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晏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伸出手，抓住许旸的肩膀，用了些力气，许旸感觉肩膀有些吃痛，皱着眉看他：“怎么了？”


    “你…”云晏转过头，眼睛直勾勾地与他对视，“今年是哪一年？”


    “…2016年啊。”许旸看着他。


    他穿越回了九年前…


    那时候的许旸确实是十八岁。


    “你又怎么了？”许旸见他脸色不对劲，追问道。


    云晏一时思绪纷乱，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喃喃道：“没事。”


    “我会给你画的。”云晏站起身，看着许旸，声音低低的，“当作我住在这里打扰你的补偿。”


    “啊，那倒也不用。”许旸被这突然间的客气疏离搞得有些无所适从，“反正我一个人住，也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今天是周六，许旸不用去上课，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房间，又和云晏说：“对了，晚上你睡床上吧，我客厅还有个折叠床，整整能睡。”


    云晏看了眼床又看了看许旸。


    “这床能睡下两个人。”他摸了摸床沿，抬头和他说。


    “是能睡下两个人，但会很挤。”许旸挠了挠头，“而且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床会很别扭吧。”


    “那随你吧。”


    云晏说完之后，又低下头去看平板上的游戏立绘角色。


    许旸看云晏似乎不怎么想说话的样子，也没想太多，回到书桌前刷题去了。


    高三最后阶段时间紧，任务重，这周末难得有放假，学校布置的试卷垒起来有薄薄的一本册子那么多。


    他今天要刷完三张数学真题卷，两张英语卷，还有三张物理化卷子。


    许旸静下心学习的时候，是心无旁骛的，沉浸在题海里忘记了时间，等刷完三张卷子之后再抬头，窗外的天空已然被晚霞染红。


    晚霞被生锈的铁窗格分割成若干块，散成无数破碎的光斑，玫瑰色，橘粉交织的绚丽色彩渗透进桌面上，划过试卷边缘，流淌于桌面之上。


    许旸手里转着笔，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盯着最后一道函数题发呆。


    但他想着想着就出神了。


    他想到云晏对他说的那些话，真存在那样一个世界吗？还是那只是云晏的胡言乱语？


    如果是胡言乱语，那云晏岂不是有点精神上的问题？


    那他…是把一个精神病带回家了吗？


    想到这，许旸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他想起云晏还在这个房间里，连忙开口问道：“哎，刚才我突然想到，你说你们那边有alpha，omega和beta，那怎么区别这些人呢？”


    没有人回答。


    许旸又叫了几声云晏，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发现云晏坐在地上，一手里拿着iPad，一只手放在床上，歪着头睡着了。


    许旸回头的动作扯住了窗台上的窗帘，夕阳的一缕余晖照了进来，正好洒在云晏的脸上。


    阳光正好，甚至可以看见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云晏的睫毛抖了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许旸坐在他面前，恍惚之间以为自己又在家里的房间睡着了，小声地叫了声：“老公。”


    许旸没听清楚：“什么？”


    云晏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尴尬得恨不得钻进洞里。


    而许旸还在不依不饶：“你刚才说什么？”


    “没…”云晏坐了起来，眼神飘忽，“我刚才说，睡着了。”


    “不对吧，我听着明明像是…”许旸意识到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之后，眼睛都瞪圆了。


    他语无伦次起来：“那个，你，你刚才…”


    “没有！”云晏连忙打断他，岔开话题，“你刚才要问我什么？”


    许旸还沉浸在震惊中无法接受，一句话也不说，只在那直直地看着云晏。


    云晏被他看得脸红，索性把平板往床上一扔，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他刚到客厅，许旸就跟着出来了。


    看着许旸的眼神，云晏直接摆烂：“你别问了。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哪样？”许旸看着他。


    云晏：“就你听到的那样啊。”


    “我听到了什么？”许旸朝他走近了一步，挑了挑眉，“我可没说我听到了什么。”


    云晏：……


    “所以，到底是什么？”


    云晏气得直接转身，不想和他说话了。


    许旸这才走到他身边，还在调侃他：“谁是你老公啊？”


    “总之不是你就是了。”云晏刺了他一句，又进房间拿了平板出来，准备开始画画。


    “说得好像我愿意当你老公似的。”许旸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挨着云晏，“我可是直男。”


    云晏还在调试平板的笔，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是直男？”


    “直男你不知道？”许旸夸张地捂了捂嘴，“直男，就是不喜欢男人。”


    “你们这…男人不能喜欢男人吗？”云晏有点迷惑。


    “哎也不是这么说。”许旸想了想，“如果同性在一起，也是可以的啊。”


