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穿进古代探破真相》 太和殿高台,云层破晓,一缕阳光落十二章衮服,革带金玉透犀。
工部尚书汇完黄河水域文书,作揖退下。
皇帝夸奖两句,照例询问:“众爱卿可有上奏?”
凤眼扫巡百官,无人应答,一旁内监赵示祥上前拂尘,正高喊,吏部尚书手持笏板上前。
“陛下,王之欲弑君入狱,起居郎位空缺已有三月余,内阁至今未定。自古起居郎记天子言行,如今无起居郎傍侧,后世如何瞻仰天子圣德威严。”
皇帝反问吏部尚书:“依爱卿言,何人可任起居郎。”
吏部尚书:“自是品行端正、不欺暗室、束身自好之人。”
皇帝未语睥睨高台下臣子,视线落在内阁左相王明身上,绯红官袍染金,一半脸处阴神色不明。
随后徐徐开口:“朕记王之欲乃王相远亲,任起居郎还是王相推举。”
语调平而缓,似说今日天气不错。
王明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吏部尚书上奏未定起居郎,明白皇帝借此告诉他不再插手起居郎事。
他立即趋步上前,面上换了一副后悔痛恨神情:“是也,此事臣有一半罪过,臣再愿负荆请罪午门行乾清宫。”
乾清宫是皇帝起居。
“欸,左相是朕老师,为朕安全故而派亲近之人理所应当。”皇帝颜笑,似叹非叹,“王之欲虽罪不容诛,然其才学品行可谓孔夫子。王家钟鸣鼎食、为士族之冕,不知王相可有人选?”
虽笑却未达底,他站起来负手睥睨王明,一上一下,君与臣。
王明跪地高举笏板,身形如古松,一字一言响彻太和殿:“自隋文帝废九品中正立科举,寒门子弟可入仕,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今英才遍布大聂,王家小辈不过淮河小鲤。臣记去年状元郎出自裴老学生门下,裴老桃李满天下,自有合适人选。”
皇帝神色自若嘴角隐隐笑,走下去亲自扶起王明,佯装弯腰拍去老师身上灰尘。
王明眼尖,恭违退一步:“陛下贵为天子。”
皇帝听后大笑,拍打王明肩膀,两人挨得很近:“老师所言极是。”
停顿三秒接着讲:“我大聂人才辈出,不可拘泥淮河池底。裴元庆!”
“臣在。”裴元庆恭敬上前。
“朕命你七日内拟好名单呈上,朕亲自挑选。”
“是。”
朝会刚结束不久,天子亲自挑选起居郎之事传入每个人耳中。
翰林院最先知晓。
何书辞接到消息时,他正批阅文书,突然身后有一道炙热视线,转头。
冯尔游左手撑脑袋,右手执笔,默念:殊慈可有信心?
他微点头默念:一击必中。
两人简单交流后,投入自身工作中。
忽而传来明媚声。
“哈哈哈哈哈,顾伯伯说笑了,玉诛才厉害呢。”
笑音如清铃,声音娇柔却有青年清爽,咬字清晰尾音上扬如羽毛,尤其“玉诛二字挠人心头痒。
话音落,除何书辞在内人各异神情,有人眼睛落在某处;有人神态自若;有人嘴角上扬一副看戏姿态。
他寻视线落顾恪舟上,低头垂眉摩挲茶身,指腹轻碰滚烫的茶身,发烫。
幕帘掀起,一只纤细漂亮手映入眼帘,随后人缓缓出现。
五颜六色绸缎穿在身上不庸俗而像只夺目的碧凤蝶,手提漱芳斋食盒,腰间别双鱼玉佩。
“花侍郎,掌院。”众人俯首作揖齐声道。
花侍郎——花明颜,人如其名,明净又艳丽。巴掌大小的秾颜脸,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唇红齿白,眉眼一颦一笑间,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他是文渊阁学士花金葆嫡孙,现任户部侍郎。从小与顾恪舟竹马竹马两小无猜,可惜两家朝堂站对,一左一右。
花明颜进来后,眼睛黏在顾恪舟,敷衍嗯声。
“六郎!”
花里胡哨的碧凤蝶入顾恪舟怀里,何书辞隐约闻到浓郁花香,浓却不腻。
顾恪舟蹙眉身体微僵硬,碍于多年情面和官职,保持应有体面顿首:“花侍郎,来翰林院有何指示?”
