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作品:《江湖公敌今天也想休假》 景阳十二年,四月,春和景明。
京城的天气骤然间暖和起来,街上有不少小贩挑着担走街串巷地吆喝,路边的摊子也支了起来,各种香气引得路人频频驻足。
景阳帝登基已十年有余,自他登基大赦天下以来,素来勤于政事能干仁慈,是难得心系天下的明君,这些年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城中依然是一番太平祥和的景象。
“两位贵客里面请!”天外楼的老板娘热情地吆喝一声,主动引着两位客人往二楼的包间走。
领头的一位是店里的常客,说起来临安城的人对他都不陌生。
当朝左相家的小儿子唐润泽,听说前几年在老家潜心苦读,十六岁便中了解元上京赶考,左相认为他年纪尚小,锐气有余而沉稳不足,便让他先安心备考。如今两年过去没见他怎么用功读书,倒是常往酒楼和戏园子跑。
后一位是个生面孔,老板娘对此也见怪不怪,临安城天子脚下是皇权富贵聚集之地,这位出手阔粗口味刁钻的唐公子经常带着他不同的朋友来喝酒吃饭。只是那人生着一副极好的皮囊,让人不由得多看上几眼。
这一看便就移不开眼,这年轻人目测不到二十的年纪,腰间挂着一把用布条裹着的刀,打眼看去挺拔俊美中带着点怏怏的病气,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中的情绪却很平淡,鼻梁高挺,唇薄而嘴角微微抿着也不显颓废和刻薄。
要是懂行的人稍微看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他打扮平常没有任何珠光宝玉,衣着看似不起眼,布料却来自京城最好的裁缝铺子,平时服务对象都是宫里的贵妃王爷,是不看钱财做生意的。
“我说叶解落,你找我出来喝酒带钱了吗?”唐润泽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沿,警惕地盯着叶长风。
被他称为叶解落的人没有回答他,招手叫来店小二:“来坛最好的酒,再要几个招牌菜,”
“喂!我问你话呢!”
叶长风慢条斯理地点好菜,这才分给了唐润泽一个眼神:“唐润泽,唐解元还请不起一顿好酒?”
唐润泽被他气笑了,他就说叶长风怎么突然传信说请他出来喝酒,敢情是他请客自己出钱,这人就是能把蹭吃蹭喝说得理直气壮,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真要让他拿出钱来却是全身掏不出一锭银子。
但和叶长风相识多年,唐润泽早就习惯了,只是气了两秒就想起了正题,疑惑地问:“你为什么回来了?”
“你猜。”
“我说你这人怎么惹人嫌,都请你喝酒了也得不到一点优待吗?”唐润泽神神秘秘地凑近他低声问,“是你自己想回来还是收到了什么消息?”
叶长风专心致志地跟一盘清蒸鲈鱼较劲,挑刺是个精细活儿,马虎不得。头疼地推开凑上来的人头:“我从哪儿收到什么消息,你傻了吧,下个月便是我那位的生辰。”
……
酒足饭饱后,两人顺着城中央一条笔直的长街闲逛,临安府衙门便在这条路的尽头,因此这一片的治安比起城中其他地方更为良好,铺子也比其他地方的生意好,不时能看到衙役在街上巡逻。
叶长风低着头想事情,他回京城主要是为了给家里那位祝寿,那位并不赞同他整日在外面过风吹日晒的生活,这次回来肯定要让他留一段时间了。还有个次要原因就是,他这几年混迹江湖树敌不少,走到哪儿都能遇到几个人想要他命,京城有皇城军守着可能会少些麻烦。
想得出神,他被一个人檫着身子撞了一下,只觉得腰间一空,低头一看,原本挂在腰间的钱袋不知所踪,那人竟是个偷儿!
“哟!”他乐了,“光天化日,生意做到我头上了。”
唐润泽凑过来看热闹,惊讶地指他:“你带了钱袋还要蹭我饭?”
“别废话。”叶长风往四周张望着,就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灵活地穿过人群不见了踪影。
“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京城的偷儿好像变多了。”唐润泽摇着扇子,一副与我无关你活该的样子,想了想说,“之前喝酒的时候还听店小二说起过近几日有几个官员家失窃,又有几个贫苦人家说那可是个给人钱的活神仙。”
叶长风手放在刀柄上,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去追那个小偷,就见一个黑衣人挡在了自己面前。
拦他的人一身临安府衙黑衣,斗笠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分明的下颌。声音透过垂纱传来,低缓而清晰:“临安府办案。此人,公子追不得。”
苏星河暗中跟着这个小贼已经有一段时间,正在做最后的收网埋伏。
刚在街上巡逻时就注意到了叶长风二人样貌不俗,看衣着用料也是非富即贵。只是没想到这小孩儿如此胆大包天,在被衙役追捕的情况下还有兴致再干这顺手牵羊的勾当,便不再隐藏踪迹,出面拦下了作势要追的叶长风。
叶长风抱着胳膊,笑眯眯地问:“那贼偷了我的钱袋,我还不能追了?”
