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作品:《江湖公敌今天也想休假

    陈国公府的位置在临安城的最东边,离衙门的路程比较远。


    苏星河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通体纯黑,没有一根杂毛,体型偏瘦,嘴里还嚼着半根胡萝卜,不知怎么的,叶长风莫名从马的眼中看出了它对主人的嫌弃。


    “乌骓马?”叶长风凑上去摸摸马头,又摸摸马的脖子,满脸羡慕,“品相真好,它有名字吗?”


    苏星河又拿了些胡萝卜喂马,边喂边回答:“他叫乌梅。”


    乌梅是他在大漠里捡到的,十六岁时他的师父说让他自己去找一匹马来养,他看不上那些精心饲养出的幼崽,听说近期马群迁徙便找了个时间偷摸一个人进了大漠,蹲守了几天,干粮快吃完时终于见到了两匹掉队的马,一大一小。


    小马还没断奶,母马被狼群袭击奄奄一息地卧在巨石后,被路过的苏星河遇上。母马的伤势过重,没一会儿就失血过多没了,苏星河便把它就地安葬在大漠里,带着小马离开。


    “你骑马,我怎么去?”叶长风见苏星河翻身上马,纳闷地问。他的马还拴在客栈的马棚里呢。


    苏星河拍拍身后空出来的地方道:“上来。”


    叶长风没动,站在原地和他大眼瞪小眼,他从来没和同龄人同乘过一匹马。


    “快点,乌梅坐两个人没问题。”苏星河纳闷地催促道,“或者你坐前面?”


    叶长风没辙,查案要紧,比起坐前面他更愿意坐马屁股,只能妥协地上了马往城东去。


    坐在苏星河身后,叶长风能看见他束起的黑发被风吹拂,扫过挺直的后颈。黑衣之下,肩背线条利落如刀削。


    “苏捕快。”他忽然开口,“你师父是谁?”


    前方背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


    “怎么问这个?”


    “能教出识得七杀、又知南疆秘术的徒弟,”叶长风慢条斯理道,“尊师想必不是寻常人物。”


    苏星河沉默片刻。


    “就是个酒鬼老头。”


    声音散在风里,听不出情绪。


    叶长风不再问。


    陈国公府不明不白死了世子,按理来说他们不上衙门闹事也该在准备丧事。可他们到国公府时,府中上下异常安静,大门紧闭着,也无人出入。


    这显然不正常,陈思远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国公爷嫡亲的儿子,未来的继承人。他死得这么惨怎么家里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叶长风跃上院墙,像鸟一样轻巧地落在一块突出的瓦片上,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进去看看。”他回头冲苏星河勾勾手指示意道,“里面肯定有古怪。”


    苏星河也往上一跃,不偏不倚地落在叶长风身边,和他一起往院子里看。


    府内和府外一样一个来往的人影也没有,如此反常的现象实在是令人费解。偌大一个国公府就算在无事发生时也不至于冷清到此等地步。


    两人潜入的地方是后花园, 等落地定睛一看,眼前的景象十分诡异。


    叶长风张大嘴,手就摸上了腰间挂着的刀,苏星河也愣在原地。


    偌大的院子里,正中间有一棵很大的榕树,枝繁叶茂,树底用石头堆出了个圈,树叶铺了满地。


    原本应该是个极美的景,可这棵看着至少千年树龄的老树身上,贴满了黄底红字的符咒, 红字暗沉发黑,似乎是用血画上去的。


    叶长风和苏星河对诅咒驱邪之类的诡道没什么研究, 可这些符咒怎么看也不是好东西。


    沉默着看了一会儿,苏星河先回过神,突然说:“附近有人。”


    叶长风点头,他也感觉到了微弱的气息,离他们不远。


    循着气息找过去,很快便在一座假山背后找到了一个仰面倒在地上的人,粗布短衣的下人打扮,身上没有伤。


    苏星河上前将人弄醒,正要说话,谁知道那人一睁开眼睛就开始哆嗦起来,脸色惨白地重复着两个字。


    “有鬼……有鬼……”


    他看起来被吓得不轻,可他说的鬼在哪里?


    “哪儿有什么鬼,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看到了鬼!红衣白发的鬼!”


    叶长风有点纳闷,一般传说的红衣厉鬼不都是黑发吗?这个怎么不按套路来,冒出来个白发。


    苏星河觉得这人大概脑子有些问题或者中了什么幻术,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整件事都确实都充满诡异的味道。


    他掏出腰牌对还瘫坐在地上的人道:“衙门办案,把你家管事的叫来。”


    听说是衙门的人,小厮的脸更白了,白得都有点透绿:“我家大人这几天因为世子的事伤心过度,说了不见任何人。”


    “伤心过度?怕不是心里有鬼。”苏星河面无表情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凶,很能唬人,他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姿态居高临下道,“带我们过去,否则就按不配合衙门查案处理了。”


    小厮接触到他的眼神打了个哆嗦,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服,陪着笑说:“配合,我绝对配合,主人现在应该在前厅,这就带两位大人过去。”


    “等一下。”


    叶长风叫住他,手指着大榕树的方向问“你应该知道那是什么吧?”


    “那是主人在世子弱冠之时专门请大师来做法之后布的阵,是祈福用的。”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冒出一个想法,哪家的祈福阵法看着这么邪门啊!


    而另一边衙门里。


    江枫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尸体,确定没有遗漏之处后才来到院子里,打水洗手。


    “吃饭去?”


    盛唐一只手抱着盛夏走过来,盛夏腮帮子鼓鼓的,看到江枫就笑成了一朵花,含糊不清地喊:“江江,吃饭去!”


