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人皮灯(一)

作品:《我燃烧的理由

    拇指粗的阻火麻绳挂在她的两手腕、脚腕、以及脖子上。


    彼时禁锢她的麻绳,此刻成了她赤裸身体上唯一的“饰品”。


    而与她紧紧捆绑的琉璃餐桌,此时早已融入火海。


    原来,在初月还躺在餐桌上无法动弹之时,她缓慢流出的血岩浆就已经将餐桌熔出了一个人性的凹坑。


    只是,那时的她被午夜沥青压制着,渗出的血岩浆有限,威力也有限,只是稍稍替她的手脚松了松绑。


    而现在,在经历血岩浆被大量蚕丝蛛线吸食之后,又经历了高松华之死引爆了整个大厅的丝线,初月的血岩浆此刻才大面积地铺陈开来,炽热的火焰以燎原之势席卷了整个大厅,从而也将琉璃餐桌烧的七七八八了。


    最后,凌晓的临门一脚,彻底踩碎了本就融了个大半的餐桌,初月与餐桌长时间的捆绑,终于得以解脱。


    如果谢寄梦在这里,不知她会如何看待她自认为“完美”的晚宴计划。


    谢寄梦的阻火麻绳的确限制住了初月的行动,可是她不会想到,愤怒之火是不会给自己设限的。


    烧不断麻绳,那就烧掉餐桌,就算餐桌也烧不断,那这个大厅,乃至地底世界、367号梦世界,哪一处不需要来点儿草木灰呢?


    “你不拆掉对我的束缚,那我就连同它所依附的背景也一起毁掉。”


    所谓“天无绝人之路”便是如此。


    初月一手扶着站在餐椅上的秋鸿的躯干,一手抱着他的头颅,蔑视着地下世界的这场大乱。


    高松华已死。


    王瑾和秦泛抱在烟道上,已是火烧屁股,死亡正在逼近他们。


    凌晓站在对面的餐椅上,不断渐起的火岩浆灼烧着他的皮肤,他也是手足无措。


    刘研究员早已葬身火海,尸骨无存。


    而赶去给刘研究员送信的何黎黎,还有赶去拿医药箱的谢寄梦,她们二人至今不知所终。


    初月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两个见风使舵的人,大抵是不会再回来了。


    何黎黎能为了活命,亲手刺死自己的男朋友贾沐晨,那在高松华生死不明的时候,她再叛逃算得上什么新鲜事呢?


    况且她也完成了统领交代的最后一件事,替他叫来了医术高明的刘研究员替他医治,虽然结果不如意。


    到时候若是万一,高松华熬了过来,想要治何黎黎的罪,何黎黎也不是没有理由可说。


    她太聪明,给自己留了一大块来去自由的余地。


    以前她在贾沐晨身边收敛锋芒,可真是太小瞧她了。初月不禁为这个叛逃的女人感慨。


    而谢寄梦,本就是个做惯了卧底的人,她更懂得怎样在局势不明时明哲保身。


    若是高松华活,她免不了被安一个晚宴置办不力的罪名,也免不了责问“为什么初月又是被麻绳捆、又是被午夜沥青压制,她依然可以隔着十步距离治统领于死地?”


    若是高松华死,那么掌握生杀大权的大概率便是初月了,毕竟那个王瑾只是个酒囊饭袋,撑不起什么场面。


    那么,侥幸逃脱的初月,又会怎样对待谢寄梦这个欺她于逆境、扒光了她衣服、又是捆她又是羞辱她的昔日仆人呢?


    谢寄梦跑得聪明。


    初月感叹。


    她轻轻将手中的头颅端端正正放在秋鸿的身体上,仔细理顺他的气管和动脉,左右调整好角度,这才扯下他的上衣,将他一分两半的身体牢牢捆在一起。


    她会想到办法救他的,初月坚信这一点。


    这梦世界这么大,什么牛鬼蛇神都有。


    不说远处能驭砖石的四方砖与被触手怪寄生的老女巫秦砂,就说这就站在初月面前长着吸盘嘴的凌晓,还有自己这个体内流着血岩浆、眼睛生过暮墙的“怪物”……


    梦世界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什么看似不可能存活的“人类”都好好地活了下来。


    所以初月坚信,这世界不可能挽救不了一个头身分离的活人秋鸿。


    “我会治好你的。”


    他救了她。每一次。


    过往的孰是孰非初月不想再深究了,细细想来,二人在你拉我扯中早已分不清谁的错多一点,谁的好多一点。


    初月现如今只知道,在经历了百般抛弃羞辱后,秋鸿是那个断了脑袋也要站在她这边的人。


    这一点,在这个没有真心的梦世界,已经足够。


    她会治好他的,初月笃定。


    于是,她跳下餐椅,站在火海中扎起马步,半蹲在秋鸿面前,两手后伸,示意他跳上来。


    初月要将他背出火海。


    “统领!”


