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逃!

作品:《我的种田系统被托管了

    最后的那些脏话,兰老三说得几乎艰难,他忍不住低垂着头,拳头狠狠砸在自己膝上。


    都是他贪心,也是他糊涂信错了人,才把一家人逼到这般绝境。


    石香楠吓得赶忙扯住他的胳膊:“这怎能怪你?!这种骇人听闻的勾当,便是那经年的老吏都未必听说过,你怎会想到他们竟敢如此?再说,这事本就是咱俩商量的,你要锤死自己,是不是还得把我也带上?!”


    兰老三怔怔坐着,像魂儿被抽了似的。


    石香楠靠在他肩上,两人贴着冰冷的石板,只觉那寒意像从地缝里往上窜,把人冻得骨头都发疼。


    “跑吧。”


    石香楠哑着嗓子低声道。


    兰老三苦笑。


    跑?谁不想跑?


    可李家好歹是府中有头有脸的门第,家丁护卫森严,想悄无声息地带着全家逃出去,根本不可能。


    虽然兰老三只在府城外缘摆个小铺子,但终究是在府城脚下。


    改朝换代后,朝廷明文禁止以活人作祀、作殉,这种害命恶俗早已禁绝。


    他小时候听过老人讲旧事:那时山河摇荡,人命贱如草。


    今日出生的娃娃,明日可能就换了地方——不是进锅,就是上祭台。


    如今太祖有诏:


    “贵戚士庶,不得以生人从葬;诸州不得以人为祭。”违者皆以重典处置。


    正因如此,李家这种灭绝人性的勾当,更是半句都不能外泄。


    若泄了,他们不仅逃不掉,反会立即被灭口。


    沉默许久,石香楠忽然问:“为什么他们老太爷要这么多童男童女呢?延寿?长生?祛病?还是……求什么邪祟之术?”


    兰老三烦躁地抓头:“知道了又怎样?!”


    石香楠握住他的手:“若不是身体康健的童男童女,李家会要吗?”


    兰老三瞪她:“你想干甚?!”


    石香楠喃喃:“……疫病。”


    夫妻二人被困在李家,就算拼命不要,也染不上那等骇人的真病。


    可若是人为制造些症状——


    兰老三想反驳,她却继续道:“生漆蜇皮,加上风寒,也未必不能糊弄过去。”


    生漆、油料,他身为木匠,随身便能带着。


    兰老三心疼孩子:“我们可以自己先试,染了风寒后再抹生漆,也省得孩子受苦。”


    石香楠自然同意。


    只是夫妻俩吃苦惯了,从小到大寒暑都经得住,折腾了好几天——每晚泡完热水澡再故意吹风,冷得直打哆嗦,却愣是没折腾出一场像样的病来。


    眼看离李老太爷生辰越来越近,两人愈发心焦。


    那天夜里,他们狠了心,把兰融身上的棉被扯掉。


    谁知第二天小姑娘只是打了两个喷嚏,便又活蹦乱跳地在屋子里左蹦右跳。


    兰老三艰难开口:“要不……”


    话没说完便被石香楠厉声打断:“你想都别想。”


    不是偏心,而是兰重出生时便比兰融小一圈,哭声细得像小猫叫。


    旁人生一场病,最多难受几日;可兰重只要风吹草动,都会高烧连着三五天。


    她是真怕一场风寒就要了儿子的命。


    夫妻二人在黑暗中小声商量着,却没注意到床上有个小小的身影悄悄醒来,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一句听了进去。


    商量到后半夜,两人终于想出一个法子。


    他们想借口兰老三的爹病重,临闭眼前托人传信,只求见两个孩子一面。


    借此由石香楠带着孩子们出门,再设法逃走。


    临别时,兰老三将一块金棵子与二十两银票塞进她手里:“你带着这些——孩子们就靠你了。”


    石香楠泪如雨下,又不敢哭出声,只能重重点头。


    为何不是一家四口一同离开?


    兰老三说得清楚:“一家四口若一起回去,铁定要被严防死守,还可能连累爹娘。再者,他们怎会好心?只要我留在府里,他们才安心。”


    石香楠哀求:“不试怎么知道?说不定能让你一起走?出了城我们再想法子呢?”


    第二天,按计划行事。


    事情比预料中顺利得多。


    石香楠意外遇到王家二郎——王启明。


    她不敢将听来的真相直说,只挑着最关键、最能让人警醒的几句往外透:“李家……近来有些不对劲。拦着我们一家死活不让走,还说什么——”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


    “——两个孩子,务必要留下。”


    她话说得含糊,却句句透着冷意。


    聪明如王启明,自然听得出其中的阴邪味道。


    王启明为人急公好义,当天下午装作传话的帮闲,


    扮成来回跑腿的帮闲,在李府后门故意闹得动静不小。


    他大声嚷嚷,就是为了让府里的人都听见,演得越像越好。


    好不容易把兰老三叫了出来,王启明当即换上“传话人”的架势,嗓门抬得极高:


    “哎呦,兰三爷,可算找着你了!家里老爷如今病得厉害,临了念叨的就是孙儿孙女,你还不赶紧领了人回去?!”


    他说得夸张得很,像怕兰老三听不清似的,连手都挥了两下。


    下一瞬,又恢复成老实帮闲的模样,还躬身求赏钱,看着就像只是个受人差遣的打杂。


    然而如兰老三所料,想出府,没那么容易。


    刘管家亲自出来,面上还带着几分笑意,却不带一丝善意。


    “我晓得你心里急,可当初说得清清楚楚的——我们老太爷寿宴前,这三百三十三个灯架,一个都不能少。”


    他扫了眼脚边的成品,冷哼一声:


    “你自己掂量掂量,这才做了几个?便想着撂挑子走人?”


    话锋一转,笑意却更深了些:


    “你要走也不是不成。按契上规矩,每个灯架二两银,共计六百两——银子赔清了,你想什么时候走,便什么时候走。”


    他一个月的工钱才三十两!


    刘管家话里半点商量都没有,咄咄逼人;兰老三被逼得面如死灰,只能强咽下苦水,退而求其次地求了个折中的法子。


    翌日一早,石香楠按商量好的计划,抱着两个孩子往外走。


    可人刚到角门,便被府里的下人拦住。


    “刘管家心善,”那人笑得意味深长,“特意派车送你们回去。”


    院外的骡车车帘在风里轻轻晃着,张姓车夫站在车旁,作揖笑道:“小人是宛丘镇人,家就在镇口,离云山村不过半日脚程。这段路小人最是熟悉,保准将兰家娘子平安送到家!”


    话听着挺周全,可石香楠心里却一寸寸往下凉。


    石香楠抱紧孩子,指尖都在发抖。


    形势逼到如今,已是退无可退,车轮滚滚,将车里的母女三人死死的困住,动弹不得,裹挟着三人向前。


    牛贵香听到这里,已把前因后果都串了起来。


    老太太抬起头,唇瓣微微开合,却像忽然失了声,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半晌后,牛贵香一把拉住石香楠的手掌,紧紧握住。


    老人皲裂的指腹划在她的手背,手心的温度也一同传来,她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像是安慰,又像是安抚自己一样:“莫怕,莫怕,奶给你们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