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温泉奇遇:给粽子看手相是传统艺能
作品:《黑瞎子的高危育儿日记》 石阶比想象中更长。
齐墨跟在黑瞎子后面爬了足足一小时,腿肚子开始打颤时,前方终于出现了变化——空气里飘来淡淡的硫磺味,温度也在上升。
“温泉?”齐墨吸了吸鼻子。
黑瞎子没说话,只是放慢了脚步,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气氛莫名紧张起来。
又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岩洞,洞顶有裂缝透下天光,照在中央一潭热气腾腾的碧绿色温泉上。水汽氤氲,洞壁上凝结着晶莹的钟乳石,美得像仙境。
如果忽略温泉边上那几具……东西的话。
齐墨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温泉池边的岩石上,或坐或靠,散落着七八具尸体。
不,不能算完全意义上的尸体。它们穿着不同年代的服饰——有清朝的长袍马褂,有民国时期的长衫,还有建国初期的中山装。皮肉干瘪紧贴在骨头上,呈现出蜡黄色,但诡异的是,并没有腐烂。
“这、这是……”齐墨声音发颤。
“泡温泉的。”黑瞎子语气平淡,“长白山硫磺泉有防腐作用。这些人死在这里,被温泉水汽熏着,就成了这副德行。”
齐墨咽了口唾沫:“他们……为什么死在这儿?”
“谁知道。”黑瞎子已经开始检查四周,“可能是迷路冻死的,也可能是中毒死的,还可能是——”
他顿了顿,墨镜转向温泉池中央:“被什么东西拖下水的。”
齐墨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
池水碧绿,深不见底。水面上漂浮着一些白色的、棉絮状的东西,随着水流缓缓旋转。
老陈已经自觉地退到洞口把风。齐墨挪到黑瞎子身边,小声问:“黑爷,咱们要过去吗?”
“得过去。”黑瞎子盯着温泉对岸,“石阶在那边继续往上。”
“那……怎么过去?”
黑瞎子从背包里拿出那卷登山绳,一头绑在洞口突出的岩石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腰上:“我探路,你跟着。记住,别碰水,别碰那些‘东西’,也别——”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身后传来“叮铃”一声脆响。
黑瞎子回头。
只见齐墨不知何时已经蹲在一具穿着清朝官服的干尸旁边,手里拿着那三枚铜钱,正对着干尸摊开的手掌比划。
黑瞎子:“……你在干什么?”
齐墨头也不抬:“给他看手相啊!您看这生命线,啧啧,短得可怜,明显是英年早逝的命。还有这事业线……诶?他这事业线怎么中间断了又续上?难道是死后还在奋斗?”
黑瞎子:“…………”
他活了百来年,下过的墓比齐墨吃过的饭还多,见过的奇葩比长白山的雪还厚。但给粽子看手相的,这还真是头一个。
“齐墨。”他声音很平静。
“嗯?”齐墨还在研究,“黑爷您说,他这婚姻线几乎看不见,是不是生前没娶老婆?可怜啊……”
“我数到三。”黑瞎子说,“一。”
齐墨终于反应过来,抬头:“啊?”
“二。”
齐墨跳起来,铜钱都忘了捡:“我错了我错了!我这就过来!”