    突然间,门外一声惊呼,有个不知状况的女人闯了进来。


    火也顺势爬上了她的小腿。


    “啊——”


    是谢寄梦的声音,她惊叫着捧起手里的药箱砸向小腿扑火,眼睛还不住地朝门内望。


    她在找她昔日的上级,那个已经死掉的高松华。


    初月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客人”堵住了出口。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初月积怨已久的恨意猛然涌上心头。


    在这一瞬间,初月甚至没有想起谢寄梦是怎样隔着麻袋一砖一砖砸在她头上、身上的……


    也没有想起她是怎样将她剥了个精光,像洗死肉一样搓洗她的身体的……


    更没有想起在刚才的晚宴上,她是怎样满眼骄傲地向众人推介初月这盘大菜的……


    ……


    而初月想到的、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恨意居然是嫉妒:她恨这个跟随了她那么多年的银烛,却这么死心塌地地忠于高松华。


    她初月哪一点比不过高松华那个人面兽心的虚伪男人。


    初月自忖自己不曾亏待过谢寄梦——除了原主假借着她的脸,对谢寄梦施与过极刑外……


    这个初月这张脸对谢寄梦做过的唯一一件错事。


    尽管初月自己对此并无半点责任。


    但她却无从解释。


    “你对他倒是忠心。”初月酸溜溜地说,“我还以为你早逃命去了呢。”


    “你是怎么逃脱的?”谢寄梦不答反问,她对自己的绑缚技术未免太过于自信了。


    初月说:“我还以为你足够聪明,你知不知道回来必定死路一条?不管我和高松华谁活着,你都难逃一死。”


    “统领死了?”谢寄梦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呵……”初月冷笑,“你倒是忠心。你想杀了我为他报仇吗?”


    谢寄梦不再说话,而是低着头,手一松,药箱跌入火中,她费了老鼻子劲儿找来的药箱,此刻再无用武之地。


    初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突然发觉已被火苗缠绕上的药箱莫名有点熟悉。


    她一抬脚,将药箱踢出大厅,火苗在干巴巴的大地上慢慢熄灭。


    大厅外原本长着厚厚一层蚕丝蛛线的枯丝,先前早已听从高松华的号召,全都挤进了大厅吸食血岩浆,因此此刻的大地上反而光秃秃的,烧不起来。


    初月得以看清了药箱的样子。


    熟悉,太熟悉了,初月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她小别墅里的药箱。


    初月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她顶替原主的身份,住进小别墅时,银烛见她身上的伤痕,想要为她包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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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时候,初月见到的就是这个药箱。


    “这个药箱,你从哪儿找来的?”


    谢寄梦茫然抬头,不知她问这有什么用。


    于是她只能据实说:“还能从哪儿找来,我去你家废墟里翻出来的,地下世界哪里用得上药箱这种东西……要杀要剐随你……”


    谢寄梦剩下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初月掐住她脖子的同时,意识出窍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伏在初月背上的秋鸿跌了下来,靠在墙边旁观二人的争斗。


    准确的说,是初月对谢寄梦单方面的压制。


    初月的身体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手保持着掐脖的姿势纹丝不动,她的手指像是僵化了一般,缩成爪牙状,指甲深陷肉中。


    而谢寄梦铁色铁青,青筋暴突,整张脸憋成绛紫色。


    她双手死握着初月的胳膊,却使不上劲,体内传来一阵接一阵的暴击,令她应接不暇。


    谢寄梦的肚子鼓胀了起来,想必是初月引爆了在她肠胃里的大团血岩浆。


    接着她小腿弯折,破布一样荡来荡去。


    初月钳制她的力道不增不减,于是她也只能任由两腿如棉絮一般无力。


    白色的小皮鞋被挤爆,血丝从裂开的皮纹里渗出来,诡异至极。


    而另一只小皮鞋却突然扒不牢脚了,晃晃荡荡地掉在地上。


    秋鸿细看,才发现谢寄梦的另一只脚由于脱水急剧萎缩,只剩脚骨勉力支撑着……


    他闭上眼,不再细看谢寄梦的惨状。


    初月的意识在谢寄梦的身体里左冲右撞,回忆终于一点点涌上心头。


    她在这个昔日仆人身上吃的苦,终于慢慢明晰。


    谢寄梦根本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生活好帮手,她本来就是奉着高松华的命令,来监视自己每次入梦献祭记忆的人。


    她们二人之间,从来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真心实意的主仆之情。


    初月终于想明白了原主早已明白的事情。


    还好现在不算晚。


    初月一点一点折磨她,听着她的求饶声环绕立体在自己耳边,情绪慢慢冷却下来。


    六十秒后,她意识回笼,睁眼的第一瞬间,看到的就是自己掐着对方脖子的手,和对方脸上的痛苦和绝望……


    令人意外的,初月松开了手。


    谢寄梦两腿不支,跌坐在了地上。


    初月背过身去,不看对方的惨状。


    她像一个暂时被疯魔夺舍的女人,突然清醒过后,看见自己所作的恶,一时之间无法承受。


    银烛真的罪该如此吗?她于原主而言,也是一个受害者……初月理不清楚。


    这时背后那人替她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你……不杀我吗?”


    初月沉默。


    那人似乎一心求死,又刺激道:“不杀我?嗯……把你洗白白还真花了我不少力气呢……”


    初月回身一耳光扇过去,灭掉了谢寄梦的言语羞辱。


    她躬身背起秋鸿,一脚勾起开裂的医药箱,合上盖,伫立了许久,也犹豫了很久。


    终于用只有她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说:“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知道,”谢寄梦吐出一口血水,“就这么杀我太便宜我了,留我活着好继续折磨我……”


    “不。”初月笑言,“因为‘妇人之仁’。你能留着这条命,全仰仗着我这点儿‘妇人之仁’。”


    她顺手拉上大厅的大门,说:“你当初因为一点儿‘妇人之仁’留我一命,那我如今也还你一点儿……女人的同情心,可是有大用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