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来得比云昭预想的快。


    第二天上午，顾阎爵要去参加一个政府举办的招商座谈会，需要准备一份详细的集团发展报告。这份报告涉及大量财务数据和未来规划，必须在他的私人电脑上操作。


    “云昭，你过来。”顾阎爵站在办公室门口，朝她招手。


    云昭放下手里的文件，走过去。


    “这份报告，你帮我做。”顾阎爵递给她一个U盘，“模板在里面，数据从我的电脑里调。电脑密码是六个8，加密文件夹的密码是……”他顿了顿，看了她一眼，“我母亲的生日，倒序。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云昭接过U盘。


    “下午三点前给我初稿。”顾阎爵看了眼手表，“我十一点出发去开会，办公室你可以用。记住，文件不能外传。”


    “好的，顾总。”


    顾阎爵又交代了几句，便匆匆离开，去准备会议材料了。


    云昭走进总裁办公室，关上门。


    房间里还残留着他的香水味。巨大的办公桌上，那台银灰色的笔记本电脑静静躺着。


    她坐下，开机，输入密码。


    系统桌面很干净，只有几个必要的办公软件。她插入U盘，打开报告模板，然后开始调取数据。


    整个过程，她的动作都很规范，像是在认真工作。


    但与此同时，系统007已经悄无声息地接入了电脑。


    “宿主，正在扫描硬盘……发现三个加密分区。其中一个分区的访问记录显示，最近七天被频繁打开。”


    “能破解吗？”


    “需要密码。但根据观察者Z的提示，密码应该是顾阎爵母亲的生日倒序。我正在尝试查询他母亲的信息……”


    “不用查。”云昭说，“直接试。”


    她在心里默算。


    顾阎爵今年三十四岁，他母亲如果还活着，大概六十岁左右。生日的话……


    她回忆昨天在人事档案里看到的零星信息。顾阎爵的父亲早逝，母亲姓周，曾经是中学教师，退休多年。


    生日？


    她打开浏览器，登录一个本地的老年大学网站——这是顾母退休后经常参加的活动组织。网站有会员信息查询功能，但需要权限。


    “系统，绕过权限，查周春华的资料。”


    “正在操作……查询成功。周春华，出生日期：1963年7月15日。”


    1963年7月15日。


    倒序：5107-3601。


    云昭在加密文件夹的密码框里输入这串数字。


    屏幕闪烁了一下，文件夹打开了。


    里面有三个子文件夹。


    第一个，标题是“城西地块”。


    点开，里面是完整的土地拍卖文件、土壤检测报告（伪造的）、银行转账记录，以及那份《土壤污染治理责任转让协议》的正本扫描件。


    还有一份邮件往来，是顾阎爵和某个银行高管的对话，内容是关于“如何通过关联公司循环转账，掩盖保证金挪用”。


    第二个文件夹，标题是“生物科技”。


    里面是那家公司的全部资料：研发进度报告（显示连续三年无实质进展）、财务报表（巨额亏损）、以及一份……对赌协议。


    协议规定，如果公司在明年六月前无法取得新药临床试验批件，顾阎爵个人需要赔偿投资人五亿。


    而今天是十月二十三号。


    距离 deadline 还有八个月。


    第三个文件夹，标题是“个人”。


    云昭点开。


    里面只有两个文件。


    一个是遗嘱草稿，顾阎爵把名下所有财产留给了一个叫“顾念”的人——看关系说明，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今年才十岁，在国外读书。


    另一个文件，是诊断报告。


    顾阎爵的私人医生出具的，日期是三个月前。


    诊断结果：胶质母细胞瘤，四级。


    生存期预估：六到十二个月。


    云昭盯着屏幕，沉默了。


    怪不得。


    怪不得他这么疯狂，这么不择手段。


    他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要在死前攫取一切——财富、权力，甚至试图用那个虚无缥缈的长寿药项目来延续生命。


    暗蚀污染放大了他的绝望，扭曲了他的行为逻辑。


    但绝望，不是犯罪的理由。


    云昭关掉文件夹，清空访问记录，然后开始专心做那份发展报告。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眼神专注。


    但脑海里，正在重新调整计划。


    原先，她打算用法律手段慢慢施压，收集足够证据后一举举报。


    但现在，时间不多了。


    不是她的时间，是顾阎爵的时间。


    一个知道自己快死的人，会做出什么？


    会疯狂，会不顾一切，会拉着所有人陪葬。


    她必须加速。


    中午十二点，报告初稿完成。


    云昭保存文件，拔下U盘，关掉电脑。


    走出办公室时，王助理正好端着咖啡路过。


    “云昭，报告做好了？”王助理问，眼神里带着探究。


    “嗯，初稿好了，等顾总回来修改。”云昭微笑，“王姐，有件事想请教你。”


