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作品:《年少》 “对不起啊,你没事吧?”
男生去扶坐在地上的林当,却在看清女生面孔时一愣,这不是早上那女生么?
林当还没缓过神来,大大的眼睛,大大的无辜,懵圈的坐在地上,却不忘说句:“我没事。”
李瑜:“你瞎啊,走路他妈不看路啊。”
语气不太好听,男生听了虽然怒气直升,但也不好计较,是他绊的人家,只好一遍遍的道歉。
“我真没事。”
林当站起来没在意这事,倒是李瑜给了男生一个白眼。看了看旁边的寂昀,虽说没他什么事,但刚才他要是扶一把,也不至于摔。榆木脑袋不会转弯,李瑜也给了他一个白眼。
寂昀察觉到白眼,看了看林当,冲她说了句抱歉,又冲着齐权说了句别闹了,就拉着学生会的男生走了。
“这个女生是你们班的?”
“嗯。”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她?”
“之前请假了。”
两人并排走着,男生后知后觉像是想起什么惊天大事,有点惊恐又有点兴奋,“她!她!她!是那个精神病?!”
听着这话,寂昀猛地抬头,转头看了一眼斜后方一个胖胖的女生。
男生也跟着回头看,却因为没有目标,只能四处乱看,“怎么了?”
见人没察觉,寂昀才放心,“是嗜睡症,不是精神病,你以后别这么说。”
“大家都在传。”
“传言都是假的。”
男生看了看寂昀,没再问下去,七班人的嘴,比石头还硬。
过了会儿,寂昀想起了刚才的重点,又补了句:“也不是她。”
“我知道不是她,你刚才回头看的不是她。”
“我都猜到了。”
“什么?”
“我怕你们老班,每次去都在门口偷偷看好久他在不在,所以我知道你们班就你旁边有空位置,她是你那个坠崖的同桌是不是?”
“坠崖?你从哪听的?她是车祸。”
“大家都在传七班有个人从几十米高的悬崖掉下去了。”
“……几十米高掉下去人都没了。”
“……谣传嘛。”
“……这个传言就离谱,信的人也离谱。”
“我……我可没信,这种事一听就是假的,我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信的。”
男生故作镇定过了会儿又像是想起什么:“你说你看我们这些人是不是像在看蠢货?”
“没有。”
“你就别谦虚了。”
“真的,我也不聪明,只是把玩的时间拿来学习了。”
看着男生瞥瞥着嘴,寂昀又补了句:“你又不是没见过。”
男生低下头,懒散地走着,这倒也是,好像确实没见过他玩什么。又想了想,记忆中的学霸好像都那样,一天到晚跟个大佛一样往那一坐啥也不干就是学。
不跟他们一样啥也不干就是玩。
寂昀从小在重点学校重点班,话总是不多,独来独往。老师不止一次跟他说过不要死读书,总要交些朋友。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压在一处,如果某天这一处塌了,人没了寄托,会出问题。
寂昀小时候不喜欢齐权,人不聪明还冒冒失失,奶奶却总叫他来家里玩。
奶奶说这人虽然没什么心眼,但秉性不差。极度乐观的人抗压能力强,就算天塌了还有希望在。深陷泥沼时有这样的朋友,日子总不会太糟糕。老人家抱着托孤的心态,一点点教导。
现在的寂昀,年轻阅历少,自然体会不到这份良苦用心。
“这歌不太对吧?”
林当听着课间操的音乐有点耳熟,回头瞄了一眼队尾跳的正起劲的李瑜。
宋柏:“你就跳吧,她为了这歌在网吧找人花钱投了一宿。”
李瑜:“一开始都把学校网站投崩了。”
林当:“嗯?”
半个月前半夜十二点,李瑜窝在宿舍看小说,舍友无意间吐槽了一句:“没钱就别办学校,妈的校园网都登不上去。”
第二天课间操音乐评选出结果,李瑜顶着俩大黑眼圈兴奋地跳摇摆舞。那是她爱豆出道的第一舞,自从学校自主征集这人就跟打了鸡血四处拉票。
后来物理老师拧着耳朵把人拉走,大家才知道:物理老师是他爸、她黑进了校园网。
林当:“李叔上个月评选最美教师她都没这么上心吧。”
宋柏:“你怎么知道?”
林当:“拉票都拉倒我这来了,我全家都在投票。她要有这精神头,李叔的市最美教师也不至于评不上。”
宋柏:“她说是非自有公论,公道自在人心。”
林当:“是这么论的吗?”
