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快二十岁了。


    清晨带着理发用具出门的时候,发现今年的湖面又开始结冰,才反应过来过几天又要过年了。


    附近住的少年和我打了个招呼:“安迁姑娘,这么早就出门啊。”


    “没办法,客人约得急嘛,你也早啊。”


    古代理发从业者也叫“待召”,得拎着个工具箱到处跑,□□。这几年我跟着师父混,在城里有些名声,不缺业务,夏天换季的时候还很忙。


    少年踟蹰半晌,红着脸跟我说:“安迁姑娘,你今年过年也一个人吗?要不要来我家……没什么别的意思!”怕我有顾虑,少年马上解释道:“就是我娘说做邻居这么久了,大家一起过年也热闹些!”


    人家过年我一个外人去还是不好,最终还是婉拒了,过后我在路上回想着少年的反应。


    算起来,我这年纪在古代早应该结婚带俩娃了才对,过完年后就是二十,放现代也到了法定结婚年龄。


    以前一直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倒是有些街坊邻居,买菜时会旁敲侧击问我有没有婚配的打算。有人说看到我刚来的时候由一名看起来很俊的男子陪同,只是那男子后来离开了。


    于是就有传言说我其实已经结婚了,老公应征打仗死外边了。


    无限的存在感仅在这些有点好笑的传言里,离开后就再也没有消息,让人几乎忘了他的存在。


    后来传闻愈演愈离谱,甚至有人说我不找对象是因为想为他守节,证据都有:有人听见无限离开前让我等他(关键这还确有其事,究竟是怎么碰巧听到的?八卦群众的力量恐怖如斯……)


    我试图解释:“他不是我丈夫,是我……”


    我斟酌半晌,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答案:“我是他债主。”


    等人还债,合情合理,毕竟欠债的都是大爷。


    流言有没有信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也许我真该考虑考虑成家的事了,单身女性在这世道还是不太好混。理发时,听爱好指点江山的某中年大汉主顾说,战争马上要结束了。


    年年都有传闻说战争要结束,年年也还是死那么多人,这次的说法,不知有几分可信度。如果真结束了的话,来年或许可以找个媒人帮我注意一下。


    02.


    又是一年春来,冰面消融,拂面的,已是暖风。


    喜悦的脚步往往是有风声有预热的,走出门,大家的脸上都多了许多期盼轻松的笑意。终于,在路边的花都开得差不多、满街馨香的初夏,传来了人们期盼了很久很久的好消息:


    “结束了!”


    “战争,结束了!”


    很多人直到死也没能等到的消息,今天终于到来,对于所有活着的人来说,的确是一件大喜事。


    师父给我放了好多天的假,城里富商特请来戏班做半旬的戏,连卖菜最抠门的阿婆最近都会多给我搭两根葱。


    听说都城几天后会举办开国庆典,很多人都想去凑热闹,连不爱出门的我都动心了。


    口袋里的钱还算充裕,都城离这里也不远,偶尔出门旅个游……不过分吧?


    03.


    我背着个包袱,走在兴奋的人流中。


    王都就是不一样,路更宽,建筑更气派,街道也更繁华。我一边逛,一边和一旁的路人聊起天来。


    “如今这位是真这个——”路人给我比了个大拇指,“据说现在入籍会送粮送田,还免税三年!!!”


    “真假的?!”我惊了,嘴角也止不住上咧,“这么大方?!”心里瞬间美滋滋开始打算盘到时候一年能攒多少钱,已经幻想到把我那个破茅草屋全部翻新一遍了。


    “骗你作甚?”也许是遇见了许多我这样被天大的好消息砸中还不相信他的,路人“啧”一声:“不信的话待会就是开国大典,到时候皇帝诏书亲自宣布你总该相信了!”


    到了时辰,城墙门口挤满了呜呜泱泱的人,比我上辈子去看过的最大的演唱会还要多很多很多倍。


    城墙下鼓声阵阵,兵士护卫,城墙上百官肃列,天子威仪,真真是我等平头百姓一辈子难见的盛景。可惜的是……我离得有点太远了,挤了半天还没挤进前半部分,只能将就将就仰着头眯着眼凑这个热闹。


    那个念诏书的官员官员声倒是挺大,估计也是凭本事吃公家饭的,念了好长一大段文言开场白不磕巴也不见累。


    “……新国已立,定国号为——兴。”


    话落,城墙左边的巨大卷轴打开,写有一个大大的“兴”字,没见过世面的人群异口同声“哇——”了一句。


    这下不认字的也记住这个是“兴”字了,我们的国号。


    “天下无主,天命所归,吾主于六月十七,既皇帝位,改为——”


    “无限元年。”


    “???”


    啥元年?


    04.


