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厅内的死寂，被灯光最后一次剧烈的闪烁打破。


    当光明重新稳定，所有人的视觉从短暂的盲视中恢复时，大厅中央，已空无一人。


    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细微裂纹，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令人心悸的能量余波。


    林烬消失了。


    没有破门，没有撞窗，就像一滴水蒸发的无声无息。


    “搜！”秦风的脸阴沉得能滴出水，从牙缝里挤出的命令带着前所未有的暴怒，“封锁整个内城！她绝对逃不远！”


    特事局这台庞大的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轰鸣启动。警报声凄厉地划破基地上空，一队队武装人员倾巢而出，探照灯的光柱如同利剑，切割着灰暗的夜幕。


    ……


    基地外城，西区。


    这里是异能者、流民、罪犯和各类灰色交易的聚集地。污水横流的巷道，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燃料、血腥和某种若有若无的**气味。与内城井然有序的冰冷相比，这里混乱，肮脏，却充斥着一种野蛮的生机。


    林烬行走在阴影里，身上那件属于“慕青丝”的、略显累赘的连衣裙下摆，被她随手撕掉，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腿。动作自然得像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


    她吞噬掉秦风的那道雷霆，能量虽少，却足够她初步改造这具身体，并施展一次短距离的“影遁”。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像一件不合身的容器，需要更多、更精纯的“养料”。


    巷子深处传来打斗声和压抑的惨叫。


    几个面目狰狞的混混，正围着一个瘦弱的少年。少年怀里死死抱着一个布袋，里面是几块发黑的面包。


    “小杂种，把‘贡献点’和食物交出来！不然打断你的腿丢去喂变异鼠！”


    少年眼神凶狠，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尽管浑身发抖，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林烬本欲直接走过。


    末世里，这种戏码每天都在上演，她早已麻木。


    然而，就在她目光掠过那少年的瞬间，她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眼中的倔强，而是因为他裸露的手臂上，那些不正常的、正在缓缓蠕动的青黑色纹路。那不是淤青，也不是胎记，那纹路……带着一种极其微弱的、却让她感到一丝“熟悉”的能量波动。


    一种被精心调制过的、生物污染的能量。


    有点意思。


    “喂，那边的。”林烬开口，声音在嘈杂的巷子里并不响亮，却奇异地让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那几个混混回头，看到独自一人、容貌精致却衣着有些怪异的林烬，眼中瞬间闪过淫邪和贪婪。


    “哟，哪来的小美人？也想多管闲事？”


    领头的混混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怀好意地逼近。


    林烬没看他们，她的目光依旧落在那个少年手臂的纹路上。


    其中一个混混伸手想抓她的肩膀。


    下一秒。


    “呃！”


    那混混的手腕被一只看似纤细的手扣住。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怎么动作的，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整个人被抡起，如同一个破麻袋般，狠狠砸向旁边的墙壁！


    “砰！”


    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骨裂的脆响。那混混软软滑落，没了声息。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剩下的几个混混脸上的□□僵住，转为惊恐。他们甚至没看清同伴是怎么被放倒的。


    林烬甩了甩手，仿佛只是沾了点灰尘。她终于将目光转向他们，眼神里没有杀气，只有一种……看待实验材料般的审视。


    “滚。”


    一个字。


    混混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拖起昏迷的同伴，瞬间消失在巷口。


    那少年也惊呆了，抱着面包，警惕又茫然地看着林烬。


    林烬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视线与他齐平。她的目光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仿佛灵魂都被看穿。


    “手，给我看看。”她的语气没有命令，也没有请求，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少年犹豫了一下，或许是出于刚才被解围的感激，或许是慑于对方那深不可测的气势，他慢慢伸出了手臂。


    林烬的指尖轻轻触碰那些青黑色的纹路。纹路像是活物般，微微蠕动了一下。


    “呵……” 她发出一声极轻的笑，带着一丝了然，和一丝……终于找到玩具般的兴味。


    “‘凋零之蕊’的变种孢子，混合了至少三种惰性异能因子作为稳定剂……手法很精妙，但载体太脆弱，是在用你的生命缓慢催生它。”她抬起眼，看着少年因被说中而骤然收缩的瞳孔，“谁给你种下的？”