    江枫擦干净手上的水,捏捏盛夏的脸问盛唐:“你给她吃什么了?快吃饭了不要给她吃零食。”


    盛夏眨眨眼睛,在小荷包里掏了掏,把一颗琥珀糖塞进江枫手里,一脸讨好地眼巴巴看着他,这表情跟他哥犯错时如出一辙。


    盛唐也冲他笑:“隔壁的小孩儿给的,就吃一颗没事。”


    江枫无奈地摇摇头,收起了糖:“去哪儿吃?”


    “我刚在路上遇到天外楼的厨子了,他说今天有新菜品,我就让他留了位置。”


    临安城大大小小的饭馆酒楼不说全部,百分之九十都和盛唐熟,作为一个爱吃会吃的顶级吃货,加上身份摆在那儿,没有人会不给盛将军面子。


    “要等那俩回来吗?”江枫还想着外出的苏星河和叶长风,担心他俩没东西吃。


    盛唐摆摆手:“别管他们,这么大的人了自己不会吃吗。走吧,再等人就多起来了。”


    被念叨的苏星河和叶长风都觉得鼻子痒痒的,但比起这个,更让他们在意的是眼前的景象。


    在小厮的带领下他们到了前院,和所有大户人家的宅子一样,前院栽种着琳琅满目的花草,有凉亭,荷塘和石桥。


    院里没有异常,但等小厮推开内宅的大门,就看到大厅中间摆着个通体漆黑的棺材。


    叶长风跟苏星河咬耳朵:“陈思远的尸体还在衙门里,你猜这棺材里有尸体不?”


    “不好说啊。”苏星河往屋里看,就见里屋里站着好些个人,密密麻麻的,有女眷也有下人,那些之前没见到的人都聚集在了屋内,“反正这么遮遮掩掩一定没好事。”


    叶长风问那个小厮:“这是怎么回事?你家老爷呢?”


    不会那口棺材里躺着的人是陈国公吧?


    还好小厮没有坐实他的猜测,他哭丧着脸说:“大人,老爷好几天没回来了,老爷出门之前让我们都不要出门,有人问就说他伤心过度不见人。”


    苏星河问:“他让你们不要出去你还往外跑?”


    “我实在憋不住了啊,就想在后院透口气,谁知道真见鬼了!”小厮压低声音,给他们透露了一条关键线索,“世子也见过鬼!”


    陈思远见过鬼?难道民间传说的鬼吃人并不是没有依据,可这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具体说说?”


    “具体的情况哪是我们下人能打听的呀,就是我们之间都在传嘛。”小厮吞吞吐吐说不清楚,终于在苏星河越来越不耐烦的注视下小跑回大厅里叫出来三个人。


    来的三个都是女人,年龄各异,正是陈国公的三位夫人。


    原配的年龄最大,也曾是一位落魄世家的小姐,嫁给陈国公后因为不能生育不得陈国公的欢心,却因为擅长持家稳坐大夫人的位置。虽然已是徐娘半老的年龄,但因为保养得当,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美貌。她穿着打扮较为素雅,脸上没有因为丈夫的失踪而显露出焦急。


    年龄比陈思远还小的三夫人只是受了惊的模样,大气都不敢出,她是今年陈国公刚娶进门的,很是风光大办了一场说要冲喜。


    叶长风因为那个时候不在京城不知道这事儿,但苏星河是亲眼见证过的,还作为侍卫陪严大人一起赴了宴席。


    最年长的大夫人强自镇定,由侍女搀扶着起身:“官爷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查案。”苏星河目光扫过棺材,“这是为世子准备的?”


    二夫人是陈思远的生母二夫人双目通红,显然这几天是哭过多次了,被两位侍女搀扶着,看着是随时都要昏过去的虚弱。三夫人不过双十年华,缩在侍女身后,连头都不敢抬。


    大夫人深吸一口气:“是。但世子遗体还在贵府衙门,故而暂空。老爷……老爷吩咐设灵堂,为先儿祈福超度。”


    “衙门办案,你们家老爷去哪儿了?”苏星河问。


    “老爷已经三天没回家了。”大夫人脸上显出一点担忧,轻声细语回答道,“他离开前嘱咐我们不要声张。”


    三天前陈思远遇害,同样是三天前陈国公离开家,并没有带上家里的家眷,目前下落不明。


    苏星河和叶长风交换了个眼神,这摆明着告诉他们这件事肯定有鬼啊。


    “听说世子见过鬼,这件事你们知道吗?”苏星河问三位夫人。


    二夫人嘴唇哆嗦,看了眼大夫人,又看了眼那口空棺,终于崩溃般哭喊出来:“他说他看见了!看见榕树下有东西爬出来……红衣白发……夜夜在他窗外笑!”


    三夫人尖叫一声,几乎晕厥。


    “两个月前,”二夫人瘫软在地,“先是做噩梦,然后说看见影子,后来就病了,吃什么药都不见好……我们去请过师傅,贴了符,可一点用都没有……”


    大夫人闭眼,颓然道:“官爷,不是我们隐瞒。是老爷严令,此事不得外传,怕影响国公府声誉。”


    “声誉?”叶长风轻嗤,“等满府的人都成了树下白骨,还要声誉做什么?”


    他转身出了祠堂。苏星河紧随其后。


    “你怎么看?”苏星河问。


    “装神弄鬼。”叶长风走到榕树下,仰头看那些飘摇的符咒,“但装得挺下本钱。布局的人,对国公府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