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千秋有些出神。


    怎么回事？


    在见到那双眼睛、在意识到被那双眼睛注视着之后，不自觉地就解释起自己的术式了？


    虽然确实是前所未见的漂亮……


    但是！她刚刚透露出的信息甚至比在总监部那群人的审讯下说的还要多。


    难道这也是一种术式？吐真剂？


    “集中注意哦，千秋酱。”


    走神中，丸子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传来的，还有左手腕被攥紧的触感。


    还来不及挣脱，右侧突然传来猛烈的破风声！


    顾不得手上的禁锢，源千秋艰难侧身躲过，定睛看去，那竟然是一只咒灵！


    形态上像是个放大版的吸血蠕虫，身形足足有三四米高，口器的位置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锐牙齿，层叠的肉质皮肤上甚至泛着粘液的光感。


    源千秋呼吸一滞。


    或许是因为离得过近，明明这些天已经祓除过很多咒灵，也差不多见惯了这些千奇百怪的恶心东西，但在看清这个咒灵的瞬间，她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皮肤发凉的同时，身体本能地动了。


    ‘啪！’


    未被牵制的右手打了个响指。


    那是极为轻微的一声，如果不仔细听、甚至会被误解为环境音的、小小的一声响指。


    丑陋的、庞大的咒灵顷刻消散，像是从来不曾存在过。


    还没等松口气，她的左手处猛然传来一阵拉力、顺着她刚刚躲闪的方向用力一带，源千秋脚下顿时不稳，转眼间就被压倒在地。


    眼前的世界顷刻间颠覆，在身后传来撞击地面的冲击感的同时，取代那只咒灵充满源千秋视野的，是丸子头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她抬眼对上了一双暗金色的眼睛。


    神色上虽然笑眯眯，但眼眸中满是尚未来得及收回的锐利。


    这人曲起食指、示意性地在她额头上一敲：“将军。”


    “好了，比试结束。”男生利落地站起身，不忘向躺在地上的她递上宽大的手掌。


    源千秋有些怔愣地将手搭上去、顺着他的力道从地上站了起来。


    丸子头、不是，夏油杰，他刚刚超级认真的啊……


    这么在意这场比试吗？


    在一旁观战的五条选手踊跃报名：“我来！下一个是我！”


    “悟，不要捣乱。”夜蛾正道及时出手，阻止了车轮战这种恶**件的发生。


    家入硝子凑过来，上下打量着她的身体状况，反复确认了没有受伤后，满意点头：“夏油这次还算有分寸。”


    夏油杰故作无奈：“硝子，可以稍微对我有点信心的。”


    源千秋眨了眨眼。


    等一下，就没人在意一下那个突然出现的咒灵吗？


    “千秋是在疑惑那只咒灵吗？”


    家入硝子像是了解她的疑惑，突然开口向她解释：“那是夏油的术式。”


    夏油杰配合地召唤出一只状似蜗牛的咒灵：“嗯，我的术式是‘咒灵操术’，顾名思义，可以收服并操纵咒灵。”


    哇啊！


    宝可梦？！


    ……诶？


    ‘宝可梦’是什么？


    等等。


    源千秋收回自己发散的思绪。


    因为了解自己的术式效果，所以在她否定咒力之前，夏油就已经放了一只咒灵出来？


    什么时候做的？她完全没有发现。


    而且那只咒灵的攻击分明是冲着他们两个来的，是因为咒力消散之后，他就无法操控自己的式神了吧？


    如果夏油对自己的术式足够了解，不会不知道这个情况，所以这都是他的计划？


    ——将自身当做明面上的诱饵，再让失控的咒灵转移她的注意力，实际的攻击主体还是他自己。


    源千秋看着眼前这个表情温和的男生，新增了对他的印象：很自信啊，是认为自己不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吗？


    是只对作为同期的自己如此，还是对所有人都是如此？


    “千秋。”


    夜蛾正道出声打断了源千秋的思考：“虽然你的战斗意识需要培养，身体素质也亟待加强，但是……”


    旁边的五条悟积极发言：“但是咒术运用得很好呢。”


    源千秋看过去，不解地重复：“咒术运用？”


    咒术这种东西，难道不是一个念头就能使用吗？


    夏油杰十分自然地接手了教师的工作，开启了咒术扫盲小课堂：“举例的话，千秋酱在祛除、不对，‘否定’我的咒力之前，是先结印、然后念了相应的咒词吧？”


