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遇即拆台:你的墨镜是算命包邮送的吗?

作品:《黑瞎子的高危育儿日记

    齐墨在楼上那间堪比冰窖的房间里,对自己的人生进行了第108次深刻反思。


    反思的起点是那杯价值三百块的蜂蜜水——他含在嘴里足足十分钟才舍得咽下去。终点是窗外鬼哭狼嚎的风雪声,以及楼下那位一小时能从他身上薅走两万块的“贵人”。


    “祖师爷,”他对着空气小声嘀咕,“您这‘大吉’的卦,是不是拿反了?”


    铜钱在口袋里安静如鸡,拒绝回答。


    十分钟到,齐墨认命地下楼。


    黑瞎子还坐在炉子边,姿势都没变,仿佛一尊黑色雕像。保温杯冒着热气,炉火噼啪作响,衬得整个大厅安静得诡异。


    “黑爷,”齐墨站定,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乖巧,“我下来了。”


    黑瞎子“嗯”了一声,没转头:“过来。”


    齐墨蹭过去,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这是他在心里计算出的安全距离,既能听清指令,又能在对方暴起时及时逃跑。


    “今天的第一课,”黑瞎子终于转过头,墨镜对着他,“认识装备。”


    他脚边放着一个黑色的、看起来很普通的双肩包。


    齐墨眼睛一亮!终于要接触真家伙了!


    只见黑瞎子拉开背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保温杯?


    “这是我的保温杯。”黑瞎子语气严肃,“德国品牌,双层真空,保温时长48小时。市场价八百五。如果你碰了——”


    他顿了顿,墨镜后的目光如有实质:“赔十倍。”


    齐墨:“……”谁要碰你的保温杯啊!


    接着,黑瞎子又拿出一个……饭盒?


    “这是我的饭盒。”依旧是严肃的语气,“航空铝材,防摔防漏,容量1.5升。市场价三百二。如果你碰了——”


    “赔十倍?”齐墨忍不住接话。


    “赔二十倍。”黑瞎子纠正,“因为它装过青椒肉丝炒饭。”


    齐墨:“……”这炒饭是镶金了还是镀钻了?


    之后,黑瞎子又陆续展示了:一把看起来很普通的折叠刀(“瑞士军刀定制款,市场价三千八,碰了赔三十倍”)、一卷登山绳(“凯夫拉材质,承重两吨,市场价五千,碰了赔四十倍”)、甚至还有一包纸巾(“纯棉无香,市场价十五,碰了赔五十倍——因为它可能用来擦我的墨镜”)。


    齐墨听得目瞪口呆,脑子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这要是碰一圈,齐家祖宅都得赔进去。


    最后,黑瞎子拿起了那副墨镜。


    齐墨呼吸一滞。


    来了来了!传说中的黑瞎子同款墨镜!盗墓界未解之谜之一!据说见过他摘墨镜的人都……呃,好像都活得挺好?不对,好像有几个疯了?


    就在齐墨脑补出一部恐怖片时,黑瞎子开口了:


    “这是我的墨镜。”


    齐墨屏住呼吸。


    “法国手工定制,偏光防紫外线,镜片可防弹。”


    齐墨瞪大眼睛。防弹?!这得多少钱?!


    “市场价……”黑瞎子顿了顿,“不重要。”


    齐墨:“……”您倒是说啊!我好奇!


    “重要的是,”黑瞎子把墨镜在手里转了一圈,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如果你碰了——”


    齐墨竖起耳朵。


    “赔命。”


    齐墨:“……”倒也不必如此严重!


    “或者,”黑瞎子补充,“赔光你齐家三代积蓄,选一个。”


    齐墨:“……”有区别吗?!这和要命有什么区别?!


    展示完毕,黑瞎子把东西一样样收回包里,拉好拉链,然后看向齐墨:“记住了?”


    齐墨用力点头:“记住了!不碰!打死都不碰!”


    “很好。”黑瞎子站起身,“第二课:实地勘查。”


    齐墨眼睛更亮了:“咱们要下墓了吗?!”


    “不。”黑瞎子走向门口,“去镇上买盐。”


    齐墨:“……啊?”


    “盐用完了。”黑瞎子推开漏风的木门,冷风呼地灌进来,“炒饭需要。”


    齐墨:“……”


    就为了一包盐,您这身价值好几栋别墅的行头就要出街?!这盐难道是王母娘娘瑶池里晒的?!