顾恪舟过于客气。
花明颜闪过一丝悲伤转瞬即逝,嘟囔:“不是说好见我喊祈宁吗…”
“祈宁来找几本六朝孤本。”掌院给顾恪舟使个眼神,“玉诛你带祈宁去藏书阁。”
“是。”顾恪舟作揖,“花侍郎,请。”
花明颜盯顾恪舟脸,好看的眉眼皱起,学他说话:“顾侍读,请。”
两人行至时他逃他追,最后花明颜紧紧搂住顾恪舟。
众人见这一幕司空见惯,掌院摆手,又继续各自工作。
未时初,学子们午食后进入睡梦。在膳堂,掌院像前日命未时初来见他。
何书辞算好时间起身出门,路上一片宁静。他来到掌院寝居,上前敲门。
须臾,一声:“进。”
他推开门,掌院站在书桌前正临摹赵孟頫的《三门记》。
“掌院。”
掌院未停笔,抬头瞥一眼说:“你也听宫里传报陛下亲选起居郎事,可有信心?”
何书辞回:“学生虽无房魏二人之才能,却怀有忠君报国之心。”
掌院闻言搁笔,目光落在那双熠熠生辉眸子上,他看到初入仕途的沈清,满意点头连道三声好:“起初与你提及,怕你拒之。你与梦憨同为进士入翰林,本以为你二人做个几年就任六部。没成想一个不思进取,一个跑去写三流闲书。”
何书辞羞赧,原主不努力那能怎么办。
“有上进心便好。三日后陛下邀百官共赏梅园,你随我同去,在诸位大人面前露个脸,好让裴老知道你为陛下办事。”
“是。”
夜晚灯火葳蕤,窗纸倒映美人相。
何书辞垂眸思索,摊开“探寻秘密”日记,手边茶盏氤氲。
选择“历史游行”,不能浪费机会。
原主聪颖却没上进心,想坐侍读待到退休,然而…后面却做上起居郎?难道因为我推动原主轨迹?不对…地府会自动抹除…兴许,历史本来如此。
起居郎官职低微,却胜近御前。若想得到帝王青睐,他必须当上,然后一步步取得信任成为近臣,才有机会知道景熙二十九年发生什么。
何书辞边着墨边计划,官场暗潮涌动,没有人脉难以生存。
观察三日,顾恪舟和陆子遥皆为未来内阁大臣,其余历史记载寥寥。
顾恪舟出身云州顾氏,去年状元郎,父亲乃左都御史,和掌院叔侄,未来的中极殿大学士。
花明颜,母族陇南赵氏,去年桃花郎,后来入狱自戕。
陆子遥出身泰州陆氏,当地望族,去年榜眼,未来的文渊阁大学士。
而冯尔游记载甚少,隐约记得曾任长洲县令。
此人…顿笔,何书辞浮现“我志在内阁辅佐天子,大聂再多出个‘贞观之治’。”
片刻,冯尔游名字朱砂圈起。
还有那位“巷口大佬”,他一定认识。
“咚咚——”房门叩敲,来福说:“来碗酥儿印?”
何书辞不动神色将日记笔墨收起,打开《弁钗记》。
“进来吧。”
来福推门扫眼案几,图书文字露骨,确认无异常开口:“大晚上看书不怕近视。”
“你管得着。”何书辞看碗中油亮酥儿印,嘴一句,“大晚上吃高热量,小心三高。”
“你管得着。”来福送回去,狠咬一口酥儿印。
何书辞翻白眼:“不知监管大人过来所谓何事?”
“给你送吃的。”
“不说,明天不带你去正白观。”
来福咀嚼一半停住,震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何书辞眯眼笑,像只狡黠狐狸:“因为我有天眼。”
“说人话。”来福无语凝噎。
他打了响指:“很简单,明天上巳我休沐,你前天晚上念叨想吃正白观素面。而且监管者不能随意行动,必须扮演好角色,你又恰恰演仆人。综上所述你想去正白观吃素面。”
来福眼中何书辞闪闪发光,询问:“所以去吗?”
