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漩涡

作品:《

    在吉他前奏中,我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是雪白的天花板。


    我慢慢起身走下床,想起了夜里那场仿佛要刮走一切的台风,和台风眼的宁静。


    好怪诞的梦。


    我和她算是正式认识了吗?


    拉开通往小窗台的玻璃门,我看见天空如铅一般灰暗,好像在预示着热带气旋,或是可以称其为漩涡的到来。


    怎么说呢,这若非不是要到冬季了,我就这么想的。


    听着一下一下有节奏的音乐响着,我的思绪飘浮着。


    前奏为什么这么长?终于在我刷牙的时候,我听到了歌词。


    “I read your note and I know just what you want to hear,”


    (我读罢你的留言,也洞悉你渴望听闻的言语)


    “It hurts less over time but I''m not getting stronger,”


    (时过境迁,痛楚虽渐次稀释,我却未因此愈发坚韧)


    “I just leave pieces behind...”


    (我只是把一片片的过往遗落在了过去......)


    是男歌手的声音,轻声给人一种缥缈不定边界的感觉。


    我觉得挺好听的,然而唱到后面只剩下一段纯音乐。


    这是月考过后的周一。


    成绩我完全清楚,发挥的还不错,就是……语文成绩不太好看。


    周末我死死盯着作文版面的成绩,心里总是觉得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像是被人做局了,作文一分都没有。


    而且我在优学的申报也失败了。


    果不其然。


    周一早上第一节是语文课,我们原来的语文老师出差去了,给我们代课的语文老师是一个骨瘦的老头,头发浅黑但前面秃了一块,一板一眼的戴着老花镜。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凡事都喜欢小题大做,而且经常分不清主次。


    讲课总是不好好讲,讲一些有的没的,我们经常要课后抄笔记,而且经常拖堂,每次总是拖到下一节上课。


    还经常占用晚自习的时间,逼迫我们写他的作业,或者是讲课,导致我们本来就写不完的作业更是雪上加霜。


    说实话,我第一次在对老师的看法上,与其他同学不谋而合。


    很难会有人喜欢这样的老师。


    我抱着一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心,


    经常在午休时间的时候,把他的u盘拿来拷所有的ppt,在课前抄好所有的笔记,在他上课不好好讲正经课的时候,在下面写别的科目作业。


    但说实话,我的语文成绩算是很好的,虽然比不得很拔尖,但至少名列前茅。


    所以他也很少找我麻烦。


    但今天氛围有些不对。


    我刚准备拿出一张英语试卷。


    就看见他横眉竖目:“有些同学心术不正,仗着自己初中语文底子还不错,就开始飘了,就开始犯罪,”


    又在阴阳怪气同学。


    我按下笔头,正要开始写英语卷子,却听见他忽然开口。


    “这次考试点名批评李尹吟同学,作文抄袭同考场同学,记零分处理。”


    瞬间,全班的目光都转向了我。


    怀疑的鄙夷的不屑的,也有同情的。


    瞬间,一股无名火就这么涌上脑门。


    我重重搁下黑笔站起来:“老师,虽然我记得当时我们这个考场监考的是您,但是您这么空口无凭,说我抄袭还给我的成绩直接打零分不好吧,学校其他老师是不会允许的吧?”


    “我敢指认你还敢给你作文打零分,说明我手里有理有据,你的作文和你隔壁座位的林戚瑜同学高度相似,他这次的作文可拿了50分!”老头气得面红耳赤,手里拿着根鞭子胡乱挥舞,达到了左耳的助听器上,“你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就算了,还敢顶撞老师,我要和你们年段主任说要给你记处分!”


    啪的一声,我耳边一阵轰鸣,一屁股往地上坐,直至瘫在墙角旁。


    “你还敢装死!给我起来,下课和我去教务处!”


    老头的声音模模糊糊,我只觉得耳旁嗡嗡嗡作响。


    下课铃响了。


    这一节是大课间,因为下雨不跑操。


    我被老头生拖硬拽着,但去的地方倒不像是教务处,而是临近的办公室。


    “你家里人就是这么教你说谎死不承认的吗?”


    “老师,”我顿了顿,“我感觉我的家教良好,不好也不用您来处理的事情,请您就事论事。并且您在争执过程中打伤了我的耳朵,我不明白你为何没有任何事实依据,就如此污蔑我?”


