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暗，失重感。


    然后是纯白，以及那个空灵的机械音。


    “……符合绑定条件。正在载入‘反向救赎系统’——代号003。宿主，欢迎来到中转站。”


    半透明的迟昱站在无垠的白色中，挠了挠头：“我……死了？” 语气里有茫然，但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很快扯出一个有点傻气的笑，“地府招工？”


    “如果说是按照你原来世界的标准来看的话，是这样的。”003的光团平静回应，内部那颗透明的心脏，却因接触到这个灵魂外显的温暖与内藏的“钝感空白”而微微搏动了一下，一种奇异的“就是他了”的确定感流淌而过。“但您的灵魂匹配度与‘救赎计划’高度契合，所以我就将宿主您的灵魂征召过来了。”


    “救赎？我？”迟昱笑出声，摆摆手，“我自己还一团糟呢。”


    “这正是您被选中的原因，宿主迟昱。”003的声音平稳，但若仔细分辨，或许能听出一丝不同于纯粹机械的、极淡的期待，“本计划旨在通过治愈小世界核心人物，促使任务者面对自身问题，实现双向成长。”


    “哦？双向心理治疗套餐？”迟昱眨眨眼，依旧笑嘻嘻，“那我啥毛病？”


    “经评估，您存在‘情感认知钝化’。简单而言，您是一只对他人表面情绪敏感、却对深层亲密信号与自己真实情感需求很迟钝的乐天派小狗。”003用一种平静无波的学术口吻，抛出了这个精准的比喻。


    迟昱的笑容定格了零点一秒，随即更加灿烂，甚至有点没心没肺：“小狗挺好！忠诚！那任务啥样？有积分吗？能复活吗？”


    “稳定世界线，获取‘成长度’，可兑换新生。”003简洁回答，开始传输任务资料，“首个世界：A-1072，现代校园。核心人物：江屿。偏离点：长期情感封闭将导致世界崩溃。您的任务：接触、理解、治愈他。”


    “校园？这个我熟！”迟昱摩拳擦掌。


    “正在生成身份……载入‘热情开朗’强化模板。请记住，您的‘钝感’既是屏障，也可能是您的独特方式。用您的真诚去接近。”数据流开始包裹迟昱。


    传送启动的瞬间，003那平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似乎更贴近他的意识核心，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和


    九月的南枫中学，阳光炽热，青春鼎沸。


    迟昱站在校门口，笑容灿烂得晃眼。新身份，新生活，新任务——对天生乐天派来说，这就像一场大型真人角色扮演游戏，而他干劲十足。


    高二七班的转学生迟昱，很快以他的热情和自来熟成为班级焦点。他笑着听同桌八卦学校里那位著名的冰山学长——江屿。


    下午，图书馆。迟昱在窗边发现了目标。


    江屿坐在光里，却像坐在另一个寂静的维度。侧脸线条干净冷冽，长睫低垂，握着笔的手指修长如玉。周围空荡荡，无人敢近。迟昱远远看着，心里那点“找到任务目标”的兴奋，莫名掺杂了一丝别的、他暂时无法命名的心绪。他只觉得，那个身影……太安静了，静得好像随时会消失在光里。


    他没打扰，只是默默看着江屿离开，然后，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小巷口的对峙突如其来。


    看着那几个不良少年围住江屿，伸手推搡，迟昱脑子还没想清楚，身体已经冲了出去，挡在江屿面前，声音拔高，虚张声势，心里其实有点打鼓。


    吓退那些人，他转身，笑容几乎是瞬间回到脸上，带着毫不作伪的关切：“学长！你没事吧？我是高二的迟昱！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江屿抬起眼。


    迟昱第一次如此近地对上这双眼睛。琉璃色，清澈见底，却也冰冷空寂，像封冻的湖面，映不出丝毫情绪波澜。那目光落在迟昱脸上，没有惊惧，没有感激，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剔透的审视，仿佛在分析一个突然闯入算法的意外变量。


    江屿移开视线，微微侧身，拍了拍校服衣袖，动作轻缓，避开了迟昱伸出的手，也避开了所有肢体接触的可能。然后，他径直向前走去。


    “哎！学长！”迟昱愣了一下，立刻跟上，保持着半步距离，像只亦步亦趋的小狗，嘴里不停，“那些人你认识吗？要不要告诉老师？以后放学要不要一起走？我家也住这边方向……”


    他的话语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有生命力，也格外突兀。


    走到岔路口，江屿停住脚步。夕阳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转过头，再次看向迟昱。


    这一次，他的目光在迟昱脸上停留了稍长的一瞬。迟昱的笑容依旧灿烂，眼神清澈，写着毫无阴霾的关心。


    江屿的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谢谢。”


    清冽的两个字，如同冰珠落玉盘，声音不大，却清晰。


    说完，他微微颔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左边的小路，很快被建筑的阴影吞没。


    迟昱站在原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晚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


    然后，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大大的、真心实意的笑容，甚至原地小小蹦跶了一下。


    “嘿嘿，有门儿！”


    冰山开口了！虽然只有两个字，但对他来说，这简直是阶段性胜利！任务进度条前进了一小格！他心情雀跃地转身，朝自己公寓的方向走去，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明天该用什么“偶遇”方式，以及带什么零食“贿赂”一下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他主观认为）的学长。


    纯粹的、充满行动力的快乐。


    而在那条岔路口的阴影深处，江屿并未真正远去。


    他背靠着粗糙的砖墙，微微仰头，闭了闭眼。巷外远处，迟昱那活泼的、带着哼歌节奏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江屿睁开眼，琉璃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幽深。他抬起右手，指尖轻轻按在自己左侧胸口上方，校服布料之下，心跳平稳如常。


    但方才，在那个转学生挡在他身前，用并不宽阔的背影对着那些不良少年，嘴里喊着“我已经拍下来了”的时候……


    在对方转身，带着那种毫无杂质、灼热得几乎烫人的笑容和关心，絮絮叨叨问个不停的时候……


    在他自己说出那两个字的时候……


    这里，似乎有过一丝极其微弱的、陌生的、类似于……“波动”的感觉？


    他放下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指尖，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然后，他悄无声息地转身，如同真正的幽灵，融入了城市的夜幕。只是那双向来寂然无波的眼底，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留下了一粒极其微小的、来自陌生阳光的浮尘。


    纯白中转站。


    003的光球静静悬浮，面前光幕数据流淌：


    【世界A-1072接入稳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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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校园世界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