    “但你在对付那只二级咒灵的时候，只用了一个响指哦。”说这话时，他的语气是没有丝毫掩饰的赞叹。


    源千秋也不太清楚刚才的操作是怎么回事：“因为掌印就是那样，所以自然而然就打了个响指……”


    夏油杰似乎能理解她的未尽之语，他解释道：“这种操作就属于能熟练运用咒术的范畴了，能简练多少咒术的发动步骤，这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一位咒术师的能力强弱。”


    “而看千秋酱刚刚的表现，虽然体术方面没有锻炼痕迹，但咒术方面已经达到了熟练掌握的程度了。”


    五条悟摸着下巴，神情若有所思：“所以说，千秋以前应该是个法师吧？躲在战士身后放大招那种！”


    说着，他还打了一个响指，并给它配上了音效：“嘭！”


    然而并没有人听他的ACG发言。


    夏油杰已经展开了下一个话题：“不过在千秋酱否定咒灵之后，我身上的咒力就慢慢恢复了，是松懈了吗？”


    源千秋摇头：“我的术式只能作用一个个体，中途如果切换对象，之前的术式效果就会消失。”


    夏油杰立刻意识到了她术式的弱点，作为同期，他稍微指导了一下：“那对千秋酱来说，战斗意识的培养就更加重要了呢，最少要做到在围攻的情况下，也能逐步瓦解敌人的攻击。”


    等他们说完，一直旁观的夜蛾正道定下了课堂安排：“千秋跟着硝子一起绕着操场跑步，不要用咒力加强□□，先增强身体素质。至于体术，我回头制作一个咒骸辅助你进行训练，杰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帮忙，注意分寸，悟就算了。”


    “悟和杰自行训练，解散！”


    “等一下，老师！”五条悟举手。


    夜蛾正道表示自己并不想听：“异议无效。”


    五条悟摆摆手：“不是老师想的那个啦，我对帮千秋锻炼体术没有什么兴趣，会很无聊。”


    源千秋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蓝眼睛非常自然地就说出了毫无情商的发言，还在鄙视了她的体术后恬不知耻地对她提出了请求：“我是想试一下千秋的术式。”


    她甚至有些惊奇，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在被这么明显地嫌弃了之后，还会毫无芥蒂地帮他‘试’一下她的术式？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硝子已经十分自然地上前给了蓝眼睛两脚，在她的责骂声下，这人意思意思地躲了两下，然后一脸无事发生地看向夜蛾老师。


    旁观的源千秋隐约懂了些什么……


    所以这就是蓝眼睛与其他人的相处方式吗？


    听到五条悟的话，夜蛾正道的眉头顿时皱紧了。


    “杰咒力能被‘否定’的话，我的咒力肯定也可以，咒力都没了，‘无下限’也就不能用啦！唔，虽然关于这方面我有点想法，不过那个后面再说。”


    “你们难道不好奇吗？”五条悟举起手指点了下额头：“‘六眼的视觉’，能被千秋‘否定’吗？”


    源千秋站在原地，思绪有些飘散。


    因为完全听不懂……


    ‘无下限’是什么？这个人性格恶劣的程度吗？还有‘六眼’，难道是六只眼睛？另外，夜蛾老师刚刚提到的‘咒骸’听起来有点恐怖啊？不会是尸体做的吧？


    还有，这些人好像都是自来熟啊……


    非常自然地就都开始用名字称呼我了诶？


    那个之前叫我‘新同学’的、甚至都开始叫我‘千秋酱’了……


    夏油貌似很不赞同蓝眼睛的想法：“悟，你看到被千秋酱‘否定’的咒灵是怎么消散的了吧？”


    “哈？”蓝眼睛的语气像是在挑衅，他指着自己瞪大的双眼：“老子看得清清楚楚好吗，她的术式本质上……”


    嗯？？？


    等一下！！！


    源千秋瞬间回神，及时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五条君，我能否定的只！有！咒灵和咒力。”


    想起自己之前被忽视的重音，她单独再强调了一次：“只！有！”


    所以‘六眼的视觉’什么的，完全不行！


    有着绮丽眼睛的五条君偏头望过来，从源千秋的角度看过去，那双眼中仿佛在流动着蓝色的星辉。


    他挑高了一侧的眉，向她确认道：“是吗？”


    源千秋肯定点头：“是的。”