    “你一个学生开始教老师做事了,你这种心术不正的人也值得我污蔑,哼?”老头尽力地迈着大步往前走,“去,我们去找你们年段主任说理,看看是你说谎还是我污蔑你。”


    坐在座位上的年段长正在改物理作业,右手边的咖啡氤氲着热气,一双金丝眼镜显得她一丝不苟。


    “张老师,有什么事吗?”


    “安段长,这个学生月考语文作文抄袭,死不承认,还敢顶撞老师!请您一定要严肃处理!”


    张老头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办公室的每个老师都听得清清楚楚,还有窗外偷听的学生也忍不住伸进一只耳朵,我还隐约听到一两声笑声。


    有一种被人往身上泼了一大盆脏水的无力感,左耳的剧痛隐隐还在,我嘴唇发白,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安段长你看她心虚了,她肯定作弊了”


    安段长推了推眼镜。


    “张老师,学生考试作弊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但是我听李尹吟的班主任说,她平时是个安分守己的学生,我也从来没有抓到她的违纪,你确定吗?”


    “安段长,你不能光看平时表现,有的人她就是披着羊皮的狼,”张老头一边说一边斜睨着我,“表面乖乖女实际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说不准连双耳失聪都是装的,只不过是想博同情罢了。”


    但我的自尊心此刻此刻像被找到了导火索蓄谋已久的火药桶一样。


    “张老师,即使你不是我的语文老师,我仍然称您为老师,不仅是因为学生的本分,是因为我相信您教书育人,眼睛是清白的,说出的话是深刻有道理的,”我的手在颤抖,声音也逐渐激动,“但您凭什么就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我作文作弊,没有任何依据给我作文打零分,还在上课争执的时候打伤了我的耳朵。现在开始质疑我的人品!”


    安段长抿了一口咖啡,开口。


    “李尹吟同学,张老师说你作文抄袭,是不是有这件事情?”


    “没有。”我看着安段长的镜片。


    我想到了前天饭桌上的对话,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作文成绩。


    “李尹吟——”母亲的尖叫声几乎要划破屋顶,“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明明作文都写满了,还是零分——”


    “……妈,我觉得应该是判卷的问题……”


    “老师怎么可能会改错?肯定是你作文没有好好写,写到离题了!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


    “你看看这孩子说的真是每次都不往自己身上找问题,人家有必要为了你,处处针对你干这种事情吗?”父亲在旁边不慌不忙地插风凉话,然后就闭上了嘴。


    彼时窗外刮着狂风,又下起了如同五年级那天的瓢泼大雨。


    我纳闷快到冬季了,怎会有这样的雨,倒像是把我的心浇凉了。


    真可笑啊。


    陈老师有给我们讲解过作文的改卷标准。


    她说高中的离题作文只会达到二十几分,只要不是套题,就没有可能降到10分以下,而且写个题目都能得两分,


    写得满满当当却得零分,这么蹊跷的事情,居然连他们都不相信。


    耳朵还有一阵一阵的痛感,安段长只是拨弄着电脑,任由旁边的张老头唾沫横飞。


    不一会儿,她就调出了两份作文的对比。


    “确实很高度相似,但是张老师,你怎么能笃定,是李尹吟抄的林戚瑜,而不是反过来林戚瑜抄的她呢?就因为她不合群,孤僻,失聪?”


    张老头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刚讲完最后一句话,他顿了下来,脸涨得通红。


    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在一旁的徐段长拿着一沓文件,就朝着安段长走来。


    “安段长,我刚才旁听了全经过,我相信尹吟不是那样没有信誉的人,这是学生档案袋里,我看了一下,有她初中写的作文,随笔,周记,”她停了停,“电子版的中考成绩还有我们班上摸底考语文成绩和作文,原卷都发给你了。”


    这下张老头彻底沉不住气了,脸色一会儿发青一会儿发紫,直接涨成了猪肝色。


    “作文写得好那又怎么样?说不准她这次鬼迷心窍呢?”


    安段长颇具威严性推了推眼镜。


    “张老师,任何事情在没有定论之前都不是真的。请你冷静一点。”


    这时候有一个女生冲了进来。


    “徐老师!我这有一段录音,可以证明李尹吟是被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