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作品:《被嫌弃的她躺赢了》 晏维当然没有生病,他抚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呼吸逐渐平稳。
檀香木珠虽然已经不在他的手上,但仍在无形之中禁锢了一只恶鬼,让良善有圣人仁心的晏二郎君示于人前。
陆秉之毫无怀疑,他欣然应允,将扳指收了回去。是极,和一个扳指比起来,让表妹为家人接纳更重要。
“粮窖一事?”陆秉之看向罗英。
“我只告诉她一人!”小孩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不肯直接将粮窖的位置说出来。
听了小孩的话,苏棋得意地不行,蹲在小孩面前,作势倾听,“你现在就告诉我吧,我再和阿晏说。”
她可太会气人了,晏维弯着唇角笑。
罗英气的脑袋冒烟,可转而一想,这个苏二小姐的眼中只有少年的存在,他的坚持绝对是白费功夫。
人变得沮丧起来,遂闷声开口说了位置。
“粮窖在城东靠近城墙的一处院子里,那是祖父早年买下的别业。”
如今当然在赵诚名下,只是赵诚死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那底下存着的粮食。
“相玄,”晏维吩咐随从,“今夜过去探一探虚实。”
“郎君,扬州巡抚那里?”相玄领命,多问了一句。
少女也看过来,带着全然的信任,未婚夫一定能把事情处理好的。
“查明后,去巡抚大人府上一趟,请巡抚大人问罪赵知府。证据确凿,他逃不了的。”
“是。”
……
第二天,苏棋便和陆表兄一起往千锦堂去请安了。
她发间簪着鹅黄色的花簪,听从未婚夫昨日的意见,又穿了一件嫩黄色的衫裙,为了不那么张扬,胭脂也只涂薄薄的一层。
进入千锦堂中,强行忍下他人目光中的错愕,苏棋眼角余光一瞥见父母的身影,立刻走过去,硬邦邦地喊,“父亲安好,母亲安好。”
未婚夫说行礼的姿态好看与否不重要,但向长辈问候的时候声音一定要清晰、和缓。
苏棋自顾自地理解为了声调高,语速慢。
苏家主和陆夫人两人听到了她的声音,不由怔然,像是才发现这个看起来有几分陌生的少女是苏棋。
下人入内通传,他们只记住了侄子一人。
没想到她也来请安了,模样看起来还与从前大不相同。
“不错,现在才有了两分苏家小姐的样子,日后,你不要总低着个头,和你长姐学学,大方端庄一些。”苏旭看着多年不在身边的二女儿,眉头总算没有再皱成个疙瘩。
他对这个女儿的要求不高,有长女的一两分风范足以。
让她和苏鸣鸾学?可她身边有一等二等加起来十来个婢女吗?从小有府中请来的女夫子教导吗?时时刻刻有爹娘的呵护陪伴吗?
苏棋心里闷闷的,下意识就想反驳,垂眼露出不情不愿的神色。
但她的手指头摸到了阿晏送给她的木珠,细腻温润的触感令她心头平静下来,她撑住了,低声回答了一声,“是,父亲。”
阿晏玩笑似地和她说,有些父母其实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儿女是什么模样,但他们需要儿女的服从。
一句恭敬地回应,已经能够应对七七八八了。
“确实比以前长进了不少。”这一次,陆夫人看她也不再是冷淡中夹杂着厌恶,语气难得寻常地问她最近都做了什么。
苏棋听到这里来了精神,列数了自己的日常,“用膳,种花,识字,与陆表兄一起听了几场白鹤书院的讲学,山长还夸我天生灵气。”
和阿晏的往来肯定不能说,两人的关系还不是正式的未婚夫妻呢。
所以,聪明的她就将陆表兄替换上去了。
“当真?三郎,你说。”陆夫人随口一问,没想到会从这个自己恨不得永不相见的女儿口中听到白鹤书院四个字,怀疑的眼神看向侄子陆秉之。
陆秉之毫无破绽地笑了笑,“姑母不知,二表妹可是将我都比下去了。昨日还有人当着我的面赞她清新质朴。”
当然下一刻,他又承认了错误,表示不该带年纪尚小的表妹随意出门。
“棋儿年纪确实不大,和表兄出门长些见识,是好事,姑父姑母岂会怪你。”苏旭巴不得自己的每个儿女都和陆秉之亲如一家,对着苏棋的态度也更亲昵一些。
棋儿,听起来多有父亲的慈爱啊。
苏棋盯着地面,一瞬间却只有茫然,而没有原本以为的欣喜若狂。
”嗯,你姑父说得对。三郎,你若有闲暇也不要只想着一个表妹,玉郎和青娘每日都闹着玩,惹的姑母我没个清静。”
陆夫人提到年幼的两个儿女,脸上浮现出笑意,这对龙凤胎生下来,扬州城中再无人敢对她说三道四。
“侄儿知道了。”陆秉之心中微叹,嘴上又说,“姑父姑母这是要去向老夫人请安?我昨日饮了酒,便不到老夫人面前讨嫌了。”
赵知府含怒上门满府皆知,苏家老夫人心神不宁,早和儿子儿媳问过缘由,对招惹事端的陆秉之隐有不满。
陆秉之这时避开福寿堂,正在苏家主的期盼之中。
可是陆表兄走了,苏棋却留了下来。
无人赶她走,她默不作声地跟在父母亲的身后,一直从千锦堂走到福寿堂。不算长的一段路,安静地能听到呼吸。
然而,其中代表的意义惹人注目。
下人们暗中思量,各有说法。
家主与夫人亲自领着二小姐一起去向老夫人请安,二小姐的模样亦不像从前粗鄙讨烦,难道二小姐终于开窍了,难道家主和夫人开始看重这个女儿了?