苏星河拿出临安府的腰牌举到叶长风眼前:“临安府衙门办案。”
叶长风转头用眼神问唐润泽认不认识这官差。
唐润泽作为京城土著,离开了几年回来后常年在风月场所混着,但他跟他爹不一样,向来不怎么愿意和官场上的人打交道,朋友基本上都是文人墨客,所以也不认识几个临安府衙门的人,不知道来者何人,只能和叶长风大眼瞪小眼。
小贼看着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儿,偷了钱袋之后没有跑远,挑衅一般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手里把玩着叶长风的钱袋。
苏星河拦了叶长风后没有追上去,他只是摆摆手。几乎同时,另一道黑影自屋檐飞掠而下,剑光如练直取偷儿后心!
“盛惊鸿!”唐润泽低呼 “他怎么又跑来抓贼了!”
小孩儿身量小,灵活地钻进了人群里就不见了踪影,持剑的男人一剑落空,纵身一跃上了房顶,在路人的惊呼声中飞檐走壁地跟着追了去。
“谁能告诉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叶长风还在状况外,抱着双臂问旁边拦住他的官差。
“那是我们在抓的嫌疑人。”说着苏星河回过头,这才看清叶长风的脸。少有的,他脑子里出现了漂亮这个词,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年轻男生。只是愣神了一瞬间,他的目光又落在叶长风腰间被布条层层包裹的长刀上,布条缝隙间,一线暗红刀柄若隐若现。
他虽然已经进了临安府做捕快,也没亲眼见过这把传说中的妖刀,但正如江湖上所流传的,你一眼就能看出它就是。
“七杀妖刀,你是叶解落?”苏星河问。
叶长风一愣,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刀,他没想到临安府区区一个捕快能认出自己和七杀,颔首道:“正是,你认识我?”
苏星河不答反问:“江湖人皆道叶解落擅长轻功和断案,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帮我们一个忙。”
叶长风抱臂倚门,笑得眉眼生花:“苏捕快这般熟门熟路,莫非常骗江湖人当免费劳力?”
他本来天生桃花眼多情目,一双眼睛微微弯起带上笑意时显得十分友善,这副面孔可是欺骗了不少人。
“命案。”苏星河吐出两字,声线沉了三分,“陈国公世子陈思远,三日前死于如意楼后巷。死状蹊跷,内脏不翼而飞。”
唐润泽手中折扇“啪”地合拢:“就是那个整日在青楼晃悠的?”
叶长风嘴角笑意未褪:“……有趣。怎么个不翼而飞法?”
“尸体现在停在我衙门验房。”苏星河转身下楼,“叶兄若想知道,何不亲自一看?”
长街喧嚣被甩在身后。叶长风跟上那袭黑衣时,听见唐润泽在身后咬牙切齿:“叶长风!你又蹭我饭!”
“记账上。”他头也不回地摆手,“回头让叶家双倍还你。”
路上,叶长风暗自打量了苏星河一番,没看出什么,从气息上能察觉出他是个会武功的,但自己能感受到的内力并不十分深厚也无恶意,难道是自己多心,这真就是一个普通的捕快?
可普通的捕快怎么会知道七杀在自己手中?
“这位兄弟不打算自报家门?”懒得费脑子多想,叶长风直接问了本人。
苏星河笑道:“苏星河,临安府捕快兼任李大人护卫,偶尔也负责查案一些大案。”
“那你还挺忙。”叶长风真心实意感叹道。
“是,所以我领两份工资。”
走到衙门门口,就看见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女孩蹲在门口的石狮子旁边,叶长风认出她刚才也在围观的人群中,手里还拿着一串吃了一半的糖葫芦。
苏星河熟练地双手抓着小女孩的腰把她举起来逗着玩,温和地问:“你哥回来了吗?”
“还没呢。”小女孩被逗得直笑,很高兴地搂住了苏星河的脖子。
苏星河把她放下来送进大门,目送她跑进去,一边说:“去玩吧,厨房里还有些点心可以吃。”
他一边回头跟叶长风解释道:“这是盛夏,刚才去追人那个是她哥哥盛惊鸿。”
叶长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不确定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位,便问了一句:“盛惊鸿是那个盛家的……?”
“对,是你想的那个。”
国安府盛家是将门世家,同皇家关系密切,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世世代代驰骋沙场保家卫国。
盛惊鸿乃国安府次子,景阳六年中武状元时才18岁,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他不是去当将军了吗?怎么在临安府衙门抓小偷?”
苏星河笑着说:“他可是皇城军统领,只是经常来我们这儿蹭饭,顺手帮点忙。”
叶长风不理解,不得要领地问:“难道你们衙门的饭比军营要好吃?”
苏星河一挑眉,笑了两声回答道:“你也来尝尝不就知道了。”