幼年时,老李吃饭李瑜都黏在旁边一口口夹菜,全家人都以为生了个贴心小棉袄。后来慢慢长大,本性显露,棉袄开始漏风。
谈笑风生时,林当察觉若有若无的目光向她投来,一脸疑惑地巴头瞧猫儿往右看。
李瑜左蹦右蹦的过来漫不经心的搭上肩膀,“你找什么呢?”
林当狐疑地挠挠头,“没什么。”
岁丰食堂门口有个长长的台阶,大家都是一跨三步飕飕往里冲,跟慢慢悠悠走在一旁的四个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快给老子饿死了!”
林当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就被人撞了个趔趄,“这他妈谁啊?!”
抬头看的时候,人已经跑没影了。
李瑜近视又不爱戴眼镜,虽然看不清,但:“这还用说吗,一听就知道是齐权,下次踹他两脚就行。”
走在宋柏旁边的寂昀默默加快了脚步,宋柏还以为这人像往常一样去占座,结果这人径直往菜口走。
“你过来干吗,去占座……哎!”话没说完齐权挨了不轻不重的一脚。
“你刚撞人了。”
“谁啊?”
“林当。”
“就这点事,不对啊,你为了别人踹我?”
“你要是撞别人,撞杨穗,李瑜,齐韵那样的我管都不管。你非得撞那病号,长得跟个瓷娃娃似的,走路都走不快。”
“有这么娇气么。”
“她病例还在鲁平桌子上铺着呢,给你拿来看看?”
“我哪能看得懂那个。”
“你撞别人,他能骂你;你撞杨穗,她能夯你;你撞李瑜,她能踹你;你撞齐韵,她能扇你;你要撞那病号,她能直接躺下。”
“你能不能离这几个神人远点。”
李瑜:“喏喏喏,坛子肉。”
林当:“不吃。”
李瑜:“筒子鸡。”
林当:“不吃。”
李瑜:“那八宝鸭。”
林当:“哎呀我不要吃这些。”
林当:“你们选吧,我随便转转。”
宋柏:“她不买咱买。”
林当从东逛到西,之后才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拿着奶,慢慢悠悠的回来。
宋柏:“你买这么多凉菜干什么?”
“哪多了,我就买了个姜汁藕和橘皮菜心,拌黄瓜是藕不够了阿姨给我添上的。”
宋柏和李瑜两个人斜睨着她,一脸:你看看,就知道她得这样的表情。
两个人各自从餐盘上拿下碗,推到林当面前。林当狐疑地看了看,“不吃。”
李瑜:“你还在恢复期必须好好吃饭,你不吃我立马就告诉你妈妈,晚上给你加餐,给你加两锅,一锅王八汤,一锅鲫鱼汤。”
“我靠你……够狠。”
一道葱爆牛肉,一道锅烧肘子。宋柏抬头瞄了一眼,林当对着肘子一脸沉重,绕着圈反复看,“不是你吃啊,你看什么?”
林当一脸艰难,“我不想吃我恶心。”
李瑜:“你先吃,等你吐出来再说。”
林当在两个人凝视地目光下把肘子放在鼻前闻了闻,从上周开始,林当对各种荤腥味道反应异常强烈。
林当:“呕~”
李瑜、宋柏、齐权:“我靠!!”
林当:“呕~”
齐权:“你没事吧?”
齐权和寂昀刚走到这想坐下,见着眼前的一幕一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端着个碗傻愣愣的站在旁边。
林当直起身缓了缓,“我没事。”
齐权第一次靠这么近,皓白的脸,娃娃的长相。向来记性不好的他突然想起寂昀刚才说的旁枝末节,病号、娇气、瓷娃娃,还真准。
“你要坐这是吗,来来来你坐里边。”
“其实,我坐哪都……”
林当向右瞬移坐到了旁边,眼睛滴溜转,腿一晃一晃的,笑嘻嘻的一脸得意。
齐权:“你们吃的挺丰盛啊,还加餐,四个菜都不够吃?”
李瑜和宋柏异口同声:“喂狗的。”
齐权:“咱学校哪有狗?”
李瑜:“傻狗。”
齐权看了看右边的林当,左手拄着脸,只能看到个黑黑的脑袋,齐权用一只手轻轻的在林当肩膀上戳了戳。
“嗯?”
“那个刚才撞到你了,不好意思啊!”