    少年嘴唇翕动，还没来得及回答——


    “啪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从巷子更深的阴影里传来。


    一个穿着有些邋遢的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缓缓走了出来。他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头发微乱，眼神却锐利得像手术刀，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


    “精彩，真是精彩。”他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林烬，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狂热，“不仅能瞬间分析出‘凋零之蕊’的成分，还能一眼看穿载体与催生模式。慕青丝小姐……不，或许该称呼您为，林烬小姐？”


    他知道了她的身份。特事局的通缉令，还没这么快传到外城如此细节的地步。


    林烬站起身，平静地看着他。在她吞噬了那道雷霆后，她的感知就捕捉到了这个一直隐藏在暗处、气息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观察者。


    “顾云生。”她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顾云生，原剧情中赫赫有名的“瘟疫医生”，因进行禁忌的人体实验被特事局通缉，是未来反派联盟的核心智囊之一。


    顾云生推了推眼镜，笑容更深了：“没想到，我这点微末的研究，还能入得了您的法眼。更没想到，一场无聊的审判直播，竟然能让我目睹如此……颠覆性的力量。”


    他看到了审判厅里发生的一切！


    “吞噬异能……完美的，没有任何排斥反应的吞噬。”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这简直是对现有能量体系理论的彻底颠覆！林小姐，您本身就是一座无法估量的宝藏！”


    林烬对他的狂热视若无睹，只是指了指那少年：“你的实验品？”


    “一个失败的半成品。”顾云生语气随意，像在评价一件损坏的器皿，“本想观察‘凋零之蕊’在濒死生命体上的最终演化，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少年闻言，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恐惧。


    林烬看了少年一眼，然后对顾云生说：“他归我了。”


    不是商量，是通知。


    顾云生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笑了：“当然可以。一个失败的实验品，能换来与林小姐对话的机会，是他的荣幸。”


    林烬不再理会他，指尖再次点向少年手臂的纹路。这一次，她的指尖泛起微不可查的黑色涟漪。


    少年只觉得手臂一凉，那折磨他许久、不断汲取他生命力的青黑色纹路，如同被无形之手抹去，迅速消退，只留下略显苍白的皮肤。


    他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臂。


    顾云生镜片后的眼睛猛地亮起骇人的光芒！不是治愈，是……吞噬掉了那些活跃的孢子能量！这比他预想的还要惊人！


    林烬做完这一切，才重新看向顾云生，语气依旧平淡：


    “你的研究，方向对了，但方法太糙。”


    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划，无形的能量勾勒出几个复杂而优雅的结构模型——那是基于她前世记忆，对“凋零之蕊”孢子结构的优化路径。


    “能量引导通道这里，冗余度太高。稳定剂的配比，第三序列异能因子占比应提升至47.3%，并用精神念力进行微观编织，而非粗暴混合。”


    顾云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专注和震撼。他死死盯着那些转瞬即逝的能量模型，如同虔诚的信徒看到了神谕！


    林烬说完，放下手，转身，向着巷外走去。


    “给你三天时间，用我的方法，做出成品。”


    走了两步，她停下，没有回头，声音随风飘来。


    “如果你的能力，配得上你的疯狂。”


    身影融入阴影，再次消失不见。


    顾云生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他缓缓抬起自己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不是恐惧，是兴奋。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出巷口那灰暗的光线，嘴角慢慢咧开一个越来越大、近乎癫狂的弧度。


    “疯子……不，是神才对……”


    他低声喃喃，眼中燃烧着遇见知己和明师般的狂热火焰。


    “等我，林小姐。我的‘作品’，绝不会让您失望。”


    他看了一眼那个还处于茫然中的少年，第一次觉得，这个失败的实验品，似乎带来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幸运。


    而此刻，林烬已置身于外城更混乱的街区，感受着空气中驳杂的能量流，如同一个耐心的渔夫，在浑浊的水中，寻找着下一条值得关注的“鱼”。


    第二根引线，已然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