    云晏垂下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我刚才看了眼，晚上冰箱里没东西了。我也懒得再去买，不如出去吃呢？你觉得怎么样？”


    云晏点点头，他不介意这些事情：“你觉得可以就可以。”


    “那没问题了。”许旸站了起来，顺手把沙发上的外套递给了他，“四月份，夜里起风了还是挺冷的，把外套披上吧。”


    云晏接过外套，穿了上去，许旸的外套穿在他身上显得很宽大，他把手缩在袖子里，袖子空了三分之一。


    外套是很蓝白格子衬衫，带着淡淡的薄荷香味，很像许旸的信息素。


    云晏忍不住在袖口处轻轻嗅了几下。


    许旸发现了他的动作，立刻说道：“怎么了？我衣服上有味道？刚洗过呢。”


    云晏马上缩了回来，脸涨得通红。


    “没事。就是味道挺好闻的。”


    “你喜欢这味道？”


    许旸忽然间凑近他，低头在他的肩膀上嗅了嗅，信息素骤然变得浓厚，云晏浑身都僵住了。


    “确实挺香的。我洗得蛮干净的嘛。”许旸冲云晏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嗯，嗯。”云晏含糊地应了两声。


    犹豫片刻，云晏还是低声说：“你以后不要再突然靠近我了。”


    许旸：“突然靠近？我有那么突然吗？”


    云晏一双眸子在灯光下水光潋滟：“哎呀，总之你听懂我的意思就好了。”


    许旸点点头：“行，那我下次靠近之前和你说下。”


    云晏被许旸的油嘴滑舌气得哭笑不得。


    *


    许旸家附近的街区，一到晚上就十分热闹喧哗，从小巷出来后，就有一条夜市美食街，夜市街上摆满了各种小商铺，一眼望去满是色香俱全的美食，琳琅满目，烟火十足。


    云晏拉着许旸的衣角，他对嘈杂的环境很不适应，但许旸却似乎如鱼得水，准确地找到想吃的商铺买东西吃。


    “这是什么？”云晏探出头来，看着眼前灯光耀眼的招牌，招牌上面写着“谢记牛肉馅饼”。


    “这是我最爱吃的一家，给你买了一个，一会儿你也尝尝。”


    许旸接过老板手里的两个馅饼，说了声谢谢，就带着云晏继续向前走。


    夜市的人越来越多了，云晏扯着他的衣角，和他在人流里穿行，越往前人流越拥挤，云晏被挤得时不时往旁边许旸那里撞。


    人多会莫名激发云晏的恐惧。


    他小的时候刚回到云家，来的人很多，来来往往，孩子们跑来跑去，却没有人在意他。


    他像个透明人一样，在这个家里仿佛不存在。


    一天下午，家里有客人来，父亲让他好好待着，不要乱跑，云晏就乖乖待在角落里，拿起画板独自画画。


    大人们都在一楼谈论事情，二楼这里很安静，除了云晏，没有人来。


    但这份安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有几个小孩跑过来，其中一个和他年龄相仿，但明显个头很高的男孩对他说：“你想玩游戏吗？”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搭话，他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愣愣地点了点头。


    “你过来。”男孩指挥他站在走廊中间，让他站着不动。


    “你不要动，你来当木头人，我们来玩木头人游戏。”男孩眨了眨眼，看着他。


    云晏想着这是第一次有人找他玩游戏，一定要表现得很好，于是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身体挺得很直，连眼睛也不敢眨。


    男孩和他的玩伴们边离他远些边冲他大喊“一定不能动哦——”


    就在他们移动到离云晏差不多十步的距离，然后突然朝他冲刺过来，云晏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这样被狠狠撞倒在地上，被撞到的半边肩膀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他抬起头，看见几个小孩站在那里，指着他大笑。


    “我先撞到他的！我赢了！”


    “许易，你可真会想！”


    那是云晏不敢回想的一段记忆。


    正当云晏沉浸在过去的回忆时，许旸伸过手，将云晏往自己这边一拉，轻轻攥住了云晏的手腕，但没拉手，甚至只是虚虚拢着。


    “这里人有点多，我们买完东西就回去。”许旸似乎看出了他的紧张，低声说，“你跟着我，别丢了。”


    云晏低低地应了一声“嗯”，手习惯性地去拉许旸的手指——从前他和许旸上街的时候，许旸都会用像这样勾住他的手指。


    然而这次，在他旁边的人并没有勾住他的手，而是稍微避了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