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药水味很重，温予已经好很多了，只不过还在打点滴。


    她打算赶紧回去，现在已经很麻烦她们了。


    苏琴从门外进来，“好点了吗？”温予点点头，“什么时候能出院。”苏琴不想回答，温予就看着苏琴。周穆从门外进来说，“想出院至少还要1天，你安心住着就好了，我们又不是付不起医药费。”温予垂下眼，用很轻的声音说，“医药费，要多少。”


    苏琴知道温予担心钱的事情，即使温予没和她说过家里的情况，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温予的家庭情况不算好。


    宋以燃在门外，倚着墙，没进病房门口，只默默听着几人的对话。


    苏琴和周穆对视一眼，知道没法让温予承担，但是温予也是那种不愿意欠别人人情的人。“那，作为医药费，来我家帮我妹妹补习吧？”宋以燃看向温予。


    温予看向声音来源地，宋以燃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温予抿了抿唇，想开口拒绝，宋以燃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率先补了句，“我妹妹她偏科，我相信年级第一的成绩还是能教好一个初中生的。”周穆也说，“对啊，算各取所需，不算你欠人情了！”


    温予攥紧了床单，她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机会，但又感觉自己占了别人的便宜。


    “宋以燃妹妹的补习费，比医药费高得多。”周穆开口，温予最终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距离温予住院有三天了，几个人打算办一下出院手续，苏琴因为家里有事先回去了，只留下周穆和宋以燃，苏琴本来担心温予会尴尬，但是温予安慰她说没关系，苏琴只好先离开了医院。


    “出院手续好了吗？”温予站在宋以燃的身边轻声问道，宋以燃看向温予，“快了。”


    周穆提着一袋早餐，走向两人，又把早餐放在医院外银色的座椅上，“早餐，先吃一下吧，别饿着肚子。”温予摇摇头，“我不饿，也没有吃早餐的习惯。”周穆瞪大了双眼，“不吃早餐？难怪你有肠胃炎啊温予。”温予点点头，宋以燃却打开袋子，拿了个豆沙包出来，递给温予，“吃点。”温予抬眸看宋以燃，最后接过了豆沙包慢慢吃了起来。


    宋以燃瞥见温予手臂上的淤青，应该是在卫生间那里不小心撞到的。他轻轻碰了碰温予的手臂，“嘶…。”宋以燃问，“疼吗？”温予收回手，脸颊有点淡红，“不疼。”


    周穆在旁边阴阳怪气，“疼～吗～”宋以燃踢了周穆一脚，“燃哥哥，你什么时候这么暴力了？”


    “滚。”宋以燃带着无语的语气，周穆贱兮兮的笑起来，宋以燃又拿出一瓶牛奶，还是热的，应该是在保温箱里刚拿出来的，“喝吗。”温予吃着豆沙包，看见宋以燃递过来的牛奶，想了想也接下了。


    吃完早餐，宋以燃去取出院单子，周穆陪着温予坐在椅子上等，周穆摇着腿，问温予，“温予，你有没有感觉宋以燃虽然冷淡，但是必要时刻人很好！”温予捏着空牛奶盒的手紧了紧，没说话，只是看见不远处宋以燃走向护士台的身影，阳光落得正到好处，勾勒出修长清瘦的身材。温予想着，三天的住院时光，也没那么难熬了。


    没过多久，宋以燃拿着出院单走回来把一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纸递给温予，“我家地址，可以的话，南巡结束之后的周末来吧。”温予拿过纸张，“嗯”了一声。


    温予打开那张纸，上面的字很好看，清隽利落，末尾写上了门牌号。


    风从医院门口的林荫道吹出来，卷起温予的碎发，温予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看见宋以燃在看自己，又像再看路道上的碎光，但她更相信后者。


    “你号码多少，加下联系方式。到时候可以联系。”宋以燃拿出手机，示意温予报电话号码，周穆也拿出手机，“我也加。”温予报出一段数字，两人默契的在手机上敲敲打打。


    周穆又问，“要不要我送你？顺便吃饭。”温予连忙摇头，把纸放进口袋，“不用了，我坐公交就好，离我家很近。”她怕再麻烦两人，更怕这过分的周到，会让自己愧疚，觉得欠了更多的人情。