他手忙脚乱想去捡铜钱,结果脚下一滑,“噗通”一声——
没掉进温泉。
但摔在了另一具干尸身上。
面对面。
眼对眼。
那具干尸穿着民国长衫,脸上还架着一副圆框眼镜——镜片早就碎了。此刻被齐墨一压,发出“嘎吱”一声脆响,一条胳膊掉了下来,滚到温泉边。
空气凝固了。
齐墨趴在干尸身上,和那双空洞的眼窝对视,脑子一片空白。
三秒后。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响彻岩洞,震得洞顶掉下几撮灰。
黑瞎子面无表情地看着。
等齐墨连滚带爬跑回他身边,脸色白得像纸,他才慢悠悠开口:“破坏文物。罚款十万。”
齐墨:“……”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还、还活着吗?!”他声音发颤。
“死透几百年了。”黑瞎子弯腰捡起齐墨掉落的铜钱,扔还给他,“但你刚才那嗓子,可能会把别的东西招来。”
话音刚落。
温泉池中央的水面,忽然冒出一串气泡。
咕嘟……咕嘟……
气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齐墨僵住,慢慢转头看向池子。
只见碧绿的池水中央,缓缓升起一团黑影。
一开始只是个轮廓,随着它逐渐上浮,能看清是个人形。长发披散,遮住了脸,身上裹着厚厚的、已经看不清颜色的织物,皮肤泡得肿胀发白。
它漂在水面上,面朝上,一动不动。
齐墨屏住呼吸。
黑瞎子已经抽出了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东西就这么漂着,没动。
就在齐墨以为它只是个普通浮尸时——
它的头,缓缓地、缓缓地转了过来。
长发滑向两侧,露出一张被泡得五官模糊的脸。眼睛的位置是两个黑洞,嘴巴微微张开,能看见里面黑漆漆的。
然后,它笑了。
不是真的笑,是嘴角的肌肉向上扯动,形成一个极其诡异、极其惊悚的弧度。
齐墨腿一软,差点跪下。
黑瞎子一把抓住他后领:“憋气!”
“什——”
话没说完,黑瞎子已经拉着他,纵身一跃!
不是跳进温泉,而是跳向岩洞一侧的岩壁!
齐墨闭眼等死,却感觉脚下一实——黑瞎子精准地踩在岩壁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借力再次起跳,几个起落,竟然带着他直接“飞”过了十几米宽的温泉池,稳稳落在对岸!
齐墨睁开眼,回头看去。
池中央那东西已经坐了起来,正慢吞吞地朝他们这边“游”过来。姿势僵硬,但速度不慢。
“黑、黑爷……”齐墨声音发抖,“它过来了……”
“看到了。”黑瞎子拉着他往石阶方向跑,“那是水粽子。温泉水养出来的,刀枪不入,力气大得能撕开熊。”
“那怎么办?!”
“跑。”
两人沿着石阶向上狂奔。身后传来水花声,那东西上岸了。
石阶很陡,齐墨跑得肺都要炸了。黑瞎子却如履平地,甚至还能抽空回头看一眼。
“它追上来了吗?!”齐墨不敢回头。
“还有五十米。”黑瞎子语气依旧平稳,“按照这个速度,三分钟后就能抓着你的脚踝。”
齐墨:“!!!”
他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潜力,速度又快了一截。
又跑了一段,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左右两条通道,黑漆漆的,不知通向哪里。
“走哪边?!”齐墨急问。
黑瞎子还没回答,就听身后传来“砰”一声巨响——是那水粽子撞在岩壁上的声音,显然追得很急。
齐墨脑子一热,掏出铜钱往地上一扔:“左边!”
说完就往左边通道冲。
黑瞎子一把没拉住,只能跟上。
左边通道比主路窄得多,而且越走越矮,到后来几乎要弯腰前进。但好消息是,那水粽子体型庞大,显然挤不进来。撞击声在身后渐渐远去。
两人又跑了一段,直到彻底听不见动静,才停下来喘气。
齐墨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洞内空气潮湿闷热,他浑身都被汗浸透了。
黑瞎子靠在对面的岩壁上,气息平稳,连汗都没出多少。
“黑、黑爷……”齐墨喘着气,“咱们……安全了吗?”
“暂时。”黑瞎子打开头灯,照了照四周。
这是一个很小的石室,四壁光滑,像是人工开凿的。角落里堆着一些腐烂的木质工具,还有几个破陶罐。
齐墨凑过去看,陶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层白色粉末。
“这什么地方?”他问。
“可能是古代工匠的临时休息处。”黑瞎子检查着石壁,“修云顶天宫时用的。”
齐墨眼睛一亮:“那咱们离目的地很近了?”
“不一定。”黑瞎子指着石室尽头,“没路了。”
齐墨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石室尽头是坚实的岩壁,连条缝都没有。
死胡同。
“那、那怎么办?”齐墨慌了,“往回走?那个水粽子可能还在外面……”
黑瞎子没说话,走到岩壁前,伸手敲击。
咚咚咚。
声音很实。
他又敲了敲两侧的墙壁。
左边:咚咚咚。
右边:咚……空!
