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谗言
作品:《她自云端坠落》 叶沁瑄背着司楚音在街上快步走着,街道上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两旁的小贩更是叫卖声不绝,布匹绫罗,热气小吃,酒馆招牌...衣食住行一应俱全,市井生活不外如是。
大部分百姓都是身着质朴粗布,与他们穿着大差不差的叶沁瑄和司楚音,自然就像一滴水流进大江大河了一般,没人分得清。
"姐姐,你别怕,那些官兵已经走了,我们很安全。"
司楚音稚嫩的声音从耳边低低传来。
叶沁瑄反应过来的瞬间,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她停下脚步开口,声音有些嘶哑:
"你...叫我什么?"
司楚音拍了拍抱着的人有些颤抖的背,凑近她耳边笑道:
"‘姐姐’啊,我叫了一路你都没发现呢,不过如果你想的话,以后我叫你爹爹就是了,我一开始就看出来你是女子了噢,你那时候忘记伪装声音啦,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你不要担心。"
叶沁瑄知道自己的伪装居然被一个小女孩轻易看了出来,登时是一阵又一阵的后怕,这翻江倒海里却莫名掺杂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所以,我可以和你待在一起吗?我一个人真的好害怕。"
"......"
见叶沁瑄不答,司楚音又换了说法:
"对了,姐姐,那你是也发生了什么吗?你也和爹娘走散了?为了找他们所以才女扮男装?不过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和你一起演戏呀,我觉得还挺好玩的。"
叶沁瑄听到她提起爹娘,心里有些发酸,不过她有一点倒是说得很对,和司楚音在一起,确实可以打个掩护。
更何况刚刚那个官员还看到了,万一之后发现她和自己不在一起,那人岂不是要怀疑?不过就是对司楚音有些不负责吧。
叶沁瑄想了想,便道:
"可是,和我在一起是不安全的,这件事可不能儿戏,你确定吗?因为我不一定能保护好你。"
"那总比我一个人好啊,难道是你不喜欢和阿音在一起吗?"司楚音的声音带上些许委屈,小声补了一句:"姐姐?"
"当然不是,既然你不怕,那就...一起吧,我们现在找个地方歇歇脚?"
"太好了,谢谢你!姐...爹爹。"
叶沁瑄笑了笑。
其实叶沁瑄在县里还有一个姨母和表哥,一开始她和娘为了爹讨公道的事情麻烦了他们不少,如今她娘没了,她逃出来,县令还在搜捕她的下落,自己也不好去找他们,说不定还要被她连累。
娘走后,叶沁瑄独自一人在外躲避追捕的这些日子里,她其实是很孤单的。更详细一点,是煎熬、紧张、恐慌、忌恨和孤独。
这样无助的她,此时多了一个人的陪伴,自然是不可避免地觉得还挺好,更何况司楚音还是个孩子,自己也不用一直伪装。
她还能作为"女儿"帮自己打掩护,自己复仇的路上也可以帮她打听打听爹娘的消息,其实好像还不错。
——
姒珺泽身上的伤口很多,主要集中在四肢和肩膀,左手臂上甚至被一箭刺透血肉,留下一个森森然的血洞,昨夜旁人处理时看着无一不心惊的。
他这时更换完衣服便让人都退下,自己还能起身往门外走去,也是他的腿受的伤不算严重,走路尚还可以。
他到了日光下,嘴里吹了声口哨,不久后天边一只巨大的鸟类便展开翅膀飞着降落在院里的地面上。
姒珺泽检查了一遍这只鸟,在确认它没有受伤的地方后,略略松了口气。
他将写的另一封信卷入眼前禽鸟的爪里,这鸟身上是深棕浅色交叠的羽毛,丰羽如裘,英姿飒爽。
"月儿,去吧,一路小心。"
姒珺泽微抬眼笑了笑,整个人流露出些许柔软,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拍拍那鸟儿的头,它便抓好信件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姒珺泽望着它在天空里消失成一个黑点,目光却渐渐冷了下来。
他此次来清江县是为了探查早些年的事情,结果遇上了埋伏。
此地是大皇子势力的地盘,他没想到他们竟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动手,他不得不怀疑是有更上面人的允许了。
况且他出门的消息也没有放出去,很明显是内部也出了叛徒。
而清江县离皇城不算远,也算不上近,想跨越两地,日夜不停行马也得耗费个两日左右。
自己的皇城脚下的势力不可能立刻就抵达,但飞鸟传信多少能加快点进度,姒珺泽在次级地方的人自然已经信不过,但他还是打算给那些叛徒也放出消息,准备来个瓮中捉鳖。
"殿下,要不要传膳啊?"
