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作品:《夺月

    明月端坐在床榻上,头上顶着红绸盖头,人在屋里,魂却早已飘了出去。


    韩昀这会儿正在院中招呼着前来喝喜酒的客人。


    夜色已深,月色如霜,院子里的喧杂声渐渐散去,直至完全寂静下来。


    房门陡然被人推开,明月呼吸一滞,隔着一层红纱,隐隐绰绰瞧见有人跨过门槛,缓步步入屋内。


    明月僵着手脚一动也不敢动,想说些什么,偏又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愣神间,韩昀掀开她头上的红绸盖头。


    明月抬起眸子,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只一眼她便垂下眼眸,视线落在床榻上的盖头上,余光瞟见韩昀撩袍坐下。


    韩昀本就话不多,喝了合卺酒后,这会儿更是没什么话要说。


    床边案上红烛高悬,明月望着烛火愣愣出神。


    前几日隔壁的云惠和鲁大娘便提醒过她,成亲当夜,新婚夫妇当各自剪下一缕头发,将两缕头发绑在一处儿,取其夫妻一体永不分离之寓意。


    明月把酒杯搁回桌上,抬手拔去鬓边的木簪子,一头如墨的乌发披泄而下。她抓住发尾,咔擦’一声,一缕青丝顺势落在她的手中。


    视线微转,见韩昀未有任何动作,她轻声唤道:“昀郎。”


    韩昀瞥向她手中的剪子,视线又落回到她脸上。


    烛火的映耀下,她睫毛轻颤,脸颊光洁如玉,秋水盈眸。


    明月面上不由一红,忍着羞意跟他解释:“新婚夫妇各自剪下一缕头发卷在一起,象征着夫妻二人……夫妻二人……”


    到底是才出嫁的姑娘,光是提到‘夫妻’二字,便羞得脸上红得快滴出血来,连话也说得磕磕绊绊。


    韩昀眸光微动,朝她温润一笑:“我不晓得有这规矩,倒叫你看笑话了。”


    明月垂下眸子,声若蚊蝇:“我……我不会笑话你的。”


    韩昀依言剪下一缕头发,明月伸手接过他握在掌心里的那缕头发,将两缕头发绑在一处,小心放入一个匣子里,起身将匣子藏在一个隐蔽之处。


    韩昀静坐不动,一张脸半数藏在暗影之中,令人瞧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明月坐回床榻上,脑袋低垂,心跳得飞快,放在膝盖上的掌心一片濡//湿。


    父母早亡,姑娘家家的那些私//密事,皆是对她照顾有加的鲁大娘细心教导她的。两年前鲁大娘的儿媳妇云惠嫁入夫家,相处的时日久了,两人性子又相投,便与明月成了闺中密友。


    云惠年长她几岁,又嫁为人妇,此次得知明月要成亲,前几日便私底下跟她提起过,洞房花烛夜喝过合卺酒剪下头发后,接下来便该是圆房了。


    到底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大好日子,今日早些时鲁大娘和云惠便跟她说,将她弟弟明朗带去她们家中过夜,鲁大娘知明月什么都不懂,其母亲又早亡,定不会给她备好压箱底,昨日便已偷偷塞了避火图给她,叫她好好研习一番,免得新婚之夜吃那不必要的苦头。


    明月收下,只粗略扫了一眼,便羞得全身火烧般地发烫,几乎连坐都坐不住,赶紧将避火图藏了起来。


    虽没再打开来看过,可仅是先前的那一瞥,图中两个人儿的亲//密画面,到底还是在她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便是想忘也忘不了。


    她怯怯偷瞄韩昀,实难想象她和他二人会有如此亲密的样子。


    夜色愈发深浓,房中安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两人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气氛下清晰可闻。


    喜烛的红光之下,满室暖光。


    明月嘴唇微颤,欲要说些什么,又怕自己嘴笨破坏了气氛。


    失措慌乱间,韩昀已站起身,弯下腰,一把抱起被褥。


    明月扬起脸,面色困惑地朝他望去。


    见他已抬脚朝门外走,她一时愣住,迟疑几息才问道:“昀郎,你做什么去?”


    韩昀回过头来,依旧笑得温和:“自是去我屋中歇息。”


    明月眼底浮起雾蒙蒙的水汽:“不歇在这儿么?”


    夫妻成亲后,不理应睡同一间屋子的么?


    “大夫说过,我还需静养一段时日。”见她怅然不语,他约略猜到几分她的心思,目光从床榻上缓缓划过,唇边重又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圆房一事,暂且等等。”


    听他说还需再静养些时日,明月的心神都被此事占了去,倒也没再去在意韩昀说的后半句话,快步朝他走近几步,眼中染上浓浓的担忧:“昀郎,你可是觉着不适?”


