈，他再清楚不过，连李远那样的人都知道要抓紧每一个能上台的机会，他也得抓牢才行。


    “魏老师，我能在练习室里多练一会儿吗？”


    尾部练习生没有自主使用练习室的机会，只有中部和头部的练习生才有。李宿想留下来，就得找老师帮帮忙。


    “当然。”魏爽见李宿主动留下来，颇为欣慰，现在她可是对李宿充满了希望，如果李宿能从尾部升到中部的话，那她就能涨工资了。


    “下节也是我的课，你就在这里练习，我再给你揪揪动作。”


    “谢谢老师。”


    李宿给魏爽鞠了一躬，遇到好老师是他的幸运。


    梁远清原本想叫李宿一起出去吃饭的，见李宿主动留下来了，梁远清也就没叫。


    他跟熟人出去吃了饭，又给李宿打包了一份带回了公司。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喜欢李宿，喜欢李宿的劲。他想看看李宿能走多远，能冲到中部吗？


    如果可以，那真是给他们尾部长脸啊！


    以后，谁再敢嘲笑他们尾部就是在公司打酱油的，他就能骂回去了！


    梁远清拎着饭回到公司时，在练习室外面撞上了几个中部的练习生。


    那几个人跟梁远清一直很不对付，每次遇到都要嘲讽梁远清两句，今天梁远清懒得跟他们废话，只想快点让李宿吃上饭，就想绕过他们去练习室。


    可那几人故意挡在梁远清面前，看见梁远清手里拎着东西，故意讽刺。


    “梁远清你又买什么垃圾食品了，公司不让吃垃圾，你不会不知道吧。”


    “什么啊，梁远清家里就是卖垃圾食品的，他天生就是吃垃圾的！”


    梁远清握紧了拳头，他家里是卖烧烤的，虽然店铺很小，但他爸妈很注重卫生，食材都很干净。


    这些人天天就拿他家的烧烤店说事，梁远清握紧了拳头，他真想一拳呼在这几个傻帽脸上，但不是现在。


    练习生斗殴要叫家长，他爸妈很忙的，他不能给他爸妈拖后腿。


    “滚！”梁远清撞开挡在他面前的人，头也不回地向练习室走去，边走，边骂，“一群傻缺，中部就了不起吗？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有本事上头部啊！”


    骂了没几句，梁远清就看见李宿一言不发地站在他面前，很显然李宿看见了刚才发生的事。


    梁远清觉得有些丢脸，一时连骂人都不好意思骂了。


    李宿没提刚才的事，只是看向他手里拎着的米线问：“这是带给我的吗？”


    “是。”梁远清说，“你不是还要练一会嘛，又没有食堂饭卡，我就想着给你带回来。”


    “魏老师要带我出去吃饭。”


    “这、这样啊。”梁远清想到了刚才那些人说的垃圾，跟魏老师比起来，他这碗米线真的很拿不出手呢，算了，梁远清说，“行，那你去吧。”


    “嗯。”


    李宿对梁远清点了下头，他跟梁远清才认识不久，虽然能感受到梁远清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但有被家人背叛的遭遇在前，李宿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了。


    可……李宿想起他刚才听到的话，心里闷闷的。


    梁远清跟他家人八竿子打不着，他不能为了规避伤害，就拒绝所有善意。


    李宿停下脚步，回头叫住梁远清。


    “我其实很喜欢吃米线。”


    梁远清愣了一秒，眼睛亮起来，懊恼烟消云散，一下就笑了起来：“真的，这家米线很好吃的，你带上跟魏老师一起吃。”


    “不用。”李宿道，“我给魏老师说一声，我就吃你带来的米线。”


    魏老师请了好几个学生一起吃饭，他不去也没关系。


    “好。”


    梁远清揽着李宿的肩膀向练习室里走去，李宿在练习室里吃着米线，听着梁远清讲那几个中部练习生的事。


    “那几个都是能冲头部的，平时还能出镜，总是一副拽得不行的样子。”


    “我很烦他们。”


    “跟他们打过几回架，你别说出去啊，我们是一个学校的，在学校打过几回，但是都被老师压下来了。”


    李宿吃着米线点着头。


    “你等着看吧，过两天的舞台，这几个人肯定要弄幺蛾子出来了。”


    “为什么？”李宿咽下米线问，“在舞台上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梁远清看了看四周，捂着嘴凑到李宿耳边小声道：“你不知道，他们要冲头部就得从头部上拉人下来。”


    “头部那几个人精，平时不好下手，但是舞台上谁伸手伸脚推一下绊一下就能把人拉下去。”


    李宿沉默了一下，有李远在前，这些人做这些事他也没觉得奇怪，只是还是忍不住叹口气，人与人之间的区别跟人与鬼之间的区别一样大。


    “你是不是被吓到了？”梁远清见李宿不说话，拍了拍李宿的肩膀，“你放心，就算你这次表现得再好，也只是背景板，那几个瞧不上，你还是安全的。”


    那几个人一向瞧不起尾部练习生，现在肯定没把李宿当回事呢。


    “嗯。”


    李宿轻轻地应了一声，这种事跟他没关系，他不想管。


    反正那些人害的也不是他。


    周六上午，李宿、梁远清和其他尾部练习生们挤在一个化妆间里。


    尾部练习生太多，化妆老师淡淡上了层粉底后，就让他们各自出去溜达了，等时间到了直接上舞台。


    练习生们各自在后台溜达，李宿和梁远清溜到了楼梯间，李宿要复习舞蹈，梁远清站在楼梯间陪同。


    李宿跳了一会，那几个中部练习生就来了，二话不说就把梁远清推到墙边，冲李宿喊：“我们也要用这地方练习，识相点，滚！”


    李宿继续练舞。


    梁远清一把推开压着他的人，挥起拳头：“你们有病啊，我们先来的！”


    “先来的？哼！”明显是领头羊的练习生说，“你们就一背景板，练得再好有什么用！趁我们现在还在跟你们好好说话，赶紧给我滚，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宿抬头看了一眼领头羊，圆脸、大眼睛，看起来纯良无害，其实是纯害。


    梁远清也不是吃素的，眼睛一瞪：“打架啊，谁怕谁！”


    又不是没打过，他一打三不在话下。


    “去你的！”


    领头羊不讲武德，一脚踹向梁远清，想把梁远清从楼梯上踹下去，李宿反应及时，站在梁远清身后推了梁远清一把，自己却吃了力摔在了地上。


    小学生的身体还是太脆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