声音不一样!
黑瞎子立刻抽出匕首,在右侧墙壁上撬了起来。岩壁表面有一层薄薄的石灰,撬开后,露出后面粗糙的石砖。
“有暗门。”他判断。
两人合力,很快撬松了几块石砖。后面果然是个狭窄的通道,仅容一人爬行。
“走。”黑瞎子率先钻了进去。
齐墨跟上。
通道很短,爬了十几米就出去了。外面又是一个岩洞,但比之前那个温泉洞小得多。洞中央有一潭小温泉,只有浴缸大小,水清澈见底,冒着丝丝热气。
而温泉边上,坐着两个人。
两个活人。
一个穿着蓝色连帽衫,面无表情,正拿着水壶接温泉水。另一个穿着棕色外套,蹲在旁边,拿着笔记本在记录什么。
听到动静,两人同时转头。
六目相对。
空气再次凝固。
齐墨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他在九门老照片里见过无数次——脑子“嗡”的一声。
而对面那个穿棕色外套的年轻人,推了推眼镜,看看黑瞎子,又看看齐墨,最后目光落在齐墨手里还没收起来的铜钱上,表情变得极其微妙。
“黑瞎子?”他开口,声音温和,但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你这是……带徒弟体验生活?”
黑瞎子沉默了两秒。
然后说:“吴邪,张起灵。”
他顿了顿,补充道:
“这是齐墨。齐家的。临时托管。”
吴邪的嘴角抽了抽:“齐家?齐铁嘴那家?”
“嗯。”
“那这孩子……”吴邪看向齐墨,眼神复杂,“该不会是齐铁嘴的孙子吧?我听说齐家出了个‘人才’,能把祖宗气得托梦骂街……”
齐墨:“……”名声都传到这儿来了?!
一直没说话的张起灵忽然开口,声音清冷:“他刚才,在给粽子看手相?”
黑瞎子:“你怎么知道?”
张起灵指了指齐墨手里:“铜钱。沾了尸气。”
齐墨低头一看,果然,三枚铜钱上沾着一点黑灰色的粉末,正是刚才摔在那具干尸身上时沾到的。
吴邪扶额:“黑瞎子,你这‘育儿’业务……是不是接得太草率了?”
黑瞎子走到小温泉边,蹲下洗手,语气平淡:“齐家给了三年全款。”
吴邪:“多少钱?”
黑瞎子报了个数。
吴邪倒吸一口凉气:“齐一卦这是下血本了啊!”
他转头看齐墨,眼神里充满了同情:“孩子,你知道你这托管费,够在杭州买几套房吗?”
齐墨弱弱地问:“几套?”
“够买一栋楼。”吴邪拍拍他肩膀,“所以,好好活着,别作死。不然你大伯可能会亲自来长白山清理门户。”
齐墨:“……”压力更大了!
张起灵已经接好了水,站起身:“走。时间不多。”
吴邪收起笔记本,看向黑瞎子:“你们也去上面?”
黑瞎子点头。
“一起?”吴邪提议,“人多有个照应。虽然……”他看了眼齐墨,“可能会更危险。”
齐墨不服:“我很靠谱的!刚才我还用铜钱指路救了大家!”
吴邪挑眉:“哦?指哪儿了?”
齐墨骄傲:“左边通道!”
吴邪:“你知道左边通道为什么没被水粽子追吗?”
“为什么?”
“因为那边是当年工匠处理废料的地方。”吴邪慢悠悠地说,“尽头是个两百米深的竖井,直接通到山底岩浆层。掉下去,连灰都剩不下。”
齐墨:“……”祖师爷,您这卦是不是在玩我?!
黑瞎子已经背好背包:“走。”
四人小队组成。张起灵打头,吴邪第二,齐墨第三,黑瞎子殿后。
离开小温泉洞,继续向上。石阶越来越陡,气温越来越低。
走了约莫半小时,前方出现了光亮。
不是天光,是……火光?
