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北河扶着颤颤巍巍的我从房间出来时,那人已经醒了。


    我观察他许久。


    他头上绑着绷带躺在床上,看了眼手上已经结痂的牙印,冷静地望向我:“你醒了。”


    这反客为主让我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旁边的北河,北河痛心疾首地点头:


    你的感觉没错,他就是个冷酷的人!


    我先稳了稳自己的心态:没事,大佬性格不好相处是常见的事,便宜已经被占了,不如见机行事看看能不能从大佬这蹭点经验。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保持着一个受害者视角又不会显得过于控诉的发言:“你吸收了我的很多灵力。”


    然后,观察他的反应。


    他眼皮垂落了点,思考后再冷静地望向我:“那还你?”


    “……你知道怎么还吗?”


    “不知道。”


    老君可能知道,但他不在。


    “……这样吧,你身手怎么样?我看你像是练过的。”


    他说:“尚可。”


    我从他表情看不出这个“尚可”究竟是处于什么水平,但是对于我想要的已经够了:“我不用你还我灵力,你能教我点最基本的功夫吗?防身的那种。”


    我不可能永远待在北河这,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很有必要,虽说短时间学不到什么,但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的话,在这个世界上很难活下来。


    即使最终也没能保护得到自己,但不开始尝试绝对不行。


    “你要当我的徒弟?”


    “……没到那个程度。”


    ——万一他真是啥大人物,以后招惹了什么反派,反派治不了他,又恰好听说他有一个徒弟,于是从某偏远旮沓把战力为个位数的我刨出来杀了泄愤我找谁说理去?


    我还想再找点说服他的理由,冷脸男已经应下了:“好。”


    “喂喂喂我说你们两个病号!”围观了我们全程诡异对话的北河终于找到空插话:“名字都没问在这讨论什么拜师啊?!”


    “无限。”一个很符合我对他第一印象的名字。


    “我叫李安迁。”我说。


    02.


    我们两男一女的同居生活就这样诡异地开始了。


    虽然乍听上去像是某本狗血言情小说发展奸情的开始,但我只能说,真挺诡异的。


    首先,我们不是以言情小说常发生的都市为背景,而是古代某偏远山区里不起眼山腰处里的一家的农户,方圆几里都没啥人,连种田文都不会选择的场所。


    其次,一个养鸡佬俩病号也不满足男女主的构成要素。


    再次,我们的日常是我扎马步挥拳被躺床上的无限指点,北河上山去找他那坚持要散养结果跑掉的母鸡,无限点菜我和北河互相推诿最终过了饭点随便炒点菜应付这位大爷,三个人猜拳谁优先获得浴室使用权之类毫无营养的内容。


    最后,我回忆着刚刚手摸到的滑溜溜的触感,喉咙已经自动发出尖叫声——


    谁知道半夜起来找吃的碰到的剧情居然是遇到蟑螂啊?!


    随后衣袂破空声响起,我被人按住肩膀护在身后,无限侧过头,声音离我很近:“怎么了?”


    我惊魂未定,北河提着灯匆忙赶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啊啊啊——?!”


    北河是不怕蟑螂的。


    如果他没有看见蟑螂出现在他养的橘猫的嘴巴里的话。


    事情以北河给他的猫洗了一个时辰澡以及无限操纵金属“蹭蹭”两下把几只蟑螂钉死为结束。


    “你可以行动了?”我惊讶地看着像是刚从床上起来的无限。


    无限点点头:“再过几天应该能恢复得差不多。”


    “你刚刚操纵金属,别浪费灵力啊。”


    “其实灵力还有很多,只是伤还没好全。”


    ……你以为为什么灵力那么多啊?!


    03.


    几天后,无限下山。


    我和北河有点舍不得他,酝酿着和他说点什么告别感言。


    他站那不动,发现我也没动,于是问我:“你不收拾东西吗?”


    “你在说什么呢……我得先学会控制能力才能下山。”


    他奇怪:“你不是已经学会了吗?”


    “我什么时候——哦……”我反应过来,上回无限碰我肩膀,好像是没啥反应来着。老君说,控制好之后我的灵力就不会轻易泄露,只要别人不知道,或者别遇到像他这样能一眼看穿我能力的神级大能,我就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


    我有点愣:本以为可能要十几年攻克的难题,居然这么容易就解决了。甚至都没等清凝她们来看我一回。


    那么,留在北河这,等老君来带我回蓝溪镇吗?


    可我已经听北河说过了,蓝溪镇是老君的空间,因此一早就定下了“只进不出”的规矩。我真的还能以普通人的身份,回到蓝溪镇继续生活吗?


    我并不是老君的徒弟,我知道,想要自由出入的议论声,一直都没从镇里消失。我回去的话,会成为唯一一个异类,也会让立下规矩的老君失信于众人。


    做人不能,至少不应该恩将仇报,老君并不欠我的。


    现在和无限走是最好的选择,虽然下山后可能分道扬镳,但至少找地方安稳下来前我是安全的。


    于是我又要搬家了。


    04.