    但他不敢问,只能乖乖跟上。


    ***


    长白山脚下的二道白河镇不大,一条主街从头走到尾不用二十分钟。雪天路上行人稀少,只有几家店铺还开着门。


    齐墨跟着黑瞎子走进一家小卖部。


    老板是个裹着军大衣的大叔,正抱着热水袋打瞌睡。听见门响,眯缝着眼抬头,看见黑瞎子时明显愣了一下。


    “哟,黑爷,今儿个怎么亲自来了?”老板搓着手站起来,“老规矩?”


    黑瞎子点点头:“两包盐,一瓶酱油,再来五斤鸡蛋。”


    “好嘞!”老板利索地转身去货架拿东西。


    齐墨站在门口,好奇地东张西望。小卖部不大,货架上摆着些日用品和零食,玻璃柜台里放着香烟和打火机。


    他的目光落在柜台角落的一个小架子上。


    那架子上挂着几副……墨镜。


    塑料的,镜腿上还印着模糊的“Made in China”。款式花花绿绿,有□□镜,有飞行员款,还有一副镶着假水钻的,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齐墨眼睛眨了眨。


    一个大胆的、作死的念头,像春天的竹笋一样,噗嗤冒了出来。


    他偷偷瞄了一眼黑瞎子。后者正背对着他,在看墙上贴着的“特价商品”清单。


    机不可失!


    齐墨蹭到柜台边,压低声音问老板:“大叔,那墨镜……多少钱一副?”


    老板正数鸡蛋,头也不抬:“十五。买二送一。”


    十五!齐墨在心里换算了一下:黑瞎子那副据说能防弹的,估计后面得加七八个零。而这副只要十五!还买二送一!


    这是什么性价比之神!


    “我能试试吗?”齐墨指着那副镶假水钻的——最闪最浮夸的那副。


    老板摆摆手:“随便试,别弄坏了就行。”


    齐墨小心翼翼地取下墨镜,戴上。


    瞬间,世界变成了粉紫色——这镜片居然是有颜色的!还是渐变粉紫!


    他对着柜台玻璃照了照。镜框太大,滑到鼻尖,假水钻在灯光下折射出廉价的光芒。配上他一身黑不溜秋的登山服,活像个刚从城乡结合部迪厅逃出来的精神小伙。


    齐墨咧嘴笑了。


    他转身,看向黑瞎子的方向,清了清嗓子:


    “黑爷——”


    黑瞎子回头。


    时间仿佛静止了。


    小卖部昏黄的灯光下,齐墨戴着那副粉紫色的、镶满假水钻的塑料墨镜,呲着两颗小虎牙,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甚至还摆了个自以为很帅的POSE,一手叉腰,一手扶了扶滑到鼻尖的镜框:


    “您看我这副,跟您那副比,哪个帅?”


    老板手里的鸡蛋“啪嗒”掉了一个。


    黑瞎子没说话。


    墨镜后的目光落在齐墨脸上,又落在那副粉紫色的塑料墨镜上。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齐墨以为对方要掏枪——或者掏出更可怕的东西——时,黑瞎子忽然动了。


    他走过来,脚步不紧不慢。


    齐墨下意识想后退,但脚像钉在了地上。


    黑瞎子停在他面前,低头——两人身高差让这个动作充满压迫感。


    然后,他伸出手。


    齐墨闭上眼睛,心想完了完了,祖师爷救命,我还没给咱家祖坟找到风水宝地呢……


    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那只手只是轻轻地、非常轻地,碰了碰齐墨鼻梁上那副塑料墨镜的镜框。


    指尖微凉。


    “歪了。”黑瞎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平静得诡异。


    齐墨睁开一只眼。


    黑瞎子正仔细地帮他调整墨镜的位置,动作堪称温柔。粉紫色的镜片后,齐墨能模糊地看到对方紧抿的唇线,和……微微抽动的嘴角?


    “这副,”黑瞎子调整完毕,退后半步,语气依旧平淡,“不适合你。”


    齐墨愣愣地:“啊?”


    “镜片颜色太浅,遮光效果差。镜腿太松,容易掉。水钻,”他顿了顿,“太闪,容易暴露目标。”


    齐墨:“……”您还认真评价上了?!


    “不过,”黑瞎子话锋一转,“有个优点。”


    “什么优点?”


    “便宜。”黑瞎子说,“坏了不心疼。”


    说完,他转身走回柜台,对已经石化的老板说:“那副墨镜,我要了。包起来。”


    老板:“……啊?哦!好、好的!”