门外突然传来薛富远好声好气的问询。
姒珺泽眉目间闪过瞬间的不耐,像是幻觉般,随后他温声道:
"嗯,你也进来吧。"
薛富远是顿时就眉开眼笑了,殿下待他甚是友善,想必也是因为自己救驾的功劳吧?
"遵命!"
——
姒珺泽坐在院子里,面前搬来的桌上摆着满满当当各色各样的一大桌子菜,薛富远站在一旁一脸期待:
"下官招待不周,望殿下谅解。"
姒珺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眼前丰盛的食物,薛富远注意到,连忙补充:
"殿下,这些菜下官都是让人试过毒的,别担心,殿下若不嫌弃,微臣可以吃给殿下看。"
"县令不必如此拘谨,孤没有怀疑,此处孤算是客人,你且坐下说话吧。"
姒珺泽嘴角微弯,说着便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
"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薛富远心花怒放地坐下,想着这殿下可真是和蔼可亲,以后自己想要升迁还不是如同探囊取物了?于是便更努力地搜肠刮肚,找着共同话题:
"对了,昨夜伤了殿下的贼人,微臣已经叫人去抓了。"
姒珺泽的筷子微不可察地顿了顿,道:
"伤了孤的贼人?"
"嗯,是,太子殿下,昨夜的事下官本无意未经殿下批准就干涉,只是那伤了殿下的贼人恰好也是微臣要逮捕的。"
姒珺泽想起昨夜那人的承诺,内心冷笑不止。
那人敢直接动手打晕他也是他没想到的,不过那人急着要走,自然不可能还留下来踹自己,姒珺泽心里了然,状若无意道:
"噢?那贼人还犯了什么罪吗?"
"殿下不知,那贼人可谓是胆大包天,在行刺殿下前还偷了下官府里的东西,撺掇下官府里的奴婢,和他一起私奔……啊。"
见姒珺泽没阻止,薛富远便把叶沁瑄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其实事情的起源还有些久远,约莫是两年前吧,有一女子芳心暗许于微臣,抛夫弃女地就投奔下官了,可她丈夫不久死了,她小女儿也只好一起跟到府上来,这小女儿就是臣说的那个奴婢了。"
"原本说这孩子要是老实点,微臣也能给她找个好人家,她倒好,和人私奔不说,那人还是个偷鸡摸狗的贼,她还帮贼人偷了东西,她母亲被活活气死了。"
姒珺泽默默听着,心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猜测,同时别的考量又让他忍不住皱起眉,错觉般的,他的眉头松开,唇瓣一张一合:
"那小女儿,是个什么形象?"
"...嗯?殿下?"
薛富远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这样问,愣了愣又连忙回答:
"那小女儿,自然和她母亲长得很像,身量嘛,纤长的,皮肤白嫩嫩的,一张脸也很出众,不过就是不学好,这和她母亲也是一个样儿,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小小年纪就知道勾引男人,和别人乱...."
薛富远口无遮拦了半天,才恍然发觉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吓得是魂飞魄散,面色苍白,缓了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看向姒珺泽,后者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
"无妨,你继续说。"
薛富远见状松了口气,又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发白的脸颊微微红润起来,但还是不敢继续说刚刚那种粗鄙的话了,便尽量收敛着:
"别的,嗯...我看那贼人长得是贼眉鼠眼的吧,皮肤又黑又糙,眉毛挺粗,更显得野蛮,听语调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乡下人,微臣想不通那丫头看上他什么了。"
他说着,有些愤愤起来,稀疏眉毛下的一双肿泡眼放出不满的神情。
姒珺泽心里的猜测是又加深了几分,扫了一眼对面的人,压下内心的嫌恶,无声偏开目光。
薛富远见他似乎兴致缺缺的模样,就想打住话头表诚心了:
"殿下,大概就是这样...其他其实也没什么,臣恐怕再说,污了殿下的耳朵,不过下官一定会抓住那个贼人,以给殿下复仇的,还有什么事情殿下都尽管吩咐臣,下官必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姒珺泽想了想,最后好声说:
"既如此,那一会儿把昨夜见过孤的人手都调过来,给孤看看,你就先退下吧。"
薛富远有些意外,还是作揖道:
"是,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