齐墨眯眼看去,只见石阶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上点着几盏长明灯——灯油居然还没干涸,火焰在阴风中摇曳。
而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尊雕像。
石头雕的,约莫三米高,是个古代武将的模样,披甲持戟,面目狰狞。
雕像脚下,散落着一些新鲜的……背包?水壶?还有几个没吃完的能量棒包装?
“有人来过。”吴邪压低声音,“而且刚走不久。”
张起灵已经走到雕像前,仔细观察。
齐墨也好奇地凑过去。他绕着雕像转了一圈,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吴邪问。
齐墨指着雕像的右手:“你们看,这只手的手势……是不是有点像在掐算?”
众人看去。果然,雕像右手拇指扣在中指第二节,食指伸直,无名指和小指蜷曲——是个很特殊的手势。
吴邪皱眉:“这手势……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撼龙经》。”黑瞎子忽然开口,“寻龙点穴的起手式。”
齐墨眼睛一亮:“难道这雕像是某个风水大师?他在指路?”
他下意识地,又掏出了铜钱。
吴邪眼皮一跳:“等会儿,你要干嘛?”
“算一算啊!”齐墨理直气壮,“看看这位前辈想告诉我们什么!”
说着,他已经把铜钱往雕像脚下一扔。
叮铃——
铜钱落地。
齐墨蹲下去看。
吴邪扶额:“黑瞎子,你不管管?”
黑瞎子抱着手臂:“管一次,收费五万。你要付吗?”
吴邪:“……”算了,还是看热闹吧。
齐墨看了半天卦象,眉头越皱越紧。
“奇怪……”他嘀咕,“卦象说……‘见龙在田,利见大人’……这是吉卦啊!意思是有贵人相助,前途光明!”
他抬头,眼睛亮晶晶的:“这位石头前辈在鼓励我们!”
话音刚落。
雕像忽然“咔”地一声,动了一下。
不是整体动,是那只做着手势的右手,食指……微微向下弯了一度。
齐墨瞪大眼睛。
张起灵瞬间拔刀。
吴邪低吼:“后退!”
黑瞎子已经一把抓住齐墨的衣领往后拽。
但已经晚了。
雕像脚下的石板,忽然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洞里传来!
“是陷阱!”吴邪大喊,“抓住东西——”
话没说完,四人就被吸得向洞口滑去!
张起灵一刀插进地面,火星四溅,勉强稳住身形。黑瞎子一手抓着齐墨,另一手甩出登山绳,缠住了雕像的腿。
吴邪就没那么好运了——他离洞口最近,眼看就要被吸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齐墨脑子里灵光一闪。
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对着洞口大喊:
“这位前辈!我看您印堂发黑——啊不,是石头发黑!最近是不是睡眠不好?!要不我给您算一卦?!打个八折?!童叟无欺!!!”
喊完,洞里的吸力……停了。
停了。
平台上一片死寂。
长明灯的火苗摇曳。
张起灵的刀还插在地上。
黑瞎子的登山绳还缠着雕像腿。
吴邪半只脚已经在洞口边缘,此刻僵在原地,
空气死寂了足足十秒。
张起灵缓缓拔出插在地上的刀,刀尖在石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站起身,黑眸扫过雕像,又扫过齐墨,最后落在黑瞎子身上。
“……”他没说话,但眼神里写满了“管好你的人”。
黑瞎子松开抓着齐墨衣领的手,走到洞口边,往下看了看。
吸力消失后,洞口露出的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石道,幽深漆黑,不知通向哪里。洞壁光滑,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
吴邪终于把那只悬在洞口的脚收回来,脸色还有些发白。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雕像前,仔细端详那只恢复原状的石手。
“这不是普通陷阱。”吴邪声音低沉,“像是……某种考验。”
齐墨揉着被勒疼的脖子,小声嘀咕:“什么考验差点把咱们吸进去……”
“你闭嘴。”黑瞎子、吴邪、张起灵三人异口同声。
齐墨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吴邪蹲下身,查看石板滑开的缝隙。缝隙边缘整齐,下面有复杂的齿轮结构,虽然年代久远,但刚才运转时依旧顺畅。
“是机关。”吴邪判断,“触发条件应该是……”
他看向齐墨扔在雕像脚下的铜钱。
三枚乾隆通宝,此刻正巧摆成一个等边三角形,在长明灯的火光下泛着幽幽的光。
“卦象触发?”吴邪挑眉,“有意思。这雕像的设计者,看来也是个懂《易》的。”
黑瞎子走过来,捡起铜钱,在手里掂了掂:“齐家祖传的?”