    我以为我听错了,可右边卷轴上书大大的“无限”二字让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连后面本打算重点听的福利都没听见。


    登基礼后我带着没缓过来的脑子在街上晃荡。


    我知道这哥们有出息,可没料到他这么有出息啊!


    名字都成年号了,这待遇,这排面,比不上皇帝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当今皇帝是起义军头领出身的,所以他当初……真去造反啦?!


    燕雀是想象不到鸿鹄的志向的,神人大佬的职业规划也不是我等可以轻易揣测的。


    “失策了……”早知如此,当初提要求的时候就应该坑他一大笔钱或者房产这种实在东西,现在的他肯定不缺。


    “什么失策了?”


    “我靠——!”


    伴随着从身后袭来的一道熟悉的重量,我被带着打了个踉跄,勉强站稳。


    “玄离?!你怎么在这?”还差点又撞掉我半条魂。


    玄离抢了我的包袱,质问:“你骗了我。”


    神兽的目光压迫,我瑟缩一下:“这是有原因的……”


    “你说你学会控制能力了后就回来,你没有。”


    “……”重新见到故人的欣喜被心虚代替。


    “我读过书了,清凝说,你那句是脏话,你还对我说。”


    “……”这我也无从辩解。


    玄离看不过我这副“哎呀好像确实是我错了烂命一条爱咋样咋样”的死样子,磨了磨犬牙,拎住我的领子:“你得给我和清凝好好解释清楚!”然后就把我拽走了。


    05.


    玄离把我带到一处叫“诗越楼”的酒楼,清凝见到我就扑着抱了过来。


    我好好打量了她一番:“嗯,长高了不少,成大姑娘了,老君还挺会养小孩的。”


    “嘿嘿,”清凝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安迁姐也变了好多……手上!怎么有伤口?!”


    “什么?”在门口听着的玄离闪现过来,捉过我的手,神情因为怒意而变得锐气十足,“谁欺负你了?”


    “都是旧伤,自己工作的时候伤到的。”


    “你不是刀工很好吗?怎么会伤到手?”


    “最近没当厨子了,在给人理发。”


    “……?”清凝对我跨界比较大的转行表示了疑惑。


    “别管她了!她都不想回蓝溪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不能打还不愿意待在老君的空间里。”


    我笑着对清凝说:“清凝你的话,应该可以理解我的吧?”


    清凝怔怔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回我一个灿烂的笑容:“嗯!”


    她选择了不离开蓝溪镇,也一定可以理解我不回蓝溪镇。


    玄离被我俩气得没脾气了,等上菜了才屈尊坐到桌前。


    “这肘子做得真好,是加了什么特殊的料酒么?”前厨子的职业病犯了,我一边分析着这肘子的做法,一边想如果我来做会怎么做。


    之前在北河那时,北河和无限都挺爱吃肘子的,有时北河下厨,有时我下厨,味道都不错,无限下山前某天忽然兴致来了说要给我们做一次。我和北河还以为他吃错药了,无限说当天的药他还没喝,于是我和北河都不免有种听到家里从来不做家务的娃说要给全家人做菜的欣慰和感动:无论如何,这种懂得感恩和尝试的心值得鼓励和赞扬,好不好吃另说。


    ——真另说不了,勇敢尝试第一口的北河都吐了。


    这辈子难忘那种恶心的味道,真的能叫做菜吗?我不知道。这货听说我是厨子之后,还总是缠着我很期待地要我给他的菜提供专业性评价……不敢说我下山后的职业选择,有多少是受他给我的阴影的影响。


    三人在阁楼窗前品尝着肘子,仿佛又回到了开始的开始,玄离和小清凝来我家院子蹭饭的时候。我不禁感慨万分,又问他们道:“老君呢?你们两人偷溜出来的?”


    “寨隔壁……”玄离吃得很沉迷,“单独和人聊天呢,听老君说,是个挺强的家伙。”


    哦……大人物聊天,打发小辈们自己玩。


    “砰!!!”窗外传来响声,三人齐齐往外望去,是外面放起了烟花。


    “哇~~~”清凝和玄离齐齐发出惊叹。


    我望着外面的烟花,却是怀念,上次看烟花……是多久以前了呢?


    06.


    玄离等得不是很耐烦,说要上去看看,我和清凝对视,也跟了上去。


    “过来吧。”老君发话——他早看见探头探脑的几人。


    酒楼露台上,老君隔一酒桌,和一人对饮。


    深蓝色的夜幕中绚丽的烟花“嗞啦”一声绽开,华丽耀眼,映在那人的脸上。


    他转过头来,看见我,愕然一顿。


    我也同样震惊地和他对视:“……无限?!”


    本文剧情遵循原著君清(当然all向你都笑纳也不是不可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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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