    然后这人抬了抬下巴，问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那你要去跑步吗？”


    源千秋不明所以：“当然。”


    这不是老师的安排吗？


    大约沉默了一个呼吸过后，蓝眼睛重新戴上了一直拎在手上的那副墨镜：“随便你。”


    他扭过头去，看也不看她：“杰，我们去那边练习！”


    源千秋怔了一下。


    总感觉霎时之间，就与这个人拉开了肉眼无法测量的、长长的距离。


    生气了？


    ……为什么？


    源千秋疑惑地看向身旁的女生：“硝子？”


    家入硝子沉吟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笑着揉了下她的头：“没事，夏油会处理好的。”


    夏油吗？


    他在被蓝眼睛拖走的时候，确实曾经特意转过头，向她眨了下眼。


    原来是这个意思？


    ……虽然有些不太明显。


    源千秋盯着远处黑发男生的身影，神色复杂。


    竟然意外的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原来失忆前的自己想要保护的是这样的人吗？


    那也还算不错。


    是的。


    虽然自称失忆了，也确实是丧失了全部记忆，但源千秋并不是对过去的自己一无所知。


    比如，她认识夏油杰。


    或者说，失忆前的她认识、并且想要保护夏油杰。


    关于这件事的缘由，还要追溯到她在薨星宫睁开眼的那天——


    胸口很痛，能清晰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正在不停地涌出身体，口中也无法抑制地呕出鲜血，血液的大量流失让她眼前恍惚一片，几乎刚醒来、又要晕厥过去。


    但左手处的剧烈疼痛又强制让她清醒了过来。


    顺着疼痛的部位望过去，一眼见到的，就是掌心中几行血淋淋的字：


    【你永远18岁】


    【杀死羂索】


    【保护夏油杰！！】


    【毁掉字】


    当时的她头晕眼花，看清最后那句话后根本来不及细想，本能地使用咒力将掌心毁成了一片血肉模糊的样子。


    然后在眼前出现一道身影后，再也承受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咒术高专某个不知名的结界内，四肢缠满了咒符，等待被人审讯。


    在后来的几天里，在被人治疗、审问的同时，源千秋逐渐确认了几件事——


    首先，她是个黑户。


    不论是国民数据库，还是现有的咒术界内部资料，都查不到她这个人。


    总监部那边猜测，她应该是某个咒术师世家内部培养的家族术士，还得是专门负责隐蔽行动的那种，所以资料才会被刻意地隐藏、甚至销毁了。


    其次，她失去了全部记忆。


    日常的生活没有问题，习得的技能也大都保留了下来，比如她能熟练地运用咒力，并本能地使用自己的咒术；但除了名字以外的一切生活经历，脑海中一点残留都没有，全被抹去了。


    就算是被施加了记忆相关的咒术，也想不起来丝毫。


    另外，掌心的字应该是失忆前的自己留下的。


    仔细回想，当时她从左手感受到的剧痛其实来自于被拔掉全部指甲的手指，字本身则是用红色油性笔写下的，因此可以清晰地辨认出字迹。


    ——与她在纸上写出的一模一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失忆的状况，应该在以前的自己的预料之中；甚至很有可能，失忆这件事就是她自己的手笔。


    不然没办法解释那几句话的存在。


    除了意味不明的第一句话，以及要求清除痕迹的最后一句话，中间的两句明显都是她要完成的事情。


    羂索，不知道是谁，但很明显是仇人。


    至于夏油杰……


    看他的表现，貌似并不认识自己。


    但应该关系匪浅……吧？


    要知道那句话甚至加了两个感叹号啊！两个！！


    其他几句话连一个感叹号都不配拥有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


    源千秋回想了一下夏油杰目前给自己留下的印象——


    身体素质很好，体术她无法判断，但应该也很强，咒力恢复得很快，咒术虽然被自己克制、但其本身应该也很强大的样子……


    源千秋垂目打量着自己纤弱的手腕，内心不由得浮现出了深深的困惑。


    保护他？我吗？


    小剧场：


    薨星宫：


    天元：让我来看看今天出现在薨星宫里的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源千秋：救……！


    天元：哦豁！原来是个快要死掉的人。


    ————


    人物信息3：失忆似乎是其自身的手笔。


    *


    补充信息：关于夏油杰的眼睛颜色：有紫色和金色两种说法，本文采用了金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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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