也是,听说最近二小姐和表公子走的比较近,府里都不敢克扣彩翠院的月银了,服侍二小姐的那个憨头憨脑的丫鬟上次一口气将前头一年的银子都补了回来。
苏棋到了福寿堂,学着不久前向老夫人请安,不出意外也得了老夫人的一声像样了。
至于其他人,苏鸣鸾忙着自己的嫁妆懒得搭理她,两个双胞胎弟妹也不敢在爹娘祖母的面前做的太过分,只朝她做了个鬼脸。
等到坐下用早膳,她谨记阿晏的嘱咐,一口能吞下的改成两口,每一口咀嚼不少于六下才能咽到肚子里,姨母为她绣的帕子也得随手拿着。
费时费劲的,好在效果也有一些。
总算没有人对她冷嘲热讽,说她是饿死鬼投胎。
可是,苏棋却不怎么高兴,她感觉这样很累,像是被关在笼子里拔光了羽毛的小鸟。
不过,这里是她的家,旁边的是她的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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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娘亲祖母,亲姐妹亲兄弟,她想着自己原本就该是这样的吧。
日复一日地坚持下去,她能从那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走出来了吧,不必再拿着一根树枝,耷拉着脑袋戳墙洞……
真好啊。
苏棋露出一点真心的笑,从福寿堂离开时又摸了摸手腕散发香气的木珠。
而就在她的脚刚迈出门槛,清清楚楚的几句话毫无阻碍地传到她的耳中。
“穷酸,一串木珠也当成宝贝。”
“她干嘛要回来,死在庄子里,就不会给我们家丢脸了。”
“不想和她一起用膳,身上一股乡下的泥巴味儿,她以为装装样子就能让爹娘祖母喜欢她了?做梦!”
“阿姐,你能不能想想法子把她赶出去?”
“再等一年,总要到她十六,爹娘说过的,远远把她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好啊好啊,滚的越远越好!”
“两个皮猴儿,小点声。”
“祖母,声音大说明我身体棒。”
“哎呦,我的乖孙儿。”
福寿堂的笑声许久不停,苏棋垂着脑袋走在规规整整的石板路上,明明看到了温暖的曙光,身体却冷的厉害。
她又乱七八糟地羡慕起罗英,不仅有爱着他的家人,这时定然跟着阿晏在读书吧。
她忽然很想见未婚夫。
苏棋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快要走到彩翠院了,硬生生停了下来,前方一个颀长的身影侧对着她,正含笑喂两只不知从哪里飞来的小鸟。
一只小鸟在少年的肩膀上停留,一只小鸟啾啾叫着啄走了少年手心的糕点碎屑。
他穿着浅绯色的春袍,像是初升的朝阳,也像是将落未落的晚霞,不管何时,都带着苏棋梦寐以求的阳光。
她直勾勾地盯着,然后跑了过去。
两只小鸟没有飞走,还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她。
“阿晏,你在这里等我吗?”少女仰起头,眼睛一眨不眨。
眼眶有些圆,显露几分天真。
晏维慢慢地垂下眼眸,与这双含着希冀更怕拒绝的眼睛对视,“对,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温柔地承认了。
苏棋的两只脚十根脚趾头紧紧地抓在了一起,过了一会儿,她摇了摇脑袋,喜滋滋地说,“我好开心呀。”
小鸟依旧在啄碎屑,晏维定了定神,轻声问她,是因为家人开始接纳她而开心吗?
一来一去一个时辰,她的唇角还沾着一点晶莹的水渍,想来早膳也一起用过了。
晏维的眸色转深,停在手心的小鸟停止了啄食的动作,黑豆大小的眼珠左右来回地观察。
”……嗯,是吧。”苏棋虽不是因为家人的接纳而开心,但她不想让阿晏以为他的帮助是徒劳。
她的话音落下,两只小鸟仿佛遇到了恐怖的天敌一般,慌忙扑腾着翅膀飞走了,羽毛的间隙中,少年安静地注视着她。
乍一眼,俊美冶丽的脸上爬满了黑色的,森森鬼影。
苏棋呼吸一顿,无视了脑海中的警告,走过去踮起脚尖,一只手碰到他冷冰冰的脸颊。
“阿晏,你是我的太阳。”
她的家人们全部加起来没有他一个人,让她觉得温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