    留守北河躺在藤椅上,表示不理解,气成了怨念十足的Q版表情包:“走走走,快走快走,在这吵了我这么久,走了多好!”


    我说:“我们会回来看你的。”如果我到时候还活着的话。


    无限说:“保重。”然后转身要下山了。


    “诶——等等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北河急地站了起来,“你,”他指指我,“逞强不了就给我回老君那!”“还有你,”他又指指无限,“老君说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希望你是。”


    无限点头,没有多言。我在一旁思考这俩人还有老君打什么哑谜。


    05.


    下山后,无限问我什么打算。


    我说我打算去学门新手艺。


    他有些惊讶,问我不当厨子了吗。我说我本来是想把师门发扬光大的,但是现在世道乱,饭店不好开,我打算先在京城附近的小城整点活计安定下来。


    无限点点头,然后给我推荐了几处地方可去,说比较安全。我说你怎么知道难不成有什么人脉?


    他视线飘忽了一瞬然后回答我说:“有点吧。”


    我没问他打算去干嘛但也能猜到和军队有关,于是劝他绕开附近某起义军,刚路过的茶馆听那里的伙计说那支起义军最近打得挺猛的。


    无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看他这样我就又啰嗦道你虽然身手很好,但只拳难敌四手,这种权利斗争很恐怖的,水太深一般人hold不住,以前我们隔壁村的阿牛就是仗着有几分功夫想行侠仗义结果被骗进了一支不正规的穷凶极恶的乱军,最后装死才逃回来的……


    无限一直送我到某小城的客栈,然后说:“事成之后,我会回来找你。”


    我说不用了,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就行。


    无限摇摇头:“我答应你要教你防身的功夫,如今的你连普通山贼都还防不住。”


    “那是我自个儿底子太差,天赋太次,练的时间太短……”他肯指点我方法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最后留下一句“等我。”就离开了,也没说到底是去做什么。


    是什么大事呢?我看着他的背影暗自琢磨,大佬在这世道都会做些什么事呢……


    总不可能是造反吧?


    06.


    我打算当个剃头匠。


    和厨子不同,这个想法其实由来已久,我没转生前就想过开一个理发店。而且这个时代不流行美髯,除了一些老人家,大家都不喜欢留很长的胡子,不少年轻人图方便,也不会留太长头发,像北河,头发只留到能挽成发髻的长度。很多也有像无限那种留着半腰长发的,但也会去修整头发,方便盘起来干活,反正修整一次也不贵。


    最重要的是战乱年代,求神拜佛的人多,现在所在的这个小城就有很多人当和尚,市场需求大,而能提供剃头服务的,仅有城南的王大娘。


    听说王大娘年轻时也是个厨子,某天在拔猪毛时烦了这个活计,索性去当了剃头匠。


    王大娘叼着根签说她很忙,要当学徒的话得自己站旁边跟着她学,又说理发剃头修面可不像拔猪毛,拔不好还能拿火来烫掉。


    正被她刮着胡子的客人一动不敢动。


    见我没被吓退,又让我上手试了试(客人您别抖),看我手还算稳,她也就受了我的拜师茶,认了我这个徒弟。


    07.


    其它地方不断传来战乱的消息,而这座城确如无限说的那样,安然无恙。


    外面的世界不像蓝溪镇四季如春,这座北边的城市有着明显的春夏秋冬。


    我来到这里时是初秋,房子租得离河比较近,打开窗,能看见连着河岸的一大片苇草,风变大后,晚上睡觉时,耳边都是苇草浪随着夜风荡阿荡的声音。


    刚搬家有不适应是很正常的,睡不着时我会盯着黑漆漆的茅草顶想我奶(为了省灯油费灯早早就熄了),她在蓝溪镇过得还好吗?舅舅舅母会好好照顾她的,蓝溪镇的其他人应该也和我离开时大差不差吧,师父一个人可应付不来餐馆的后厨,得再招个学徒了,大爽也能看见灵力是不是也可以修炼,雀儿提供的情报没错的话春生应该暗恋清凝,啧啧,有的苦吃咯……


    清凝跟着老君本事学得怎么样呢?老君说治愈系很稀少,没点本事傍身还是很危险的啊……玄离找到北河那没见到我人影应该会挺抓狂,老君那两劫希望是我没算准吧……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他们会出来游历也很难碰见了。


    我又想到山上的北河,给他的那些种子他到底种出来没呢,上次问他这货贼兮兮的不肯说。还有远行的无限,他究竟是去做什么去了呢,他那么厉害的话应该不会轻易死在刀剑无眼的乱军里了吧……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别人的事,我才感觉到了困意,被窝里缩成一团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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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