    齐墨站在原地,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等老板把墨镜装进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黑瞎子付了钱——十五块,现金——然后把塑料袋递给齐墨。


    “给你的。”他说,“见面礼。”


    齐墨接过塑料袋,看着里面那副粉紫色的、廉价到不能再廉价的墨镜,又抬头看看黑瞎子脸上那副据说能防弹的、贵到能买下这个小卖部一万次的墨镜。


    “黑爷,”他憋了半天,终于问出了那个从见面开始就盘旋在脑子里的问题:


    “您那副墨镜……到底哪儿买的?”


    黑瞎子正在检查酱油生产日期,闻言动作一顿。


    “怎么?”他头也不回,“你也想买?”


    “我就好奇!”齐墨凑过去,“是不是特别贵?定制的?还是……有什么特殊渠道?”


    黑瞎子转过头,墨镜对着他。


    小卖部里安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在屋顶的声音。


    老板已经躲到货架后面去了——经验告诉他,这种时候远离战场是明智的。


    几秒后,黑瞎子缓缓开口:


    “算命送的。”


    齐墨:“……啊?”


    “去年在潘家园,”黑瞎子语气平静,像在陈述事实,“一个摆摊的老瞎子说我印堂发黑,近期有血光之灾。我给了他五十块钱,他送了我这副墨镜,说能挡煞。”


    齐墨张大了嘴:“然、然后呢?”


    “然后,”黑瞎子拎起装盐的袋子,“我就一直戴着了。”


    “那……包邮吗?”齐墨下意识问。


    黑瞎子:“……”


    老板从货架后面探出头:“潘家园就在北京,邮什么邮……”


    话没说完,被黑瞎子一个眼神吓得缩了回去。


    齐墨意识到自己问了蠢问题,赶紧找补:“那、那防水吗?我看您天天戴着,洗脸洗澡也戴?”


    黑瞎子没回答,只是拎着东西往外走。


    齐墨赶紧跟上,塑料袋里的粉紫色墨镜叮当作响。


    走到门口,黑瞎子忽然停住脚步,回头。


    “还有问题吗?”


    齐墨鼓起勇气,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他最想问的问题:


    “那……能借我戴戴吗?就一下!我保证不弄坏!我就想试试防弹墨镜是什么感觉!”


    时间再次静止。


    雪花飘进门口,落在齐墨的睫毛上。


    黑瞎子看着他,看了很久。


    久到齐墨以为自己又要被扣钱了。


    然后,黑瞎子忽然笑了。


    不是那种明显的笑,只是嘴角很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像是错觉。


    “可以。”他说。


    齐墨瞪大眼睛:“真、真的?!”


    “真的。”黑瞎子点头,“一小时,十万。”


    齐墨:“……”


    他就知道!


    “或者,”黑瞎子补充,“用你未来三年的免费劳动力换。考虑一下?”


    齐墨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了不了!我觉得我这副粉紫色的就挺好!够闪!够个性!”


    黑瞎子似乎又笑了一下,转身走入风雪中。


    齐墨赶紧跟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装着廉价墨镜的塑料袋。


    走出一段距离,他忍不住小声嘀咕:


    “什么算命送的……骗鬼呢……”


    走在前面的黑瞎子脚步未停,声音随风飘来:


    “再加一万。诽谤费。”


    齐墨:“!!!”


    他立刻闭嘴,在心里狠狠记下:黑瞎子第二十三条罪状——碰瓷式收费!


    但走着走着,他又忍不住,偷偷从塑料袋里拿出那副粉紫色墨镜,戴上。


    世界再次变成梦幻的粉紫色。


    风雪好像没那么冷了。


    前方那个黑色的背影,在粉紫色的滤镜下,也好像……没那么可怕了?


    齐墨咧嘴笑了,小跑几步追上,和黑瞎子并肩走在雪地里。


    一黑一粉紫。


    一个贵得离谱,一个便宜得可笑。


    但不知为何,竟有种诡异的和谐。


    远处,小卖部老板扒着窗户看了半天,摇头叹气:


    “这黑爷,带孩子的画风怎么越来越怪了……”


    他想了想,从柜台底下翻出一本皱巴巴的记账本,在上面写道:


    【腊月廿七,黑爷带一戴粉紫墨镜的熊孩子来买盐。孩子疑似脑子不太好,但长得挺俊。黑爷疑似被传染,居然笑了。怪哉。】


    写完,他合上本子,又探头看了一眼。


    风雪中,那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已经走远,渐渐模糊成两个小点。


    老板挠挠头,总觉得……


    明年这时候,这镇上可能要多个常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