    “什么事？”


    “顾总是不是有个弟弟，在国外？”


    王助理的脸色变了变，左右看看，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在公司是禁忌，顾总从来不提。”


    “偶然听说的。”云昭说，“好像叫顾念？挺可怜的孩子，父母都不在了吧。”


    “是啊……”王助理叹了口气，“那孩子有先天性心脏病，一直在国外治疗。顾总每个月汇一大笔钱过去，但从来不亲自去看他。听说，他恨那个孩子。”


    “恨？”


    “因为顾念的母亲……是第三者。”王助理的声音更低了，“顾总的母亲就是因为这件事抑郁成疾，最后去世的。顾总一直觉得，是那个孩子和那个女人毁了他的家庭。”


    云昭点点头：“原来如此……谢谢王姐，我就随便问问。”


    她转身离开，心里却明白了。


    那份遗嘱。


    顾阎爵把一切都留给那个他“恨”的弟弟。


    是愧疚？还是某种扭曲的补偿心理？


    又或者……是暗蚀影响下，理性彻底崩坏的表现？


    下午两点，顾阎爵回来了。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显然是座谈会开得很顺利。


    云昭把U盘和报告打印稿交给他。


    他粗略翻看了一下，点头：“效率很高。数据都核对过了？”


    “核对过了，和财务部提供的报表一致。”云昭说，“但关于生物科技公司的研发投入部分，我做了保守预估。实际数字可能更高。”


    顾阎爵挑眉：“为什么？”


    “根据公开的行业数据，同类药物的平均研发周期是八年，投入资金在二十亿左右。”云昭语气平静，“而贵公司这个项目，启动才三年，已投入十五亿，但尚未进入临床前阶段。从投资回报率角度看，风险较大。”


    顾阎爵盯着她：“你是在质疑我的决策？”


    “不，是在提供客观分析。”云昭迎上他的目光，“作为助理，我的职责是提醒您所有潜在风险。至于如何决策，是您的事。”


    办公室里安静了几秒。


    然后，顾阎爵笑了。


    “云昭，你知道吗？”他说，“我越来越欣赏你了。冷静，客观，专业……而且，不怕我。”


    “我怕。”云昭说，“但我更怕因为不敢说实话，而导致公司遭受重大损失。那样的话，我这个助理就失职了。”


    “好，很好。”顾阎爵靠在椅背上，“下午你跟我出去一趟，见几个人。”


    “什么人？”


    “银行的，还有信托公司的。”顾阎爵的眼神变得深邃，“你不是说能安排过桥贷款吗？就今天吧。”


    云昭心里一动。


    机会来了。


    “好的，我马上联系。”


    她走出办公室，拨通了昨天就准备好的那个号码。


    电话那头，是一个温和的男声：“喂，云小姐？”


    “李总，下午三点，方便见个面吗？关于那笔过桥贷款。”


    “三点？可以，地点呢？”


    “顾氏集团附近的‘云顶茶室’，我发定位给您。”


    挂断电话，云昭回到办公室。


    “安排好了，下午三点，云顶茶室。”


    顾阎爵点头，看了眼手表：“现在两点二十，准备一下，十分钟后出发。”


    “是。”


    云昭回到自己工位，快速收拾东西。


    电脑关机，文件归档，抽屉上锁。


    然后，她拿起手机，给苏晚晚发了条微信：


    “下午我去见银行的人，计划可能有变。刘建国那边联系上了吗？”


    几分钟后，苏晚晚回复：


    “联系上了，他答应见面。但很害怕，一直在问能不能保证他妻子的安全。”


    云昭回复：


    “告诉他，可以。让他下午四点，在医院咖啡厅等我。我会给他看一些东西。”


    发送。


    她收起手机，拎起包。


    走向总裁办公室时，她的脚步很稳，表情平静。


    但直播屏幕上，观察者Z的弹幕在快速滚动：


    【宿主，检测到顾阎爵的情绪波动异常。愤怒值65%，焦虑值80%，偏执值90%……暗蚀污染正在加剧。】


    【建议提高警惕，目标可能做出极端行为。】


    云昭在心里回应：“我知道。”


    她推开门。


    顾阎爵站在窗前，背对着她，望着外面的城市。


    阳光洒在他身上，本该是温暖的画面，却因为他的背影过于僵硬，而透出一股冷意。


    “顾总，可以出发了。”云昭说。


    顾阎爵转过身。


    他的眼睛里，有血丝。


    还有一丝，几乎看不见的，诡异的红光。


    “走吧。”他说，声音沙哑，“去看看，你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