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风静处,浪将起

作品:《水声未静

    灰烬落下,潮声消失得干干净净。


    凛几乎站不稳,指尖还在微微发抖。义勇半侧身靠近,却没有伸手扶她。那不是冷漠,而是怕打扰她尚未完全回收的呼吸节奏。


    「朝比奈。」


    他的声音很轻。


    「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凛抬起眼,与他短暂对视。海底压迫、潮声哭泣、悠真倒下、返潮突破——太混乱,难以言语。


    她只能低声:「……我想回到海面。」


    义勇怔了一瞬。


    ——海面。


    那是她突破深海压迫时的方向。


    不是风,也不是水,而是浪。


    第一次,他意识到:这个少女的呼吸法不是偏差,也不是错误。


    她有自己的形。


    义勇缓缓收回视线,却注意到凛的脚步在轻颤。


    「你站得住吗?」


    凛轻轻点头。那点头太坚决,像不愿落在任何人之后。


    「任务结束。回去之后……把刚才全部的呼吸轨迹写下来。」


    那不像命令,更像怕她遗失未来某个重要东西的提醒。


    凛怔了怔,点头。


    不死川实弥在确认鬼灰彻底散尽后,第一件事不是关心队员,而是狠狠踢了旁边的岩壁一脚。


    「妈的,下弦肆!老子还以为深海把我耳朵堵了!」


    骂完,他扭头,看向凛。目光从她的灰蓝刀身扫到她刚才那未成形的返潮,眉毛狠狠一挑。


    「喂,朝比奈。」


    凛立刻挺直。


    实弥瞪着她三秒,像在确认刚才破海斩的那个人是不是她。然后别开眼,粗声道:


    「……那两刀……勉强算能看。」


    凛:「……?」


    实弥继续:「但你那半吊子的浪呼,下次再砍偏了,我尸体都懒得给你收。」


    凛认真点头:「明白。」


    实弥别过头,耳尖悄悄发红。


    鲛岛小声嘀咕:「这是……夸她?」


    实弥暴吼:「谁夸她了!?老子说她半吊子!!」


    风把他的嚎声无限回荡。


    凛默默鞠躬。


    她听懂了——这是风柱的认可方式。


    义勇此时正检查悠真的情况。


    那不是单纯的脱力。


    那是精神系统过载。


    悠真的鼻血顺着唇角落下,呼吸断续,他被深层潮声拉扯得几乎失去意识。


    义勇伸手托住他肩,使他不至于撞地。


    「……潮声残响伤得比我预想的深。」他低声道。


    凛紧张问:「他……会好吗?」


    义勇沉吟良久,像在仔细评估。


    「会活下来。」


    停顿半拍,他补上一句:「但他需要被监视。」


    凛抬眼。


    义勇解释得极冷静:


    「这种残响会影响意识。他现在……不能放任。」


    实弥哼声:「能听见鬼心声的小鬼?活着已经是奇迹。」


    鲛岛神情凝重:「主公大人恐怕……不会把他当一般队士看待。」


    义勇没反驳。


    凛这才意识到——悠真的能力,比她以为的更危险,也更孤独。


    与此同时——産屋敷邸内,链鸦正汇报着任务经过。


    産屋敷耀哉静静倾听,指尖轻敲榻榻米。


    「下弦之肆……被斩了吗?」


    「是。由富冈大人与不死川大人协力,再配合风门下的朝比奈凛与水门下的水濑悠真——」


    听到“朝比奈凛”的名字,耀哉唇畔微微弯起,像听见一阵新生的风。


    「风的孩子……以浪破局。」


    又听到“水濑悠真”,他神色轻微收敛。


    天音轻声道:「他在战斗中听到血鬼术深层残响,昏迷流血。链鸦称,他能‘听见深海哭声’。」


    耀哉叹息:「那孩子……会被潮声拉向两边。」


    烛火照出他温柔却沉重的表情。


    「从今夜起——将水濑悠真列为特别观察对象。」


    「是。」


    「密切记录他的精神状态、任务反应。若出现无法掌控的倾向……」


    烛火晃动。


    「由富冈义勇亲自判断。」


    天音垂眸:「明白了,耀哉大人。」


    夜路上,队伍缓缓回返。


    凛走在义勇身后半步。本来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义勇背着悠真,步伐稳如水底暗流。走到半途,他蓦地停住。


    凛差点撞上,急忙止步。


    义勇偏头,看向她。不是看下属,也不是看新人。而是像第一次,将她视为一个“值得花时间观察”的未知。


    那目光让她的心口微微一颤。


    「朝比奈。」


    「在。」


    义勇沉静的声音落在夜风里:「你今天的呼吸……非常危险。」


    凛的心骤然收紧,却挺直背脊:「我会改进。」


    义勇摇头。


    「我不是在责备你。」


    他顿了一下,像在挑选措辞。


    「你找到的那条路……不是风,也不是水。」


    凛轻轻吸气。


    「这是别人无法教你的呼吸。」


    夜色静得能听见风掠过树梢。


    凛怔在那里,一时间说不出话。


    义勇垂下眼,语气再次平淡,却比之前更认真:


    「以后,不要随便对外展示。在你能完全掌控之前。」


    凛缓缓点头:「是。」


    义勇再看她一眼。


    那一眼很短,却像在确认,她会继续往前走,而他会继续看着她。


    随即,他转身。


    「走吧。」


    风在他们之间吹过。


    风吹不动海,却能带起浪。


    而凛第一次觉得——


    义勇的沉默,不是拒绝。


    而是某种极深、极静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