齐墨点头:“我太爷爷传下来的,据说开过光。”
“开光开到能把机关喊停?”黑瞎子墨镜转向他,“你这铜钱,挺能忽悠。”
齐墨不服:“怎么能叫忽悠呢!这叫沟通!万物有灵,石头前辈也是讲道理的!”
张起灵忽然开口:“下面。”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洞口下方,石道深处,隐约有微弱的反光。
“是水。”张起灵说,“地下河。”
吴邪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看来这条路是通的。雕像的‘指引’,可能就是让我们下去。”
黑瞎子已经收好登山绳,重新绑回腰间:“走。”
他率先跳进洞口,动作轻盈得像只黑猫。张起灵紧随其后。
吴邪看向齐墨:“会爬绳子吗?”
齐墨挺胸:“会!我们齐家训练过!”
“那就好。”吴邪把登山绳的另一头绑在雕像腿上,“下去的时候抓紧,别松手。下面可能……”
他顿了顿,想起刚才齐墨那声“八折算卦”,嘴角抽搐了一下:
“……可能还有别的‘前辈’需要你沟通。”
齐墨:“……”
四人依次顺着绳子滑下。
石道比想象中深,滑了大概二十米才到底。脚下是湿滑的岩石,前方传来哗哗的水声。
黑瞎子打开头灯。灯光照亮前方——一条宽阔的地下河横亘在面前,河水黝黑,流速平缓。河对岸隐约能看到另一条向上的石阶。
“要渡河。”吴邪观察着水面,“水有多深?”
张起灵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河里。“咚”一声闷响,石头迅速下沉。
“三米以上。”他判断。
齐墨看着黑沉沉的河水,心里发毛。他想起了温泉里那个水粽子。
“黑爷……”他小声说,“这水里……不会也有那个吧?”
黑瞎子没回答,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仪器,像温度计,但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他把仪器探入水中,看了读数。
“水温七度。含硫量高,酸性。”他收回仪器,“活物待不住。”
齐墨松了口气。
“但尸体可以。”黑瞎子补充。
齐墨那口气又提起来了。
吴邪已经开始准备渡河工具。他从背包里拿出几个可充气的气囊,吹胀后绑在一起,做成一个简易筏子。
张起灵拔出刀,警惕地盯着水面。
筏子做好,四人小心地爬上去。黑瞎子和张起灵一前一后,用登山杖划水。筏子晃晃悠悠地驶向对岸。
河水寂静,只有划水的声音。头灯的光束在漆黑的水面上晃动,照出水中悬浮的细微颗粒。
齐墨坐在筏子中间,紧紧抱着背包,眼睛瞪得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
忽然,他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
冰凉,滑腻。
“啊——!!!”他尖叫着跳起来,筏子剧烈摇晃。
“坐下!”黑瞎子低喝。
“有、有东西碰我!”齐墨声音发颤。
张起灵刀尖已经指向水面。黑瞎子头灯照过去——
水里漂着一截……木头?
不,不是木头。是一段被泡得发黑的骨头,看形状像是大腿骨。刚才顺着水流漂过来,碰到了齐墨的脚踝。
虚惊一场。
齐墨脸红了,讪讪坐下。
吴邪叹口气:“小齐啊,你这心理素质,得练。”
齐墨小声辩解:“我、我就是太紧张了……”
“紧张就念经。”黑瞎子头也不回,“《清静经》会吗?”
“会一点……”
“念。”
齐墨乖乖开始念:“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
清朗的少年声音在幽暗的地下河上回荡,配着哗哗的水声,竟有种诡异的安宁感。
吴邪听了两句,忽然笑了:“你还真会啊?”
“齐家基本功。”齐墨一边念一边回答,“我三岁就会背了。”
“难怪。”吴邪看向黑瞎子,“齐家这是按道士的标准养孩子?”