“明日辰时见。”
“晚安。”来福贴心关好门,心满意足离去。
他走得太快,没察觉何书辞异常。
三月初十,上巳节,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两人早早起来,站在门口等候轿夫。来福精神抖擞,面容春色。
巷口小黑影渐渐放大,深蓝轿子停稳宅门前。
主轿夫上前恭顺:“沈学士,请。”
何书辞颔首作揖:“有劳各位,酬金。”
主轿夫接过沉甸甸的香包。
轿子外,两旁茶馆酒楼茶酒四溢,听书拍掌叫好,街边商贩吆喝自家手艺,引行人纷纷注步。
城内热闹非凡,人烟旺盛。
城外山林众多寺庙道观,香火长年不断,即使雪天冰雹也有信徒上山拜香。
众多寺庙道观,最为出名是遂安寺与正白观。遂安寺乃前朝皇家佛院,因前朝皇帝崇佛,下令全国各地大兴建寺庙,每逢初一十五吃斋念佛,此寺院最为翘楚,络绎不绝。
说回正白观,乃正坤帝特意命人修建。这位天子笃信道教,一生追求长生,故而修建道观炼制丹药。
“沈学士,到了。”车夫弯腰掀开车帘,谄媚逢迎。
“酉时十三娘茶馆等候。”
“诶,好嘞。”
轿夫作揖离去,两人开始吭哧吭哧爬到鸿鹄山脚,上道观台阶。山上樵夫路过告诉他们:“正白观每月初十修观下月再来吧。”
两人沉默,对视三秒。
“回去睡觉。”
“来都来了,遂安寺。”
“……”
来福死缠烂打,何书辞勉强同意,紧接着吭哧吭哧从西山头爬到东山头。
遂安寺与正白观,独占两山,一东一西。寺庙道观信徒不同,两者无香火油钱之争,数十年来各自鼎盛,相安无事。
遂安寺香火鼎盛,信徒如星辰,寺庙高耸入云金碧辉煌,占地数亩。刚跨进寺院门槛,远处钟声连绵千里,红愿铃铛,信徒虔诚跪拜许愿,正殿佛祖垂眼慈祥。
他们立于寺中,目光所及一砖一瓦,一树一菩提,无一告诉何书辞,这座神圣庄穆的庙宇不过是宗室子弟与达官商贾用金钱堆砌出来金身,每一处景象不过是他们**化身。
这里看不到市井小民,白衣布身,看到的是金光宝气,绫罗绸缎。
“说好拜个香就回去。”何书辞拉住兴奋的来福提醒。
今日休沐,寺中多有朝中官员携家眷来祈福还愿,偶尔瞥见佩金带紫身影。
何书辞拂去衣袖灰尘,低调前去捐钱烧香拜佛,祈祷一切顺利平安,愿家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在肃穆正殿下,在香烛弥散下,一张净玉脸半明半暗。
“回去吧。”何书辞看了一圈,视线停留左侧阁楼两秒,撂下话转身离去。
来福诶了一声,拉住他的手说:“来都来了,去后山看下梅园?”
他蹙眉十分抗拒:“说好上个香就回去。”
“你不想看看?”
京平众多山,唯有遂安寺可纵观半个梅园,其他山只能瞧一角,甚至连梅园影子瞧不见。
何书辞瞥一眼来福,拽住他手腕躲避热闹人群,绕过古树登上侧阁楼,在枝繁叶茂遮蔽下,那些人注意不到他们身影才开口。
“今天休沐,你看看下面有谁。我官小低微,瞧见他们要鞠躬行礼、笑脸相迎。在他们当中,我就是食物链最低端,我必须眼观六路耳观八方,昧着良心小心翼翼拍他们马屁。相当于周末被迫参加上司组织聚会,去了陪笑讨好,让上司感到开心尝到甜头,否则以后上司给你穿小鞋。”
他停顿,顺势坐下背靠梁柱,双手抱胸抬眸:“再说我现在是右党,如果我遇到左党人,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他们会百般刁难,使我殿前失态,他们就有最佳把柄抨击右党。如今,两党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暗潮汹涌剑拔弩张。”
来福左看何书辞右看阁楼下喧闹,想到什么嘴不过脑:“放心,在后山你遇不到他们。”
何书辞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嘴角微微上扬,暗腹:看来执我为棋。
周遭寂静,暖阳和煦,竹栖树满雪闪光,阁楼下上流人士正虚与委蛇寒暄着,贵妇小姐掩帕窃语。
来福突然意识祸出口出,连忙着补:“后山大,咱们往远处走包遇不到他们。”
他抬眼欣赏顶阁花纹,手指一搭一搭敲击,似是信服来福:“后山大确实遇不到他们。”
因为大佬包场,后半句藏于心。
来福点头附和:“而且有个地方包你满意,既能看到梅园又能看到九鼎塔。”
何书辞瞥一眼来福,起身抬眼大殿,转身用一种耐人寻味眼神打量来福:“那走吧。”
“走!”来福松了一口气。
他边走边余眼瞟来福,他完成任务心中大石头落下一身轻松,边走走跳跳边哼唱童谣,像个无事小道士。
这几日与邻里交流基本排除。来福遮遮掩掩,看来在这个时代不止我一个“游客”,是个士族子弟。
那晚过来无非:例行检查或寻人利他。就不知道…他是左党还是右党…
若是左党,棋子亦是执棋。
他们绕过大殿,往西院小径徐行,穿过一片竹林拨开云雾。
此地萧瑟惨败,假山竹林众多,花草树木成森,唯有一处池塘现如今结冰。景色素败,天与地白茫茫一片,偶尔几只雀儿停落枝头叫唤。
来福登上假山凉亭,冲下面何书辞喊:“快来快来,超级好看!”