    周穆没坚持，只是点了点头，又从书包里拿出一大个袋子。“忘记给你了，这是药，别再吃那个药了，这些上面都标好了每天要吃多少。”温予拿过药，“谢谢。”周穆挠挠头，“不用谢。”


    温予做公交回了家，苏琴给她发了消息。


    一只猫：予予，到家了吗？


    WY：到了。


    一只猫：好的。（ok表情包）


    温予关掉手机，从书包里拿了钥匙开门进了房间，她是一个人住的，妹妹和爸爸住在一块，因为房间实在太过于拥挤，所以温予申请了贫困补助，最后拿到的钱被温城民要走了一半，说是给温予的妹妹买衣服，留下的一半，温予租了2个月的房子，500元。


    温予推开门，狭小的出租屋扑面而来一股潮湿的霉味，墙面泛黄，墙皮还翘起来一小块 。她把书包放在掉漆的木桌上，瘫坐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盯着天花板上摇摇欲坠的吊扇发呆。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温城民发来的消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下个月的生活费，2000块一分不少给我。”温予看着屏幕，指尖攥的发白。她没心思回温城民的消息，但是手机又震了震，还是温城民的消息，：“别装死，别以为上了高中就摆脱我了。”温予只感觉无力。


    在手机上敲敲打打，最后还是按下取消，温城民等的不耐烦，打了电话给温予，温予深吸一口气，最后按下通话键。


    电话刚被接通，那头就传来嘈杂的麻将声和男人的笑骂声，温城民的声音在里面显得尤为刺耳。“贱种，终于肯接电话了？她妈的又输了！你们是不是出老千？”温城民在电话那头怒骂，又转向电话另一头的温予，“听没听见啊？！两千块钱！”


    温予靠在冰冷的墙上，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委屈和愤怒，“两千？我哪来的两千啊？贫困补助你也拿了，那10万你也拿了，我连自己都要养不活了你还要钱？”温予关了麦克风，压抑的哭声传来，她很委屈很委屈，捂住脸的瞬间眼泪从缝隙留下来，抽泣的声音很小，小到听不见，也没能止住从心底翻涌上来的绝望和委屈。


    手机还在传来温城民的怒骂声，“你他妈装什么？少和我哭穷，两千块你随便打下工就来了。”温城民看温予不说话，又说，“三天时间，两千没打过来，我就去你学校闹。”温予打开麦克风，“你敢！…”声音发颤，温予最害怕的就是温城民去学校。


    小时候温城民因为母亲不给钱也去了温予的学校，当众给了温予一巴掌，拖着温予的头发把她拽出校门。


    “你看我敢不敢。”温城民冷笑一声，“还有，你的奖学金一下来就打我卡上，别想着给自己留，我会问你老师。”电话那头传出牌友催他出牌的声音，温城民不耐烦的应了一声，对着电话丢下一句，“挂了，别忘了钱。”


    “嘟嘟”音响起，温予抹干泪水，拉上窗帘，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温予如往日一般洗澡睡觉。只是枕头上湿透了一片。


    第二天，温予提前给老师发了消息，说自己不去了，老师没有多问，知道温予的病，默认了温予请假。


    她打开手机，给一个头像是黑色，昵称是。的人发了消息。


    WY：我不去南巡了，需要现在来你家给你妹妹补习吗。


    发出去没多久温予就收到了回信，。：好的。那我也请个假。


    WY：为什么你也请假？


    监考。


    WY：嗯。


    温予收拾好自己之前的课本，是用来给宋以燃妹妹补习用的，宋以燃昨天和自己说了，他妹妹叫宋允薇，很动听的名字，和温予这个平平淡淡的名字一点都不像，宋允薇听起来就是家人很认真给起的名字。


    公交到站时，温予看着宋以燃家所在的高档小区，门口的保安穿着笔挺的制服，小区里绿化做得很好，大门口有圆形的池子，装饰的很好看。与她的破旧出租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站在小区门口，感觉楼层很高很高，自己永远都到不了。