    她兀自记得她初见他时,韩昀浑身是血、不省人事地躺在那片竹林里。


    那日他奄奄一息,若再晚点救他,怕是真要就此丢了性命,她一时动了恻隐之心,用了全身的力气将他背回家中,在近旁照顾了他几日,他才幽幽醒转过来。


    当初他伤得厉害,她几番都以为他熬不过去了。


    韩昀笑着摇了摇头:“并无不适,大夫也说了,再静养些时日便好了。”


    明月微微松口气。


    他身上还带着伤,她怕他累着,上前两步欲要从他手中拿过被褥替他送过去,韩昀不着痕迹地抱着被褥朝后避开了些,“你也忙了一天,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罢。”


    明月收回手,呆呆地站在原地,韩昀转过身去,抱着被褥走了。


    早些年明月的父母亲还在世时,家境说不上殷实,却也算勉强过得去,在潭溪村盖了间屋子,屋子宽敞,夫妻二人住了正房,东西两边各有一间偏房,一间给了明月住,另一间预备着等儿子明朗年纪略微大一点了便给他住。


    不过两年,夫妻俩便相继去世,死的时候明朗还只是个小娃娃,明月生怕他有个好歹,便带着弟弟搬去她的屋里同住。


    自那日救下韩昀后,明月便将明朗的那间屋子收拾了一番让韩昀住下。前些日子,鲁大娘和云惠忙里忙外地帮了不少忙,把明月的那间房布置一新,成了明月和韩昀的新房。


    韩昀回了自己屋里,将被褥丢在床上,在床沿边坐下。


    明月最是节俭不过,连蜡烛也省得很,原以为今晚他不会再回他屋中,屋里便没点灯。


    屋里一片漆黑,韩昀下地,借着昏暗的月光点燃了烛灯。


    烛火摇曳,星星点点的火苗映在他的眼底。


    鼻息间满是桐油的低劣气味,与屋中寒酸的摆设倒是出奇得搭配。


    韩昀鄙夷地蹙起眉头,忽而就想起方才在新房里,明月唤了他几次‘昀郎’。


    他大手一挥,烛火霎时被熄灭,他嘴角噙着的那抹冷笑也尽数被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


    ***


    初春风寒,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


    时间过得飞快,仿佛昨日还是众人来院中喝喜酒的日子,不过弹指间,便已过了一个月。


    春意渐浓,岸边的杨柳渐变成绿色,从外灌入屋中的风不再是凉凉的,遇到放晴的日子,还能坐在院子里悠闲自在地晒晒太阳。


    韩昀几日前便和心腹石牧暗中通信,约了今日在某处见上一面。


    他在潭溪村住了这些时日,村子里向来守不住什么秘密,哪户人家晚饭吃了什么,或是两口子昨日为着何事吵闹过,不消半日,便可传得整个村子人人知晓,是以在过来的路上,他特意绕了远路,免得哪个起了好奇心跟在他后头被村里的人瞧出什么端倪来。


    韩昀到的时候,石牧正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着,远处梨花树下背手立着的是他从小的玩伴,永定侯府的次子谢渊。


    三人不及说话,一道去了个隐蔽之处。


    几人粗粗商定韩昀离村的日子,韩昀转头吩咐石牧:“寻一具身形与我相仿的尸身。”


    谢渊插嘴道:“你走便走了,何苦再凭空弄一具尸体出来?你也不细想想,你家娘子若是见了那尸身,岂不是要伤心得哭死了?


    韩昀微微侧目对上他的视线,目光疏淡幽冷:“不见到尸身,恐怕明氏不会轻易死心。”


    谢渊揉了揉额角:“你说得倒是轻巧,统共就几天的工夫,叫我们在这么短的时日里找一具身形符合的尸身出来,只怕不是一桩容易的事儿。”


    韩昀没理这茬,似笑非笑地道:“那照你看来,又该如何解决此事?”


    “要我说,你家娘子毕竟年纪轻轻,她便是心里再如何在意你、甘愿为你守寡,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子,身边又带着个年幼的弟弟,这日子岂是容易过的。待守了几年寡,她纵然心里再不愿意也会另找个男人嫁了。你走便走了,过了几年,这村子里谁还记得你这么个人,何必白费力气找什么尸身?”


    石牧默默点头,深以为然。


    韩昀神色分毫不变:“我做事喜欢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谢渊先前也找了机会暗中打量过明月几回。那姑娘心思单纯,匆匆几眼,他便瞧出来她心里是十分在意韩昀的,他心肠铁硬,到底是个常年在风月场胡闹、流连销金苦窟的主儿,对方又是个模样清丽的年轻娘子,他便有些硬不起心肠来,不由劝道:“你家小娘子待你情深意重,你当真舍得这般对她?我看你不若直接……”


    ‘将她带走罢’这几个字还未及出口,韩昀已起身,匆匆丢下一句‘将此事办妥了就递个消息过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渊一肚子的话语被堵在喉间,见韩昀已走得瞧不见人影,只能摇头叹息。


    算是强取豪夺文,男主坏种伪君子,女主犟种老实人,两人都不是完美人设。女主前期的确爱过男主,对男主死心后,男主却不愿放手,女主不会马上死遁,中间会有不小的篇幅描写男女主之间的感情拉扯,主打一个恨海情天,虐身虐心,男女主都虐,雷这个的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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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