黑瞎子:“按祸害的标准。”
齐墨:“……”他还在呢!能不能尊重一下当事人!
筏子平稳地驶向对岸。眼看还有十几米就要靠岸,张起灵忽然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黑瞎子立刻停止划水。
筏子借着惯性缓缓漂着。
“怎么了?”吴邪压低声音。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盯着前方的水面。
头灯照过去,只见靠近对岸的水下,隐约躺着几个人形的影子。姿势扭曲,身上还缠着破布一样的东西。
“尸体。”黑瞎子判断,“泡了很久了。”
齐墨数了数:“一、二、三……有五个!”
“不止。”张起灵指向更深处,“还有。”
水下的阴影层层叠叠,至少十几具。都保持着挣扎的姿态,像是溺死前最后的定格。
吴邪脸色凝重:“这么多人死在这儿……水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黑瞎子已经重新拿起那个小仪器,伸进水里。这次读数显示——含氧量极低。
“窒息死的。”他说,“水里缺氧。这些人可能是想游过去,结果游到一半没气了。”
齐墨看着那些水下阴影,心里发寒。他小声问:“那咱们……能过去吗?”
筏子离对岸只有不到十米了。
张起灵站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一卷细钢丝。他手腕一抖,钢丝如灵蛇般飞出,“叮”的一声钉在对岸石壁上。
“抓稳。”他简短地说,然后拉住钢丝,开始用力。
筏子被他拽着,迅速向对岸滑去。
就在筏子即将靠岸的瞬间——
水面下,一具“尸体”的手,忽然抬了起来!
惨白,浮肿,五指张开,正对着筏子的方向!
“小心!”吴邪大喊。
张起灵动作更快,另一只手已经拔刀,刀光一闪——
“噗嗤。”
那只手被齐腕斩断,掉回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而那只手的“主人”,依旧安静地躺在水底,一动不动。仿佛刚才那一下,只是尸体的自然反应。
筏子靠岸了。
四人迅速跳上岸,远离水边。
齐墨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水面恢复平静,那些阴影依旧躺在水底,仿佛从未动过。
“刚、刚才……”他声音发颤。
“尸僵反应。”黑瞎子收起登山杖,“肌肉收缩,很正常。”
吴邪检查了一下张起灵斩断的那截断手,皱眉:“这尸体……泡了至少几十年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反应?”
“长白山特殊。”张起灵已经收好钢丝,“水冷,硫磺多,尸体不腐。”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齐墨听得毛骨悚然。
四人稍作休整,继续前进。对岸的石阶比之前更陡,几乎垂直向上。石阶边缘长满湿滑的苔藓,必须手脚并用才能攀爬。
爬了大概半小时,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亮——不是火光,是真正的天光。
“到出口了!”齐墨精神一振。
四人加快速度。最后一段,石阶变成了天然的岩缝,需要侧身挤过去。
齐墨第一个挤出去——
然后,他愣住了。
眼前不是预想中的山顶,而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平台。
平台悬在半山腰,三面是万丈悬崖,云雾在脚下翻滚。另一面是陡峭的岩壁,岩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古老符文,在阳光下泛着暗金色的光泽。
而平台中央,矗立着一座石亭。
石亭很旧了,柱子上的漆都剥落了,但结构完好。亭子里有一张石桌,四个石凳。
石桌旁,坐着一个人。
一个活人。
穿着灰色的登山服,背对着他们,正拿着水壶喝水。听到动静,那人转过头——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四十岁上下,相貌普通,属于扔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种。
但看到他们四人,那人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反而笑了笑:
“来了?比预计的晚了一点。”
他指了指石桌对面空着的三个石凳:
“坐。喝口水,歇歇脚。”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齐墨身上,笑容加深:
“这位小兄弟,刚才在上面,是你给石像算的卦吧?”
齐墨:“……你怎么知道?”
那人没回答,只是端起自己的水杯,慢悠悠喝了一口:
“因为那尊石像,是我师父两百年前立的。”
“他老人家临终前说,将来会有人用《周易》解他的机关。解开了,就请来喝杯茶。”
他放下杯子,看向齐墨,眼神温和: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汪,汪藏海的后人。”
“你们可以叫我——”
“守山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