林当反应了两秒,“没事,你不说我都忘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齐权指了指寂昀,“这不他跟我说撞了你,你还是病号,我们就过来看看有没有事。”
林当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寂昀,两个人面面相觑了几秒。
寂昀动了动唇,声音还未出:“我……”
林当:“其实我都好的差不多了。”
齐权:“他都在鲁平那看到你病例了,你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你要有困难随时可以喊我们。”
林当牵强地笑了笑,“我谢谢你啊,”她总不能说那是她照着三份病例,对着资料又拼又查,费半天劲捣鼓出一份新的病例。
人在心虚的时候就想喝水,寂昀突然抬头示意了一下,“我的。”
林当看了看刚拿起的奶又放下,“对不起。”
齐权随口说了句:“反正都没拆封,你要就跟你换,”末了自己又补上句,“别换了,给你呗直接,”又看了看寂昀,“我再给你买。”
寂昀看着说话的两人,“行。”
李瑜:“她不吃豆制品,左手用惯了,他俩又坐对面,纯拿错了。”
齐权:“老豆家满门忠烈,不吃豆制品多可惜啊。”
寂昀看着齐权两眼睛一转,就知道他没憋好主意。
“你……要不要吃豆角,这不是豆制品,”说到这齐权立马来了劲头,“酸豆角、干豆角、炸豆角、豆角饼……”
“我不吃。”
“很好吃的,我给你拿点来尝尝?”
“我姥姥有个菜园子……四分之一是这个。”
齐权沉默了,推销的劲头也没了,瞬间换成了同病相怜的无奈,两个人默默地叹了口气。
午休时间。
林当:“这啥味儿啊?”
李瑜:“中药味儿。”
两个人吐槽间,林当后桌于現起身推开了窗户。李瑜看着窗户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林当回头看了一眼,惊讶地瞪圆了眼。于現桌上的药量跟她刚住院那会儿不相上下。
林当:“他什么病啊?”
李瑜:“先天什么天赋不足。”
于現:“那叫禀赋,你能不能有点文化。”
李瑜:“不都一样么,反正就体质差。他那些药看着挺唬人的,其实跟保健品差不多。”
于現:“你会不会说话,保健品那是卖假药的,我这是治病的。”
李瑜:“你看你看,之前不这样,现在跟疯狗一样。”
于現久病体虚,以前挺安静一人,最近气血上头,脾气收不住,谁见都躲着。偏偏同桌刘锵和李瑜总欠兮兮的惹他,惹完就跑。
下午历史课,临近下课,老师闭目养神等着同学们抄完最后一点板书。
林当写完手搭在窗户上,跟老师同款姿势大喇喇地靠着。
窗户打中午开始就没关过,瑟瑟秋风把窗帘往她脸上吹,林当随手扒拉了两下,还往脸上吹。
又扒拉几下给自己扒拉急眼了,气愤愤地起身要关窗户。
林当欻一下拉过窗帘。
“我的妈呀!!”
这一嗓子给全班吓一激灵,何棠和宋柏慌忙地藏手机、小说。林当倒退几步,给李瑜惊地站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
齐权从后边飞快地起身,从两人中间扒开一点缝隙,看清之后又老老实实默默坐了回去。
鲁平:“你喊什么?”
林当:“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鲁平看了看讲台上,“白老师没事吧,我顺路过来送个东西。”
“没事没事,”历史老师嘴上说着,手里默默从口袋里掏出速效救心丸。
鲁平又看了看眼皮子底下这一列,“你们几个没事吧?”
于現:“给我吓一跳。”
鲁平:“你呢?”
林当:“我没事。”
鲁平又抬眼看了看何棠,何棠摇了摇头,又探进身子来看了看最末位的杨穗,还在趴着睡觉。
鲁平:“下课帮我把这发下去。”
“我吗?”林当一脸诧异地指了指自己。
鲁平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我谁都不认识啊。”
“你点名让他们过来拿,熟悉熟悉人,别跟你同桌似的,到现在人都认不全。”
李瑜一脸无语,“哼~”
鲁平走后,“我真服了,他跟个鬼一样莫名其妙地站在这。”
李瑜:“他以前经常这样,杂志给我没收好几本了,后来我们都不开这个窗户。”
林当欻一下拉过窗户。
下了课,齐权、宋柏、李瑜三个人去旁边实验楼帮忙搬器材,其实归根结底就想跑出去待一会儿,可以晚上一会儿自习。
林当在那念名字,寂昀看着李瑜桌子边围的一堆人。
“杨穗。”
“杨穗!”
“谁是杨穗啊?!”
“咋不吱声呢?!”
林当几句话,叫的全班人都警戒起来,唯独没叫醒杨穗。
刘锵立马接过卷子几个人往后传。
于現:“你可真虎啊!”
林当一脸狐疑,“怎么了?”
何棠:“宋柏没给你说过吗?”