    温予想进去小区，却被保安拦下，这里的保安识人，毕竟能住在这里的都是权贵，“小姐，您是这里的住户吗？”口音干净，听着不像保安，“是来找我同学的。”保安在一个本子上翻了翻，“是温予吗。”温予点点头，惊讶于保安为什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昨天宋先生提前说过了，您可以进去了。”说这按下按钮，大门打开，温予走了进去。


    手机震动了几下，温予拿出来发现是宋以燃的电话。


    “…”


    “到了吗？”


    “到了。”


    “门牌号你知道的，密码7984。”


    “好。”


    温予挂了电话，走了会到了宋以燃家门口，输入密码，“成功解锁”的声音传来，屋内，宋以燃穿着干净简单的黑色长袖上衣，头发有点湿，像是刚洗过澡。他看到温予，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没多说其他的，侧身让温予走进房子。


    “我妹妹在书房，我提前和她说过了你要来。”


    “好的。”宋以燃带着温予进了书房，宋以燃的家简洁大方，但是处处透露着精致，暖黄的灯洒下来，温予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但还是习惯性调高戒指指数。


    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从书桌前抬起头，“哥哥，这就是温姐姐吗？”宋允薇长得和名字一样灵动，皮肤甚至比宋以燃还要白一些，嘴巴是自然的粉色，眼里是天真的亮。


    宋以燃点点头，温予也说，“你好。薇薇。”


    宋允薇笑的很活泼灿烂，宋以燃在旁边淡淡的笑，这是温予第一次看宋以燃笑，很好看。


    温予走到宋允薇的书桌前，宋以燃没动，宋允薇则是把摊开的数学练习册推到她面前，指着上面的压轴题，眉头皱得很深，“温姐姐，能讲一下这道题吗？我哥哥讲的太绕，我听不懂。”宋以燃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怎么怪我呢，你没我聪明。”宋允薇哼了一声，转头看向温予，睁着大大眼睛。


    “先设未知数，把几何图形转化成代数关系，在用勾股定理…”温予讲话很温柔，用笔在草稿纸上一步步演算，步骤清晰明了。


    宋允薇听的很认真，偶尔有不懂的问题温予也耐心解答，宋以燃从一开始站在门口到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目光落下温予讲题时的睫毛，温予讲题时很认真，现在的宋以燃感觉温予能考年级第一毋庸置疑。


    讲完一整面的题目，宋允薇笑着说，“原来是这样，温姐姐讲的比我哥好多啦！”说着还用不屑的目光看了眼宋以燃。


    宋以燃轻笑一声，走到厨房拿了两杯牛奶，“渴了吧，你们都喝下牛奶吧。”


    温予抬眼对上他的目光，少了往日的冷淡，多了几分温予难以理解的柔和感，这感觉很奇怪。


    宋允薇又拿出几道错题让温予讲解，宋以燃识趣的退出书房去了客厅看书。温予从知识点讲到实战，在讲到自己的经验和押题分析。窗外的阳光慢慢变了位置，书房里只有笔尖划过纸的沙沙声和温予的声音，安静又温馨。


    等补习告一段落，宋允薇也听累了，有些昏昏欲睡，温予让宋允薇休息会，顺便把一些可能要考的题目放在书桌上。温予收拾了下补习的资料，走向门外。宋以燃本来在看书，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温予想说句“再见”。


    宋以燃却叫住温予，“等一下，补习费。”


    温予愣在原地，“不用了，这是医药费的交换。”


    宋以燃很认真的说，“那就算奖金。”温予呦不过宋以燃，只好把收款码拿出来，看到宋以燃转来的钱，比她想的多太多，足足两千。


    “太多了，我只补了一次而已。”


    “不多。”宋以燃收起手机，语气平淡却不容拒绝，“薇薇听的认真，你教的也比我好。”


    温予道了谢，宋以燃本来叫温予做自己家车回去的，但是温予回绝了，意料之内。


    温予走出宋以燃家，直到站在小区门口，才敢看向手机里2653.2的余额，很不真实，但至少能让温予躲过温城民的要债。


    她抬头看向小区里的高楼，余晖很美，天空染成了一片火红，却闪着耀眼的光，她轻轻握紧了手，转身往公交站走去，脚步却比来时坚定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