何书辞顿步苍茫景色入眼,风吹暖煦,注意东边有条路。寻声抬头,来福探身阳光落在他身上,灿烂笑容是灰色天地一抹金。
“来了。”傻乎乎的709。
何书辞被眼前景色震撼,狐疑凝视来福。
前方一望无际的梅树挺立,风吹花浪像一团火光,花丛中玉楼金殿耸立,金瓦雪白透亮,一览无余。
“我上个厕所,你四处转转还有更好看景色。”
蹩脚的借口,说完立刻溜走,青色背影渐渐缩小至于不见。
他下去直奔东边小路,行一炷香映入眼帘一处僻静院子。
院子从外看破败不堪,墙壁破碎,杂草丛生蛛网泛滥。又因下了几场雪,破烂小院更加萧瑟。
何书辞挑眉,他对那位“同谋”越来越感兴趣。
他上前小心探了探路,发现院子荒废已久,鹅软石长出荒草,树木凋零死亡,就连凉亭倾塌光溜溜剩下断壁残垣。
房门上锁,窗纸发烂,地面堆满雪,院子后方有廊庭,墙檐矮小不需要抬头能看到梅园全景。
廊庭后有一座屋子上锁,比起前面这座更大点。院后门被上锁,从缝隙看那边是另一番场景,墙体高大有扇门,地面空旷无杂草积雪,远处几座佛殿屋顶若隐若现。
探了一圈,仔细翻找没找出答案。
何书辞躺坐在长廊一角,手搁在横栏上,脸因为趴在手臂上挤出婴儿肥来。
风轻轻一吹,竹林飒飒作响,阳光照在身上暖和舒服。
他伸手眯眼,手动描绘整个梅园,百年前和百年后没有任何变化,它还是一如既往壮丽。
瞟见远处梅园,一大群司设监如同蚂蚁上上下下走动,他们为两日后景熙帝邀百官赏共做准备。
明亮眸子随手移动,最终停留在某处。朱楼翠阁闪烁金雪,不久之后两党粉墨登场。
据记载景熙帝七年,腊梅初盛,邀百官赏梅。在赏梅第三日,右相突然上谏抨击左相门下一位客卿狗仗人势,在东市横行霸道、欺男霸女。此事一出,众官哗然,景熙帝命人特查。事件结果,客卿斩头,左相一党多人惨遭入狱、朝中势力衰退,至此两党正式对峙。
课本轻轻带过,历史记录片多次讲述,后世书本多次记载。
简简单单的“右相上谏”,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一朝上谏多数官员落马,血溅三尺杀头台,刑夫砍到麻木。那段时间左党人心惶惶,不知道杀头和明天哪个先到来。
何书辞被太阳晒得发困打了哈欠,禁不住困意,眼皮忍不住睡觉。
他搓了搓脸,暗骂:小人,什么时候下的药?慢慢一大片梅林渐渐消失……
静默半晌,庭廊后方屋门微启,一位丰神俊朗男子悄然而出,脚步轻而缓,行至间谨慎未有任何声响。
藏青色衣袍,竹梅纹错落有致,暗浮金线,行走时腰间青红玉佩若隐若现。
男子上前落坐何书辞旁,俯身低垂,目光沉静带审视,神色藏于翳影下,难以辨别。
风吹云散,寒意习习。
何书辞不禁打个寒颤,哼哼几声无意识地身体蜷缩更紧。
见此,男子伸手将大氅解下,直至盖住冰冷脸颊,无一丝缝隙,随后起身离去。
从出现到离去不到一盏茶功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