林当抬手示意了一下,“稍微一等,”又快速地念了几个名字,“寂……?”
一张满分的试卷,姓名那栏工整的写了一个寂字。林当颦眉,有些不解,“这个……”
“我的,”寂昀走了过来站到她面前。
林当拿着卷子指着形式那一栏一脸问号。
寂昀点了点头,“是我的,”接过卷子又说了句,“谢谢。”
“他是姓寂吗?”
“对呀,而且又不喜欢写全名,他成绩好,老师都惯着。反正也没重名的,都知道是他。”
“哦,对了,你刚刚说的杨穗是怎么回事?”
刚开学军训那会儿,有四个人没参加,林当、何棠、于現、杨穗。
返校正式开学那天来了三个,三个都是家长陪着来的,千叮咛万嘱咐的。大家只知道这几个人身体不好,具体什么病不知道。
下午六点,开始上晚自习。鲁平这时候总要去操场盯一会儿训练,班里纪律齐韵盯着,大家都很识相的自己玩自己的。
刘锵当时坐在西北角,李瑜坐在正中间。刘锵跟人传纸条,飞到正在看综艺的李瑜头上。
李瑜刚做完周边,不愁没废纸。抓起一把飞了过去,精准扫射以刘锵为半径的那一圈。
事情逐渐失控,演变成两个区域的扫射。杨穗是被砸醒的,起初没人意识到不对劲。杨穗捡起一张张纸,缓缓走到李瑜面前,一群人茫然的看着她。
一盒子纸从头顶缓缓落下了的时候,李瑜人都是懵的,“你有病啊!”
“是你砸的我。”
“你他妈别指我,”李瑜推了一把杨穗,“不是我他妈砸的。”
杨穗被推得踉跄,大家逐渐开始严肃。杨穗扔过来一团纸被宋柏挡下,“你他妈没完了。”
“这是你的纸。”
“满地的纸谁的没有,我没扔你那边。”
“你为什么扔我?”
“你别动手。”
“你为什么扔我?!”杨穗提高了音量止不住的颤抖。
“你精神病,”李瑜逐渐意识到这人不正常,“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我靠,她们来真的,”齐权推着寂昀挤到最边上看热闹。
齐韵也挤了进来,“你们别闹了。”
“是她先扔得我。”
“你看不到吗?”
杨穗状态不对,接近吓人,双眼无神,嘴里只是重复着轻飘飘,没有头绪的话语。
“我看到了,不是她。”
“你为什么帮她说话?”
“你们是一伙的。”
“我很好欺负吗!”
杨穗暴起一把掐住齐韵的脖子不松手。
“哎哎哎!!”一群人蜂拥而上,试图扯开两人,杨穗指甲很长,划一下接着冒血。
齐权为了劝架已经站桌子上了,宋柏也顾不上男女,抱着杨穗硬往后拖开两个人。
齐韵伸手摸了摸脖子,看见一抹鲜血那个瞬间火气直冲天灵盖。
寂昀有种不好的预感,眼疾手快一把薅住齐韵。
“你拦我干什么!”
“你看不出来她跟别人不一样吗。”
“我早就看出来了!这整个学校没一个正常人!就连你都病得不轻!你自己都没意识吧!”
齐权:“哎!你说话就说话,怎么谁都点呢!”
“松开我!”
齐权看着松开手的寂昀一脸惊讶,久久没回过神来。
李瑜看着又疯了一个,感觉今天都得完!
齐韵一把推开宋柏,拎着人一把按到窗户边,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班里所有人都静止了三秒钟,随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八班九班甚至十班都开始陆续挤进来看发生了什么。
齐韵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你闹什么!”
“你很烦!!”
“我也很烦!!!”
“可我不是一样在忍耐吗!!!!”
两个人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迸发出巨大的力量,身后的人使出吃奶的劲才把人拉开。
李瑜这会儿心里是真的有点杵她,拉着齐韵的手直冒冷汗,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说话的功夫这俩人开始血拼了。
她很少认错道歉,但这会儿她想,要是让她给她俩磕一个别打了都成,怎么就变成玩命了,毕竟那些物证是她的纸啊!
大家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杨穗薅起一把凳子冲着齐韵砸过去,宋柏向前挡了一下。
那天是好多人,人生中第一次见血像瀑布一样往外涌。
杨穗扔下凳子,趴在桌子上埋头痛苦。
齐权:“你还哭上了?”
“啊!血!”
噗咚一声,几个晕血的说倒就倒。
李瑜懵上加懵,茫然地一直薅头发。
乱,乱成一锅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